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絕對拿不出手的禮物

禮物啊，禮物啊。

少年煩惱地在宇佐見收到的禮物堆和鮮花中轉圈，無意識形成的“8”字舞将客廳搗鼓得越發淩亂，少年的小夥伴很快被召集出來。

等一下，美咲君，送禮物送的是需要，快想想宇佐見桑缺什麽！高橋美咲一號端着圓滾滾的身體從少年毛茸茸的發間鑽出來提議道。

缺什麽？宇佐見桑什麽都不缺吧。

高橋美咲二號扶着少年的毛發羞答答地探出身來：宇佐見桑是作家，所以送他工作用品就可以啦~

工作用品？少年考慮着二號的建議，書皮嗎？

一群愚蠢的人類啊！高橋美咲三號擡着小下巴，坐在用少年頭發編織起來的王座上輕蔑的說道：你們想的都太膚淺了！送禮物一定要有預見性，實用性和情感性，否則幹脆給他一個卷筒紙不是更好？

什麽啊三號，你說的不就是我和二號的結合版！高橋一號看不慣三號的小下巴反駁道。

所以我是神，你們只能是平民。三號不屑的說道。

可是，我們明明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二號躲在一號身後，語氣羸弱。

坐在小王座上的小人一個飛踢踹在一號臉上，拉開了第三屆争奪戰的序幕。

開場不到一分鐘，高橋美咲的小夥伴們再次掐到了一起，三號掐着一號的脖子，一號扯着三號的鼻孔，可憐的二號被兩人踩在腳底下。少年利索地停下了“8”字舞，美咲的小夥伴“啪”的一聲消失在空氣裏。少年揉着自己變得亂糟糟的頭發，坐在沙發上發呆。

預見性，需要性和實用性？要不幹脆還是送廁紙好了。

（高橋桑，你要是真敢送廁紙，小心未來你連用廁紙的機會都沒有了。）

沒有絲毫頭緒的少年決定先從小事做起，整理滿是禮物的客廳，雖然，他沒有想到任何一件禮物。美咲将禮物堆到一塊，用手臂掃到麻袋裏。成堆的禮物被一股腦的導入袋中，不時有幾張随附在禮盒上的卡片掉落在麻袋周圍。少年随手撿起一張，看到上面寫着“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少年好笑的翻着手裏的賀卡，誰會在別人獲獎以後寄心想事成的卡片啊，又不是過年。美咲搖着頭把被遺漏的賀卡放入整理好的卡片盒裏。等等，說到心想事成。他可以送宇佐見桑放在“心想事成”範疇裏的東西嘛！

美咲右拳敲着掌心，沒錯，就是這個！少年興沖沖的上樓沖進書房，如果沒記錯的話宇佐見桑好像說過小說是他妄想的一部分，既然是妄想的話，就屬于“想要”的範圍吧。美咲看着碩大的書架上堆滿的作品集，沉沉的咽了咽嘴裏的口水。

在自動忽略二分之一的BL小說集——那不是他考慮的範疇，少年深呼吸一口氣運下了書架第一排的小說，将它們全部翻到首頁，整齊的排列在地板上。少年站在滿是書本的地板的正中央開始一目十行的掃描書上的內容，并不時的往手上的筆記本記寫點什麽。

的确，高橋美咲對成冊的書頁沒有任何辦法，但是他有着一個所有人都沒有的特長——一心多用，上帝總是公平的，當他剝奪了少年閱讀的樂趣之後，他把閱讀作為一項能力送給了少年，雖然沒有附帶與之配套的記憶力。嘛，不過常言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嗎，盡管他不太喜歡用這個方法。

時間在少年奮鬥的過程中不知不覺的過去了，除了在中途開門接過一次花，少年幾乎沒有離開書房半步。直到初冬的暖陽開始逐漸偏離既定的軌道，懸懸的挂在天邊，夕陽的餘晖殘存的熱度驚醒了“工作中”的少年。美咲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合上手邊密密麻麻的筆記，少年看了眼牆上的書架，還有三排。

處理好後續工作，暫時告一段落的少年揉着酸麻的脖子走到中午接受的花籃旁。恩？“祝賀你獲得直木獎，宇佐見春彥”，是宇佐見桑的哥哥。美咲看着卡片，回想起男人在井坂說起宇佐見春彥時的表情，宇佐見桑，和他的哥哥關系不好嗎？

“我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

“歡迎回來，宇佐見桑回來的比預想中的還要早啊。”美咲說道。

“啊”男人關上門，擡起突然想起的電話，在井坂“居然只說了一句話就消失”的抗議中毫不猶豫的放下聽筒，拔掉了電話線。前後動作，利落幹脆。

“那個，沒問題嗎？”目睹全程的美咲嘴角微微抽搐。

“沒問題。”男人完全沒有翹掉工作的愧疚感。

“啊，對了。”在男人脫去外套的時候，美咲一邊将手裏的卡片遞到男人面前一邊說道：“剛才收到了一份花籃，是宇佐見桑的哥哥送的。”

男人解領帶的動作一頓，美咲想了一會猶豫的問道：“需要打電話回謝嗎，畢竟明天還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要忙。”

“不用，不需要。”男人繼續解着手上的袖口，幹脆回絕道。

“是嗎？”美咲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将卡片放回花籃。

為什麽，我會有點生氣，明明什麽都不說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嗎，探究別人過去的事情，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啊高橋美咲。

當天夜裏，宇佐見秋彥的書房裏有一整排的書失去了蹤影，直到天蒙蒙亮時，書架上失蹤的書籍重新回到了原位，少年房間裏的等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晚上，第二排的書籍失去了蹤影。

第三天晚上，第三排的書籍失去了蹤影，少年房間的燈又亮了一頁。

第四天早晨，美咲和宇佐見一如既往的坐在餐桌上吃早飯，只是有一位參與者顯然精神不在狀态。宇佐見看着端着碗筷，閉着眼不停的點着頭的少年，伸出食指輕輕了點美咲的額頭。

“！”打着瞌睡的少年瞬間睜開眼睛，大睜的眼睛裏還是一片迷蒙，眼底兩片青黑。

“美咲，你這幾天沒睡好嗎？”宇佐見皺眉。

少年慢慢回過神，壓抑着倒地長眠一睡不醒的沖動道：“不，只是稍微有點事。”說話間，少年深深打了個呵欠，無法抑制的生理淚水劃過眼角。完全不打算看到少年因為這流淚的男人，放低聲線誘導道：“是很重要的事嗎？”需要每天亮燈到淩晨。

少年使勁搖搖頭，意識稍微清明：“沒事，馬上就要解決了。”少年說着瞟了一眼始終，搖晃着起身道：“今天是我值日，宇佐見桑，我去學校了。”

顯而易見的謊言，只能拿零分的謊言者。宇佐見仿佛沒有聽出少年蹩腳的謊話，溫柔的說道：“我送你去學校吧，你在車上再休息一會兒。”

珍貴的15分鐘睡眠對此刻嚴重缺乏睡眠的少年來說，可以算得上是無法拒絕的享受。美咲掙紮了兩秒，直接向提出誘惑的惡魔奉上了靈魂。

在把少年安全送到學校，并且再一次體會到美咲牌的河蚌嘴硬的程度之後，男人終于對少年這幾天關的緊緊的房間産生了探險的欲望。原地站了片刻，男人擡腳向二樓走去。在離少年的房間只有一個房間的間隔的時候，男人停住了腳步，伸手打開了書房的門

。

空蕩蕩的一排書架在堆滿書籍的書房裏顯得尤為明顯，宇佐見擡手劃過被重新整理過的排架，最後停在空無一物的排架上，這裏，應該放着他近期出版的小說。

宇佐見思考了一會，穿過書房門口直接來到少年的房門口。美咲的房門并沒有關嚴，男人顫抖着手推開了虛掩的房門。只是一眼，男人的眼睛就再也無法離開。

全部都是書。

每一本厚重的小說從門口開始一本一本被打開整齊的擺放在地板上，以床為中心，書房裏消失的書本呈現出一個巨大的扇形。一眼望去，滿世界都是泛着白光的書頁，全部都是，都是他宇佐見秋彥寫下的小說，擺滿了少年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巨大的視覺沖擊占據着男人全部的神經，有那麽一瞬間，宇佐見覺得他的呼吸聲都帶着顫抖。

少年本該整潔的不像有人安眠過的床上，随意擺放着幾本攤開的筆記本。通過上面所記錄的條目，可以看出是美咲寫上的關于他所讀的書的要點，密密麻麻的條目幾乎概括了他出版的全部小說。

宇佐見眼前可以清楚的浮現不善于記憶的少年坐在床上，慢慢地仔細研究他的書的景象。男人深呼一口氣，努力平複狂跳的心髒，只是收效甚微。

美咲的桌上壓着一份長長的卷軸，長度一直延伸到房間地板的盡頭。卷軸上方還放着一張對着的A4紙，男人小心翼翼的打開紙張，小心的力度仿佛這是世上最為寶貴的財富。紙上是少年所總結出來的所有主角追求的東西，它們被圈在一個大大的圓圈內，後面跟着一個等號，等號寫着“溫暖的東西”，底下還标着一個用彩筆畫上去的大圍巾。

男人雙眼久久盯着紙片，直到眼角幹澀，才慢慢合上紙片。

就在這一刻，宇佐見發現他心髒某一塊一直冒着冷風的地方被填滿了，溫暖，厚實，隐隐上發着少年身上的氣息。何其幸運，他找到了他喜歡的人，這個人恰巧願意花時間研究他的小說，只是想要送他一份禮物。

後記——

“恭喜得獎，這是賀禮。”

宇佐見打開紙袋，從裏頭提出一條做工精良的綠色圍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頭還帶着商标。男人沉默的捧着買來的圍巾，盯着額角挂着一滴汗的少年。

“……”少年僵着臉解釋道：“嘛，本來是打算自己織的，不過，咳，中間出了點小意外。”不小心把長方形織成了圓形，還是個勻稱的球體。美咲用了一秒鐘決定把這個黑歷史爛在肚子裏。

“不，不想要的話就還給我！”被男人意味不明的盯着的少年窘迫的別過通紅的臉。

男人掃了眼少年兩手紅腫的食指和拇指，将圍巾纏上脖子，溫柔的笑了。

——————笨蛋。

這是來自男人心底柔軟溫情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