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9)

下面問我有沒有事,還叫我快點下去。

野人怎麽打也死不了,皮糙肉厚,仿佛穿了盔甲,也像是成了精的東西。我踢了他一會兒,才找了藤條順着下去,蹬牆的時候腿抖,我有點恐高。

☆、守得雲開見月明

我捏緊藤條下滑到了一半,咔嚓一聲,如此粗壯的藤條居然斷了,我摔下去的時候,他們全部有默契地躲了開,我的菊花好巧不巧磕着了一塊石頭,疼得我很長時間說不了話。

眼淚掉了幾滴出來,我不是在哭,這種形式的眼淚就像眼睛沾到了辣椒水。

三個人此時又假模假樣的來關心我,我黑着臉沒說話。

面前的河灘是深黃泥土,也有一些奇形怪狀的鵝卵石,全長滿了深綠的青苔,走起路來容易踩滑。擡頭望,上頭是黑洞洞的石壁,還有尖尖的鐘乳石,看起來密密麻麻,仿佛會掉下來紮人,便萬箭穿心。

阿素和卞先生的手機還有電,那是因為之前他們關機省電,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了。更有用場的是我在野人鐵房裏找到的工具,那幾個考古人員帶了燈帽來,有三個,我一拿出來,他們恬不知恥地全給我打劫走了。

燈帽的照射下河水清澈見底,只是在昏暗的環境下看着又黑又深。卞先生說順着這條河游出去,應該就能出去了。

河水黑的未知,在看不清水裏的情況下我不敢貿然下水,就連大膽的小蘇也不贊成下水,誰曉得裏面有沒有什麽奇怪的生物?

我們在洞周圍看了看,沒有其餘的出路,只有從水中這條道能出去。

嘆息一聲,我認命地扔掉背包準備下水,小蘇喊了一聲等等,接着她從洞內最右側拖來了一個陳舊的木筏,她驕傲地說,還是老娘眼神兒好。

我們坐在木筏上不敢亂動,生怕一不留神就翻船了。

水路很長,要是剛剛準備游出去,準會被淹死,慶幸洞裏有個木筏,慶幸小蘇總算肯出力。

木筏忽然不動了,前面好像抵着了什麽東西,卞先生用燈帽照明,前面是一堵結實的石牆,已經封死了。

叫人感到堵心。

卞先生讓阿素好好看着周圍,他下水去看看,我也不想總做怕事的人,脫了衣服想一起下去,被他們仨兒嚴肅阻止了。

他們死活都不許我下水,我一頭霧水,怎麽就不能下水了?

他們紛紛表示,我是倒黴體質,容易招邪。

好吧,我在木筏上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等卞先生的時間,我們都有一點忐忑,就怕水裏有什麽害人的東西。

我分散注意力想事情,記起上次肩膀上的紅手印,我馬上扯開衣服看,有點看不清,我就往阿素的燈帽旁邊兒靠,我的肩膀已變得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

阿素随口問,你看什麽?

我理衣服,不理人。

她忽然握住我的手,用指尖摩挲着我的手背,像是在撒嬌一樣。

我将手抽回來放在褲兜裏,我心裏有了算計,我得回去,不能再跟着阿素他們走了,晉宇的死給我敲了一個警鐘,小蘇無論如何也不能出事。

阿素仿佛在哄我,黑暗中頻頻對我使暧昧的小伎倆,甚至去碰我的要命玩意兒,色字頭上一把刀,我閉眼忍耐。

這臭娘們兒竟然與我負距離接觸了,她暗中給我打了一場飛機。

小蘇不悅地問我,你抖什麽?再抖船都翻了!

我硬着頭皮說,我冷不行嗎?你看這洞裏,涼的跟什麽似的。

就你最嬌貴。小蘇吐舌,然後朝水裏看。

完事後,阿素把手放進水裏洗了洗。前頭的石牆忽然緩緩移開,一絲光亮攝入每人眼中,我們擋住發痛的眼睛,慢慢适應光明。

卞先生從水中探出頭來,他爬上木筏喘着粗氣,“下面有一個玉龍頭,我轉了幾下,這堵牆就打開了,看來這的确是一個出口,這個墓的設計不常規。”

我可不管什麽常規不常規,只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好好活命去。

我們齊心協力地劃船出去,當耀眼又溫暖的光芒籠罩在頭頂時,油然而生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

外面是一條寬闊澄澈的大湖,四面環山,風景瑰麗。終于上岸之後,我們全部癱在了石頭上休憩,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疲憊,已筋疲力竭。

我側頭低聲問小蘇,你知道回去的路嗎?

小蘇的眼神唰地發亮,她猛得點頭,“知道一點,我應該可以,晉宇師兄告訴過我回去的方法,好像是要找黑色的漩渦,他說這個陣眼類似于八卦,一面白一面黑,他還給了我一個很迷你的小羅盤,跟我說過要怎麽找磁場。”

“那走吧。”我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低頭就走。

小蘇興奮地答應了一聲好,她背上背包屁颠屁颠地跟着我。

剩下的兩人就不淡定了,阿素沖過來張開雙臂,不可置信地說,“我們經歷了那麽多,走了那麽多路,你現在要放棄??你沒毛病吧??”

卞先生蹙眉說道:“你回去是在送死,那些邪物巴不得要你的命,我們只要把你帶出這個地方,你就會明白一切的奇怪。”

小蘇叉着腰,滿臉憤憤不平,“喂!最奇怪的就是你們兩個了!你們害死我師兄的事,我還沒找你們算賬!是沒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你們是兇手,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們就是!”

我沒說什麽話,幹脆拉過小蘇的手大步大步地走。

阿素又攔住了我的去路,非要我跟她談一談,我表示沒什麽好談,她居然喊了卞先生過來擋住小蘇,強行把我拽到了一顆大石頭後面談話。

“你到底怎麽了?晉宇的死真不關我們的事,我除了這樣向你解釋,的确也沒什麽話可以說,很多話,我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天...在看着我們,我只能帶你去看真相。”阿素緊緊抓着我的手,生怕我下一刻就會逃跑一樣。

我試圖掙脫她的手,“晉宇的事我也不想多說,多說無益,真相也許沒那麽重要了,顧着眼前為好吧,小蘇不能有事,我師父就她一個女兒,我也就她一個妹子,你放手吧。”

阿素不肯,她撲到我懷裏來,踮起腳尖火熱地吻來,吻得我情迷意亂,也讓我感到很無奈。

我偏頭躲開,格外冷淡地侮辱她,“你就這麽便宜?這麽賤?”

阿素柔軟的身子微微頓住了,她緩慢地擡眸,雙眼微紅。

我受不了她哭,或許現在她在我心裏的分量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也不清楚為什麽會對她有那麽不舍的感情,仿佛離了她,一塊心頭肉會不翼而飛似的。

我看着遠處的綠色山脈,艱難地去扒開她的手,她反而把我勒得越來越緊,她的鼻音很濃重,說話聲有些沙啞。她說,你不要我了嗎?

我低眼看她,她哭起來的模樣不像小蘇那樣梨花帶雨,卻能讓我無措到極點,她死死地盯着我,帶着一種倔強,帶着一種期望。她重複一遍又一遍,你不要我了嗎?

我竟無法開口拒絕,要命的在心軟。

我陷入猶豫不定之中,她不停地在我耳邊厮磨。

“臻,別走好麽?我們得回去,時間已經不多了,算我求你了,你要是走回頭路,後果我不敢想象,有太多的危險在等你,如今只有往前走,是你最安全的路,我不會讓你再有什麽危險,還有小蘇,我會幫你保護她,用命幫你保護她。”

我深深呼了一口氣,我與阿素那雙熾熱的美眸對視,她的眼神裏是哀求、害怕以及期盼。我語氣淡淡地問,“告訴我,冰棺裏的男人是誰?你說你不是...處,那麽你的第一個男人又是誰?全告訴我,我只想知道。”

阿素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支支吾吾道:“那個是...是第七臻,我是處女。”

“你撒謊!”

我突然提高的音量,把阿素吓了一跳,她搖着頭,聲音有點哭腔,“你要我說什麽!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你又不信!”

我捏着鼻根冷靜道:“最後再問你一遍,冰棺裏的男人是誰?我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處,我只是想問你第一個男人是誰?”

阿素還是一口咬定,冰棺裏的是第七臻,還說她的第一個男人是林臻。

忽而間,我笑了,“你第一個男人是我?你是找不到話說吧?我怎麽不記得跟你幹柴烈火過?”

阿素啞了片刻,開啓瞪眼模式,“你失憶了啊,你十九歲的時候,我們倆就.....反正你現在想不起來,告訴你也沒用,等回到第一世界你會恢複記憶的,你就會知道所有的事。”

“你不是說你出車禍是死在第一世界的嗎?怎麽現在又說我十九歲的時候跟你上過床?上次你們還用我的童子尿破鬼打牆,怎麽說?”

阿素好像無法自圓其說了,她态度硬氣道:“你不管,你要走你就走吧,你這種始亂終棄的人我早該看清了,追了我一半就不追了,幸好我沒跟你睡,給你打了兩次飛機算老娘虧!”

說完,阿素別過身子委屈地掉眼淚。

大部隊裏又多了一個戲精,把我騙得團團轉,偏我還甘之如饴。我把下巴探過她的肩膀,沉聲道:“晉宇的死真不關你們事?證據拿出來。”

阿素乍然轉身,她舉起白皙的手掌對天發誓,“我阿素在此保證晉宇的死與我們無關,如若我有半點謊言,堕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我捂住了嘴,她可是正兒八經借屍還魂的人,發這種毒誓夠誠心了。

“好了,我信你。”

阿素的眼睛亮晶晶地閃,她親昵地勾住我的脖子,聲音低柔,“那...你還走嗎?”

我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紅潤潤的小嘴,忍不住俯頭一親芳澤,我邊吻她邊含糊不清地說,不走了。

阿素的眼睛彎成一抹可愛的弧形,她熱情回應我的吻,我将她抵在石頭上揩油,手上的軟嫩觸感讓我春心萌動,要不是有人等我們,要不是這是野外,真想把她給辦了。

她的裙子表面能看見我的手背形狀,我同她親熱,她以為我要幹那事兒,就委婉的拒絕道:“你...最好不要破處,童子尿還是有一點用的,我們要是又遇到什麽邪門事,用你的純度高。”

我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純度高??”

“是啊,純度高。”

“你...你是承認你沒跟我睡過了?你第一個男人是誰,快說!”

“我...你是在乎我,還是在乎我第一個男人??”

阿素的問題把我問得一噎,我認命地說,“在乎你啊!”

她笑得甜蜜,在我臉上吧唧親了好幾口,就勾着我的臂彎從大石頭後面出來了。

見我們模樣親密,遠處的卞先生随之放開了掙紮不停的小蘇,小蘇一側頭,一雙眼睛氣得仿佛能噴火,在她發火之前,我連忙先認錯。

小蘇用晉宇的死來指責我,我百口莫辯,也不能把阿素發毒誓的事當成理由。她發起火來喜歡踢人掐人,我只捏住小蘇的手腕,遏制住她對我的攻擊。

目前無法将小蘇送回去,她一個人走我更不放心,于是我誠心誠意地對她說,“蘇啊,既然你在我身邊,我拼死也會保護你的,我化作厲鬼,也要将你送回去!你到時候別忘收我魂兒就行了,遇到事就把我放出去滅危險。”

小蘇打人的動作終于停下來了,她癟嘴的模樣像個老太太,她悶聲悶氣道:“那我和阿素有危險,你救誰啊?”

我迅速給阿素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對小祖宗百依百順,我回答她,“當然救你啊。”

“你放心,你跟你哥有危險,我也第一個救你,怕死鬼。”阿素的語氣不冷不熱。

小蘇的反應不出我意料,她可受不了什麽激将法,沖阿素大聲嚷嚷道:“你才是怕死鬼!!我才不需要你救!!我就是要跟你們,看你的狐貍尾巴什麽時候露出來!”

阿素不屑置辯,卞先生掏出羅盤尋時空漩渦,我依然在後頭诓哄小蘇,小蘇一拿晉宇來指責我,我就無話可說,我仿佛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中,一邊是仁義的羁絆,一邊是真相的探尋。

上次那個活神仙的話我從沒忘記,心裏默念着:來是偶然,走是必然,一念心清淨,蓮花處處開,世上的騙子千千萬萬,唯有一個擺渡人不會騙我...。

這樣就好受了許多。

冰棺裏的男人雖感覺不是我,但我們也許有着某種關聯,自從穿過平行世界,一種強烈的探知始終撺掇我前行,仿佛真到什麽第一世界,我所有的疑問就會迎刃而解。

跟着阿素走,的确是我內心深處的聲音。

我在思考之中,小蘇突然靠過來耐人尋味道:“臻哥,你以為她是為了你嗎?你以為你真的很特別嗎?其實,你在阿素眼裏,說不定也跟其他的林臻一樣,還有,你難道不奇怪嗎?阿素從來不叫你的全名,而是叫你臻,我先前只覺得她叫你臻很肉麻,但是看到墓室裏的人之後,我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小蘇的話的确讓我的心緩緩下沉,是一種本能反應的擔憂,我在阿素眼裏是不是最重要的,這點我沒有自信,猶記在冰棺前她一腳踹開我的冷漠樣。

前面的阿素轉過身來握住我的手,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用真誠的語氣說,“林臻,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很重要,這是真的,有一句話我想跟你說很久了,再親近的人也不要信,你只需要記住,我是你的施維亞。”

語畢,阿素挑釁地瞥一眼小蘇,依偎在了我身邊。

“切,假模假樣,油腔滑調的話誰不會說啊,什麽施維亞,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小蘇抱緊了我的另一只手臂,怨恨地盯阿素。

兩個人争來搶去的扯我,我在中間像一塊黏糊的芝士,左扯右扯,扯不斷。

卞先生偶爾回頭看我的目光,竟有一絲豔羨,都是男人,我懂。他一定是悶騷型的男人,外表高冷,內心狂野。

☆、意外

我和小蘇又累又餓,其餘兩人不喊累也不喊餓,阿素似乎是不會餓。

他們好像要往深山裏去,我同他們交涉,不如先下山去把補給買足,收拾一下整體再上路。

二人并未同意,卞先生說已經感應到漩渦就在附近,讓我們再忍耐一下,再亂走的話會很麻煩,他等一下會打野味給我們吃。

小蘇累得讓我背她,我自己都懶得動,怕她鬧着要回去的話,我也就服侍她了。

雖然阿素吃醋時會變得冷冰冰,但她不會鬧騰,我的壓力也就沒那麽大了。

晌午過後,卞先生捉了一只山雞來給我們打牙祭,我們圍坐在火堆旁吃得暢快淋漓,阿素摘了一些能吃的野草配着水喝,她看了雞肉幾眼,才埋頭啃草。

她看得那幾眼,似乎...?

“吃一點吧,真的香,光吃草哪有力氣。”我将手裏的烤雞肉遞過去放在她嘴巴附近,期待她能吃一點點嘗嘗鮮。

阿素看我的目光越來越不耐煩,她居然異常煩躁地打開了我的烤肉,然後起身走到一邊去抽煙了,她頹廢地靠着樹,清瘦的背影給人一種深深的孤獨感。

食物掉到地下不超過五秒還能吃,在五秒之內我就把烤雞肉撿起來了,我捧着木串啃肉,忍不住埋怨阿素,“不吃就不吃呗,什麽态度,這樣踐踏我的心,以後不問你了!”

小蘇趁機說風涼話。

阿素毫無波瀾,她抽煙的姿勢很熟練,十足的老煙民。

我倒不擔心她抽煙能有什麽不健康,她那麽牛,抽壞了換一具身體還能讓我享受到不同的女人。

氣氛被阿素搞得有點冷。

這次卞先生來打和氣了,他悄悄跟我們倆說阿素有個心結,所以不吃肉。他很掉人胃口,問他是什麽心結,他偏偏又不說。

吃飽喝足,我和小蘇想就地小睡一會兒,身子骨實在是疲累到了極點,眼皮子困得打架,走起路來只覺得身上哪一處都沉重,還有晉宇的死,是我情緒上的一座大山。

可那兩位是鐵打的金剛,精神奕奕地推着我們繼續上路,就差沒捶胸了。

恹恹地走了半個鐘頭,忽見前處有一團熟悉的漩渦,我們的立馬來了精神,走了不久,一行人被地下的軟泥土絆住了腳,我們面面相觑,明白了這是一個沼澤地,沒人再亂動,沼澤地裏不亂動是常識,免得越陷越深。

小靜山附近也是有沼澤地的,我和小蘇有過幾次陷入沼澤的經驗。

第一次看見卞先生有點不知如何好的樣子,我心情大好。

我讓他們躺平身體增大與沼澤地的接觸面,用翻滾或前傾移動,折騰了許久,個個成了花臉泥人,我麻利地找出粗繩拉他們。

我在沼澤裏仿佛天生靈活,他們卻笨手笨腳,見我笑,小蘇和阿素抓起地下的污泥砸我,她們說我一臉賤樣兒,笑得跟癡漢一樣。

終于進入漩渦裏的白世界後,我氣喘如牛,我們身上的泥土和髒物在碰到白世界的地下時會消失不見,有點奇妙。

來了那麽多次,我已經沒有了原先的害怕和無措,但還是不敢看鏡子裏的血人。我轉着圈打量周圍,一望無際的白,霧氣缥缈朦胧,好似一個純淨仙境,我把背包丢在地上,随便朝一個方向大跑而去。

“臻哥!你去哪兒啊!等等我!”小蘇永遠毫無條件地追随我。

阿素站在原地說,“我知道你想幹什麽,我等你琢磨。”

卞先生只叫我快一點,他說這裏面沒什麽好看的。

我跑了一段距離,前處蒼蒼茫茫,似乎真的沒有邊際,小世界的蒼白像一個被遺落的蒙塵空間,我身後已不見他們的身影,卻能聽見他們的說話聲。

我忽然覺得這個白白的地方,與我那段空白的記憶有點相似,相似的白,相似的奇。

小蘇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白世界,她抓緊了我的衣角,陪我跑着。

前方隐約可見兩個沾滿黑泥的身影,黑衣男在整理行李,白裙女笑魇如花地在原地等我,她沖我揮着手,“臻,我等到你了,琢磨到了什麽沒?”

我氣餒地拖沓上前,嘆息道:“這他娘的是什麽空間,以為沒邊際,跑一圈居然回來了,我還以為能遇到個神仙兒什麽的。”

小蘇咬着指甲,聲音含糊,“這裏圓的。”

阿素掩嘴笑,打趣人說:“做你的白日夢吧,就你這倒黴模樣,最多能碰到鬼。”

我想起了那個穿道袍的白發老頭,他自稱活神仙兒,于是我拍了兩下小蘇的肩膀,洋洋得意道:“你還記得上次在酒店附近定住你的老頭嗎??他的樣子缥缈似仙,還說了一些聽起來很厲害的話,原先想問你來着,後來給忘了。”

小蘇滿臉迷茫,她居然說我在胡言亂語,我以為她在捉弄我,不悅又嚴肅地叫她別玩了。

小蘇皺起眉頭,認真且狐疑道:“臻哥,我壓根沒見過你說的什麽活神仙,你該不會...撞白日鬼了吧?”

我有點懷疑人生,反正周圍的人總能叫我懷疑人生,我也就沒糾結什麽了。

卞先生此時說了一句高深莫測的話,“別人見得,你見不得,你見得,別人見不得,各有各的淵源。”

阿素把我的背包扔了過來,她叫我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趕快走,別再說些有的沒的浪費時間。

穿過鏡子出去,依然是黏糊糊的沼澤地,我是最先爬上岸的,他們幾個等待着我救援,我累死累活地拉他們上來,躺在地上後恨不得就睡上一覺了。

天色近黃昏,夕陽在消失。

夜晚行路多少覺着不安全,我大多走在他們中間,我他媽可能是開了天眼了,發困之際,猛得瞧見前面有一披頭散發的黑衣阿飄在前移,她出現的詭異,好像是突然憑空降臨的,且默默無聲,最奇怪的是她随我們的步伐飄動,永遠在前面保持着十步的距離。

我們走到哪裏,朝哪個方向轉,她像是能提前預知一樣,總能在我們前面浮動。

其他三人似乎看不見黑衣阿飄,我低頭戳了幾下卞先生的背,我低聲告訴他們前面有髒東西,他們左看右看,明确的告訴我沒有什麽髒東西。

我吓得打寒戰,心裏只覺得完了,他們都看不見,那阿飄的道行得多深啊?

我埋低了腦袋,哪兒也不敢亂看。我漸漸發現小蘇在我旁邊低低說話,說得不清不楚,仿佛在和誰竊竊私語一樣,語氣還有點焦急。

我的後頸、脊背和腰身又開始發冷了,我微微轉頭看小蘇,四目交彙,她立馬閉住了嘴,舉止奇怪的不止半點。

她平常可是個大大咧咧的人,現在有種偷偷摸摸之感。

我疑惑道:“你剛剛說什麽呢?”

她有些吞吞吐吐,“沒...沒什麽啊,我...就是自言自語解悶兒,不行嗎?你老嫌棄我呱噪,我...我現在不來煩你,你又不樂意了?”

我的話未出口,忽然聽見一聲尖銳的哭泣聲,接着,我後背的陰冷感頓時消失不見,一抹格外嬌小的紅色身影咻地閃到前方,直撲那黑衣阿飄。

黑衣阿飄也在那一刻瞬間不見。

小紅影在空中胡亂抓着什麽,她哭得極傷心,嘤嘤的聲音稚嫩空靈,竟有些可愛。

小蘇撫着額頭,似乎有點頭痛,也很無奈。

隊伍已經停止了前行,卞先生俯視着小紅影,表情腹黑,他拍了拍手,久違地笑,“肯從別人背上下來了?沒想到施個幻術這麽好使,原以為要再修煉個幾層才能對付你,唉,你這小東西雖厲害,心形卻不定,他派你來搞出其不意,真是個敗筆。”

他??

小紅影轉過身來,嬰兒肥的小臉上充滿了戾氣,漆黑的眼珠子與夢裏所見一模一樣,她臉上的紅血絲時時刻刻在流動,正呲着森白的尖牙,蓄勢待發地盯我們。

我滿腦子的疑問,也疑惑着卞先生嘴裏的他。

阿素冷冷瞥了瞥小蘇,向我解釋道:“剛剛你看見的髒物是假的,卞哥施的幻術,目地就是騙那小東西出來,她很會隐身。”

“黑衣服的髒物是誰?這小東西又是誰?敢情她一直趴在老子背上?那你們之前還說...。”

阿素搶話,“之前不告訴你,就是怕你受不了,萬一把你吓出個好歹,我還要替你收屍,髒物是小東西的誰,你問小蘇就成了。”

小蘇第一次令我産生危機感,我扭頭死盯着她,她撓着頭發有些無措,只幹幹笑道:“那...是我養的一個小鬼...叫幼楹,她喜歡趴你背上不肯下來,我一直在勸她下來的,她道行太厲害,我唬不住,不過她跟我感情好,養小鬼的事這些年沒敢告訴你,就怕你害怕,那個黑衣服的...是幼楹她娘,多年前在一場門派鬥争裏,犧牲了,反正阿素他們就是歪門邪道。”

阿素聽後,捂着肚子大笑,“門派?真是會編,好好好,我們是歪門邪道,你是龍的傳人。”

“是嗎?”我也沒法相信小蘇的話,總覺得沒有信服力,我審視着小蘇,質疑她,“那小鬼以前怎麽不趴我背上來?”

小蘇馬上解釋說,幼楹以前是養在玻璃瓶子裏的,沒放出來過,後來符紙的限制壓抑不住了,幼楹就自己跑出來了。接着,她手忙腳亂地掏出一個貼有小符紙的小瓶子給我看,玻璃透明,裏面确實有一個紅衣小女娃的小像,精致又詭異。

阿素卻說,小蘇把圓謊的東西準備的夠充足,替某人背黑鍋。

小蘇和阿素開啓口水戰,那邊紅衣小鬼伸直了手臂飛向卞先生,幼楹始終呲着牙仿佛想咬人,卞先生勝券在握地立在原地,也不做出防禦的姿态,只用眼神攻擊人。

奇的是,幼楹離卞先生有幾厘米後就僵在空中不敢進攻了,她的眼神有點怯怯,卻做出虛張聲勢的模樣張嘴尖叫。

卞先生說了一句讓我想倒地的話,他坦白道:“我現在比你弱,你敢殺我嗎?敢的話,盡管來,不過,吃不了兜着走的在後頭。”

更奇的是,這麽中二氣息的話語居然震懾住了小鬼頭,她緩緩下降,好像很不甘心。不經意間,那雙漆黑嗜血的小眼睛與我對視上了,瞬間,她張着血盆大口朝我撲來。

小蘇當即擋在了我面前,她拿出小瓶子,疾言厲色地命令道:“幼楹!速速歸位!你要不經我的同意動他一根汗毛,後果自負!!”

幼楹眼裏有糾結和猶豫,她垂下了小腦瓜,焉了,之後灰溜溜地鑽進了小瓶子裏,我從小瓶子裏看她時,她詭谲的眸光閃閃而動,似乎在沖我笑,似乎又在觊觎我。

我頓時收回了自己的頭,跟小鬼對視真是要命。

你要是不經我的同意動他一根汗毛。這句話咀嚼起來,怎有幾分怪怪的感覺?

小蘇忙着鎮住小鬼,唠唠叨叨說些很小聲的話。

我靠近卞先生,瞟了他幾眼,問:“你剛剛說他派幼楹來出其不意,真是敗筆,他是誰啊?”

“你親近的人,你心目中最高大的人。”

“啊?”

“你慢慢領悟,我就提醒你一點,最好把自己當成楚門,再去看待所有的問題。”

“不是,到底是誰?你直說不成嗎?”

“不成,你已經猜到了,不必再問。”

......

這個他,其實...我隐約覺得是師父,師父神不知鬼不覺派個小東西來保護我?可這小鬼帶給我的感覺很危險,師父到底有什麽用意?

過去的記憶不清不楚,師父說過替我改過命,他該不會還改了些什麽吧?!我在小靜山的時候總有一種迷迷糊糊的感覺。

目前不确定小鬼是不是師父派來的,我也就不敢亂下判斷。

按照卞先生和阿素的說法,如果我真處于楚門的位置,那麽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親人、朋友、世界都是假的,他們在我面前演戲,目地是什麽?

我沒敢再大腦洞的想下去,只是潛意識的不想懷疑師父和小蘇,包括犧牲的晉宇。

晉宇已死,我還懷疑什麽?

可如果我沒有懷疑,今天也不會站在這裏跟着阿素一起走。

人總是矛盾的,做着事情,卻又不想說破。

如今,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師父和卞先生這方定然有什麽不可說的秘密,或許我是個關鍵,不然他們老哄我,閑的蛋疼?

☆、演得好

今夜搭帳篷睡野外,我在生火的時候,後背忽然有陰涼涼之感侵身,我扭頭一看,是幼楹沖我空靈地笑嘻嘻,小蘇抱歉地拿出瓶子将她給招回去了。

幼楹離去的階段,後背又是一股冷。

我突然想起黃小姐死的那個夜晚,後背也是涼一陣熱一陣,我一拍大腿,激動地喊小蘇把小鬼給放出來。

他們像看二愣子一樣的看我,幼楹似敵非敵,她拖着一身烈焰小紅裙,歪着腦袋打量我。

我睨着小鬼,問:“黃小姐是不是你勒死的?”

話問出口,阿素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我心中便有了個數。

幼楹沒有回答,只不斷地看着我,像是在看食物一樣,她時而舔嘴,時而咽口水,她的神态簡直就是垂涎欲滴四個字。

我受不了小鬼想吃人的目光,馬上喚小蘇把她裝回了瓶子裏去。

卞先生烤着野味,半開玩笑半認真,“她那麽盯着你,是在想以後先吃你哪個部位,你的體質對于陰損之物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和補品,她能控制那麽久不吃你,也算是忍者了,你可千萬不要離了我跟阿素,我從前道行沒跌時,教訓過小鬼頭,所以她怕我。”

“你教訓過幼楹,她就怕你?這不對吧,趁你現在不如她,她不是更應該解決了你,來報複一把嗎?”

“很多事,要你自己揣摩,我們不可以說,”卞先生撕下一塊冒油的肉嘗味兒,補充道:“我背後有人,小鬼不敢動我。”

我探頭往他背後看,“沒人啊。”

“.........。”

我抿嘴笑,正經問:“什麽人?”

“厲害的人。”

“.........。”

小蘇有點不得勁,她踢了一腳地上的柴火,陰陽怪氣道:“兩個能說會道的騙子,一個勁的向我哥灌迷魂湯,說得好像我會害他一樣,我告訴你們,我保定了他!我爸為了他,操那麽多心,真是不值!”

我摸着鼻子感到讪讪,“都別說了,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小蘇生起悶氣來,什麽也不吃,她又踹了一下火堆,回帳篷睡覺去了。

我拿烤串給她,她怎麽也不肯吃,直到我哄她說,我相信她,她才肯吃東西。

坐回暖和的篝火旁,我跟阿素聊黃小姐的死因,确實是幼楹那個小鬼幹的好事,包括墓穴裏不見的小石頭,也是幼楹藏的。

我差點跌進黑水河裏,還是幼楹幹的。

阿素要去林間方便,走的時候拿了一個礦泉水瓶,我開玩笑道:“要尿瓶子裏的話,不如就在這裏尿,又沒人看你,別像我上次一樣,尿出個好歹來,唉,你這個半人半鬼有尿?”

唰!

一根棍子迎面飛來,我一歪身子,躲過了一場劫。

我們男人吃得多,剩下的野味全是我和卞先生的晚餐了,我吃得津津有味,一念起晉宇,又覺得手中的食物索然無味。

我忍不住挑卞先生的刺,“喂,你說鐵門不是你開的,那誰開的?......等等,該不會又是幼楹那個小鬼?不對不對,幼楹跟小蘇是一夥的。”

卞先生吃着肉,細嚼慢咽,他若有所思地說,“誰開的已經不重要了,随着時間的推移,你會見到兇手的。”

這話說得跟屁話一樣。

阿素從林間走來,她将礦泉水瓶扔到了我懷裏,“喝了,小鬼頭趴在你背上,吸取過你的精氣,你的壽命在損失,喝了這個,可以補充回來。”

“不是吧,喝你的...,”我以為是尿,低頭一看,瓶子裏裝滿的是紅色液體,顯然是血,我呆了,“哪裏來的?這什麽血?”

阿素說她提煉了動物身體裏的精血,可以給我補一補。

我将信将疑地喝了一點點,這時,阿素捏住瓶子尾部,大力掐開我的嘴,把一瓶血咕嚕咕嚕地全灌進了我肚子裏,味道像...人血,以前切菜切傷了手,把指頭放進嘴裏吮,自己的血就是這味兒。

也跟上次泡的血浴的味道很相似。

我幹嘔的時候,阿素捧起我的臉吻了下來,我自己憋死也不敢朝她嘴裏嘔吐,她與我花式舌吻,只覺得一股清甜蔓延在味蕾上,血腥味兒逐漸消失,我的惡心感沒了。

卞先生光吃肉,仿佛看不見我們的親熱。

我不想吐的時候,阿素就放開了我。

“你不怕我吐你嘴裏?你也真夠重口味,我喝完血你就來吻我,你不是說不吃肉嗎?這血味兒你怎麽受得了?”

“就怕你吐,所以親你啊,是血不是肉,不一樣的。”

她淺淺地笑,那張容顏在月色下,清清淡淡。

我欣賞着她的貌美臉蛋,苦惱道:“這血能補嗎?補了好像也沒用吧,那個臭小鬼不知不覺又怕我背上來□□氣怎麽辦?”

阿素拿起我的手腕,撥弄着星月菩提,漫不經心說,“自從你戴上卞哥的保命符之後,小鬼就沒法吸你精氣了,除非她願意自損八百來吸你的精氣,這個珠子能庇護你一點,不過小鬼下了決心要動你的話,珠子擋不住,幼楹的确是一個鬼才,別看她小,她在鬼之中所向披靡,你最好跟小蘇打好關系,小鬼動不動你,也看小蘇了。”

我笑了笑,“小蘇又不會害我。”

卞先生用紙巾擦着嘴,插話道:“那可不一定。”

阿素也隐晦地說道:“別太相信誰,我會盡我所能的護住你,你現在似乎快被放棄了,你的危險會越來越多。”

他們說話常常都是以打邊擦球的形式,我叫他們直說,他們卻閉口不言。

我對小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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