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用擁抱代替語言

程铮在醫院待了七天,蘇韻錦心中的兩個自己就鬥争厮殺了七天。一個聲音在問:當意識到他可能有危險的時候,你為什麽害怕?那種欲哭無淚的恐懼和絕望是出于對一個僅有好感的人的關懷嗎?送他去醫院的途中,為什麽你的手在抖?和失去他的可怕相比,兩個人之間的差距以及那些得失計較是否真有那麽重要?

另一個蘇韻錦卻再提醒着:你在為你的軟弱和感情用事找借口。你明知道事情沒那麽糟糕,沒有人會死。他和那個非典病人并無直接的身體接觸,這極有可能只是一場小的傷風感冒。憑借他的家庭背景和章家的這層關系,他完全可以得到最好的照料,而你什麽都做不了。如果你放任自己,走出這一步,就再也收不回腳了。

兩個聲音都義正詞嚴,據理力争,蘇韻錦疲憊不堪,好像自己也大病了一場。程铮在醫院每天都給她打電話,訴說自己被“囚禁”的委屈和無聊。可是聽蘇韻錦在電話裏的反應始終是淡淡的,再回想入院前她明明對他那麽在意,怎麽也摸不透自己到底在哪裏出了差池。

程铮入院的第二天,蘇韻錦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原來前一段時間,叔叔害怕受到“非典”的波及,覺得在小縣城裏也不安全,便帶着一家三口回到附近農村的老家,那裏交通閉塞,絕少有外來人口,是個避難的好地方,再加上蘇韻錦的新妹妹也出現了感冒症狀,媽媽為了照顧她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也沒能及時和蘇韻錦聯系上。

“你不會怪媽媽沒有給你打電話吧?”媽媽有些擔憂地說。

“怎麽會呢?你們沒事就好。”

蘇韻錦是真心的,她不怪媽媽,在那種情況之下,媽媽也是沒有辦法。但是她仍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去想,假如爸爸還在,媽媽還只是她的媽媽,他們是否還會暫時忘記了她?

程铮出院那天,蘇韻錦還是去了醫院,但是她沒有進到病房區,只是在醫院門口的假山前等候。和她意料中一樣,來接程铮出院的不只她一人,早已有人替他辦好各項手續,陪伴他走出住院部大門的幾個人裏,不乏她眼熟的對象。

比如那個看起來不到四十歲的美麗婦人,蘇韻錦在高三的家長會上就見過一次,所以知道那是程铮的母親章晉茵,她邊走邊與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低聲交談。那中年人輪廓與章晉茵隐約相似,只不過顯得沉穩許多,如果沒猜錯,他就是衡凱的現任負責人,程铮的親舅舅章晉萌。就連挽着程铮手臂的那個明豔照人的年輕女孩也與蘇韻錦有過一面之緣—她不會忘記,在沈居安第一次牽她的手時,那女孩一直在不遠處看着他們。蘇韻錦有些恍惚,她一直回避與程铮的關系,卻不知什麽時候起,兩人的生活有了那麽多的交集。

他們一家人站在醫院門口不知道說些什麽,隔了那麽遠都可以聽到那女孩輕快的笑聲,誰都沒有留意到角落裏的蘇韻錦。蘇韻錦也有些遲疑,不知道該走上前去還是悄然離開。正躊躇間,有輛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停在他們身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推開車門走了出來,笑着和程铮他們招呼了幾句。

沈居安?這還是畢業之後蘇韻錦第一次見到他。他沒有太多改變,雖然衣着形象上顯然比學生時代更成熟穩重了不少,但舉手投足之間依然有種說不出的從容妥帖,這使他看上去越發風度翩然。

想不到竟是沈居安先看到站在一邊的蘇韻錦,他并沒有顯出多少驚訝的表情,仿佛這樣的重逢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先是遙遙地朝蘇韻錦揮手微笑,然後又轉過身去和程铮說了句話。

這下那邊幾個人都看向了蘇韻錦所在的方位,程铮幾乎是立即甩掉了那個年輕女孩挽着他的手,幾步跑到蘇韻錦身邊,一臉驚喜。蘇韻錦抿嘴笑了笑,他的精神好得不得了,完全不像一個剛出院的“病人”。

“現在醫院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你還來幹嗎?”他故意板着臉說。

蘇韻錦含笑道:“那倒是,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恭喜你出院。我先回學校了。”說完作勢要離開,程铮哪裏會肯,當機橫跨一步擋住她的去路,“來了就不許走。”

兩人說話間,其餘幾人也走了過來,幾道目光同時聚焦在蘇韻錦身上。那個漂亮女孩直接靠近程铮,再一次親熱地挽起他的手,微微側着頭,帶着點俏皮地看着程铮和蘇韻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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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铮觸電一樣甩開她,氣憤道:“章粵你找死是不是?”

果然她就是沈居安說的那個人。

章粵皺眉,“喲,小铮铮,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呢?”說罷又纏了上去,這一次故意挽得很緊,程铮不好意思用力,一時也擺脫不了,無奈地說道:“你看肥皂劇都中毒了,演得太假了。”

話雖那麽說,他還是緊張地看了蘇韻錦一眼,見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心裏頓時沒了底,便說道:“你不會連這個都信吧?這只丢人的八爪魚是我表姐章粵。”

蘇韻錦不語,只是看了看章粵,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孩子,竟然需要用財富來留住所愛的人,實在讓人費解。

程铮有些急了,就連章粵也看出情況有些不對,吐了吐舌頭,悄悄松開了手。不知是不是蘇韻錦的錯覺,她感到其餘幾人,包括沈居安在內都露出看好戲的表情。

“蘇韻錦,你生氣了?她真的是我表姐,我不會騙你的,不信你問她……章粵,你給我過來……”程铮想起了幾天來她電話裏的冷淡,不由得惴惴不安,唯恐自己和她之間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轉機又成了泡影。他說着,又扯了章粵一把,“被你害死了,快給我說清楚。”

章粵咯咯地笑,躲在沈居安身後,“你們看他那個傻樣。”

蘇韻錦看着努力辯白的程铮,忽然釋然地笑了,在程铮還沒有搞清楚這個笑容的含義以前,探身上前以一個擁抱的姿勢結束了他所有的語言。

程铮兩手垂下,有那麽幾秒鐘的時間他全身僵硬得做不出任何反應,是她的體溫和心跳證明了這一切的真實性,他慢慢将手停在半空,很快就像用盡所有力氣一樣回應她的擁抱……

“啧啧,姑媽,爸,你們都看見了吧,這是我們家小霸王嗎?這兩人好像把我們當布景似的,現在的年輕人呀……以後別老說我傷風敗俗。”章粵津津有味地看着,還試圖變換角度以觀察得更為仔細。

他摟得太緊,蘇韻錦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推了推他,艱難地掙脫了他的懷抱,再忘情也無法忽略周圍那幾道毫不掩飾的目光,其中還有他們家的長輩!程铮松開了懷抱,卻又眼巴巴地拉着她的手。蘇韻錦有些窘迫地低下頭。

章晉茵毫不掩飾自己對蘇韻錦的打量,如果說之前還有些猶豫,那也在看到兒子發自內心的快樂之後消失于無形。一年兩年的惦記,是她兒子傻,但到如今也斷不了,那只能說這是他們的緣分。她內心深處依然認為兒子愛上這樣的女孩太過于被動,卻只能尊重他的選擇。

蘇韻錦不是不知道自己普通至極的打扮在他們一家人看來是那樣的寒碜,但強烈的自尊心讓她強迫自己擡起頭來正視對方的目光。她等待着他家人的評判,沒想到他媽媽看了一會兒,忽然笑着說道:“我們第二次見面了,我能叫你韻錦吧……看了半天,也沒覺得你像我們家傻兒子說的那樣—是個特冷血的人呀。”

“我什麽時候說過那樣的話。”程铮強烈不滿地打斷。

“你高三那年暑假,大二那年五一之後,準備上大三的時候,還有兩個月前都說過,在你媽面前還想耍賴?”

“奇了怪了,別人問你幾歲,你總說不記得,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倒記得很清楚。”程铮被揭穿後有些惱羞成怒。

章晉茵挑眉,“我兒子的感情生活怎麽會是無關緊要的事?”

蘇韻錦心想,乍一看覺得程铮和他媽媽長得并不很像,現在看來,沒有什麽能讓人質疑他們是不是親母子,因為兩人說話的語氣神态如出一轍。

章粵唯恐天下不亂地笑了起來,還不忘轉向身邊的中年男子,添油加醋地說:“爸,這個就是被程铮在照片裏摳掉頭的可憐女孩,真慘啊,我看着都害怕……”

“舅舅,你帶他們走吧,別留在這丢臉了。”程铮向一直沉默着的中年男子求助。

章晉萌,這個蘇韻錦以往只是在財經類雜志上見過照片的男人愛莫能助地拍了拍外甥的肩膀,說:“說句實話,阿铮,剛才那句話你确實說過,連我都記得,至于什麽‘摳掉頭的照片’,我沒看過,不好評價。”

蘇韻錦臉上慢慢泛起了笑容,多少卸下了一些戒備。看得出來,程铮是在一個被衆人關愛、幸福寬容的家庭長大的小孩,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家庭環境,才讓他性格裏多了一份不管不顧的孩子氣。

“韻錦,好久不見了。”一直含笑看着這一幕的沈居安這才對蘇韻錦打了聲招呼。

程铮仿佛想起了什麽,悄悄湊到蘇韻錦耳邊說道:“他現在是我表姐的男朋友。”

沈居安終于臣服于章粵的石榴裙下,蘇韻錦想知道的是,他究竟是臣服于感情,還是抵擋不了“章粵”這個名字所代表的誘惑。尊嚴,愛情和夢想究竟哪個更重要,想必他已有了定論。

“程铮,你叽叽咕咕說什麽?我都還沒開口呢。”章粵牽起沈居安的手,對蘇韻錦笑道,“關系有些混亂吧,所以我就說,人生就是要這樣才精彩嘛。”沈居安看着章粵,眼裏是情人間特有的親昵。

果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就連角色的變化也那麽莫測。曾經她和沈居安牽手走過校園小道時,何嘗會想過這一幕,他們分別站在不同的人身邊笑語晏晏。然而奇怪的是,蘇韻錦并不讨厭這個叫章粵的大小姐,甚至覺得她舉止一點也不矯揉造作,性格活潑卻又親切。

“是啊,居安,好久不見。”蘇韻錦說道。

章晉茵對蘇韻錦笑着點了點頭,算是正式打了招呼,“我那沒出息的傻兒子不知道念叨了你多少回,我這個做媽的耳朵都起了幾層繭子,他從小無法無天慣了,你多擔待些。這下好了,我們都不用再受這份精神折磨了。”

蘇韻錦忙回以笑容。

章晉茵看向兒子,“你沒事了,我也要回去了。看你,手好像長別人身上一樣……知道你不耐煩,說吧,你現在是回你舅家還是去那套小公寓?”

程铮當即表示要回公寓,章晉茵也不勉強,遂讓司機送他們回去,自己則和弟弟、侄女一塊上了沈居安的車。

章粵臨走前不懷好意地交代程铮:“回去後悠着點啊,有什麽不懂的記得問你表姐。”

見程铮虛晃了一下拳頭表示警告,章粵笑嘻嘻地鑽進了車子裏。

回到公寓之後,程铮還是緊緊地黏着蘇韻錦,好像一松手她就飛了,“這次不許再說是場誤會,即使是誤會,我也不會讓你走了。”四年前那告別的一吻留給他的隐痛至今還在,狂喜過後一場空的失落他不想再嘗試,恨不得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和她長在一塊,她便再也不能離開。

蘇韻錦好奇地問:“他們說什麽照片?你摳掉了什麽?”

“別聽他們胡說。”程铮含糊其詞地說,他才不會告訴她那張相片至今還在自己錢包裏。

蘇韻錦看他的樣子已猜到幾分,既好笑,也為之動容,嘆了一聲:“程铮,我究竟好在哪裏,真的值得你這樣?”

程铮撇了撇嘴,說道:“你倒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什麽時候說過你好?長得一般般,性格尤其別扭,犟起來的樣子簡直欠揍,實在沒什麽好的……可是,我偏偏……”

“偏偏什麽?”

“我見你可憐,所以才收了你。”他依然死鴨子嘴硬。

“哦……”蘇韻錦恍然大悟一般。

程铮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喃喃說:“但你不許可憐我,我不要你的同情……”說出這句話之後他又後悔了,“不對,要是只有同情才能讓你留在我身邊,那你就同情我好了。”

蘇韻錦還能說什麽,除了緊緊和他依偎在一起,戀人之間往往肢體語言比交談更能撫慰對方的心。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推開他,發愁地說:“程铮,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麽?”程铮氣息不穩。

“嗯……你下次……嗯,下次……過來的時候能不能慢一點……總是磕得我很疼……”

“你是說這樣嗎?”程铮示範。

良久,蘇韻錦氣短又無奈地說道:“……好吧,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過。”

她靠在他的懷裏,第一次不用催促自己抽離。那就在一起吧,抛開所有的顧慮,即使這樣的決定是錯,即使今後相互折磨,明天的事留給明天去後悔。蘇韻錦想,一路閃躲,想不到還是會有今天。正如張愛玲筆下,用整個香港的淪陷來成全的白流蘇和範柳原,莫非眼前舉國上下談病色變的混亂,也只為了成全捉了好幾年迷藏的蘇韻錦和程铮?別笑她自欺,在哪對戀人心中,自己的感情都足以傾城。也別問她何以在抗拒了那麽多年以後,所有的防備卻瓦解于瞬間,她只是決定對自己誠實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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