16 ☆、當天才遇上笨蛋（十六）

我的靈魂屬于我。

…… ……

食不言，寝不語。

小葵優雅安靜的解決自己面前的那份早餐，絕不往旁邊多看一眼。

邀請熟悉的人來家裏玩這件事本來無可厚非，何況還是要教導她的前輩，但如果這個前輩別有目的呢？小葵發覺事情不對的引發條件是俠客，如果不是他與尋常不同的表現，也許她會以為這只是普通的拜訪罷了。

嗯…不願意去懷疑呢，因為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會明白阿諾德的目的不是她而是她身邊這位“重傷在身的表哥”。出于某種心理，小葵有些後悔向阿諾德提出“請多指教”這件事，她不是不知道俠客有多麽可疑多麽危險，只是因為一開始選擇了救命，沒有及時剪斷兩人之間的聯系，以至于現在想放手才有了一定程度的困難。

這個人做過什麽，好事，壞事，她不知道，盡管還有疑慮，可是相處的這些天來，她對他的好感只增不減，他也不曾傷害過她，別人的債自由他們自己去讨要，她不欠誰的，也不稀罕曾施與過誰恩德要他/她償還，她的想法簡單的就像一根不會拐彎的路——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

所以，快點讓這種詭異的氣氛結束吧！！

小葵兩手一撐桌子氣勢洶洶地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扭過頭來沖着兩人抽了抽嘴角（她在笑~~~），“吃完了嗎？我要洗碗了。”

俠客輕飄飄看了一眼對面阿諾德盤子裏剩下的煎蛋，無聲的對他表示鄙視，然後端起空盤子扶着小葵的肩膀站起來，柔聲道：“一起洗吧！”

“……哦。”小葵不自在的移開目光，胸腔裏的心髒抖得像篩子一樣。喂你是被賢惠星人附體了吧那個大爺俠客去哪了整天支使我幹這幹那的家夥灰飛煙滅了嗎！

“喂，沒有人教過你浪費食物是不對的嗎？”俠客居高臨下地看着神情略帶尴尬之色的阿諾德，擺明了一副看他不爽要找茬的模樣。

阿諾德眉梢向上一挑，動作優雅的吃掉了盤子裏的煎蛋，禮貌地道：“早餐很美味，小葵，多謝你的招待。”

“哼，”俠客拖長了音調，懶懶地笑道：“吃完了就走吧，不送。”

“是該走了，”阿諾德看看手表，溫潤的眼眸眯起來笑的很好看，“小葵還要收拾一下嗎？”

“我？”小葵不明所以的瞪大眼睛。

“這裏沒有鋼琴，我們去‘夜色’練習。”阿諾德解釋道，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面色陰沉下來的俠客，“要一起去嗎？俠客先生？”

小葵明智地選擇了保持沉默，對這兩個人來說，她現在是某種意義上的局外人。

俠客直勾勾地盯了他幾秒鐘，突然勾起嘴角邪邪地笑了起來，像只吃飽了的狐貍，滿足的眯起眼睛都成了一條縫，他微擡指尖将小葵滑落在臉頰的秀發勾回耳後，低聲道：“我在家裏等你，早點回來。”輕輕在她臉龐印下一吻。

這個動作很明顯的昭示了主權，也很清楚的告訴對面英俊的男人他不是作為一個哥哥存在的人物，至于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麽，勸你還是好奇心不要太旺盛的好，碧綠的眼眸劃過幽冷的光芒，那一閃而過的殺氣夾雜着黑暗世界濃厚的絕望。

阿諾德愣了愣，眉頭微皺，他會不會……多管閑事了？可是達斯醫生的情況确實不對勁，而他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個人犯過任何罪行，只能憑直覺來進行分類。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可是就算對方不是好人，他也沒有閑到要去當正義使者的意思。

另一邊的小葵，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家，他把這裏，當做家嗎？

所謂的家，又是什麽？曾經對她來說，只不過是那個過分空曠的宅子，如同深水冷譚，包裹她的一度只是絕望。而現在的家，是回來的時候，有個人在等你，他開着溫暖的燈，照明方向，會對她說，歡迎回來。

家，究竟是指什麽呢？

我對現在的自己，究竟了解多少？

“小葵，我一個星期後就會離開，這段時間我會好好教你，不是如何彈鋼琴，而是如何接觸音樂，”阿諾德移開和那個男人對視的目光，他加諸在他身上的壓迫感卻依然沒有減少，不過他也不是什麽不堪一擊的菜鳥，這種程度的眼神攻擊完全不在話下，他露出少有的認真眼神，一字一句道：“我會教你怎樣操縱音樂，甚至用它改變命運。”

雖然不能完全理解阿諾德話中的意思，但光是那種懾人的強大氣場就足以讓廢柴小葵露出崇拜的眼神，她重重的點頭，以同樣認真的心情回應。

阿諾德淡淡地看了一眼收斂神色露出親切微笑的俠客，他透漏出一個星期後就會離開的訊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對他的事情和他身邊的人不會做多餘的調查和關心，同樣的，沒有任何糾紛的兩人之間也不必針鋒相對，他沒有給自己找麻煩的愛好。

兩個聰明人，僅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所想，做出雙方都有利的決定，俠客見好就收，他摸摸小葵的腦袋，理所當然地道：“早點回來做飯，我今晚想吃牛肉炖土豆和紅燒豬蹄。”

小葵陰森森地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腦瓜頂上的爪子，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微笑，“你可以啃現成的。”

…… ……

物體規則震動發出的聲音稱為樂音，由有組織的樂音來表達人們思想感情、反映現實生活的一種藝術就是音樂，節奏、旋律、聲樂、器樂，音樂有無數種表達方式，這種無局限性和無限可能性，造就了這個領域的非凡氣度。

音樂，是情感的表達。

阿諾德首先教給她的，就是如何控制自己的情感。

無論是操縱音樂也好，被它操縱也好，只要不丢失冷靜，好好控制自己的情感，就能掌握自己的生命。

甚至，操控別人的生命。

那個時候的小葵還不知道，阿諾德教給她的不是如何演奏音樂過新老板的考核，而是教她如何在這個世界戰鬥，生存，如何保有尊嚴的——活下去。

他一開始就在告訴她，只要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無論想不想，願不願意，她都要抛棄一部分自己，然後用那份舍棄的勇氣創造新的自己，如此，才可完整。

不過小葵現在覺得，她馬上就要精神分裂了。

“我說……我還要彈這首《歡樂寶貝》多少遍……已經有七十遍了吧阿諾德我真心受夠了！！”小葵咬牙的模樣像是睡眠不足的低血壓魔女，憔悴的眼帶顯得她整個人兇狠又可憐。

阿諾德将手中的報紙翻過一面，眼皮都沒擡，淡淡道：“七十遍了你還彈成這個德行，我被你魔音穿腦了七十遍還沒不耐煩，受夠了？這是你對師父該有的态度嗎？”

小葵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鋼琴蓋上：我叫你自找麻煩叫你日上三竿閑的沒事幹！找抽呢吧純屬找抽啊你！

小葵調整了一下臉部僵硬的表情，偷摸望向窗外，可憐兮兮道：“都中午了，要不先吃飯？”

阿諾德終于在長久的無視後擡頭看了她一眼：吃飯？你好意思嗎？不羞愧嗎？你對的起我嗎？你還吃得下去嗎？

小葵內牛滿面：對不起我活着還不如一條青花魚！我現在就去死了算了！

向家大宅裏聽命慣了的少女，如若不是遇到威脅生命的事情，一般是不會對別人強勢的要求進行反抗的，沒有什麽理由，她只是習慣了去那麽做而已。

小葵低垂着眼睑，看着枯燥的黑白琴鍵，輕置在溫熱硬滑的鍵上是她彈得紅粉的指頭，一按下去，這架鋼琴就會發出好聽的聲音，她操縱着這些聲音，卻沒有任何靈魂和情感，同一首曲子一樣的技法不同的人卻可以演奏出不同的感覺，她從頭到尾不知道嘗試了多少遍，卻總彈不出來能夠讓自己随心所欲的感覺，總是不自由，被束縛。

想要掙脫，想要逃離。

她被關的太久了。

“小葵，”讀報紙的男人察覺到她的一樣，那棕色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神有着不同以往的銳利，阿諾德放冷了聲線，慢慢地道：“鋼琴是你的，手指是你的，寫在五線譜上的音符沒有任何意義，而賦予它生命力的人，是你。小葵，你是彈奏者，操控這首曲子的人。不要搞錯了自己的位置。”

操縱者，掌握命運的人。她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握在別人的手裏，她忘記了自己現在是自由的，那道無形的枷鎖來自身體的記憶，沒有辦法輕易消除。

她一直想當自己的主宰，如今不需要支付任何代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卻忘記了如何去得到。

她用顫抖的指尖狠狠按下琴鍵，狂風驟雨一般節奏，她用暴力的指法和心情掃蕩着八十八個黑白琴鍵，将所有的不甘心和怨恨發洩在首簡單的曲子裏，竟然異常的，震懾人心。

作者有話要說：這篇文木有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