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哥

萬古是一個修真為主的位面, 哪怕是在凡人之中，關于修士的故事也流傳甚廣。

每年一到仙門招新的日子，便有許多凡人孩童被家中長輩不辭辛苦地送往最近的仙城, 參加靈根測試。期盼家中能出一個修真的好苗子, 帶領全家改頭換面。

可惜，這樣的幸運兒太少了。絕大多數孩童只有四靈根甚至是五靈根，進不去大宗門，自己在小門小派裏過得都緊巴巴, 哪還有空管家中的凡人親眷呢？

東河村, 最外側的一間瓦房, 那是葉家兄弟的住處。

葉家在東河村是出了名的窮, 上一輩生了好幾個兒子, 家中田産不足, 這些兒子又找不到門路學手藝, 日子便越過越艱難。後來更是時運不濟, 村子裏遭受了邪修襲擊，沒了一小半的人，葉家是死傷最慘重的那個。

不過這已經是十年前的舊事了, 大家之所以至今還津津樂道，不過是因為遭逢變故的時候, 葉家老大和老二都成了家, 有了孩子。而最後存活下來的僅有葉老大一家和老二家的獨苗苗。

村裏人并不知道, 當時葉老大為了自家活命, 把弟弟們都推了出去擋刀，所以他家才一個沒死。但二弟家的兒子命大活了下來, 成了他們一家的負擔。

葉老大怎麽可能願意撫養這個男孩呢？他每次看到侄子, 腦子裏閃過的都是二弟臨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心虛, 他害怕男孩知道父母是他害死的。

所以事情結束之後，葉老大對這個侄子幹脆不聞不問起來，還把人趕出了房子自生自滅。村子裏看不下去，将最破舊的老瓦房借給侄子住，那小子就是吃着百家飯長大的。

葉岚便是這個倒黴侄子，在葉家排行第二，上頭有個大伯所出的堂哥。

可他并不是真正的侄子本人，那個男孩獨自生活，随便一點小病小痛就能要了他的命，哪有那麽好的運氣活到現在呢。實際上他變故發生後沒多久就死了，葉岚正好在那個時候進入當前位面，幹脆頂替了對方的身份。

侄子臨死前沒什麽別的要求，就希望大伯一家死後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葉岚大方地答應了他，修真位面本就講究因果報應，即便侄子不說，這一家子也沒什麽好果子吃，想再世為人是不可能的。

代替了侄子身份後，葉岚就安心地在村子裏定居下來。

他不是委屈自己的性格，所以村子裏漸漸發現葉家二小子還挺聰明的。不知從哪兒學了識字，給鎮上抄書就能賺夠自己的生活需要的銀錢，日子越過越舒坦。

反觀葉老大一家，以前是怎麽窮苦現在還是怎麽窮苦。每次有起色的時候，家裏不成器的大兒子就會鬧幺蛾子，不是偷錢去揮霍就是得罪旁人害得自家賠一大筆錢。

村裏人道是葉老大不會教兒子，把孩子慣壞了。葉岚知道不是的，那是葉老大夫妻的業障，他們前半輩子經常做些小偷小摸的勾當，生下來的兒子便成了字面意思上的“讨債鬼”，這是天道規則給他們一家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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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個給力的堂哥在，葉岚完全沒必要自己動手收拾這家人。葉老大因為心虛也不敢來找他麻煩，他的日子過得還挺清閑。

葉岚本身就是随便找個位面度假的，随遇而安，也懶得折騰，所以即便知道這個位面是修真為主，也沒打算拜入仙門。哪怕修煉之于他根本沒有難度，随随便便就能突破境界，甚至連閉關苦修、練習法訣都用不着。

然而平靜的日子在五年前戛然而止，那天葉岚想起山上的野櫻桃該成熟了，有些犯饞，便帶了個背筐獨自進了山林。結果走到櫻桃樹邊上時，卻看到一只盤起來也不過巴掌大的細長小龍正快樂地趴在樹枝上大快朵頤。

這只龍崽明顯還處于嬰幼期，飯量卻一點不小，已經把樹上熟透的果子吃得差不多了。山中就這麽一顆櫻桃樹，給它一只龍霍霍了個幹淨，好在還剩一些沒熟透的，養養還能吃。

葉岚看着那條漂亮的小龍，一向溫柔的眉眼越發柔和，唇邊習慣性帶上的微笑真切了許多。他沒有計較小龍吃掉了自己想吃的櫻桃，反而起了點興致。

在身邊養一只小龍崽，似乎也挺有趣的？

那天，葉岚珍而重之地把吃飽喝足呼呼大睡的龍崽捧了下來，小心地揣進懷裏，帶回了家。從此以後，家裏不再只有葉岚孤零零的一個人，多了許多活氣。

龍崽崽十分懵懂，它對自己的過往來歷一無所知，但卻莫名親近葉岚，粘人得緊。仗着自己體型小，無論葉岚去哪裏，它都要纏在對方手腕上，躲在袖子裏，偷偷觀察外邊的情況，對什麽都很好奇。

為了家裏的小幼崽，葉岚增加了外出的頻率，每逢集市必然要去逛一圈，多買些零嘴回來，慢慢投喂家裏的小龍。

葉岚給小龍取了個名字，随自己姓，就叫葉緒。他也說不好為什麽起這麽個名字，就是覺得合适。

把龍崽帶回家的一周年整，龍崽化形了，變成了比葉岚矮一個頭的小少年。那時的葉岚外表十五歲，小龍看身高大約十二三歲，不過臉蛋上的嬰兒肥讓他看着非常顯小，像是不足十歲。

可愛。

葉岚心裏贊了一聲，然後溫柔地戳了戳幼崽的臉蛋，幾乎沒用什麽力道。龍崽乖巧任戳，等他戳完還把腦袋埋到葉岚懷裏蹭蹭，可萌可萌了。

既然龍崽已經化形，還學會了說話，那就得定個名分了。他讓幼崽叫自己哥哥，把幼崽當弟弟養。

考慮到自己在位面之外還有個煩人的大哥，葉岚特意告知龍崽自己是二哥。正好原身也是排行老二，以後幼崽無論是喊他哥哥還是二哥，都不會引發外人的疑惑。

确定好名分後，葉岚就打算對外假裝自己撿了個小孩回來，給葉緒的身份過下明路。可他低估了葉緒對外人的防備心，小孩死活不肯出去見人，還經常變回龍形撒嬌耍賴。

葉岚能怎麽辦呢？他當然是愉快地接受了弟弟只親近自己的事實。弟弟不想被人看見，他還不想把寶貝弟弟給別人看呢。

就這樣，兄弟兩個又過了五年歲月靜好的時光。葉岚在一天天從少年長成青年，幼崽也在一天天從娃娃臉小孩長成翩翩少年郎。

這一年，葉岚二十歲了，到了村中長輩也看不下去打算催婚的年紀。而外表十五六歲的葉緒也終于克服了對哥哥的依賴，開始嘗試以人身跟着哥哥在外行走。

——當然，只有去逛集市的時候他才肯變成人，因為這樣可以光明正大地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葉岚哭笑不得，小緒為了吃喝玩樂，還真是什麽困難都能克服。

今天依然是逛完集市吃飽喝足回村的一天，葉岚揣着龍身幾乎沒長大丁點的小龍崽慢悠悠往村子的方向走去。走到自家瓦房門口，意外地看到了村長家小孫子的身影。

“大牛，你怎麽在這裏？”葉岚蹲下身和小孩平視，聲音輕柔地問道。

大牛很喜歡這個溫柔的大哥哥，或者說村子裏就沒有小孩不喜歡葉岚。東河村裏的人都沒什麽講究，也沒念過書，全是大老粗，像葉岚這樣性格和煦長相俊美還通身書卷氣的人，在他們心裏簡直跟谪仙一樣。

“岚二哥，我爺爺讓你抽空過去一趟呢。”大牛下意識壓低了自己的大嗓門，用這輩子最柔和的聲音說道。

葉岚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去吧，天都要黑了。我收拾收拾，一會兒就過去。”

進了屋，葉緒熟練地從二哥手腕上跳下來，嬌小的爪子上踩着迷你雲朵，往外飛了一小段距離，然後變成了個清俊的少年郎。

“村長叫你去幹什麽？”葉緒像一只小尾巴，亦步亦趨地跟在哥哥身後，好奇地問道。

葉岚略一思索：“大約是又快到仙門招新的日子了，村長想讓我跟着一起過去。”

每年這個時間，村裏都會阻止一批青壯男人，帶着幾乎所有的孩子前往最近的仙城。有些孩子年年都會去測一遍，年年都是沒有靈根的結果，但村裏人并不願意放棄，他們心裏想着萬一呢，萬一今年突然測出來了，家裏就能翻身了。

之前幾年因為葉岚還不滿二十歲，在村中長輩眼中還是個孩子，也就沒有參與護送。而他本身對修仙不感興趣，也從沒去測過靈根。

今年不同了，二十加冠算作成年。村長的意思是葉岚識字，看起來也像個讀書人，進城不僅不會被旁人輕視，反而可以唬一唬那些瞧不起泥腿子的城裏人。

往年村人進城都會遇到一點刁難，有時候還會因為不識字鬧笑話。村長想着讓葉岚跟過去，好歹幫忙撐撐場面。

這種小事，葉岚當然不會拒絕。而且他也猜得出弟弟一定對仙門招新感興趣，便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只是，這一路過去要好幾天，路上多的是新奇有趣的玩意兒，葉緒肯定不願意一直待在袖子裏。葉岚得想個法子，讓他用人身随隊一起出門。

不如就說小緒是他在鎮子上認識的少年，親如兄弟。這孩子無親無故，自己一個人去仙城不方便，所以想跟他們一起走。

村裏人淳樸，應當是不會拒絕的。

“好呀好呀。”葉緒沒什麽意見，“聽說仙城裏有用靈植做的美食，我還沒嘗過呢。”

葉岚無奈提醒：“你吃得還不夠多嗎？我每日給你做的飯菜就是用的靈植。”

作為權限極高的系統，葉岚手裏自然也是有合成器的，需要靈植直接用能量合成，哪怕身處凡人村落也不擔心食材不夠用。

“啊？那些就是靈植啊？我還以為靈植是特別神奇，一看就不尋常的呢。”

話本裏描述的靈植有的散發五彩光芒，有的天生就會說話和逃跑，然而葉緒平時看着哥哥處理的那些食材，和普通蔬菜區別不大。頂多就是更水靈、品相更好，完全沒有神異之處。

葉岚聽得好笑：“你說的是天材地寶，做飯用的靈植只是講普通蔬菜用靈氣培育而已，怎麽能比呢？”

葉緒“哦”了一聲，很快又興致勃勃-起來：“那天材地寶能吃嗎？你上次放在床上的那個石頭就挺好吃的，嘎嘣脆。”

床上的石頭是葉岚特意合成的靈石，擺在床上也是為了布置聚靈陣，便于龍崽吸收天地靈氣。結果這個小饞貓什麽都吃，靈石直接拿着就啃，也不怕崩了牙。

他也就是仗着自己是條龍，皮糙肉厚的，靈石也能随便嚼吧嚼吧吞下去，還不會消化不良。

葉岚拿他沒轍，畢竟神龍确實可以直接吃那些靈藥和靈礦。小緒想吃就吃吧，反正他也不是脆弱的普通人類。

作者有話說：

痛心疾首！失去記憶的崽崽居然不挑食到連石頭都啃！

——以上都是葉葉的自發行為，本親媽對此概不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