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精怪

秦徐看不懂駱清溪當時的神情。

那種仿若細致入微的觀察,令他錯覺自己臉上是不是留下了什麽東西,亦或是有一只蝴蝶停留到了自己的肩上,否則……否則這人怎麽會用如此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凝視着自己?

駱清溪的确是愣神了,他凝視着沉入水中,雙臂放在岸邊的秦徐,覺得他就是一只來自林間溪水中的妖精。

“妖精”,這個詞彙或許用在秦徐身上并不合适,但除了這樣的說法,駱清溪并不知道還能夠用什麽來描繪自己的感受了,那種富于力量美的男性妖精,在林間若隐若現,令人忍不住想要拉起弓,将之捕獵,帶回家中,馴養。

或許是見自己許久都沒有反應,秦徐感到無趣了,他沉下水去,泉水十分清澈,他的身軀宛若一尾游魚,林間的陽光灑下來,照得那抹談不善純潔的身影似夢似幻,于是駱清溪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秦徐以後一定會分化成omega的。

沒由來的心動,他将它歸結為既定的,性別間的吸引。

見自己優美的泳姿并沒有引得駱清溪也要下水來跟他一起玩,秦徐再次探出頭來,“喂,”略微使身體浮出水面,他手撐着下巴,沖着站在岸邊許久不動的駱清溪道:“你不會還是個旱鴨子吧。”

駱清溪并沒有顯現出窘迫,目光自上而下,像是有幾分涼薄,“我會游泳。”

秦徐大笑着,說自己不信,手一撐,他走到岸上去。

少年的腳踩在柔軟的草地上,不遠處是被他剛遺棄在岸邊的衣物。

秦徐的皮膚比駱清溪略黑了些,從他們二人小腿上的膚色就能看出,他上前,沖駱清溪的方向走去,而駱清溪只是後退,怔怔地,說不上來那是一副怎樣的神情,并非驚詫或警惕,而是……

就像精靈忽然湊到少年鼻前,閉眼,給了他一個吻時,少年眼中的驚豔的震驚。

秦徐并不覺得自己此刻的模樣有什麽不妥,而駱清溪卻像是傻了似的,凝固在原地不動了。

“愣着幹嘛!下來啊!”

駱清溪仍是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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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怕水?秦徐想着,以為自己終于找到駱清溪的軟肋了,歹念就在那一刻在心頭滋生。

他一把拽下了駱清溪的褲子。

什麽嘛,沒有發育不良啊。

秦徐不知道以前洗澡的時候這家夥遮遮掩掩的在幹什麽,凝視着他的小兄弟,秦徐覺得這小東西發育完全,跟自己的比起來也絲毫不差。

“沒泳褲也沒關系,直接脫了下來嘛。”說着,他站起身,就要去拽駱清溪的上衣。

他不明白為什麽駱清溪會忽然那麽生氣。

那一聲怒吼,整個林子大概都掉落了不少樹葉吧。

秦徐被他一吓,一個屁股墩兒坐到了草地上。

駱清溪順勢,狠狠按住了他,将他按倒在草地上。

哇,小矮子的表情好兇哦。

凝視着他的臉,秦徐這樣想,難道這才是alpha該有的樣子嗎?

他連反抗都忘了。

那大概是強者的從容,因為他知道,就算此刻駱清溪坐在他身上,下一刻,他也可以毫不費力地将這家夥掀翻,按進水裏。

而駱清溪就只是用雙手死死扣住他,兇惡的表情狠狠瞪住他,像是不會動似的。

“真生氣啦?”

“……流氓!”吼着,駱清溪的臉紅了個徹底。

秦徐一直以為那是因為自己扒下了他的褲子。

一個alpha,居然還那麽害羞。

後來他起身,駱清溪又拽着他,将這一出上演了好幾遍。

秦徐權當打鬧了,他并不覺得自己全裸着跟兄弟滾泥巴有什麽不對。

但當時駱清溪很不對。

那之後秦徐老拿這次的事情笑駱清溪。

而駱清溪呢,居然每每都像心虛了似的,垂下眼睫,并不辯駁。

于是秦徐便更覺得自己正确。

他後來趕着駱清溪下水游了一會兒。

駱清溪一直說水裏髒,還要他起來不準再在裏面玩了。

秦徐才懶得聽他的。

他覺得駱清溪做事可真不大方,在水裏也縮着身子,實在是沒有點alpha的樣子。

“你不游算了,你先上去,我再玩會兒。”

駱清溪還不幹,只叫他跟他一起。

事實證明,老天爺是站在駱清溪那邊的。

不一會兒,淅淅瀝瀝地,天上下起了小雨。

秦徐罵了一聲,不得不拎着駱清溪到那木屋裏避雨。

他本以為這場雨不會太大,也不會持續太久。

他又錯了。

更離譜的是,這小樹屋居然還漏雨!

空氣逐漸冷了下來,随着日暮的逐漸降臨,空氣也變得濕冷。

唯一值得慶幸的,或許是放有床褥的那部分,一直保持幹燥。

秦徐叫駱清溪将那床單裹在身上,他怕駱清溪感冒了自己回家又吃不了兜着走,可駱清溪到這種時候了居然還嫌棄這被單不夠幹淨,還說:

“不知道是誰的,不要。”

秦徐撇嘴,罵了句“窮講究”,就将被單裹在了自己身上。

他本以為自己能夠心安理得。

可駱清溪那嬌弱的模樣,一會兒一抖的,他實在看不過去。

于是他身披床單,走到駱清溪身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拉着駱清溪,将他裹入自己懷中。

“你要是敢嫌我,你就死定了。”在駱清溪耳邊,秦徐低聲威脅道。

駱清溪像是被吓到了,半天沒動。

不動也好,老實,于是秦徐将他往懷裏緊了緊,老實說他也挺冷的,自己尚且都這麽冷,更別提駱清溪那小身子骨了。

他就這樣,久久地抱着他,也算是向駱清溪汲取了暖意。

後面他嘗試跟駱清溪說話,駱清溪就嗯嗯地應着,安靜得有點過分了。

抱住懷裏的人,聽着樹屋漏雨的聲音,秦徐覺得自己有些困了。

将下巴放在駱清溪的肩膀上,他想,還好這小矮子身高适宜,不然抱起來可真難受。

要是小矮子是omega就好了,被他這麽抱了,他以後一定得娶他。

不過,他終究是Alpha嘛。

那就沒事了,alpha不需要負責。

就這樣,秦徐睡着了。

那天晚上他睡得不怎麽好。

或許是雨水滴到了他的臉上濕噠噠的,卻又那麽溫熱,很不舒服。

耳朵也是。

後來,他只記得,那天雨後,兄弟們來找他,他跟駱清溪回到家,挨了一頓罵後,駱清溪就開始經常拿着枕頭殺到他的房間來……

當然,不是來打枕頭仗的,是跟他一起睡覺。

那是他和駱清溪關系的又一次突破。

那個小樹屋所在的地方,他們後來也經常去。

駱清溪老是說:“今天沒下雨呢。”

·

秦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啥也沒穿。

他這是在駱清溪的房間裏,而駱清溪本人,已經不知所蹤。

腦袋有些疼,一時間他有些想不起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走到客廳秦徐才發現自己後頸很痛。

媽的,他才想起,駱清溪那小子好像又咬了他。

簡直欠收拾!

拳頭正硬着,咔噠一聲,房門打開,駱清溪從外面回來,手裏提着購物袋,盯他一眼,只說:“飯做好了,在鍋裏,我給你盛。”

“你居然會做飯了?”将粥放入口中,秦徐眼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我一直都會。”将小菜夾入秦徐碗裏,“昨晚上睡得怎麽樣?”

“嗯,夢到我們小時候了……”不對,想起正事兒的秦徐攥起拳頭,板正了臉色:“我說,昨晚上你不是又把我當成omega了?”

“當成”?駱清溪覺得這個詞兒挺好笑又挺可愛的,他放下碗筷,手撐下巴,“你還沒有分化,我怎麽當成?”

駱清溪漫不經心的态度令秦徐窩火,“媽的,你知不知道有多疼?想咬人就去找對象啊,咬我幹什麽?”

歪了歪腦袋,像是沒有聽清秦徐在說什麽,駱清溪眨眨眼,“我知道,所以我給你買了藥。”

原來那個購物袋裏全都是用來護理腺體的玩意兒。

聽着駱清溪一個個介紹他們的功效,秦徐只覺得頭疼,“我不像你那麽嬌貴,我不用這些。”

一時間,房間裏靜默了。

駱清溪收回手,盯住秦徐,面無表情問:“什麽嬌貴?”

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話,秦徐撓了撓腦袋,就只是将東西推回到駱清溪跟前,“沒有罵你的意思,我只是說,我不需要。”

駱清溪垂下眼睫,默了一會兒,又從袋子裏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這都是買給你的,特別是這個……送你。”

他将東西再次推到秦徐跟前,秦徐見那包裝,意識到這好像不是什麽便宜貨,頓時又有些炸了,“什麽啊這是?”

“你不是一直都有些聞不到我的信息素嗎?”駱清溪說,“這是我找調香師定制的香水,跟我的味道有八成像,它不像信息素,所有人都能聞到。”

“是嗎?”這可真是奇了,一時好奇的秦徐将東西拆開,內裏果然是一個精美而不失大氣的香水瓶,他拿起,試着噴了一下。

果然,是熟悉的,苦酒的味道,只不過……秦徐閉上眼細細感悟,覺得這跟駱清溪的有着微妙的不同,好像……苦味會少一些?多了點魅惑性?

反正,秦徐覺得,這香水的味道比駱清溪本人信息素的味道要好聞一些。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跟駱清溪說出口的。

最後,因為無論如何都無法打消駱清溪将東西送給自己的念頭,秦徐還是接受了那一大堆腺體保養品以及那瓶仿佛刻着駱清溪名字的香水。

這些腺體保養品,還未分化的秦徐他覺得自己八成不會用。

而這香水……

回到寝室,秦徐又噴着玩了玩。

他覺得挺好聞,而且,好像十分貴重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應當盡力将貴的東西利用起來。

反正,因為駱清溪岔開話題,他很快就把“将那小子收拾一頓”這一念頭給抛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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