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蘇稚杳不知道賀司嶼當時心裏面想的。

但她看到他那雙近在眼前的眼睛, 如陰冷壁爐裏融進暖燙的炭火,裏面有欲渴的痕跡。

沒有太多複雜情緒,是出于一個男人的本能和生理, 對異性吸引作出的直接反應。

因為他是賀司嶼。

冷漠又紳士,狠戾又優雅, 危險又迷人。

所以蘇稚杳覺得, 應該沒有哪個女孩子,能在他這樣欲望赤露的眼神下還能保持冷靜, 不深陷其中。

這是絕妙的借口, 任由自己一時堕落。

蘇稚杳雙手攀在他肩, 沒再掙紮,潮紅的雙頰帶出一抹羞恥:“誰始亂終棄了……”

賀司嶼覆在她腰側的手掌暗示性一握, 語氣又低又沉:“剛抓到的這個。”

“我沒有。”她偏過臉,小聲否認。

他不作言語, 只目光直白地看着她。

呼吸交融, 飽滿下壓,她的膝蓋抵着他大腿,伏他身上的姿勢過分親密,可他遲遲沒有松開她的意思。

蘇稚杳若有似無地搡了下他肩,羞窘着和他悄聲:“好多人,我們先起來。”

她沒有說你先放開我。

而是,我們先起來。

我們這個詞,本身就是一種情意, 有着萬事與共的溫情, 像兩個人夜裏相擁聽雨, 而不是她又一個人偷偷躲到角落去。

賀司嶼那一點不快都一掃而空。

發現她總有本事, 只言片語把持他的心情。

賀司嶼曲起一條腿, 手臂勾住她腰,扶着她一起從草坪起身。

女孩子們想靠近,但畏于賀司嶼的氣場,在不遠處眼神擔憂又好奇,蘇稚杳一站穩便示意她們無事,然後拉着賀司嶼到旁邊。

她撫着大裙擺,一低頭,頭發淩亂散下去,落在身前露出的那片白膩肌膚上,緊身胸衣束着小蠻腰,托起漂亮的胸型,身材曲線極有美感,宛如中世紀少女,立在田園牧場般的碧草風光間。

賀司嶼目光膠着在她身上,擡起手,指尖輕點到她臉頰,沿着她耳廓描繪過去,勾帶着她耳邊掉下的幾绺軟發,別到後面。

他手指溫熱,慢慢掠過耳朵時,蘇稚杳身子一僵,微微瑟縮了下。

猜到她的敏感處,賀司嶼手沒有收回去,停頓兩秒,指腹捏上她耳垂,輕輕地揉。

男女之情方面,蘇稚杳是一張白紙,受不住這樣的撩撥,她手指用力攥緊裙子,忙不疊叫他的名字,溢出一絲難耐的顫音。

“賀司嶼。”

“嗯?”他從鼻腔低低透出氣音,氛圍裏的暧.昧随之漸漸濃郁。

蘇稚杳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叫他做什麽,溫吞一會兒,聲音很低:“解約賠的錢,我會還你的。”

她想表達,自己不是想要白白占他便宜。

但似乎有些詞不達意。

賀司嶼摩挲耳垂的手頓着,過幾秒,手指下滑,掌心握到她下巴,托起她的臉。

她一擡眼,冷不防墜進那雙秘境般幽邃的眼眸。

“我差你那四個億麽?”

蘇稚杳眼睫毛都在顫,被他這麽凝睇着,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去。

這個男人,出不出現都在牽動她的情緒。

他的好每分每秒都讓她沉浸在負疚的痛苦裏過意不去,起初接近他時,各方面的事,各方面的人,都逼得她來不及思索。

現在,她天天想着,要如何彌補他。

蘇稚杳盯着他好看的領帶,片刻後,聽見自己的聲音:“那你,想要什麽?”

有短瞬的安靜,他說:“要你……”

蘇稚杳氣息一下屏住。

特意給她留出反應的時間,停頓兩秒,他才撤開桎梏她下颔的手掌,接着說後半句:“別再躲我。”

只是這樣而已?

蘇稚杳微怔,有一絲絲的不解,下意識擡回起頭,對上他的眼,意外他眼中的正色。

“我明天是真的有比賽。”她迫不及待想要和他說明:“到奧地利,不是故意躲你。”

只有最初那兩天,後面他都不在京市,有也只能算未遂。

賀司嶼摸透她心中所想,但她願意解釋,他可以不計較,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那一刻他甚至在想,哪怕是哄哄他的謊話,只要她肯說。

賀司嶼看住她眼睛,說:“你沒有事先告訴我。”

他們就不是要互相告知行程的關系,但她過去抱着勾搭他的壞心思,為在他面前找足存在感,從來事無巨細都同他交代,眼下她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上,倒真顯得是她突然忽冷忽熱不理人了。

蘇稚杳因此心虛,支支吾吾,掰扯了個原因:“這是小事情,就不用麻煩你了。”

他用氣音哼出一聲笑。

“要我請你吃飯,借你留宿,陪你見Saria,養你送的貓,每晚到琴房接你,這些,就都不是小事情了?”賀司嶼随口擺出幾件事,和她算。

“……”

蘇稚杳理屈詞窮。

說不過他,她便兀自碎碎念起來,理不直氣也壯:“你那天在美國,身邊有那麽多漂亮的女孩子,我怎麽好打擾你。”

賀司嶼眉心微攏:“女孩子?”

“你祖父的壽宴啊。”蘇稚杳瞥他一眼,仿佛是證據确鑿,看他還要如何否認。

他會過意,問她:“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管我怎麽知道的,反正、反正我就是知道了。”蘇稚杳癟唇,嘀咕:“美女如雲,賀先生可真是好福氣。”

她陰陽怪氣得過于明顯,賀司嶼端詳着她,唇角忽地擡了下:“你在不高興麽?”

“沒有。”蘇稚杳不承認。

她擡着下巴側開臉,傲嬌中,還很有幾分小女生吃醋時的小家子氣。

賀司嶼被她這模樣取悅,彎着唇,語氣水波不興:“告訴過你,生氣要說,不然白白自己受着。”

蘇稚杳擡眼觑他,抿抿唇又垂回去。

只要他出席公衆場合,他養眼的現場照總能在她的圈子裏散播開,壽宴上的漂亮女孩兒們衆星拱月地将他圍在當中,那畫面的照片她想要不看到都難。

就此,京圈裏關于她和賀司嶼的傳言,又翻起新波浪,說賀老爺子已在物色孫媳。

她這只賀司嶼養在外面的金絲雀,遲早是要被抛棄,一副年輕嬌嫩的軀體,賀司嶼不過就是玩兒個消遣。

看到照片和傳言是她到奧地利的第一個晚上,在那之前,賀司嶼給了她一通時隔半個多月的電話,遠在京市給她訂了一桌晚餐。

他說過,他是商人,不做虧本生意,所以那份解約協議拿到手裏,蘇稚杳愈發覺得燙手。

那晚躺在陌生的房間裏,室內昏暗,複古格窗外有明月光,蘇稚杳靠着枕頭,竟出神地在想,如果他真想玩兒個消遣,她似乎也并非是不情願……

好歹他有所求。

起碼她自己心裏能好受些。

當然這只是半夢半醒時的胡思亂想,沒有哪個女孩子願意好端端地淪為玩物或是附庸品。

什麽風情月意的,蘇稚杳沒有任何經驗,完全是本能,不想承認自己在不高興。

她低着頭,悄悄伸出手,勾住了他垂在身側的一根手指,想要他懂。

賀司嶼眸光微動。

她的手有着剛浸到水池瞬間般的涼,一勾過來,冰冰的,給人無法忽略的知覺。

靜默頃刻,賀司嶼溫沉下聲,很輕地問:“怎麽了?”

蘇稚杳就這麽勾着他一根手指,不說話,只垂着腦袋盯他幹淨的黑皮鞋。

如同一只乖順又扭捏的貓。

她擰巴着不出聲,賀司嶼就也不動作,只佯作不懂:“嗯?”

女孩子臉薄,蘇稚杳難以開口,半晌只悶出一個調:“就……”

“什麽?”他還要追問。

蘇稚杳淺淺咬了下唇,去瞅他的眼睛,分明從他眼中瞧出了故意和捉弄。

意識到他在使壞,蘇稚杳羞惱,丢開他手指,扭頭就要走。

手腕被捉住,輕輕一回拽。

拽得她回過身,人倏地往前踉跄,鞋子抵到他的皮鞋,靠近了他一步。

“生氣了跑什麽?”

賀司嶼垂下眼,對上她仰望來的迷茫目光,捏在她腕上的手沒有松開,細細地摩挲着。

他眼底笑意隐約,聲音漸低:“沒說不哄你。”

蘇稚杳心跳忽然快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已經被他這句話哄好了,內心感到愉快。

這種愉快和方才玩卡巴迪時的不同。

玩鬧時的愉快是麻痹下的錯覺,就像寒冬緊緊裹着大衣,而此刻的愉悅,是僵冷四肢在壁爐前舒展開,真正的暖和。

蘇稚杳語速也不自覺加快:“我明天有比賽,回去的機票還沒訂,你什麽時候回?”

“要看。”他說。

她一時沒明白:“看什麽?”

賀司嶼瞧着她眉眼:“要看,某個女孩子需不需要我。”

沒明說,但指向明确。

他逆着光,修長身量在她面前罩落陰影,蘇稚杳斂下睫毛,把眼底泛起的喜悅藏起來,看似雲淡風輕:“那你等我比賽結束,我們一起回京市。”

思考好半會兒,他說:“考慮考慮。”

聞言蘇稚杳訝異擡頭,不解地望着他:“不是說看我需不需要你嗎?”

賀司嶼眸底壓着笑:“我說是你了?”

“賀司嶼。”蘇稚杳一聲嗔怨,将他的名字咬得很重,直接使小性子耍賴,不滿地咕哝:“不管,就是我……”

賀司嶼唇角往上翹了下,聽着卻是輕描淡寫的語氣:“那你需不需要?”

“我……”蘇稚杳結舌,被他逗得臉紅,猝不及防想起他那句,來抓某只始亂終棄的壞貓。

心慢慢跳着,不知怎的,自己這段日子的糾結和折磨,在那一個瞬間,她突然就想通了。

腦子裏蹦出兩個字,何必。

初衷不可告人,可過程裏的感情都是真的,不管是哪一種,都大可坦蕩在陽光下。

而且這個男人對她有渴望,她看得出來,無論是喜愛,還是感興趣,她也都不是不願意。

那就這樣。

這樣不就好了嗎?

這麽一想,郁結這麽久的心事似乎漸漸疏通了,蘇稚杳看他眼睛,拿捏着腔調,柔柔問他:“那你想不想我跟你回去?”

沒預計到她的反問,賀司嶼略頓一瞬,眸色深深看着她,薄唇微動,話還沒出口,她清越的聲音亮在碧綠的草場上空,随風漫進他耳底。

“我跟你回去!”

她一張臉瑩白如霜,仰着看過來,眼睛像陽光下流淌的溪水,清淩淩的,很亮。

話音落後,她淡紅的唇邊迅速拂過笑意,一回身,踩着草坪往別墅方向跑去,帶着巴伐利亞裙的裙擺旋轉開幅度。

賀司嶼立在原地望着。

直到女孩子俏麗而雀躍的身影,在視野裏漸漸遠去,隐秘在別墅門前。

他斂眸,輕輕一笑,沿着她跑過的路,邁開步子,不慌不忙跟過去。

薩爾茲堡國際鋼琴賽事,翌日在維也納音樂協會大廳開展初賽。

初賽面向全球範圍內符合條件的報名者,大規模篩選為目的,因此節奏十分之快,不設觀衆席,全由評委決斷資格,每位演奏者的彈奏時長不超過三分鐘,假如評委沒有繼續聆聽的欲望,有權中途勒令停止。

蘇稚杳分組在賽程首日。

賀司嶼到奧地利的前一晚,她還在失魂落魄,他來了之後,她莫名就恢複了以往的信心,輪到她演奏時,蘇稚杳正常發揮,沒有任何失誤。

她選的曲子難度不低,放在半決賽也是可圈可點,演奏結束得到評委的一致贊賞。

于是讨論過後,評委全票通過,給了她直通半決賽的名額。

賀司嶼沒有要求開特例進去演奏大廳,只靠坐在隔壁的休息廳,随手卷了份當地的報紙閑看。

再擡頭,就見小姑娘笑盈盈,連蹦帶跑地一步跳到他面前,胳膊一伸,亮出了她剛獲得的金色小勳章。

“你看!”她眼底都是笑意。

賀司嶼瞧一眼她,再去瞧她的小勳章,慢條斯理放下報紙,接過她遞到眼前的小勳章,在手心略一掂量克重:“按照今日黃金開盤價,你這塊獎章大概值一千歐元。”

蘇稚杳聽得一愣,一下就把勳章從他手裏搶回來,捂到心口護住:“這是榮譽,不賣的!”

賀司嶼眉骨微擡:“那什麽能賣?”

“都不賣。”蘇稚杳警覺地盯住他。

賀司嶼打量她兩眼,後背離開沙發,慢悠悠起身:“這不賣那不賣。”

他說着,颀長身形壓落她跟前,居高臨下的角度看住她,勾了下唇:“欠我的四億,拿什麽還?”

“我……”蘇稚杳有些傻眼,昨天還說不差這四億,她還想着以後慢慢還呢,這人怎麽這樣,翻臉比翻書都快。

蘇稚杳臉頰鼓了一下,想說可以忍痛,把她那一櫃的稀有皮包包都出售了,先抵一抵。

男人淡緩的嗓音先漫不經心問出。

“賣藝還是賣身?”

他不清不白的語氣,聽得蘇稚杳一瞬漲紅了臉,她讷讷說不出話,良久眼睑垂落,青澀地低語出一句承諾:“……以後我的演奏會,最好的那個位置都留給你。”

靜幾秒,面前男人的身影動了一下。

蘇稚杳想去看他,一擡頭,他呼出的熱息已經落在了她的額頭。

“不夠。”

她眨了下眼,聽見他沉着尾音,這麽說。

……

他們一起在Saria的別墅做客,又在維也納逗留了幾天。

回京市前的一晚。

臨睡前,蘇稚杳在房間整理出換洗的衣物,正準備去浴室洗澡,意外接到程覺的電話。

蘇稚杳原本不想接,她對程覺從始至終都無意,可上回她連懷孕的幌子都搬出來了,這些天,程覺的電話依舊锲而不舍地打過來。

她想着,該要斷幹淨,接完最後這通向他明确态度後就拉黑,讓他死心。

于是再三猶豫,擱在櫃臺的手機再次響起時,蘇稚杳接起。

當時奧地利的時間晚九點不到,京市約莫是淩晨三四點。

“乖乖。”

程覺的聲線清晰地透着酒後七分醉的嘶啞,或許是熬過徹夜的狀态,喚她的語氣格外虛柔。

他在自欺欺人,當一切從未發生過。

蘇稚杳坐在床尾,輕蹙起眉。

如果他是因她深夜買醉,因她從一個驕傲的大少爺變成現在這副頹唐的樣子,蘇稚杳真說不出狠心的話。

她在電話裏低嘆,放柔聲音:“程覺,你不要再……”

“你跟他斷了好不好?”

話沒說完被截斷,蘇稚杳怔了一怔,未來得及深思,程覺含着濃重酒意的聲音再響起。

他說:“我想過了,你真的懷了他的小孩,我也不介意,我可以當作自己的……”

“程覺!”蘇稚杳喝止住他荒唐的想法,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告訴他:“我們不可能,就算沒有賀司嶼,我們也不可能。”

對面聲息停止半分鐘之久,久到蘇稚杳想挂斷,程覺突然出聲:“賀老爺子張羅着結親,想要他盡快結婚,你知道嗎?”

蘇稚杳低着頭:“我知道。”

程覺聲音倏地大了幾個調:“杳杳,你清醒一點,他和別人結婚了,你就是他的情婦!”

這詞很難聽,難聽到刺耳,可蘇稚杳竟意外地心如止水:“我沒想這些。”

“你才應該清醒一點。”她平靜說。

程覺醉得不輕,吐息又長又重,緩了片刻,氣息不穩,聲音虛啞得厲害:“你和我說句實話,我想聽實話。”

“什麽?”蘇稚杳想,只要他能看開。

程覺深吸口氣,一板一眼地問她,咬字清楚得讓人一時聽不出他喝醉的痕跡:“你是為了解約,故意接近賀司嶼,從始至終都在利用他,對不對?”

蘇稚杳大腦嗡地空白了一下。

電話裏外,都是段冗長的寂靜。

過去很長一會兒,蘇稚杳垂下眼睫,手指捏住放在腿上的睡衣,很輕很輕的一聲

“對。”

她聽到對面程覺的呼吸有些重了,在他開口前,蘇稚杳又說:“我從一開始接近他,就是想要有一天,能靠他出面解約,這都是真的。”

“杳杳……”程覺沉沉浮浮的聲息間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

“但我現在。”蘇稚杳打斷他,不給他任何希望,溫潤的音色堅定無比:“也是真的有點喜歡他。”

靜住片刻,程覺忽地啞然低笑了幾聲。

蘇稚杳不曾将程覺當做敵人過,假如不是聯姻這層關系在,他們完全能好好相處做一對的世交家的兄妹。

他這般樣子,其實蘇稚杳心裏是有些難受的:“程覺,你放棄吧,有那麽多的好女孩,更值得你喜歡。”

“他知道嗎?”程覺不答反問。

蘇稚杳微惑:“什麽?”

“我從中學就喜歡你了,杳杳,這麽多年只喜歡你,不要問我為什麽,我特麽也不知道為什麽,喜歡了就是喜歡了。”程覺忽然說起有的沒的,不知是爛醉還是清醒:“你讓我放棄你,可以。”

他略作停頓,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如果他知道,還是願意要你,我就放棄。”

蘇稚杳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嘟一聲,迷惑地看屏幕,這通電話已經被挂斷。

心裏莫名毛毛的。

蘇稚杳呆呆坐了兩分鐘,沒多想,抱起衣物去到浴室。

Saria住在三樓,她的別墅不常有客人留宿,二樓的兩間卧室沒有獨立衛浴,只有共用浴室,在兩間卧室之間。

蘇稚杳住在其中一間,而另一間,這幾天賀司嶼住着。

她抱着衣服到浴室前,浴室的門關着,裏面有淋浴的聲音,應該是賀司嶼在洗澡。

蘇稚杳想先回房間,還沒能轉身,水聲停止了。

男人和女人在洗澡這件事情上,時間觀念一極在上,一極在下,蘇稚杳覺得,他沖澡的時間,她可能只夠洗把臉。

正走着這神,門開了。

浴室裏蒸騰的水霧彌漫出來,濕熱的氣兒撲到蘇稚杳臉上,她暖得眯了下眼。

再睜開,看清眼前的男人。

無疑是沒想到她就這麽直愣在門口,當時,賀司嶼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披着,沒有系帶。

下面有褲子,但上半身裸着,清晰的肌理線縱橫在胸腹,直勾勾地迷着蘇稚杳的眼。

愣神三五秒,蘇稚杳回魂,出于女孩子的本能反應,她驀地閉上眼,驚叫一聲。

賀司嶼邁出去,一只手眼疾手快捂住她唇,另一只手勾着她腰一個拐步,壓她到走廊的牆壁上。

他低低噓聲,示意她安靜。

蘇稚杳唔聲停住,雙手不知何時按在了他的胸膛上,衣物全掉在了地面。

他的腿抵得她動彈不得,後知後覺到這個姿勢有多暧.昧,蘇稚杳臉一下子燙起來。

走廊一盞暖壁燈昏暗不清,光暈落到他滴水的短發,彌散開禁忌的色澤。

蘇稚杳指尖碰着他滾燙的肌膚無處可縮,想推又羞恥得不行,她微微掙紮,手腿扭動了幾下,老舊的大紅酸枝地板發出吱呀的聲音。

她安靜後,賀司嶼是想放開她的,可她擠在他懷裏這麽鬧騰,他又不得不控制住她。

“別動。”賀司嶼氣息微微窒住,低聲提醒:“小聲點。”

她哼出微弱的氣音,心口随呼吸起伏着,那雙惑人的桃花眼浮出淡淡窘澀的霧氣,一副被欺負過的樣子。

聽見他的話,蘇稚杳瞬間意識到Saria已經睡了,動作停住,很快安分。

只是手指還抵着他的肌理,力道要推不推,像是在撓他,撓得他心裏都泛起幾分癢意。

兩人都呼吸着,注視着彼此的眼睛。

一個披着睡袍的男人,一個準備進浴室洗澡的女人,此刻卻糾纏在昏暗無人的走廊裏。

氣氛漸漸地微妙起來。

蘇稚杳心跳難平,覺得他的手掌熱得很,先躲開他深刻的眼神,握住唇上他的手,慢慢拉下起。

他剛洗過澡,左手沒有帶腕表。

蘇稚杳想開口說話,打破這個詭異的氛圍,垂眼的那一瞬間,目光落到他左手腕部。

有刺青。

一個熟悉的詞彙。

Tartar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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