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紅鸾星動】 “離我遠點
被簡舅舅踹開的門咣當一聲重重撞在牆上又反彈回來一半, 這動靜讓房間裏一站一躺的兩人詫然看過來。
文律師原本面對杜律師沉冷的目光還沒完全收斂,卻在下一刻驟然望見簡舅舅時怔在原地。
文律師有那麽一刻腦海裏空白一片,時隔十八年, 文律師望着面前這人幾乎沒什麽改變的面容, 心髒劇烈跳動着。
直到又有腳步聲傳來, 文律師驀地将頭轉向裏側, 以防洩露出的情緒讓人看出他的想法。
十八年了,他最後一次見到簡舅舅是在他被判刑的時候,這一別就是将近二十年。
簡舅舅皺眉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聽到動靜以及呻|吟聲還以為小玺請的這個律師被人欺負了, 但等低頭看到躺着正露出痛苦面具的杜律師時, 臉色沉了下來。
當年将他送進監獄的人,他可記得一清二楚。
“是你。”簡舅舅沉沉盯着杜律師, 擡起腳走進去, 頓時将原本還算寬敞的辦公室瞧着擁擠不少,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簡舅舅一腳剛好踩到杜律師按在地上的手指上。
杜律師痛苦哀嚎出聲:“手手手!我的手!”
簡舅舅用腳在杜律師手指上研磨一下,像是才看到一般,不甚真誠開口:“還真是抱歉啊,沒想到杜律師如今癖好這麽不一樣,喜歡把自己的手往別人腳底下伸。”
杜律師一開始沒認出簡舅舅, 聽着這明顯相識的話, 看着對方低下頭露出的一張得天獨厚的臉,與随後而來的謝玺有五成相像, 立刻讓杜律師想起對方是誰:“你、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不是判了二十年嗎?如今怎麽看也才十來年。
簡舅舅低頭兇狠看着他:“看來杜律師對我還挺關心,這麽多年還記得這麽清楚我判了多少年,怎麽, 還當謝金榮的走狗呢?”
杜律師臉色難看,他害怕簡舅舅再踩他,趕緊撐着地面晃悠着站起身,卻發現比簡舅舅低了一個頭,更加危險,趕緊往後退了兩步,覺得不妥,想先離開,跟一個亡命之徒硬碰硬,他現在惜命得緊,更何況,當年的事他心知肚明對方饒不了自己。
簡舅舅卻是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攔住他:“跑什麽?怎麽,是怕我因為當年你和謝金榮那孫子陷害我殺人的事跟你同歸于盡?”
簡舅舅壓低聲音,可死死盯着杜律師的模樣兇狠又危險,仿佛下一刻手裏有一把刀就能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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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律師臉色慘白,他努力想把自己的衣領給拽回來:“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簡舅舅深深看他一眼,卻是松開手,為這種人髒了手不值當,更何況,他也不想這些事讓小玺知道,他的仇他自會來報。
小玺有大好的前程,不能被他連累牽扯進來。
謝玺和助理站在門口,如果是別人還真的聽不到,但謝玺耳力驚人,将兩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這證明之前謝玺的猜測,當年的事果然有隐情。
否則怎麽就這麽巧,簡家破産,大部分資産都到了謝金榮手裏,剛好這時候簡舅舅出事殺人未遂致人重傷被判了這麽多年。
按理說不應該判這麽重,除非當時性質惡劣或者其中還有隐情,畢竟以謝金榮斬草除根的性子,暗地裏肯定還做了什麽。
簡舅舅面無表情直起身,拍了拍因為他的靠近怕得渾身微顫的杜律師的肩膀:“滾吧。”
杜律師強撐着深吸一口氣,飛快偏頭看向已經因為兩人的話整個人怔住的文律師,望着文律師瞧着簡舅舅面容怔怔的神情,咬着牙臨走前故意道:“師弟,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聚一聚。”
說罷,飛快跑了出去,頭也不回。
一句師弟讓簡舅舅原本已經壓下去的暴戾再次翻湧上來,他驀然偏頭,一雙如狼似的厲眸近距離瞧着文律師這張文弱白皙的面孔:“師弟?”
文律師臉色有些不好,勉強克制着才沒讓露出更加強烈的情緒,他的嘴唇不自覺顫抖一下,啞着聲音:“簡先生你好,我是文竣,是謝先生的代理律師。”
簡舅舅站直身體,冷漠看着他,甚至沒再說一個字,轉頭就要走,顯然不想和杜律師有關的人有任何牽扯。
文律師沒想到會這麽點背剛好讓他撞見自己和杜律師在一起,尤其是剛剛才聽到一些颠覆他過往認知的真相。
他一直以為當年是簡舅舅受到刺激之下真的想殺謝金榮時不小心重傷了那個人,當年簡舅舅被抓後,他去了好幾次那個重傷者家裏想用金錢補償來換取諒解書減刑。
但當時那家人憤怒将他數次趕了出去,當時受害者被重傷成了植物人,對方家人那麽情真意切的憤怒,讓他以為……
如果真的如簡舅舅所言竟是被謝金榮和杜律師陷害的。
文律師在簡舅舅轉身要走時驀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簡先生等一下。”
只是文律師的動作還是沒簡舅舅快,在文律師的指尖碰到他手臂的同時,簡舅舅反手攥住文律師的手腕,反而一推,将文律師整個人推在一旁的牆壁上,手掌還捏着文律師的手腕按在文律師的頭側,聲音帶着厭惡:“離我遠點。”
只要是和杜律師有關的人和事,他都不想看到。
謝玺抱着崽崽看着這一幕也怔住,顯然沒想到事情突然朝着這麽一個方向發展。
謝玺剛想上前,卻在不經意看到文律師面相的一瞬間怔了下:??
懷裏的崽崽被他陡然抱緊,忍不住仰起頭,爪子伸了伸,但到底不舍得去撓他,尾巴在謝玺下巴下蹭了下,威脅發出咕嚕嚕聲。
謝玺這才意識到自己抱得太緊,趕緊抱起來重重親了下,才又看向文律師确認,等當真發現文律師的面相已經改變詫異不已。
他不會是被老頭傳染看面相時靈時不靈了吧?
他記得之前給文律師看的命格是孤獨終老,這會兒怎麽卻是紅鸾星動?
文律師被簡舅舅攥着手腕也不敢反擊怕自己沒輕重會讓兩人的情況更加無法挽回。
只是簡舅舅手勁太大,文律師因為剛剛劇烈的動作導致眼鏡滑落不少,露出鏡片下一雙桃花眼,讓他本來清冷的面容多了些世俗。
簡舅舅因為和文律師靠的近,這時看到他這雙眼愣了下,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放松:“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文律師慌忙低頭用另外一只手推了推眼鏡:“簡先生你聽我說,我和杜律師早就沒關系了。我既然接了謝先生這邊的活,會盡全力安排好。”
他話沒說完,簡舅舅卻已經松開手,懶得再和他廢話,轉身就要走。
謝玺終于上前,攔下簡舅舅:“舅舅,文律師說的是真的,他和杜律師是死對頭,這是J市律師圈都知道的事,不然我也不可能來找文律師對付謝金榮。”
簡舅舅:“當真?”
謝玺不動聲色看了眼轉過身時露出面相的簡舅舅,再看了眼文律師,看來顯然不是自己算得不準了。
是出在人身上。
謝玺颌首:“舅舅不信我嗎?”
簡舅舅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他轉過身,痛快給文律師道歉:“對不住,等下我賠你醫藥費。”
文律師揉着手腕,其實也沒太重,再說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至于怎麽着,搖頭:“不用了。”
簡舅舅卻固執道:“你這裏有藥油嗎?我幫你推一下,省得過後會青。”他以為眼前這人和杜律師是一夥的,所以當時沒收力氣。
文律師一愣,連忙搖頭:“不必了。”
助理也被眼前這一幕搞得懵懵的,此刻一聽藥油,趕緊舉手:“我那裏有!我去拿!”
只是轉身出去卻是疑惑不解,老大不是身手很好嗎?可剛剛怎麽一點反抗都沒有?
誤會解除後,謝玺三人開始商議之後的事,謝玺等文律師把資料文件都拿給簡舅舅,在簡舅舅在看那些文件時,謝玺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一直垂着眼像是在看面前資料的文律師。
但過了一分鐘,文律師似乎動也沒動,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謝玺捏着崽崽的爪子揉了揉,崽崽仰頭瞅他一眼,默默把自己已經有些掉毛的爪子硬收回來。
謝玺低頭卻對它露出一個很愉悅的笑,讓小狗崽想到剛偷吃了雞的狐貍,那種笑,怪滲人的。
謝玺心情的确很好,仔細回想和文律師最初的接觸,好像一開始文律師一聽他是謝家人壓根沒打算幫他,但後來一聽自己說自己是簡家人,文律師才改了主意。
謝玺當時覺得是自己的正義打動了文律師,結果……原來自己是沾了簡舅舅的光。
謝玺不動聲色打量着眼前兩人,總覺得還是挺奇怪。
文律師明顯像是認識簡舅舅,但簡舅舅似乎對文律師沒什麽印象,這是怎麽回事?
簡舅舅來時已經有了準備,當年簡母出嫁時這些嫁妝是他和父親一起拟的單子,時隔這麽多年再看到,他以為自己會忘記,可看到還是立刻想了起來。
看到這些,仿佛還能想到當年姐姐出嫁時他和父親的開心,可一轉頭,卻是物是人非。
謝玺也看出簡舅舅的難過,但他也不知道怎麽安慰簡舅舅,他除了要讓簡舅舅暫時接受這些東西之外,還要想辦法查清楚當年到底怎麽回事。
但顯然簡舅舅不想讓他牽扯進來,而他查的辦法也跟尋常人不一樣,謝玺也的确沒打算暫時告訴簡舅舅。
謝玺等時間差不多了:“舅舅,你和文律師先商議着,我那邊還有些事安排,明天就要準備去試鏡,我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估計要離開幾天,要是有事舅舅直接和文律師商議。”
簡舅舅站起身:“我送你下去。你一個人行嗎?要不要讓嘉諾陪你一起去?”
文律師一直心不在焉,只是面上沒表現出來,此刻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他的心髒抽了一下,忍不住擡眼朝簡舅舅看去。
簡舅舅并未發現文律師的目光,謝玺卻注意到了,愈發确定自己的猜想。
謝玺搖頭:“暫時不用了,我一個人能行。”讓田嘉諾跟着,自己所有的行動豈不是舅舅都知道了?
簡舅舅看謝玺的确不像有事,加上也想早日替外甥将娛樂公司辦起來,如此才能更好保護得了僅剩的血親。
謝玺抱着崽崽朝樓下走,助理剛好送紅花油上來,謝玺經過她身邊時,突然問道:“對了,文律師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助理愣了下,反射性回答:“文律師是J大畢業的,本碩連讀。”
謝玺笑笑打了個招呼離開了,簡舅舅和文律師瞧着年紀差不多,還都是J大畢業的,難道以前剛好是一屆上的大學?
謝玺打車回了家,按照之前說的開始收拾行李,準備的不多,也就是幾件換洗衣物,當然最多的是肉罐頭。
等差不多了,謝玺和田嘉諾打了個招呼回了房間,到了房間開始搜索十八年前的案子。
網上給出的消息不多,書中也沒多說,只稍微提了幾句簡舅舅的事,之後這個人就徹底在書中消失了。
如果不是被老頭看出血光之災,怕是簡舅舅也會如同書中那般“失蹤”。
不過網上查不出來,文律師卻一定清楚。
而另一邊,簡舅舅仔細将所有的文件和資料都逐字逐句看了一遍,雖然小玺信任這個文律師,但他不怎麽信,萬事小心總是沒錯。
簡舅舅看完這些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因為太過專注,以至于差點忘記文律師的存在。
等看完,簡舅舅放下所有的資料文件,坐在那裏擡眼望着正對着他側坐在桌子後的文律師。
他似乎在寫什麽,垂着眼背脊挺直,從他這個角度能看到對方長長的睫毛,以及那挂在鼻梁上的眼鏡。
對方眼角的皺紋不多,瞧着比他年輕。
簡舅舅突然開口問道:“文律師多大了?”
文律師顯然沒想到簡舅舅會問這個,握着鋼筆的手指一僵,随即自然回道:“四十六。”
簡舅舅失望聳肩:“那你比我大三歲。”原本瞧着這文律師眼熟還以為是同一屆的同學才會有印象,現在看來好像不是。
簡舅舅又詢問了幾個有關謝金榮的問題,商議好下次見面的時間。
簡舅舅已經見過杜律師,相信謝金榮很快也會知道自己出獄了,那也沒必要藏着掖着。
簡舅舅站起身。
文律師以為他要走,也站了起來,卻看到簡舅舅朝他走過來,徑直拿起一旁的紅花油,朝文律師攤開帶着厚繭的手掌:“手。我幫你推一下。”
文律師:“……”
……
謝玺一直等簡舅舅差不多要回來了,才給文律師發了一條微信。
【今日大吉:文律師,我舅舅走了嗎?】
文律師從簡舅舅走後一直坐在椅子上發呆,低着頭望着一旁的紅花油,還有自己發紅的手腕,仿佛上面還帶着灼燙。
突然手機響了一下,文律師吓一跳,很快回過神,收斂心神,面上又恢複那個溫潤而雅淡漠的文律師。
【文竣:已經走了,謝先生有事?】
【今日大吉:我想知道十八年前我舅舅那件案子到底怎麽回事,我查了一下沒查到,我想瞞着舅舅重新查當年的事,文律師能幫我一下嗎?最好別告訴我舅舅,他好像不想我擔心沒打算讓我插手。】
【文竣:既然簡先生不願謝先生插手,這事也有危險,謝先生還是別參與其中了。】
【今日大吉:謝金榮想要我的命,我早就身在局中,如果文律師不願幫我,那我只能去問別人了,文律師只當我沒找過你吧。】
文律師擔心望着這段話,到底怕謝玺如果去問別人難免打草驚蛇或者讓謝金榮和杜律師知道會對謝玺提前下手,想了想,文律師還是很快發了一份電子文檔過去。
裏面詳細介紹了當年的事發經過,有些資料就算是簡舅舅怕是都不會知道的這麽詳細。
甚至包括這些年那位被重傷的所謂受害人家人的地址。
謝玺望着這份資料無聲嘆息一聲,這麽全又這麽速度,看來文律師這些年也一直在關注着那家人。
謝玺記住那家人如今的地址後,給文律師道了一聲謝。
放下手機擡頭就看到崽崽正趴在不遠處瞧着他。
因為這兩天簡舅舅和田嘉諾要住在這裏,謝玺這邊房子一共兩個房間,謝玺住在原本自己的房間,簡舅舅住在另外一間空置的,田嘉諾則是住在客廳的沙發上。
所以崽崽的窩只能轉到謝玺的房間。
原本是很高興的事,但此刻瞧瞧崽崽,謝玺後知後覺想起昨夜發酒瘋的事,竟是頭一次覺得不太自在。
謝玺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故意逗它:“崽崽過來暖床了。”
謝玺原本以為小狗崽不會過來,誰知崽崽跳了幾下就跳到床上,然後一窩,随後用爪子指了指床下自己的窩,又指了指謝玺。
謝玺瞅着崽崽:“……”總覺得崽崽學壞了,竟是調侃他既然喜歡自己的窩就讓給他睡了。
謝玺晚上是帶着簡舅舅田嘉諾二人去外面吃的,回來後早早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拿着行李抱着太空箱出了門。
簡舅舅非要送他被謝玺拒絕了,讓簡舅舅送的話,他難道還真的要先離開J市?
謝玺只能說自己還要去一趟以前照顧過他的老先生那裏一趟送點東西再告個別,簡舅舅這才放棄,卻讓謝玺告訴他地址,平時他也過去照顧一番老先生。
謝玺借口以後再說趕緊走了。
謝玺帶着崽子去了老謝頭那裏,因為去得早,老謝頭還沒去擺攤,看到謝玺眼睛放光,沒辦法,之前的下酒菜可真是太對他胃口了。
老謝頭再一瞧謝玺這搬家似的模樣,心潮澎湃:“難道……你要搬來和我老頭子住?”
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謝玺搖頭:“自然不是,有事找老先生商量。”
老謝頭失望不已,但也沒強求,讓謝玺和崽崽進來後,倒了茶水:“什麽事這麽鄭重?”他還頭一次瞧見小謝先生這麽正式的模樣。
謝玺也沒瞞着老頭,把簡舅舅當年被陷害的事說了一遍,以及謝金榮這個所謂的渣爹可能算計簡家是造成簡家破産的罪魁禍首也都說了。
老謝頭聽的吹胡子瞪眼,他一輩子無兒無女是因為洩露天機太多,怕會禍及子孫後代,加上自己也沒遇到真的想攜手一生的人,也就這麽單着了。
結果那個謝什麽榮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為了點錢財連老丈人一家都給弄沒了,可這真是太不要臉了。
謝玺嘆息一聲:“我之前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總得還我舅舅一個公道。但那家人當年瞞得這麽死都沒松口,如今想讓他們松口怕是尋常的辦法不太行,只能另辟蹊徑。”
老謝頭和謝玺對視一眼,一老一少眼睛發光,顯然都想到怎麽讓他們松口,畢竟虧心事做多了,雖然嘴上不會承認,但心裏不可能沒有愧疚。
只要稍微出現一點,抓住把柄,不信撬不開他們的嘴。
書中對簡舅舅當年的事描述很少,也是一筆帶過,加上時間隔得這麽久遠,所以一開始謝玺也沒懷疑。
但以簡舅舅的為人,他不可能真的傷了人不認罪,更何況還在坐了這麽多年的牢之後,除非他是冤枉的,才會出獄後這麽恨謝金榮。
不惜和謝金榮同歸于盡,但很顯然從之前的命格來看簡舅舅還是失敗了。
謝金榮這種人奸詐而又卑鄙,簡舅舅即使厲害,但一個正人君子面對一個小人,對方有一百種辦法能逼得對方低頭,而簡舅舅很可能面對一個無辜陌生人都可能松手。
從文律師給謝玺的信息來看,十八年前簡舅舅大晚上沖進謝金榮的公司,當時剛好謝金榮在公司加班,還只有他一個人在加班。
不過當時剛好有個大項目需要他審批,謝金榮就這麽湊巧大半夜一個人在公司,另外一個在公司的就是公司裏的門衛。
那時候還沒有監控,所以簡舅舅拿着刀沖進謝金榮公司要和謝金榮拼命,最後是謝金榮渾身是血沖出去,手臂和腿上都有刀傷,是被簡舅舅手裏的刀給傷到的。
等一群人帶着受了輕傷的謝金榮回去,發現的就是渾身酒氣躺在辦公室裏的簡舅舅,以及身上被紮了十幾刀的門衛,頭上也是鮮血淋漓的,最後門衛送醫後雖然救了回來卻因為失血過多加上傷到頭,成了植物人。
簡舅舅當時說的是自己接到謝金榮挑釁的電話,謝金榮告訴他不僅簡家是謝金榮給弄垮的,甚至連他姐姐簡母也是被他折磨死的。
那時候簡母剛死兩三年,簡家破産簡老爺子重病沒多久死了,留下一大筆債,簡舅舅當時剛二十五歲,他一邊工作一邊晚上兼職還債,對于突然從雲端墜入雲泥的簡舅舅來說太難,他接連痛失親人,又不得不面對現實,讓簡舅舅一夜之間成長。
但即使如此,簡舅舅也沒懷疑過謝金榮,甚至也沒提及嫁妝度過危機什麽,想把這些都留給還在世的小外甥。
簡舅舅晚上在酒吧兼職,當晚有個客人說簡舅舅喝一瓶啤酒給他一千,那時候簡舅舅很缺錢,也想買點像樣的禮物給小外甥,也就喝了。
只是當時還年輕的簡舅舅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謝金榮的陷阱。
謝金榮自己做了虧心事怕哪天萬一簡舅舅知道後羽翼豐滿和他作對,所以幹脆先把簡舅舅弄進監獄,再想辦法讓他死在裏面。
簡舅舅當晚喝了很多啤酒,就在要下夜班時,接到謝金榮的電話,說了很多刺激簡舅舅的話。
簡舅舅一聽自己家裏的不幸甚至簡母都是死在謝金榮手裏,他當時只有一個念頭要和謝金榮拼了。
簡舅舅當時的确和謝金榮纏鬥在一起,卻只傷到謝金榮的胳膊和腿,壓根不是致命傷。
可後來他就暈了不記得了,等再醒來就是面前這種局面。
他殺人未遂致人重傷。
簡舅舅的事當時很快被報道出來,将他塑造成一個纨绔子弟破産後威脅姐夫,最後拿不到好處戒酒生事,不僅差點拿刀殺死姐夫,甚至還牽扯到一個無辜的門衛,讓對方成了植物人可能再也醒不來。
甚至報紙上還專門寫了門衛是家裏頂梁柱,家裏多麽可憐,各種雲雲。
最後因為性質惡劣,受害人家屬拒絕補償不簽諒解書,輿論壓力下簡舅舅被重判,判了二十年。
簡舅舅當時是喝醉後生事,加上他當時一口咬定自己的姐姐是被謝金榮害死的,結果查出來的确是病死的,他的話更加讓法官覺得他是撒謊成性。
加上門衛身上的刀傷的确是簡舅舅帶去的那把刀造成的,加上刀上也只有簡舅舅的指紋,證據确鑿,但即使如此沒造成人命應該也不至于被判的這麽重。
但這就要提到杜律師,身為謝金榮的走狗,杜律師愣是把這件事定義為對社會造成極大惡劣影響,最後憑着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加重判刑,否則,以簡舅舅的事十年差不多也就出來了。
謝金榮從一開始就給簡舅舅挖了一個陷阱,等他跳了進去,填土将簡舅舅埋了。
謝玺想到簡舅舅過往的十八年,只想将那些曾經參與過的人都為他們做過的事贖罪。
而那位受害人門衛在簡舅舅進去後沒幾年就醒了,如今還好好活着。
但他醒來也一口咬定當年就是簡舅舅刺傷的他。
當年的門衛叫馮濤,他十幾年前醒來後一家人就搬離J市,去了下面一個叫集興鎮的地方。
因為時隔這麽多年,加上當年的事也只是在本地比較出名,也沒暴露出受害者的身份,所以如今馮濤一家人生活的很是如意,子孫滿堂。
集興鎮也沒人知道馮家過去的事,馮濤的孫子甚至還成了大老板,如今他們一家在集興鎮還挺出名是出了名的富戶。
反觀簡舅舅人生中最好的十八年卻在牢獄中度過的。
謝玺和老謝頭準備好後,裝扮一番去了集興鎮。
謝玺粘了胡子戴了假發,一頭灰白的長發最上面挽了一個髻,插着一根古色古香的簪子,和老謝頭站在一起,組成了算卦師兄二人組,乍然一瞧,還真挺像那麽回事。
兩個人是第二天上午剛好趕了一個集,就在馮濤家裏那個三棟小洋樓不遠處擺了一個卦攤。
兩人一左一右,謝玺給人看相,老謝頭給人摸骨,算不準摸不對都不要錢。
但要是算對摸對,卻是要一次一百。
這已經算是便宜了,但沒辦法,要是貴了,估計當他們是騙子沒人來看,自然他們兩個神算子的名字傳不出去,怎麽能讓馮家人自動上鈎?
但即使一次一百,趕集的人雖然多,瞧着他們卻依然像是騙子。
謝玺和老謝頭望着自己身邊的卦幡,對視一眼:出師不利啊,難道還要往下降?
這一整天下來,連崽崽的口糧都不夠啊。
好在半個小時後,終于有個大娘停在了卦攤前,她手裏揣着一個籃子,裏面放了不少新鮮的菜,大概被人提醒過可能是騙子,但擋不住謝玺這扮老卻依然仙風道骨,讓人忍不住想信。
大娘咬咬牙,她家裏不缺錢,也就一百,更何況,說好了算不準不要錢,她幹脆拿出坐到謝玺的小凳子前:“這位大師,你給我算算?”
旁邊和她相熟的買菜大姐想提醒,但大娘動作快愣是沒拉住,又不好當着人家的面說人家是騙子,只能作罷。
大娘估計也覺得不妥,警惕問道:“不準是不是真的不要錢?”
謝玺壓低聲音,還真挺像老年人:“自然不準不要錢。”
大娘這才放下心:“大師這是看相,不知怎麽個看法?”
謝玺的視線落在大娘臉上:“怎麽看都行,要看你算什麽。”
大娘既然肯花一百,自然是心裏有事想問:“你給我算算我家最近的喜事能成嗎?”
大娘留了心眼,沒說是什麽喜事,有喬遷之喜也有新婚之喜,但她年紀這麽大,這大師要是騙人,肯定以為是問的喬遷之喜。
謝玺看大娘一眼,才慢慢道:“不能。”
大娘一愣:“為什麽?”她依然沒說,就要看看這大師到底說的準不準。
集市上人本就多,早就注意到這算卦師兄兩,只是因為覺得是騙人的也就沒人過去,但這會兒有人算,很快圍了一圈人。
“對啊這位大師,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是什麽喜事?為什麽喜事不能成啊?你別就是張嘴這麽一說吧?那能不能成,也就兩種可能性吧?要麽成,要麽不能成。”有人忍不住看好戲哈哈插了一嘴。
謝玺淡定摸了摸長長的假胡子:“那我就一起回答了,兩個問題,是什麽喜事,這位女士求的自然是自己孫女的相親之喜姻緣能不能成,我回答了,不能。因為男方命犯桃花,腳踏三條船,這會兒過去男方家,應該剛好能碰到第二朵桃花。”
謝玺這一番話落,所有人傻了眼,大娘也是一臉懵:不、不是吧?還真的能算出來?不會是這大師早早打聽好她家的情況了吧?
“這位大娘,大師說的對不對?真的假的?大師左右也說了,我們不如去瞧瞧,順便印證一下?剛好還能讓另外兩個姑娘早日知道這男的真面目?”
“對對,這可是做好事!”
這大娘一拍大腿,把一百塊擱這:“錢我先放着,準不準等我稍後回來,大家夥給我瞧着,要是真的,這一百塊就給大師了,我再給補一百,算是謝大師了。要是不準,我就拿回這一百塊。”
謝玺坐在那裏很是淡定,瞧着越來越多圍觀的人,心情卻不錯。
人越多,那麽來看好戲的人也會口口相傳,到時候只要一個馮家的人過來,魚兒也就上鈎了。
大娘提着籃子帶着兩個認識的老姐妹往一個方向走,有好事者也跟了過去,做個見證。
因為大娘口中的男方也在這附近沒多遠,所以一來一回半個多小時就回來了。
去的幾個人滿臉都是複雜,因為瞧不出到底是真是假,讓其餘一直等着的人急了,這到底是準還是不準,到底給個準信兒啊?
“抓到沒?是不是男方真的腳踏三條船?”
大娘和一同去的幾個人對視一眼,大娘立刻從懷裏又摸出一百塊,激動坐下來:“大師,您算的這麽準,順便幫我算算我那孫女姻緣在哪兒?日後能不能幸福?”
說着又拿出一百塊。
不僅如此,一同去的幾個老姐妹也很快在大娘身後排了隊,占了有利地形。
其餘人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聽到大娘這話,再看幾人,忍不住炸開鍋:“幾位不地道啊,這怎麽還直接占位置呢?”
幾個大媽提着菜籃子笑着:“趕緊排吧,要不等下可沒機會了。”
一群人一聽,頓時圍了上去,開始排起來。
原本熱鬧的集市很快因為這突然排起的長長隊伍很是顯眼,不到兩個小時就在整個集興鎮傳開了。
說是他們鎮子來了兩個很厲害的大師,算的可準了。
謝玺和老謝頭一上午算了不少,但到底一百塊也不便宜,所以有舍不得也就看個熱鬧很快離開了。
一直等中午快過的時候,謝玺和老謝頭終于等來了要等的人。
一個打扮時尚的老太太穿着對襟唐裝站在攤位前,手腕上戴着翡翠玉镯子,她是一個人來的,站在攤位前時還有些遲疑。
謝玺和老謝頭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認出她就是馮濤的老婆,今年六十歲的王老太。
謝玺的目光落在王老太臉上,裝作不知:“老太太,是要看相還是摸骨?”
王老太是聽附近的人說來了兩位大師,說只在他們鎮上停留一天,她思前想後還是過來一趟,但她是一個人過來的,雖然很多人都說很準,她還是打算先試一試,要是真的準,再帶回去替她小孫子看看面相。
王老太在謝玺面前坐下來:“這位大師給我瞧瞧我這一生的命格如何?”
謝玺仔細看了看:“老太太在這上面寫個字。”
王老太想了想,大概不常寫字,最後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生”。
謝玺摸着胡子,拿手指裝模作樣掐指頭算了算,最後才感慨一聲:“老太太這一生還挺傳奇的啊。”
王老太卻是心下一緊:“是嗎?不知大師算到了什麽?”
謝玺道:“老太太前半生挺坎坷的,年少喪父,跟着寡母到了二十歲嫁人,卻嫁的丈夫很一般不太理想,雖然不愁吃穿,卻也不太好過,半生勞苦。”
王老太驚訝不已,顯然沒想到對方從一個生字竟然能看出這麽多。
她們一家是十來年前剛搬到這鎮上的,她甚至沒在鎮子裏提及過一家老小過去的事,自然是防着什麽,所以鎮子上的人都不知道,那這大師絕不可能打探到,如今能算的這麽準,那就是……真的很厲害的大師。
謝玺繼續道:“不過麽,大苦之後卻苦盡甘來,這轉機麽,我瞧着老太太像是十八年前遇到一個機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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