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忙忙碌碌的日子在尉遲真金的刀尖上劃過，不留一絲痕跡。

狄仁傑昏睡了了已經有兩個月了，沙陀忠每天都盡心盡力的圍在他床邊照顧他，甚至把床都搬到了他房間裏。

尉遲真金偶爾會到狄仁傑的房間裏看看他，停留的時間很短，大多只是到他床邊站着靜靜的看看他。

喂藥，擦拭身子，更衣...每件事情沙陀都做的認真而仔細，王溥看着自己的徒弟都快要變成狄仁傑的小跟班了，氣不打一處來，但又無可奈何。人家自願的，他想管也管不了啊。可是另一邊尉遲真金的表現卻讓他琢磨不透。

與狄仁傑中毒前一樣的端坐在桌前處理案件，一樣的策馬緝捕兇手，仿佛一切都如常。那人的心境如何，是否如他表現出的從容剛強，王溥在給狄仁傑醫治的那漫長的兩個月裏幾乎沒有看出破綻。

但是就算是在精致的面具也會有瑕疵，看似無懈可擊的大理寺卿也有“纰漏”。當兩月前的案子終于了解，偷襲狄仁傑的刺客被帶到尉遲真金面前認罪伏法的時候，偶然踱步到屏風後的王溥還是看見了那一幕。

尉遲真金的鐵面黑得像是抹了鍋底灰，似乎連牙都咬得沒有一絲縫隙，牽動了鬓角的紅發。

脫手劍刺穿了犯人的胸，刺客整個人跟着劍一起飛出去，被死死的釘在柱子上，哩哩啦啦的血淌了一地。

王溥感覺到那種窒息的殺意，從尉遲真金身體裏彌漫出來，像海嘯般充滿了整個屋子，沖出房門。

他也感到了他的憤怒，那種怒意驅使下的尉遲沒能控制好真氣，流竄的渾厚真氣被逼進刺客身體裏，連同血液一起炸将出來，地上都是腥紅的血花。

筆直的站在屋子中央的尉遲真金冷冷的看着那具屍體，連手都懶得揮一下，便轉身走到屏風後。被尉遲真金盯住的王溥讪笑道“路過，路過，不知道大人正在審案子...”上下打量了一眼王溥，尉遲真金沒說什麽，便走出了房間。

背後滲出冷汗的王溥看着曠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深深插入柱子裏的劍拔出來，把死相凄慘的刺客從柱子上弄下來放在地上草草收拾了。

收起了笑容的王溥默默背着手去了狄仁傑的房間。

床上的人消瘦不堪，虧得有沙陀的貼心照顧才沒有在醫治中死去。

兩個人。

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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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溥嘆了口氣。

唉，最近是真的老了，怎麽老是嘆氣。嘀咕着，王溥把簾子放了下來，慢慢走遠。

曠照看見過夜色下的尉遲真金，站在高高的屋崖上，孤傲的挺立着，披風在背後恣意的飄揚，目光凝視着遠方，一動不動，明明是高不可攀的模樣卻生生生出幾分悲涼。

尉遲真金。他從未想過狄仁傑醒來會是這般場景。

那個消瘦的人兒立在床邊，恭敬的低頭“寺卿大人。”

沙陀說他只記得龍王案他們辦案的時候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案子已經水落石出很久，他已經睡了兩個月餘了。

一陣天昏地暗，看着沙陀略顯羞澀的訴說和狄仁傑的茫然，尉遲真金麻木的點點頭，便出了房間。

每個夜晚他都眺望的方向，不是他忠于的大唐朝堂，而是躺着狄仁傑的卧房。

一股黑甜湧上喉頭，被重重吞下。

看來，他看輕了王溥的話，他還沒有能力去招架這過于倉促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