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霧刃小鎮

090.

鄧志學覺得最後一句話相當于明牌——

只要殺了山神,玩家就算是通關副本了。

他默然捏着厚重的日記本,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了那口已經被打開的棺材上。直覺告訴他,這口棺材一定就是日記本中提到的困住山神的棺材。那麽,現在棺材被打開了,裏面的山神呢?

幾乎同一時間,鄧志學的腦海中便出現了站在謝祈身旁的那個男人的臉。他不知道傅厭是何人,是什麽身份,但如果當時沒有男生惹怒謝祈,或許謝祈會把對方介紹給他們。

就在鄧志學遲疑且疑惑的時候,他的身後忽而響起了一道聲音:“剛才那個男人,是山神?我們只要殺了他,就能通關游戲?”

鄧志學一驚,驀地合上日記本,回頭。

卻發現隊伍裏的其他人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而且将他日記本上的內容看了個一清二楚。鄧志學對上對方的眼睛,那人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盯着鄧志學,問道:“你那個日記本怎麽回事?可以講給我們聽聽嗎?”

迎上其他人疑惑的目光,這人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在日記本上看到的內容,一時間,所有人滿含着試探的視線都落在了鄧志學的身上。

男人被他們盯着,那些目光夾雜着好奇、試探、防備甚至于兇狠,讓人覺得毛骨悚然。迫于無奈,鄧志學只能簡單解釋了一遍:“日記本就是這樣出現在我背包裏的,但關于殺死山神那個說法,年輕人不是也說過嗎?”

“他是說過。”劉哥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眼中迸發出了一股熱意,“但他沒說,剛才那個站在謝祈身邊的人是山神。”

男生也頓住了,他輕輕嘶了一聲:“意思就是說,只要殺了他,我們就能離開,對吧?還是說,只有親手殺死山神的人才能離開?”

這個問題引起了衆人的面面相觑,直到有人幽幽提醒:“可是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謝祈和那人關系似乎不錯,他們會不會是認識的?”

“你的意思是,他也是玩家?”

“他是傅厭。”沉默之中,一直保持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原則的安鴻光忽然開了口,他既認得謝祈,自然也認得道具排行榜上與謝祈沒差多少距離的傅厭,“謝祈的男友,他身上也有不少道具,不出意外的話,是個狠角色。”

“他就是傅厭?”旁人雖然不認得,可想到先前謝祈詢問過他們是否有見過傅厭,導致他們對這個名字還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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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山神怎麽能是傅厭?

“那我們要是殺了山神,不就代表親自動手的永遠都無法離開游戲了嗎?”

但他們又始終找不到金子山東的位置。

現在,他們陷入了一個無解的難題之中。

“你覺得,他們會選擇繼續找金子,還是殺掉山神?”

謝祈跟傅厭走在濃霧中,兩人的手裏都沒有提人皮燈籠,但面前的一切濃霧于他們而言恍若看不見,以至于每個人腳下的步子都很沉穩。

謝祈偏着頭看向身側的男人,眼底流淌着顯而易見的興味。

傅厭修長冷白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對上青年狹長漂亮的桃花眼,他眼底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我猜是後者。”

後者?

後者不就是殺死山神?

“如果山神是別的玩家,我起碼還能理解一下他們。但如果山神是你……不如找金子實在。”

倒不是謝祈出于是傅厭的男友對男友有謎一樣的信任,而是以傅厭的本事,能殺死他的人還沒能出生。就算他現在無法使用游戲內的道具,但本身強硬的實力都足以掀翻所有玩家。

但傅厭聞言卻只是道:“他們沒有第二個選擇。”

謝祈緩緩揚起眉,思考了幾秒鐘之後,了然:“金子山洞是不存在的。”

傅厭點頭,“山神最初被霧刃小鎮的鎮民們設計的時候還保留着一點對鎮民們的善意,沒有收回原先的饋贈。但山神被鎖在棺材裏以後,鎮民們從山神身上得到的一切都回到了山神身邊。”

鎮民們長壽的生命,健康的軀殼,令人豔羨的學歷包括最為普通的金銀財富,通通都成了一場空談。

謝祈若有所思。

如果真的存在金子山洞,有良知的玩家應該會着重尋找金子山洞。但如果金子山洞是虛構的,毫無疑問,這場游戲即将變得血腥可怕。或許沒有誰會主動對傅厭下手,但絕對有人在背地裏耍各種手段,以不波及自己的方式,企圖殺死傅厭。

這麽看來,傅厭最近的生活應該會變得多姿多彩。

看着青年唇邊翹起的弧度,傅厭的長指轉移位置,捏了捏他的臉,“你怎麽還挺興奮的?”

男人的手被拍下,謝祈用眼尾睨他:“這不想着要好好保護你嘛。”

傅厭笑起來:“那行,我等着阿祈保護我。”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繞着山腳走。這一次,謝祈尋找墳堆的進度終于有了幾分改變。入目之處是一整排的墳堆,細數過去足足有十多個,全部一個挨着一個,排列得整整齊齊。

謝祈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姓謝的墓碑上,啧了一聲:“這位就是我祖宗?”

他倒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可以當他謝祈的祖宗。

一邊打量着這破爛的墳堆以及木頭墓碑,一邊重啓男大學生的心靈感應器,在他出現的那一刻,谷甜甜等人立馬就感知到了他的存在,眼睛倏地一亮,立馬打招呼:“呦,謝哥你又回來了?”

謝祈心情不錯,嗯了一聲:“我找到祭祖的祖墳了,在山腳下。谷甜甜你們也一起過來吧,不用找金子山洞了,你傅哥說這邊沒有金子山洞,你們想離開游戲只有一個辦法。”

谷甜甜一時間都沒聽清楚後面那兩句話,只聽到了傅哥二字,激動于有情人終于在垃圾游戲裏碰面以後,她才問:“什麽辦法啊?”

謝祈:“殺死山神。”

桑琬:“這四個字聽着怪耳熟的,之前那個年輕人提到過。”

谷甜甜等人一思索回憶還真是如此,于是便好奇的問:“所以山神在哪兒?容易殺嗎?”

謝祈似笑非笑:“在我身邊,很不巧,正好是你傅哥。”

謝祈感受到了一陣死一樣的寂靜,直到某一刻一道很不給面子的笑聲從林溪的喉間溢出了出來,然後那笑聲越來越猖狂,終于讓谷甜甜忍無可忍:“林哥你再笑我就把我這輩子看過的女鬼男鬼鬼嬰全部想一遍。”

林溪的笑聲戛然而止。

随後,桑琬冷靜的問:“需要我們現在自殺嗎?”

謝祈:“……那倒不用,總有其他辦法。”

謝祈看了眼周圍白霧的濃郁程度,簡短收了話題:“趕緊過來吧。”

“好。”衆人應下。

雖然有心靈感應器,但是想找到謝祈和傅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三撥人都比較聰明,直接選擇爬山洞裏的狹窄通道,在下墜之前做好準備,沒一會兒就順利抵達了山腳,且來到了謝祈的身邊。

谷甜甜一來就對傅厭表忠心:“傅哥你放心,我還想多活兩天,絕對不會暗鯊你的。”

傅厭站在謝祈身旁,男人個子高,又常年身居高位,眼皮一瞥垂着眼眸光是簡單的注視就讓谷甜甜覺得好似有千山壓了過來,完全喘不上來氣——

就是說,誰準備暗鯊傅厭,誰是傻逼,不接受反駁。

谷甜甜默默藏到了桑琬的身後,惹得桑琬笑出了聲。阿周站在一旁摸摸同伴的腦袋,視線劃過周圍,頗有幾分訝異:“怎麽沒看見趙月。”

問題一起,趙月的聲音就在腦海中響了起來。

“我在過來的路上碰到了鄧志學他們,他們跟我講了殺死山神可以直接離開副本的事情,我懷疑他們想做什麽,我暫時就不過來了,先看看他們準備作何打算。”

谷甜甜:“當卧底啊姐妹,注意安全。”

趙月:“放心放心,我有可以保護自己的道具。”

當天晚上,衆人并不打算回吊樓,索性在墳堆邊上打了個地鋪。谷甜甜一邊找樹葉子鋪床的時候,一邊對謝祈道:“之前傳去墓地守夜,一晚上能賺一千塊的時候,我是真的心動過,甚至去報過名。結果被騙了三百塊,那時候的我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真的來墓地守夜了。”

說着又扭頭看向男大學生,問他:“你真的沒有半點繼承到你哥的本事嗎?能不能幫我算一下八字,看看我晚上招不招鬼。”

男大學生還沒說話,謝祈便直接道:“不招。”

谷甜甜用震驚的目光望着他:“你怎麽知道?”

謝祈微笑:“當然是因為我就是鬼啊。”

谷甜甜那陽氣重的,能熏死不知道多少小鬼。別的不說,要是真有墓地守夜的工作,谷甜甜比誰都合适。

但谷甜甜一點都不相信謝祈那‘胡言亂語’,為了以防萬一,她選擇往桑琬和阿周的中間擠過去。謝祈看得好笑,卻又很快被一旁伸出來的手箍住了下巴,傅厭擡手掐着他的腰肢,輕松一躍便坐到了一旁高高的樹上。薄唇貼在青年側頸,他笑着低聲問:“阿祈也給我算算我招不招鬼?”

謝祈聽到這話,心道招不招鬼你心裏沒點數嗎?

他咬着傅厭的耳垂,小聲對他道:“不招小鬼,只招大鬼。”

“那我不小心招來的大鬼會怎麽對付我?”男人的嗓音低沉又性感,讓謝祈有一種很明顯的他在誘惑他的感覺。手指按在男人撩開衣服鑽入其中的手背上,謝祈腰肢敏感,被傅厭輕輕一碰眼尾便染上了幾分明顯的潮紅,他吸了一口氣,牙齒磨他的時候更用力了,聲音沙啞,“現在看來,好像是你對這只大鬼不懷好意。”

“嗯。”傅厭淡定應下,唇邊含着笑,“所以這只大鬼生不生氣?願不願意?”

謝祈眯起狹長的眼睛,掐上了他的腹肌,深深喘息,又轉移位置,一口咬在他的脖頸上。

夜深人靜,所有的一切細微動靜都被白霧掩下。謝祈被傅厭親得暈暈乎乎的,然後從樹上轉移到了那口棺材裏。兩人沒做什麽,只是單純地躺在棺材裏看月亮。

第二天早晨,謝祈和傅厭早早回到了墳堆旁,出人意料的是,他在墳堆旁見到了兩個人——瘸腿男和臉上長痣的男人。

驟然見到兩人,不止是謝祈覺得意外,谷甜甜等人都用很震驚的目光盯着兩人看。雖然兩人此刻看上去是有點狼狽,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但怎麽也算親自找到了祭祖的地方。

殊不知,瘸腿男和同伴能找到這裏是用了點小手段的。臉上長痣那位玩家有個道具,可以在別的玩家身上留下印記,随後便可以追尋那印記找到玩家。他的印記便下在了林溪的身上。

不過,這個山腳的世界似乎與後山隔絕,他們幾次三番都被帶到了懸崖邊上。來回幾次站在懸崖上,明明印記顯示就在身側,而四周卻沒有任何道路,他們實在搞不明白這到底怎麽回事。直到瘸腿男一不做二不休,帶着同伴跳了懸崖,才勉勉強強找到這裏來。

雖然過程艱辛,且跳下懸崖的時候遇到了意外,但好在結果是好的。

谷甜甜對這兩人沒什麽好印象,見到兩人出現,頗為意味不明地嘲諷了一句:“你們還挺厲害的嘛。”

瘸腿男扯了扯唇,不欲跟谷甜甜多說廢話。他的目光落在一側的傅厭身上。

他是認識傅厭的。他在道具數量的排行榜上看到過傅厭的照片,此刻見到一直沒有現身的傅厭出現在謝祈身旁,瘸腿男覺得很奇怪。他下意識想去觀察傅厭,可事實上只是對上對方的眼睛,就會讓瘸腿男的靈魂産生一種顫栗感。

是一種無聲無息的恐懼。

瘸腿男迅速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選擇——離傅厭有多遠就多遠。

雙方暫且算是相安無事,謝祈等人本就不會主動搞事,瘸腿男也知道自己應該等待祭祖時刻的到來。他在心裏計算着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就到了昨天擺攤的老頭跟他提到過的一天時間。伴随着原定死亡時間越來越接近,瘸腿男心裏也愈發的緊張。

只不過,他表現得并不明顯。

轉眼時間,九點時間即将到達,瘸腿男看着手裏的一對蠟燭,紙錢以及蘋果,忽而對謝祈道:“你們先祭拜吧。”

謝祈倒是一點都沒覺得意外,不過還是笑着問了一句:“怎麽,還擔心我讓林溪給你的祭品是假的?我們之間不是還有誓約嗎?”

是這樣的——

但伴随着時間越來越接近,瘸腿男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濃。

他的手裏捏着那個起誓道具,忽而對着謝祈道:“我命令你現在開始祭祖。”

林溪:“?”

谷甜甜:“?”

男大學生:“?”

桑琬和阿周對視一眼,傅厭眼底微深。

唯獨被‘命令’的謝祈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随後十分聽話地将購買的香燭等一類祭品全部拿了出來,随後點燃了香燭,燃燒了紙錢。火光搖曳在白霧中,紙錢被燒灼的氣味傳進每個人的鼻腔,所有人都安靜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瘸腿男和同伴緊張地捏着手指。

時間一分一秒走,直到某一刻,香燭燃燒殆盡,紙錢也燒得一點不剩,而那四個蘋果就在衆人的視線中一點一點消失,到最後什麽也沒有剩下。

祭祖……就這麽簡單的成功了?

迎上幾人奇異的目光,謝祈很淡定地靠在傅厭的懷裏,對林溪道:“祭祖本來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有難度的一直都是尋找、購買祭品,以及找到祖墳位置。

林溪應了一聲,跟謝祈重複了一樣的操作,沒一會兒,所有的祭品都消失得幹幹淨淨,随後又順手幫趙月完成了祭祖。

瘸腿男和同伴見狀,再也沒有耽擱時間,迅速找到了屬于自家的祖墳,将蘋果擺出來,将香燭和紙錢點燃。同樣火光湧動,火光帶來的煙霧一點一點融化在濃霧之中。

突然之間,一只漆黑的手握住了瘸腿男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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