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坦言
“如果我沒有分化成omega,你就放端正你的态度,從今往後老老實實叫我秦哥。”秦徐覺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過分,老實說這句“哥”一直是自己面對駱清溪時的一個心結,他不明白為什麽駱清溪一直以來都不願意好好稱呼自己,不是“喂”就是“你”,叫名字的次數都很少,那算什麽?
“好哇,”駱清溪答應得毫不猶豫,他彎起眉眼,半笑着,輕聲對秦徐道:“那,如果最終你分化成了omega,又該叫我什麽呢?”
秦徐挑眉。
與秦徐對視着,駱清溪微微抿嘴,像是在咋摸着什麽不能道出口的腌臜事兒。
秦徐等待着他的答案。
許久後,他才說:“想好了再告訴你。”
“行。”話雖這麽說,秦徐卻莫名覺得很不舒服,那種無所适從的感覺神出鬼沒,自與駱清溪重逢的那一刻起就時不時萦繞在秦徐四周。
“好了,不要壓着我了,難受。”駱清溪含着笑意的提醒令秦徐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松開他,秦徐莫名覺得眼前這小子賊欠揍,他不喜歡如今的駱清溪看他的神情,非常不喜歡。
腳步聲在這無人的牆邊像是有回音似的,“所以,你叫我出來就是為了這?”秦徐回身問不緊不慢跟在自己身後的駱清溪道。
“不,”駱清溪說,“我是想勸你住校。”
其實不用駱清溪建議,秦徐也會住校,畢竟不想在駱家過分叨擾,不過他還是很想知道駱清溪這麽建議的理由。
“跟我父親呆久了,你會受不了的,況且你……你們在家,我就得多回家去,那對我而言又是一種另折磨。”駱清溪話說得不明不白,秦徐聽得雲裏霧裏,但他還是說:“知道了。”
“你想住在哪邊呢?這所學校的宿舍樓有六處,我建議你跟我住一棟,西區紅色怎麽樣?”還沒等秦徐回答,駱清溪就自顧自安排起來了,“很抱歉不能安排你跟我住一間,我的室友們都不大好相處,我也不希望他們為難你……我宿舍對面怎麽樣?”
誰想跟你一起?看着如今的駱清溪眯着眼睛笑眯眯的樣子,秦徐倒開始懷念起當初那個一言不合就對他炸毛的小崽子了,“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控制寝室調動?那我想跟我哥一間寝室。”
秦徐向來不介意動用些關系,他想跟秦穆住在一起倒也不是因為自己有多麽粘自己的大哥,只是他害怕秦穆作為一個殘疾的alpha會受欺負,以及,雖然秦穆足以照顧自己,但偶爾他還是想去搭把手的。
“不行。”幾乎是想也沒想,在秦徐提出這一建議的後一秒,駱清溪就沉下臉色一口否決了他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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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之前的口氣,我還以為這對你來說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秦徐大概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欠揍。
駱清溪擰眉,沒由來地忽道:“印象中你不是一個追在哥哥屁股後面要奶吃的人,怎麽,越大越依賴alpha的信息素了?”
額角青筋暴起,秦徐簡直不明白,這家夥在說什麽呢
“我哥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多做解釋,駱清溪,你要是再對我出言不遜,我不介意在往你臉上招呼兩拳。”秦徐面色不善地出言警告。
對面靜默了片刻,“他是高年級,并且已經分化,宿舍不能跟你分在一起。”
“早說不就得了?”沒心情再與這家夥過多糾纏,秦徐邁開步子往校門的方向走去。
“寝室很快就安排好,今晚上回去收拾行李吧。”駱清溪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搞得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趕他們出門似的,秦徐不明白,他原先以為,自己的到來會讓駱清溪開心才是。
當天晚上晚餐的時候,駱明遠就對駱清溪的建議表達了強烈的不滿。
“清溪,我不想讓我的朋友們認為我不好客。”剛開始駱明遠的語氣還算平和。
駱清溪慢條斯理将食物放進口中,細細咀嚼,再輕輕咽下,“是嗎?可是住校更加方便,你放心,他們的宿舍絕對環境優美設施齊全,我認為合理的安排才是更正确的待客之道,你覺得呢?父親。”
嘭的一聲悶響,是駱明遠的手掌拍到餐桌上的聲音,“胡鬧!”
來自alpha的壓迫不知何時開始蔓延,秦徐拿着餐具的手微頓,他沒有聞到信息素的味道,但是他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急劇催逼他臣服的氣息,哥哥秦穆則是不動聲色地輕輕掩住鼻子,并且握着餐具不說話。
駱清溪倒是絲毫不見懼色,他甚至還不甘示弱地繼續下猛料:“哦,忘了說,老爸,我也已經遞交了住校的手續,明天或者後天,我就會搬出去,差不多……每個周末回來一次。”
然後秦徐就再次看見了他第一天到駱家來的那一幕。
不過這次被投擲出去的東西變成了喝空的酒杯。
沒有砸到駱清溪,或者說,駱明遠也不是真心想砸到他。
“既然你事事都不打算跟我商量,那好,你也就別用我的錢,駱家所有權限,也一個都別想沾了!”駱明遠拿出了作為長輩的最後殺手锏。
駱清溪将手中的餐具放下:“當然,你可以這麽做,那我也就只能動用我另一個爹留給我的遺産了,這你總沒權力管吧。”
駱明遠眯起眼,語氣已然變得危險,“你敢!”。
駱清溪擦拭嘴角,優雅從容地站起身,“我吃飽了,失陪。”
“……”駱清溪走後,室內陷入了長時間的靜默。
“讓你們見笑了。”終于調整好呼吸頻率,駱明遠再次露出笑容,對眼前兩位遠道而來的小輩客人不好意思一般,笑了笑,“都是alpha,管教起來實在不怎麽方便。”
秦徐倒覺得這或許不是性別的問題,不過終究這是駱家父子的家務事,他無權過問。
秦穆是活躍氣氛的一把好手,因為他,接下來的時間倒也算不得尴尬。
秦穆同樣也通曉人情世故,當他将自己事先為駱清溪準備好的禮物塞到秦徐手上時,秦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徐本覺得這樣顯而易見的讨好實屬沒有必要,他的打算是等駱清溪自己冷靜下來後,自己再找個機會跟他來一場兄弟間袒露心跡的交流,但秦穆卻覺得今晚是送溫暖的好時節,他要秦徐現在就去駱清溪的房間找他說話,并且親手将禮物帶給他。
秦徐問秦穆為什麽不自己去,秦穆說:“他向來不喜歡我,我做這些,他只會覺得我心機深重。”
人往往只會對另一類特定的人敞開心扉,這是秦穆教給秦徐的道理,雖然秦徐并不明白。
端着禮品盒,站在駱清溪門前,被這小子用打量的目光死盯着,秦徐略有幾分踟蹰,好在最終駱清溪讓開了道,他得以第一次踏入他的房門。
還是印象中的整潔,在打理自己住處方面,駱清溪完全不符合大多數alpha的狂野做派,他甚至比秦穆都還要愛幹淨些,這也是一直以來秦徐對他抱有探究心理的原因之一。
“這是秦穆叫你給我的吧。”輕笑一聲,駱清溪滿不在意地将那個小桌飾放到書桌一角,一語中的。
“嗯,他比較仔細。”毫不意外對方能夠看出,也懶得再去争辯,伸個懶腰,秦徐倒在了駱清溪的床上,“禮物什麽的,我想不起那些。”
走到床邊,駱清溪居高臨下地睨視着秦徐,“起來。”
“怎麽?嫌髒?”也不反抗,秦徐起身。
“所以你就沒給我準備什麽禮物,對吧?”駱清溪問。
秦徐挑眉,沉默等于默認。
脖子上的項鏈被攥住的時候,秦徐是懵的,待他回過神來,駱清溪已經眼疾手快地将東西取了下去,沖他挑眉,“這個給我,就當是你送我的,不介意吧?”
“……你拿去吧。”看着駱清溪指尖的鏈條,秦徐覺得那景象有幾分和諧,或許這玩意戴在駱清溪身上,的确比在自己身上更加合适。
不過,既是兄弟為他訂做的,他也不會就這麽送給駱清溪。他想,如果駱清溪想要項鏈的話,自己幹脆重新買一條之後再将兄弟們給他的那條換回來。
“很重要?”
“沒,兄弟們送的,你知道的,就那些家夥……你喜歡就先拿着。”他撓撓腦袋,生硬地換了個話題:“其實還是蠻感謝你的,聽說辦住校也挺不容易的吧,的确住校更方便。”
駱清溪不動聲色,“這也是秦穆教你說的?”
“咋?我就說不得?”拍了拍身旁的床墊,“來坐。”
駱清溪坐下的那一刻,秦徐攬住他的肩,“雖然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還是能看出駱先生是愛你的。”他本想将駱清溪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但駱清溪不配合,只能作罷,“小矮子,”他輕輕覆在駱清溪耳邊,罕見地緩了語氣,“你變了好多,哥都要不認識你了。”
室內陷入了靜默。
半晌——
“現在是不是更像所謂的貴族了?”冷不丁地,駱清溪的話語令秦徐一怔。
“他花大價錢給我請了一幫子老師,到這座城市的第一年,沒完沒了的貴族禮儀學習、高等學科教育,一整天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打我罵我,就是為了讓我達到他的标準,讓我變得‘完美’,因為他覺得原本的我是野孩子。”說着,駱清溪輕笑一聲。
“他口口聲聲說還愛着我的另一個父親,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一個情人回家,在這棟房子的每個地方做那種事,偏偏他還時不時将他所謂的愛挂在嘴邊,就好像他從未對那個人不忠一樣。”
“髒死了,我惡心。”
駱清溪鮮少一次說這麽多話,特別是……關于自己的內心感受。
秦徐沒能将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于是他轉身抱住了他,雖然他覺得這樣的方式有些矯情,但他想不到更奏效的方法。
指間,駱清溪的頭發很柔軟。
“看來我也不該怪你變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抱歉。”他輕輕拍着駱清溪的背,“不過從某些方面來說,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像是受不了秦徐的這一系列動作,還沒等秦徐把話說完,駱清溪就毫不留情地推開了他。
“好了,少在這煽情了,不是要住校?不準備收拾行李?”不願再看秦徐,駱清溪的目光看向一邊,略微擡手,向秦徐稍微示意了手中的項鏈,“東西我收下了,出去,我要睡了。”
“啧。”一腔柔情喂了狗,秦徐起身,趁駱清溪不注意輕輕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別動我!”駱清溪怒了。
“駱清溪,你以為我脾氣很好?”被吼得猝不及防的秦徐一肚子火,“對我恭敬些,咱才好交流,懂?”
流氓當慣了,秦徐拿出了慣常的腔調,老實說,若對方不是駱清溪,他早就一拳掄過去了。
坐在床沿的少年同樣不甘示弱,略微擡眸,淺色的眼瞳逼視着秦徐,神色中那似有似無的怨怼令秦徐莫名其妙,“你做夢!現在你倒是假惺惺地貼過來了,你當時……”駱清溪頓了頓,“反正,那件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忘!”
被那似委屈似憤怒的目光盯得直皺眉,生怕自己在人家家裏揍起人來,秦徐咬牙,離開前狠狠掼上了房門。
他自是看不見駱清溪紅得幾乎能滴出血的耳廓……以及那只攥着項鏈,略微發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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