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被流放的文官家眷5

而這邊雲采君順利坐到老太太的身後，将手環住老太太的腰，并前傾身體輕貼在老太太的後背，口中輕輕哼起不知名的小調，聲音低且柔卻只有雲老夫人聽到。

哪怕就在邊上的雲家兄弟，也只看見妹妹仿佛在安撫老太太。

老太太的身體漸漸不再顫抖，時斷時續的尖叫也已消聲，整個人放松了許多。

雲采君順勢将老太太拽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盡管十三歲的身體太過嬌小，但所幸老太太也不是富态的體格，瘦小的個子被雲采君抱住倒是不違和。

此時的雲老夫人覺得自己身處雲端，飄飄蕩蕩。

然後雲端出現一張柔軟的大床，她将自己完全交給那舒适的大床，好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

耳邊還有兒時奶媽媽給自己哼的搖籃曲，自己是多久沒有聽過了？

困意漸漸襲來，這麽溫暖，柔軟又安全，睡一覺吧...

老太太非常聽話地靠在孫女的懷裏不再掙紮，雲采君擡起一只手揮手示意可以啓程了。

終于隊伍開始前進，從這天開始流放隊伍的行進變得那麽惬意。

走走停停也沒有耽誤行程。

一路上野牛還會給指出什麽野果可以吃，驅趕小動物撞樹撞石頭，荒郊野嶺也不怕，野獸來襲一看到野牛群做保镖都灰溜溜離去，蛇蟲鼠蟻被雲家拿出來的藥包擋住，根本不會進前來。

如果不是還知曉這一行是流放的官員及其家眷，那任誰都見了都會認為這群人在組團旅游呢。

特別是雲老夫人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當發現自己從孫女懷中醒來而且還是在牛背上，心裏又是熨帖又是心疼，止不住的抹眼淚。

自己這個孫女是個苦命的，千嬌百寵活了十三年，眼看就要及笄出閣了，卻遭逢家變。

流放路上又逢大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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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孫女的性子也确實比以往堅韌了，只是不知以後會是個怎樣的光景。

唉！那南蠻之地又豈是什麽好地方？是好地方又這麽會成為流放之地？

自己有生之年怕是回不去了，而家裏的這些小輩，前程估計也是要耗在這南蠻之地。

只可惜了自己這個貼心又漂亮的孫女。

忍不住又嘆息。

環着老太太的雲采君聽到了老太太的長籲短嘆，有些鬧不清這老太太的腦回路。

若是她知道老太太的所思所想，她一定會告訴老太太，想太多！老祖在哪裏都可以過得滋潤随心，受苦受累不存在。

山路難行那是因為必須負重，必須用腳步丈量。

有野牛群代步的一行人在停停歇歇中，不知不覺就走出重山密林。

滿眼的蒼翠樹林被一片平原丘陵地帶所代替。

如今入目的是平原上土地肥沃，路過的小村莊一個接一個，成片的莊稼稻田看着喜人，又有一些連綿的山丘上樹木繁茂，綠意盎然，在那濃密的綠色中看到成串的紅色，黃色的果子點綴其中，不由讓人口舌生津。

從北方過來衆人原本是不認識這些果子的。但在山林間行走這般久了，能吃不能吃的果子都逐個試過，理所當然就認識些許可以食用的果子，這些可都是當地相當美味的鮮果。

幾天後就來到南惠府城門，衆人皆被那依地勢而建造的磚木結構城牆給震驚到了。

那得天獨厚的地形地勢簡直就是大自然的傑作。

這個城門建造的相當有趣。

憑空兩座大山遙遙相望，兩座大山之間形成一條二十多米寬的天然的通道一直往裏延伸。但這條通道有多長，他們暫時不知道。

因地制宜的磚木結構城牆仿佛是如同天然形成般嵌在兩座山體之間，中間的位置是一座高大寬敞的城門，而南惠府三個蒼勁大字就懸在高高的城門上。

此時城門大開，在大門兩邊各有一隊城衛，他們身着統一的軍服手握軍棍，忽略他們面帶兇相又娴熟收取入城費的舉動，看着還挺像回事。

城門的守衛也看到這群特殊的隊伍，二十多頭高大健碩的牛群那是相當的壯觀。

而且這些牛的體型明顯比普通農家耕牛更高更大更有勁。

再看這群人的形貌，明顯不是本地的。

也許是為了履行職責外加好奇，或許還有一點想賺外快的花花腸子，他們示意這支隊伍趕緊停下。

接下來就是押送的兵士與城衛們的對接。

城衛時而好奇地看向雲徐兩家的方向。

真真稀奇了，往年被流放的官員可沒有這樣好的待遇啊！

鐐铐枷鎖加身那是必須的，而且從北邊走到他們南惠府這個地界，最直觀的就是一個個都是衣衫褴褛半死不活的，哪裏是這般全須全尾，生機勃勃的樣子。

還有，這一期的流放人員都配上代步的牲畜了？

清一色的壯牛，且看它們都是棕黑的光溜短毛體型健碩，頭頂兩個粗壯有力的大彎角，妥妥的野牛。

難得的是這群野牛相當溫順，一看就是比普通的牛能幹，一頭頂兩。

瞧這般，引得旁邊路過的農人個個目露羨慕，恨不能牽一頭回家。

看情形一時半會兒應該進不了城，雲采君如往常一樣自己先從牛背上滑了下來，又托着老太太幫助她穩穩地側邊滑了下來。

雲采君扶着老太太稍稍活動一下手腳，那邊雲母已經快步過來接手女兒的工作，好讓雲采君休息一會兒。

一路上閨女護着老太太騎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老太太只認雲采君坐自己後頭。否則就會渾身僵硬，或者顫抖個不停。

這邊雲采君示意兩家人将套在野牛身上的牛車重新套回自家牛背上，該卸下的行李都給卸了下來，十八頭野牛重新光潔溜溜。

雲采君來到頭牛面前，又将手擱在頭牛的牛角上，嘴唇微動而頭牛則時不時點頭晃腦。

仿佛這一人一牛在做最後的交割。

雲采君放下手退後一步，剛剛她與頭牛達成協議，讓頭牛帶着牛群先回山裏去，将來自家有需要了再去找它們，頭牛也欣然同意了。

衆人就見頭牛帶路，野牛群跟着頭牛身後慢慢往來時的方向返回，在不遠的拐彎處消失不見。

只徒留等入城的農人們不住地嘆息，那些大家夥就這麽被放歸山林了。

雲徐兩家人都收拾好自家的行李歸置到牛車上讓自家的牛拉上。

兩家人通過這一路的相互扶持已經産生深厚的感情，兩家的家長站在一起小聲商讨着之後的安排。

這一行說是流放，但到底沒有讓他們成為苦役或者充軍，而是變相的讓他們全家遷徙。

但是，環顧那些在排隊入城的普通百姓的精神面貌，兩家人的心都不由下沉。

這些本地人無論男女身形都是又黑又瘦；

衣服都是他們村寨統一的款式，女子都是上衫下裙，靛藍的厚麻布，在門襟和袖口都繡着精美的圖案，頭發有盤着的也有散着的，看他們的年紀估計是已婚未婚的區別；

而男子的服飾則更簡單些，上衫下褲也是靛藍的麻布。除了有新舊的區別，別無二致看着相當整齊。

無論男女都背着背簍或者挑着一對框子，都是用竹子編制，框子裏裝着許多菌子，藥材或者其它自家出産的用來交換的菜蔬雞蛋之類。

黝黑的臉上那對眼睛看着就特別明亮。

看着這群外地人，他們眼中透露着好奇。但是好奇歸好奇，到底還是自己的生活更重要，大多都是匆匆幾眼之後交了入城費就往城內去了。

兵士與城衛說明了情況并出示了憑證後，城衛就分出兩個人就招呼兩家人跟上，帶着他們一行人去府衙，押解的兵士也跟上無論如何都要休整兩天吧。

要在這南蠻紮根，有些程序是必須要走的。

戶籍得辦理，落戶的位置要定下來，将來要做什麽營生也得好好考慮……

之後要憂心的事情只多不少。

在南蠻設府城那是前朝的事情，到如今也只有幾十年的時間。

牛車在這座不算老的城市中穿行，一條還算寬敞的青石板路起起伏伏，蜿蜿蜒蜒。

大路兩邊的房屋被規劃的甚是規整。

初到寶地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壓根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逛逛這個南惠府城。

這府城的城衛相當熱情，引導他們去府衙的這段路程，那李姓城衛就粗略介紹了南惠府的大概情況。

這讓兩家人走馬觀花般對這個府城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南惠府地勢東北高、西南低，背山面海。

北部是森林集中的丘陵山區也就是他們一路行來的方向，東北部為中低山地，被當地人稱為的白鹿山，中部是丘陵盆地，南部為沿海及大片的平原。

氣候溫暖多雨，夏季長，冬季短。

且整個南惠府大小河流衆多，形成非常獨特的水鄉景致。

特別是貫穿府城的惠江江面極寬，這條惠江彙集了大大小小的河流。因此南惠這邊船運相當發達，也就是因為他們是被流放的。否則從進入南蠻境內開始乘船，順流而下省心又省力。

李城衛一直抄着本地的白話，雲徐兩家皆從北邊都城過來，基本上都是聽得雲裏霧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