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小狗
◎他身上也有淡淡的松雪氣息。◎
明相凡跟劇組請了兩天假,正是因為女三出場不多,才能挪動一些拍攝戲份。
她坐在李聽玉的病床邊,制氧機和心跳檢測儀器輕緩地響着,在寂靜的空間中陪伴着她。
李聽玉出生書香世家,家裏有一間空房,整整齊齊摞着她看過的書。無奈當時大環境,讀書這回事,引起很多人的不解甚至是嘲弄,包括她的父親母親,以及她的丈夫。
生下女兒後,她便選擇了離婚。
在那個年代,一張薄薄的結婚證明,就能束縛住女性的一生。可那張紙,卻束縛不了李聽玉。
男方家裏重男輕女,她便将女兒帶在身邊養大。後來文化教育成了頭等大事,李聽玉一身書香氣總算有地方撲鼻。
世事無常,命運總愛捉弄良善人。李聽玉五十二歲那年,女兒一家出去旅游,遇到車禍,只來得及救下四歲的孩子。
李聽玉怕,怕這唯一的親人被自己從未順遂的命影響。多處找關系、托人去領養自己的親外孫女。
後來找到一戶人家,孩子被健康養到十八歲。
女孩兒改了名,選了藝術類高考,去了首都電影學院。
後來,初若長大,願意留在李聽玉身邊盡孝。逢着學校放假,都會回來看李聽玉。
而那戶人家生了二胎,從筒子樓搬走。空下來的房子裏,住進了明相凡。
明相凡從小就無雙親,小時候在村裏散養長大,很調皮。初一被舅媽扭送到這裏自生自滅。開始是一月看她一次,第二年僅來過一次,等她初三升學後,舅媽再也沒來過。
那時候她成績下滑很厲害,一方面是經濟問題不斷壓迫着她的時間,一方面是這所初中的環境。班上大部分學生畢業後就去廠裏打工,另一部分人在中考前夕就辍學,不知去向。
班上僅有一位女生和明相凡拼命死學,她們都不想認輸,都想爬出這吃人的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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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這個進退兩難,差點讓她不想活下去的檔口——
她遇見了李聽玉。
李聽玉願意教她。
可是李聽玉從不肯留她在家裏過夜,哪怕面對震天響的驚雷,明相凡臉色慘白到随時都能暈過去,她也不松口。
後來李聽玉才講出事情原委。
明相凡早就不信了。
她本身就是在泥坑裏摸爬滾打出來的,該吃的苦,該受的罪她早都經歷過。
她哄着李聽玉:“您說您是倒黴蛋,我覺得我是惹禍精,反正都不是什麽好詞兒,那就負負得正。”
此後,李聽玉陪着她,教着她,養着她。
明相凡考上了青荷附中,後來保送至青荷大學。
咕嚕是她上大學的那一年買的。雖說青荷大學離家不遠,但她不忍心讓李聽玉獨自一人待着。咕嚕代替她,陪着李聽玉慢慢變老。
一年又一年。
日子變得長長的,和李聽玉的年歲一般長。
後來明相凡大學畢業,初若成了當紅的明星。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再後來。
可惜,她們并沒有後來。
“咳咳咳……”病床上的老人被口水嗆住,咳嗽着醒來。
明相凡倏然回神,将人扶起來,一下又一下順着後背。
聽到動靜,外面走廊歇着的莊松雪也推門走過來。
“奶奶醒了?”他聲音極小,蹑手蹑腳關門進來。
明相凡有些意外他還在醫院待着,不過現在也不是聊天的時候。明相凡點頭嗯了一聲。
李聽玉坐起身,緩了很久。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醫院的牆壁上。
走廊上有其他病房的關門聲,伴随着護士查房,李聽玉逐漸将視線放在明相凡臉上。
“初若在哪啊?”李聽玉很無助地問道。
這一刻,李聽玉連面前的明相凡都不認識了。
明相凡哽着喉頭,将自己重複過上百次的回答,再說了一遍。
“若若姐工作呢,在學校,很忙。”
李聽玉恍然大悟‘哦’了一聲:“不拍戲了啊。”
明相凡嗯了一聲,偷偷擦掉自己眼角的眼淚:“若若姐轉幕後啦,她那麽厲害的人,肯定要教更多的演員呀。您想想,到時候一溜煙兒的明星都站您面前,說‘我是初若老師的學生,請多多指教’,那場面多壯觀。”
李聽玉抿着嘴巴點頭,“是是是。”她揪着自己手背上的止血貼,喃喃低語,“好久沒在電視上看見她。”
明相凡屏住呼吸,咬住口腔內的軟肉。劇烈的疼痛讓自己在美好的夢中清醒。
等到李聽玉再次入睡,明相凡和莊松雪出了病房。
消毒藥水的氣味已經減淡不少,比起病房裏的壓抑,外面的世界雖嘈雜,但總歸是在活着的。
李聽玉曾經是救她于水火中的人,更是她現在活下去的動力。
明相凡無助地坐在冰冷的靠椅內,仰着頭,貼在牆壁上。
莊松雪從口袋裏拿出藥,扭開蓋子,擠出黃豆大小的膏狀放在指尖。
他的指尖微微發顫,在接近明相凡的途中就像遇到猙獰的風,載着他的船都在巨浪上搖晃。心髒快要蹦出胸腔。
就如同那日,他從樓梯上一躍而下,與她擦身而過時,握住那一小節胳膊的狂喜。
再次面對她,他仍舊忍不住心神震蕩。
冰涼藥膏碰到脖子的那一刻,明相凡睜開眼睛。
撞進眼底的,是一雙清澈純淨的眼眸。
莊松雪人如其名,眼底幹淨透亮,能夠完全裝下她的模樣。
他的身上也有淡淡的松雪氣息,全然不似多數體育生那般。
“你……”
“姐姐你過敏了。”莊松雪将藥膏遞給她看,“這是你以前常用的牌子吧?我在你拎的衣服口袋裏看見的。”
明相凡腦子裏突然劃過一個片段,在早點攤,她和周愛橋還沒回房間那會兒,他見着自己時,也是摸着她的脖子說她過敏。
明相凡摸摸自己的脖子,坐直身體,接過了藥膏:“謝謝。”
“不用客氣。”莊松雪欲言又止片刻,又鼓起勇氣,“姐姐你吃飯沒?”
明相凡這才察覺自己接近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還沒。”
“奶奶剛睡,我們去餐廳看看吧。”
明相凡又折回去看了看李聽玉,看着老人平穩地呼吸,這才放心和莊松雪一起下樓。
淩晨三點四十。
醫院埋藏在黑夜中。
兩人走樓梯,拐角窗戶剛巧能看見醫院的正門。門診處,不斷有閃爍着□□的救護車進出,彰顯着生命的脆弱。
醫院的餐廳大部分都歇業了,只有少數門面還在營業。
明相凡對吃的東西不挑,煮了一碗泡面,随意坐下開始狼吞虎咽。
莊松雪愣愣地看着她。
明相凡擡頭,問道:“幹嘛這個眼神。”
莊松雪錯開視線,“前幾天還在網上看見你。”
“怎麽,女明星私下生活很豪放,被吓到了?”明相凡抱着碗,喝了一口面湯。
“哪有,”莊松雪眉眼彎彎,“我反而覺得這樣的姐姐才真實。”
“多大了?”明相凡挑眉,“一口一個姐姐,嘴怪甜。”
莊松雪一五一十道:“十九。”
見到明相凡吃完,從兜裏拿出餐巾紙,遞給她。
明相凡接過,笑道:“剛成年啊,在讀大學?”
“嗯,體院。”莊松雪選了一個合适回答,回應她。
兩人飯後消食,在醫院花園散步。
夏季,天亮得早。
雖然才四點多,地平線那頭已經泛起微朦亮光。
“今天謝謝你。”明相凡說,“也謝謝你給我打電話。”
莊松雪低頭看着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輕聲說:“其實更應該謝謝那只狗狗。”
“是該謝謝咕嚕。”明相凡雙手插兜,邁着腿,大步走着,“多給它買點凍幹和肉。”
“狗狗叫咕嚕?”
“嗯。怎麽了?”
“沒怎麽,名字很可愛。”
明相凡的記憶,被瘋狂拉扯到十八歲的暑假。
中考,她和班上那位同樣奮進的女生一起考上青荷附中,高考後,女生離開了南城,走之前,和她一起去了寵物市場。
那個時候,寵物市場裏多的是家養寵物生的小崽,她在人聲鼎沸中,一眼就瞅見了咕嚕。
一衆嘤嘤的小狗中,只有它歪着小腦袋,藏着大鐵籠的小角落中偷偷瞧她。
那眼神似乎在說,求求你啦,帶我走吧。
于是明相凡真帶它走了。
“咕嚕的名字由來其實很好笑。”明相凡眼中是要溢出的愛與溫柔,“剛開始我們只叫它崽崽。領它出去上廁所,碰見了其他小狗,我們也叫人家崽崽。它很聰明,意識到崽崽并不是它的名字,只是一種統稱。晚飯後,它就開始置氣。”
“狗狗怎麽置氣?拿屁股對着你們?”莊松雪好奇。
明相凡搖搖頭,“那會兒它喝水,用的是廚房裏不用的盆。很大一個,能裝下五六個它,吃完飯後喝水,它就将腦袋埋在盆裏,我們去看的時候,它就故意出氣兒,盆裏的水咕嚕咕嚕的,從那天之後,它就叫咕嚕。這名字是它自己給自己起的。”
莊松雪補充:“剛醫生也說了,奶奶摔下去,可能有什麽物件托了一下,否則走廊那水泥地……”
“嗯。”明相凡站在花園中間,這裏的小型噴泉已經停止運作。她伸了個懶腰,“咕嚕是全世界最棒的小狗。”
莊松雪站在她身後,随着她的目光,将視線挪到薄霧籠罩住的城市建築上。
“我也會是的……”他低聲接話。
“什麽?”明相凡沒聽清。
莊松雪笑着搖首,“我在想,還有多久會迎來冬天。”
明相凡頗為認真地思考,故弄玄虛說:“掐指一算,還有五個月。”
莊松雪恍然點頭,附和着她的幼稚。
“你生日在冬天?”
“是。”莊松雪說,“冬至那天。”
明相凡微微笑起來:“記得吃餃子。”
“好。”
雖然此刻是夏天。
但是,風很溫柔。
人也是。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上一章什麽時候會解鎖,在這章或者上一章(解鎖後)留評,給大家發紅包嗷!遲來的中秋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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