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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了,可李蘇樂對他的惡趣味卻與日俱增,幾乎是不計成本地要和他對着幹,連他畢業了還纏着他不放,他始終無法理解她的這份執着來自于哪裏。
一開始,他還試圖讓李蘇樂明白自己的行為有多幼稚、有多惡劣、有多無聊,到後來,他發現這全是徒勞,這個大小姐分明已經不可救藥了。
寧右芯是李蘇樂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卻和這個驕縱任性的大小姐性格完全不同,她溫和而忍耐,像一朵在暗夜緩緩綻放的茉莉。
寧右芯只跟他告白過一次,被他拒絕後與他斷了一周的聯系,一周後,在他經歷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抱着籃球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道纖細溫順的身影走到了他面前。
清秀內斂的寧右芯挂着笑,“我第一次告白居然失敗了。不過陶學長,你真的很好,我還是想和你當朋友,之前的告白,你就當沒發生過好嗎。”
陶慎言是紳士,所謂的紳士最不擅長拒絕,更何況還是一個不久前被他拒絕的女生,所以當下他點頭了。
接下去的日子,他盡量注意自己的言行,可寧右芯卻纏上了他,不再告白,動作也不會過分親昵,只是扮演好一個朋友的角色。他雖然覺得不妥,卻偏偏也拿她沒有辦法。
而這樣的關系已經不知不覺地維持了四年時光。四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陶慎言知道自己對寧右芯沒有心動的感覺,卻到底還是被感動了。
然而,感動不等同于愛情,既然他沒辦法狠心拒絕寧右芯,又沒辦法愛上她,那麽他就不該給她任何的希望,這樣只會傷她更甚。
他必須作出決定了。
坐在二樓靠窗位置的李蘇樂默默地望着陶慎言的車子離開,兩行雪白的牙齒幾乎咬到崩裂,眼睛卻亮得驚人,也不知道是燈光的關系,或者是淚花閃現。
只是,後面一個可能,她是萬萬不肯承認的。哭能解決什麽問題,只是軟弱的代名詞,想要什麽,就去争、就去搶,這才是生存之道。
四年前一個懵懵懂懂的吻,卻讓李蘇樂的心不再平靜,花了好長時間,她才漸漸明了自己的心意。
她終于明白為什麽她那麽讨厭陶慎言了。
她讨厭他不喜歡她,她讨厭他不把他看在眼裏,她讨厭他喜歡她的好朋友,她讨厭他總用那種不耐厭煩的态度對着她……
因為,她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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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一個人應該做什麽呢?李蘇樂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那樣驕傲而倔強,怎麽可能沖上去跟一個讨厭死她的男生告白,這不是給了對方挖苦她的機會嗎。
所以,她用了最偏激也最傻的方式,就是跟陶慎言作對。
他不想看見她,不想跟她有任何牽扯,可只要她李蘇樂不答應,他就別想和她斬斷所有的聯系。就算被讨厭也好,她就是要在他心裏留下痕跡,讓他記住她。
可是,相同的招數用多了,好像就慢慢地失去了效果。
一開始陶慎言會氣沖沖地找她來理論,噴湧的怒氣讓那一張冷淡缺乏表情的俊臉一下子鮮活到美得驚人的程度。
然而漸漸的,他開始采取對她視而不見的招數。她這樣一個活人,他總假裝看不見她,很多時候他分明知道是她在幹壞事,可都只是默默轉頭離開。
李蘇樂讨厭被這樣忽視,非常讨厭、非常讨厭,為什麽他的眼裏沒有她!
餐廳裏,寧右芯無意識地握緊杯子,“你今天請我吃飯,只是要告訴我,你要出國?”
“嗯,工作調動,我也想去國外發展看看。”陶慎言說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實上,他只是不想再和李蘇樂和寧右芯這兩個人糾纏下去,沒完沒了。
“喔。”寧右芯沒了聲音,只是默默地低頭玩手指。
她默默地在陶慎言身旁守候了四年,第一次被對方約出來,還以為終于感動了對方,願意與她開始一段戀情,原來只是她異想天開。她馬上要連站在他身邊的機會都要沒有了。
陶慎言知道寧右芯不高興,也知道她為什麽不高興,可現在他說什麽都是白搭,除非他能接受她,可他卻偏偏做不到。
等他将悶悶不樂的寧右芯送回家再驅車到家,已經将近十一點了。天色是深沉的黑,整個社區陷入了甜蜜的沉睡之中。
“喂,讨厭鬼。”這一聲清脆的呼喚在靜谧的空氣中顯得特別突兀。
陶慎言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他連回頭都省了,停也不停繼續往前走。
“喂,你不理我,我就大聲喊你的名字,超級大聲,我保證周圍的人都會出來看。”李蘇樂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張開雙臂擋住他的去路。
黑夜裏只有銀灰色的淡淡月光。
陶慎言只能望見那雙比月光還要亮的眸子,無比倔強,又無比驕傲。他莫名地有點心軟,“李蘇樂,這種把戲玩了這麽多年,你都不累嗎?”
“捉弄人我開心還來不及,為什麽要累。”
李蘇樂知道自己這言不由衷的回答會讓對方嗤之以鼻,可她就是沒辦法控制這張嘴。她已經作好準備聽陶慎言的冷笑了,可等了半天卻只等到一聲嘆氣。
“喂,你嘆什麽氣啊。”
“都說女生是水做的,女生是最心善的。你看你,心腸這麽壞,除了這一張皮,就沒有一點像女生的地方。”
李蘇樂鼻頭一酸,“要你管。”
“是啊,我管不着。不過你最好換個人捉弄吧,我要離開臺北了。”
“你、你要離開臺北?你要去、去哪?”
李蘇樂緊張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陶慎言掙了掙,一時竟然沒有掙脫,他有點訝異對方的用力,“去哪跟你也沒關系吧。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改改你的脾氣,多向你的好姐妹右芯學學,人家那才叫女生……”
陶慎言後面的話,李蘇樂根本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子裏反覆播放着,我要離開臺北了'我要離開臺北了、我要離開臺北了那聲音越來越響,甚至令她産生了耳鳴的錯覺。
“喂,李蘇樂,你還好吧?你的手好冰。”
“我沒事。”李蘇樂抽回手,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站定,“陶慎言,你真的要走了?還打算回來嗎?”
陶慎言微微一笑,“看情況吧,如果在外面遇到了長得漂亮又溫柔的好女人,當然就不回來了。”
“是嗎?”
李蘇樂無意識地攥緊手,手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只有尖銳的疼痛才能讓她忍住那洶湧而來的酸意,不在陶慎言面前崩潰大哭。
“那右芯呢?她一直很喜歡你,你好像也很喜歡她。”
陶慎言意外她會提到這個問題,雖然沒有解釋的必要,卻還是仔細說了,“你可能誤會了,我是喜歡她,但是我只是把她當成妹妹。至于她對我……她是個很好的女生,以後一定會遇到更适合她的人。”
李蘇樂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在胸口燃燒,或許是将自己也代入了,“哼,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你怎麽就知道她一定會遇到更合适的?感情的事情哪裏能說得準,她就是喜歡你,沒辦法喜歡別人怎麽辦?”
“對啊,我這些話可能太過冠冕堂皇。可正如你所說,感情的事情哪裏能說得準,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這難道就可以勉強?這對我公平嗎?”
陶慎言的反問讓李蘇樂語塞,好一會才重新開口,“所以說,右芯她一點機會都沒有?”
陶慎言堅決搖頭,“我這次打算出國也是不想再耽誤她,絕了她的念想。”
是啊,順便也絕了我的念想。李蘇樂心頭如同被澆了一壺冰水,冷冷澈澈。
陶慎言看她垂着頭不說話,想着談話差不多可以結束了,“這幾年我們相處得不是很愉快,希望以後你可以解開心結。不早了,我先走了。”
李蘇樂低喃道:“如果我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