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拯救

最近發生的事兒,林林總總,說小也小,說大也大。

熄燈後,秦徐靜默地凝視着天花板,它的紋路令他想到了一張怪獸的臉。

在他很小的時候,總是會被天花板上的花紋吓到,直到後來有一天,他夢見自己分化成了一個力大無窮的alpha,那些怪獸就變成了他每日拿來鍛煉自己拳腳功夫的對象,許多年過去了,無數個夜晚,他戰鬥着,從無敗績。

室友的呼吸聲很輕,不像自己在曲意的某些兄弟,沒錯,就是那個幫他購置摩托車的小黑,秦徐最不願意跟小黑在一個房間午睡,那呼嚕聲仿佛都能将房頂震塌下來。

雖然那家夥幫他看的摩托确實不錯。

轉過眼,再次将目光投射到天花板上,秦徐眯起了眼,不知過了多久,他發現上方的紋路好像已經不再是怪獸了。

變成了摩托車的形狀。

對,摩托車。

說起來,關于摩托車,當年的駱清溪也幹了一件“大事”。

那次可真是……秦徐翻了個身,有些不太願意回憶了,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不知道會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

所以說,駱清溪那家夥,真的是從小到大腦子都有些不太正常。

秦徐記得那是小黑第一次将摩托開進自家院子裏的時候。

他買摩托的行動是隐秘的,每天放學的時候,瞞着家裏人,甩開駱清溪,跟最懂摩托的小黑跑到市場上的各個地方又是問又是吹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願意将摩托買給小孩的黑店。

二人選了許久,才敲定了那一款。

雖是二手的,但有九成新,是星城的某戶有錢有人家搬出曲意的時候,轉手賣給這熟人老板的。

小黑是個滑頭,自家的生意沒少管,見得也多,并不聽老板多吹,只是死命砍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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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板聽說小黑竟是大洞外老黑家的兒子,頓時肅然起敬,給了他們一個優惠價。

饒是如此,那輛摩托依舊花了秦徐近半年的零花錢。

秦徐給它起名兒——“一桶金”。

因為買摩托這項行動,是被秦家夫婦明令禁止的,所以秦徐不能一開始就大搖大擺地将一桶金騎入秦家大院,而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跟小黑等人在外面的大路上将這坐騎完全馴服之後,又叫小黑充做這摩托的“主人”,駕着它駛入秦家大院,再到秦家夫婦面前,訴說着“花了了好多錢,不敢将摩托騎回家”的苦惱,後“迫不得已”将摩托留在秦徐家裏,并告訴秦徐,他可以随便使用。

如此,秦徐騎摩托,便名正言順了。

等時間一久,等秦家夫婦習慣了這麽一個摩托車的存在,又看慣了秦徐騎着它四處閑晃之後,再告知他們真相也不遲。

天天黏在秦徐身邊的駱清溪,雖然不知全貌,但靠猜靠問,也能大致拼湊出事情的全部。

秦徐威逼利誘,最終以“每天晚上給駱清溪講一個睡前故事”為封口費,讓駱清溪得以在秦家夫婦面前保持沉默。

小黑将摩托開進秦家大院那天,陽光正好。

駱清溪遠遠地跟在秦徐後面,他知道今天秦徐将會第一次嘗試騎着摩托載人這一偉大壯舉,于是他向秦徐提出要求——“我要坐在你後面。”

因為過于興奮,并且要時刻觀察秦家夫婦的态度,秦徐将駱清溪無視了個徹底,将頭扭向一邊,他心不在焉地拍拍駱清溪的小腦袋瓜,說:“別鬧。”

然而駱清溪卻非常堅持,他死死拽住秦徐的衣角,“既然你要載人,為什麽不載我?”

聞言,秦徐“啧”了一聲,他回首戳住駱清溪的額頭,低聲警告:“別跟我鬧,我這是第一次,危險,你受傷了爸媽不得罵死我?小黑跟我一起,他腿長,要是出了什麽事,更容易跳下去。”

秦徐不樂意載他,還變着法說他矮,再加上這段時間秦徐一直不等他一起放學,騎摩托的行動也從來不帶他一個,駱清溪氣得臉的漲成了豬肝色,他一腳踢在了秦徐的小腿上,說了句:“我不稀罕!”就轉身跑了。

秦徐知道小矮子又生氣了,其實他大致明白小矮子的心情,之前小矮子跟他說過,自己也想學摩托,可秦徐看他那身高,總怕摩托倒了他腳夠不着地,潛意識裏,他認為駱清溪是他的弟弟,他知道騎摩托是一項危險運動,出于本能的保護欲,他跟回答駱清溪:“先長幾年再說吧。”

這句話總讓駱清溪勃然大怒,好幾次,就是因為這類似的話語,駱清溪憤然離開秦徐的練車地,兄弟們再怎麽挽留都不起作用。

難道是我太過了?這個疑慮自秦徐心中一閃而過。

“喂,發什麽呆啊!快來!”院子裏,小黑掌着龍頭,已經在向他招手了。

對,那疑慮只是一閃而過罷了。

當秦徐坐在他的一桶金上,小黑掌着他的肩膀,在他的後座歡呼。

父母沒在家,秦穆也不會管他。

這樣的快樂致使他忘記了二樓陽臺,駱清溪幽幽投來的視線。

秦徐要小黑抱緊他的腰。

小黑還開玩笑,說什麽:“秦哥你腰真細。”

“我可去你的吧!”

秦徐承認,當時玩得太開心,一時間忘記了駱清溪的存在。

秦家大院夠寬敞,二人騎着轉了好幾圈,覺得沒問題之後,覺得太陽大,便下了車,躲到屋檐下,開始商量着什麽時候正式上路了。

小黑建議秦徐先考取駕照,他們國家年齡限制并不嚴格,駕駛證之類,過了十二周歲便可以嘗試考取。

而秦徐則有些等不及了,他想去曲意鄰近的小城,沿海,海邊的風景很不錯,乘着海風,聽着機車的聲響,他覺得那一定美妙極了。

他沒有看見從不知何時從樓上走下,并且緩緩爬上摩托的駱清溪。

他也忘記了自己還沒将鑰匙從摩托車上拔下來。

他只聽見了腳剎的響動,以及摩托啓動時的咚咚聲。

他飛奔過去。

那時,機車已經以極快的初始速度奔向了不遠處的牆面。

而駱清溪小小一團,就縮在上面。

雙手被吓得離開了龍頭,顯然,他不能控制它。

那時的秦徐不知自己爆發了什麽小宇宙。

那大概是他這輩子跑得最快的時候。

他将駱清溪自摩托上搶了下來。

下一刻,一聲巨響,摩托車倒在地面上,車頭以及車燈,盡毀。

牆面被砸出了一處不淺的凹陷,邊緣處如同蛛網一般,向周邊擴散。

秦徐知道,自己半年的零花錢或許是白白浪費了。

而那時的他卻只有慶幸。

慶幸自己抱住了懷中的少年,沒有讓他遭受到任何危險。

駱清溪被他锢在懷裏,一動不動,像是吓傻了。

二人就這樣躺在地上,許久許久,秦徐終于站起身,并也将駱清溪從地上拉了起來。

駱清溪背對着他。

于是他掰住他的肩膀,強迫他轉過身。

發現駱清溪滿臉的空茫,他望向他,滿面的無措,以及……悔恨。

所幸,臉上沒有傷,身上也沒有。

秦徐抱住他對他說:“沒事了。”

那是駱清溪為數不多的幾次犯錯。

當天,這事他們沒敢叫秦家夫婦知道,小黑也被吓到了,只是将摩托推出了秦家,放到了某個小角落裏。

當天晚上,坐在駱清溪的房間,秦徐苦口婆心說了很多,得到的卻只有沉默。

萬籁俱寂後,駱清溪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側過臉,跟他說:“你打我吧。”

你打我吧。

是,的确該打。

秦徐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但看着駱清溪微微側過的小臉,他下不去手。

于是他拽住駱清溪的手臂,令他趴在自己的膝蓋上。

他脫了駱清溪的褲子。

打小孩或許這裏是最恰當的,其餘地方,都下不去手。

他連抽了他好幾十下,手都抽麻了,他确定自己沒有任何一刻是放緩了力道,那聲音,聽得人心驚。

其間,駱清溪沒坑一聲。

這本不該是兩個同齡小孩之間的懲罰。

可如若他們是兄弟,便也是成立的。

當駱清溪重新站起身的時候,眼眶完全紅透了,卻不曾流下一滴眼淚。

秦徐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怒火。

下一刻,駱清溪一聲怒吼,朝秦徐撲了過來。

秦徐就這樣被他猝不及防按在了床上。

“你這個……”駱清溪狠狠一拳,落在了秦徐眼邊的床板上,“你憑什麽那麽打我?啊?憑什麽!”

咚咚的聲音,是駱清溪一拳拳垂在床板上的聲音。

他的臉頰已經完全紅透了。

年少的秦徐這才意識到,自己或許擊破了一個少年驕傲的自尊。

可駱清溪就是不打他。

他明明那麽生氣,拳頭卻不曾落到他身上。

或許是因為愧疚吧。

秦徐擡手,将駱清溪攬入自己懷中,“對不起,哥下手重……”

話還沒說完,他的耳垂便被不小的力死死咬住了。

洩憤一般,駱清溪咬他。

很疼,但秦徐沒有推開他。

就像是方才駱清溪未曾反抗那般。

大概是皮膚有點破損了,駱清溪換了地方。

從耳垂到臉頰,從臉頰到下巴,再到脖頸。

不是後頸,是約摸喉結的地方。

他狠狠地咬。

秦徐以為駱清溪是要咬死自己,連忙拍他的肩,罵他,要他停下。

駱清溪的身軀微微顫抖,他埋在他的胸前,并不擡起頭來,而只是用略微顫抖的聲音問他說:“憑什麽不帶我?”

秦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每次你都不帶我,把我抛在身後……甚至叫你載我,你都不願意。”駱清溪的身軀熱得不正常,他的額頭抵在秦徐胸前,仿佛一塊炭火:“既然嫌我麻煩,那不如當初直接不讓我加入!”

他是說放學後跟兄弟們的那些活動。

秦徐思緒微滞,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或許的确是,忽視了這個到自己家中來的小弟弟。

“以後不會了。”撫着他的頭發,他告訴他。

他只是答應,他沒有想過,或許不是他忽視得太多,而是有人要的,太過特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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