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棋盤圍獵

054.

林溪在度假屋的客廳內找到了一個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能找到地下室純粹是個意外,兩人在後山搜尋剩下的同伴時,意外看到了一道渾身包裹着黑衣的人影。光頭瞪圓了眼睛拽了拽林溪的手臂,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鞋子底下的小石子一滾,他差點一屁股跌倒在地。

雖然被林溪及時拽住,可動靜還是落入了黑衣男人的耳中。

在林溪拉着光頭蹲下的一瞬間,黑衣男人也扭頭循着聲音看了過來。借着高低不平的草木,林溪注意到他的臉上同樣戴着一個黑色的面罩。

……是原本就藏在海島上的人。

黑衣男人環視了一圈四周并沒有見到人影,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繼續往山下的位置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林溪的眼睛微微眯起,不再猶豫,扭頭就問光頭:“我打算跟上去看看,你是跟着我還是藏起來?”

光頭哪裏還用得着猶豫。

現在這破海島危機四伏,林溪對于他來說就跟個保護神似的,他當然要跟在林溪的身後。

只不過——

他臉上露出幾分尴尬:“就是我有點沒用,可能會給你添麻煩。”

“那沒關系,我跟人打架的時候你躲遠一點就行了。”林溪看了眼幾乎快消失的黑衣男人,示意光頭趕緊跟上,但為了讓這跟蹤不出現任何意外,他還是多吩咐了一句,“膽子大一點,遇到事情不要尖叫,控制住。”

光頭趕緊點頭。

就這樣,林溪和光頭跟在黑衣男人的身後,保持着一定距跟着黑衣男人回到了度假屋。

“他怎麽來這兒了?”光頭捂着嘴用特別小的聲音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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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搖搖頭。

他要是知道就好了。

林溪和光頭現在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度假屋的後方,這并不是個好位置,很容易把人弄丢。但林溪沒想到的是,黑衣男竟然走進了度假屋旁邊的廚房,且進去了足足有十分鐘也沒見人出來。

俗話說得好,等人心焦。

光頭就是十分明顯的例子,在黑衣男人進入度假屋廚房的五分鐘時,他便已經按捺不住了。他皺着眉,緊緊盯着那扇窗,但是窗戶裏始終沒能瞧見黑衣男人的身影,光頭的心中便隐隐冒出一個想法:“他不會已經不在了吧?”

說着又自顧自地搖頭:“但是也沒看見他出來啊?”

林溪一聲沒吭,神色卻沉重起來。

十分鐘時間一到,他也忍不住了。

他帶着光頭摸近了廚房,沒有再遮掩自己的蹤跡,伸手便迅速推開了門。空曠的廚房果然正如光頭所猜想的那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人的痕跡。

可光頭說的也對,他們就沒看到黑衣男人出來。

“會不會在隔壁?”光頭指了指客廳,客廳和廚房被一扇門隔斷,此時大門緊閉。而光頭牢記着不給林溪添麻煩,沒敢推門。

再者不出意外的話,裏面還有小魚的屍體,光頭也不是很想随便踏足。

但林溪将門推開了。

白天的度假屋客廳有充足的光線,徹底将裏面所有的物品都照亮了,包括小魚的屍體。小魚被林溪放在沙發上,腦袋搭在脖子的位置,保持着一種奇怪又可怕的姿勢。

光頭不敢多看,但林溪卻安靜站在原地,他的目光并未聚焦,開始回憶起自己踏足這片海島以後發生的一切。

很快,分散的視線緩緩凝聚,有了一個中心點。而那點就在電視機上。

他的眼裏閃過亮光,對光頭道:“找找這裏有沒有地下室。”

地下室?

光頭對這三個字感到驚訝,卻并沒有多猶豫。但地下室并不好找,光頭只能憑借自己從各種小說、影視劇裏得來的知識,趴在地板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使勁盯着那些地磚看。

而後目光落在了電視機前、沙發前的茶幾下方。

茶幾下方是一塊很大的地毯,光頭聽老板提起過,這塊地毯是國外進口的,染料是從天然植物和礦石裏提取出來的,又是純手工制品,所以價格非常昂貴。也因此,很多人看到這樣的地毯用來鋪在沙發與茶幾下時,覺得格外喪心病狂。

他咽了咽喉嚨,有些緊張地掀起了地毯的一角。

也是這一刻,發現了怪異。照理說被地毯覆蓋的地板都要幹淨一些,畢竟地毯隔絕了灰塵與地磚的接觸,但此時此刻,地毯下的地磚上卻有幾個十分明顯的腳印。

光頭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趕緊招呼着林溪過來:“你快看!”

“昨天海島下了雨,山上的土還沒有完全幹,這腳印應該是剛才我們跟蹤的那個黑衣男人留下的。”林溪示意光頭起身,他擡手将茶幾推開,又将那塊昂貴的地毯掀起來扔掉,那地板上果真有明顯的痕跡。

看着腳下由線條勾勒出來的正方形,林溪嘗試着掰弄了一下,并沒能将通往地下室的門打開。他的目光在四周來回轉,果斷選擇将沙發也挪開,随後便瞧見了沙發下藏着的開關。

“剛才那個黑衣男人應該就在下面,但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止這麽點人,你走遠點。”

光頭完全不敢耽擱。

林溪見他離得足夠遠,才擡手按下了開關。但他存了點心思,眼睛直直盯着地磚的線條,瓷磚在開關的催使下緩緩朝着一側挪開,露出了一條手掌寬度的縫隙,林溪便再次按下開關,地磚的移動停止,他擡手拎起一旁的黑色背包,将裏面的東西一股腦扔了進去。

趴在門口的光頭見狀好奇的問:“這什麽東西?”

林溪:“阿狼随身攜帶的信號彈。”

阿狼是開登山裝備的店鋪的,本人也非常喜愛野外露營,因此習慣了前往野外或者陌生地點度假帶上信號彈,如今全被林溪扔到了地下室裏。沒幾分鐘後,裏面便冒起了無數的袅袅白煙,随即而來的高低起伏的咳嗽聲。

光頭的眼睛又瞪圓了:“握草,這裏面藏了多少人啊?”

這還不是關鍵的。

關鍵是一想到當時他們都在上面玩,而下面一群人……

光頭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

林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讓他按下開關。等到這通往地下室的門徹底打開,裏面的人也終于忍耐不住,瘋狂往上爬。

林溪拎起棒球棍,上來一個就往對方的後腦勺來一下。

動作利落且接連不斷,讓光頭的心裏莫名地冒出了一個畫面:

他家八歲的小侄子拎着小錘子站在打地鼠的機器前,哐哐哐打冒出頭的地鼠。

大半個小時後,一排人被林溪用繩子綁起來丢在客廳內,一共有五人,每個人都蒙着臉,戴着面罩。林溪小小的試探了一下并沒有發現其中有人有什麽怪異,他眯了眯眼睛,讓光頭把人看好,自己則是進入了地下室。

此刻的地下室情況好轉許多,雖然是有些許煙霧,但卻能看清楚裏頭的擺設。

地下室非常寬敞,有點像是那些保安室,一側的碩大屏幕分成十二個部分,每個部分的小屏幕裏又是不同的場景,林溪随意看了兩眼便發現其中有一處是山洞,有一處是椰子林,以及頭頂的度假屋。

旁邊還有各種電子儀器。

也就是說,從他們進入海島以後,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在他們的觀察之中。

林溪盯着監控視頻看了一會兒,忽然上前選擇了度假屋,且将進度條拉到了前面。果然,他看到屬于自己的身影從二樓的窗戶翻出來,然後一路前往了停機坪跟碼頭。

林溪眼角的餘光瞥到旁邊的桌上似乎還放着幾份資料,上面記錄着他與光頭等人的信息,且在他的名字後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問號應該是面罩男人們注意到他翻窗離開而産生的疑問。

可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面罩男人們之中,并沒有白方士兵的存在?

旁人看不懂他為何有這種奇怪的舉動,或許還會以為他提前知道了變态殺人魔的獵殺計劃,可白方士兵不該一眼分明,知道他是沖着直升機和游艇去的嗎?如此,在意識到他不對勁以後,就該立刻對他動手。

所以,白方士兵還是在與他同行的一行人之中。

林溪坐在監控前,開始一點點拉進度條。

時間過得很快,但還在度假屋中的光頭手裏拎着棒球棍,卻覺得坐立不安。那些面罩男人雖然都被綁起來了,可他們沉默地注視他的模樣實在是有點可怕,以至于光頭不停地想——

他們要是掙脫了繩索,他有沒有機會反殺。

又過了三分鐘,他趴在門口小聲問林溪:“張林,你弄好沒有?”

林溪回頭:“好了。”

頓了頓,忽然挑起眉,“幫我個忙?”

光頭一臉迷茫:“什麽?”

光頭在後山狂奔,他氣喘籲籲地盯着面前那道身影,在心裏咬牙切齒。

他不知道張林抽了什麽風,突然提出要他穿上面罩男人的一身黑衣,還要戴上面罩僞裝成這群家夥——

追殺張林。

眼見着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開,又随着林溪的‘意外跌倒’而嘭一聲摔在地上,光頭的眼睛不免亮了亮。他趕緊拎着手裏的鐵鏈,拖着那碩大的鐵球一步一步往前走。

而一直等到走到了距離林溪五米處,他才發現林溪的身上全是血,身上更是劃出了好幾個口子,甚至于他的一條腿好像就在剛剛被摔斷了。

光頭人都傻了。

咋回事?剛才他答應張林的時候,張林是這個樣子的嗎?不是吧?那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光頭目瞪口呆,張嘴就想要詢問,然而卻看到了林溪的嘴唇動了動。

光頭一頓,下一秒臉上露出了獰笑,但笑容被黑色面罩給擋了下來,于是只能聽到他呵呵的低嘲:“有本事再跑啊。”

受了一身傷的男人白着一張臉,倉皇失措地後退,他一點一點地往後,眼底彌漫着驚恐。

殊不知,此刻的光頭比起林溪更加驚恐!

踏馬的不能再退後了!後面可是一個小懸崖!

但林溪沒說話,光頭也不敢擅自開口,他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地逼近林溪。

也正是這時,林溪後撤的身體終于發生了意外,手掌撐了個空,半個身體都趔趄着往下,光頭見到這一幕差點叫出聲來。但目光所及之處,林溪似乎反應很快,趕緊抓住了一旁的樹幹,滿手是血的生生将自己拽了回去。

他狼狽地趴在地上喘息,前方那沉重的鐵球嘭一下砸落在地,将柔軟的泥土砸出一個洞來。

“你再跑啊。”面罩男人居高臨下地望着林溪,用一種刻意擠壓嗓子的聲音嘲諷他,随後一只腳擡起踩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似在自言自語,“弱成這樣,看來不是他。不過——”

他停頓了下,聲音聽着依舊陰恻恻的,努力回想着林溪交代自己的臺詞:“死了就死了。”

光頭艱難拽起手裏的鐵鏈,那顆鐵球騰空,在半空中搖搖欲墜。

而他的手,抖得厲害。

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能砸下去,但林溪的眼神又在告訴他趕緊動手。咬了咬後牙,他只能猛地提起一口氣,松了手。

那碩大的鐵球于瞬間砸落。

一時間只能聽到骨頭碎裂和男人的慘叫聲。

光頭看都不敢看那已經鮮血淋漓甚至被砸爛掉的腿,他将嘴裏咬得出血,血腥味徹底彌漫口腔的時候,再次拎起了手裏的鐵球,但也是同一時間,他的身後無聲無息出現了一道人影,那人手裏拿着匕首,神情冷靜,眼眸微微眯起。

就在匕首抵上光頭的後心時,光頭好似察覺到林溪的眼神有異,下意識想要扭身,卻發覺腳上傳來力道,林溪握住光頭的腳踝猛地一拽,身後的人影緊随其上。

嘭!

光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面罩下暴露出來的雙眼充滿驚恐。反倒是原本就栽倒在地的林溪忽然露出了笑容,他白着一張臉拖着那條沒眼看的腿,強撐着站了起來,望進那人的眼睛,緩緩吐出兩個字:“小二。”

小二在注意到光頭的眼神時終于察覺到情況不對,但他沒有後撤,而是低了低頭。

他的視野開始發生奇怪的變化,一點一點滑落、靠近地面。

嘭!

上半截身體倒地時,五官朝上,他睜開的眼睛裏印出了一根帶血的魚線。

……明明剛才還沒有的。

像是能聽到他的心裏之言,林溪笑起來:“不好意思,正好有個隐身道具。”

風從小二的臉上吹過,他的目光穿過魚線,徹底擴散。

沒了聲息。

光頭見到這一幕還沉浸在剛才的驚吓中沒反應過來,林溪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對光頭道謝:“辛苦你了。”

先前他在度假屋的地下室裏觀看監控視頻的時候,看到了很多內容。

比如,當他和光頭來到山洞時,只看到了三具屍體。但事實上被關押在山洞的卻有六個人。林溪目睹了阿狼找到刀片幫侯哥解開繩索但對方卻暴露本性刺傷了小二的全部場景,後來,阿立的女朋友因為阿狼而死,侯哥砍掉了範雨的頭顱,阿狼解決掉了老板,兩人便離開了。

他們都以為小二死了,實則那刀片根本無法致死。

小二在他們離開以後便面無表情地站起來離開。

沒多久之後,林溪又看到阿狼和侯哥找到了好不容易逃離殺人魔的袁俊與石羊,但就在侯哥準備動手的時候,地道裏又傳來動靜,是小二。

這是林溪第一次見到這位白方士兵動手的模樣,他身上應該有什麽道具,将他進攻的速度變得非常快,且隐匿得讓人無法察覺。

侯哥死的時候甚至連小二的臉都沒瞧見,只看到一把匕首插進他的胸口。

林溪考慮過和小二正面幹架,但他選擇了另一個方法。

棋盤上。

看清楚林溪指使光頭用鐵球砸爛自己右腿畫面的黑方玩家,紛紛陷入了沉默。

賀靜澤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在一瞬間竄了起來,那骨頭碎裂的聲音就在耳畔回響,他又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張嘴低聲道:“林哥對自己也太狠了吧……他幹嘛非要虐待自己啊!”

謝祈望着突然之間漆黑的屏幕,再看身影已經出現在棋盤上的男人,唇角挑起微笑:“但這招确實很管用不是嗎?降低了白方士兵的警惕心,輕易又完美解決掉了對方。”

“而且——”他頓了頓,再次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這個自損八百的手段,是做給白方國王看的。”

實力強勁的玩家有很多。

但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玩家,卻很少。

林溪在賭白方國王看到這一幕,會把抹殺兩人的機會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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