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無奈

季桐記憶裏，他也就上大學這兩年多沒見過董科，可現在再見到差點沒認出來，如果不是他走路一瘸一拐，他都不敢确認是他。

董科老的有些厲害，不過三十多歲，看起來卻像四十好幾的模樣，頭發肉眼可見的泛白，胡渣子在臉上顯得有些邋遢。

大概因為瘸腿的緣故，連帶着肩背也有些彎曲。

當年印象中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少年，無論如何和眼前的人重疊不到一處。

“董科哥，董科嫂，你們也出去散步呀？”

“呀，季桐回來啦？許久不見，長成帥小夥啦。”董科的老婆性格大大咧咧，為人大方熱情。

季桐不知道她清不清楚董科的過往，但當年鬧得那般沸沸揚揚，農村就藏不住事兒，想來是知道的吧。

簡單打了招呼季桐就回了家，他爸媽這一散步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尤其他媽，遇着個人就能聊好半天。

季桐小時候最不耐煩和他媽出門，每次出門，正事只要五分鐘，聊天就得大半天。

也不知道怎麽就那麽多話，聊起來就能沒完。

林霄凡還是沒有回他的消息，季桐便趴在床上看新聞。

他很少看微博，今天是實在無聊，就點開看了看。

熱搜第一是這些年發展迅猛的朗雲集團董事長出了車禍，才三十二歲，現在還在醫院搶救。

季桐有些唏噓，馬上過新年了，到處都喜氣洋洋，看到這種新聞，難免讓人難受。

況且還是那麽年輕有為的人。

希望沒事吧，他想。

等爸媽回來，季桐沒忍住，問了他媽關于董科的事。

“怎麽不知道，嫁過來之前就知道了。”董科老婆是山裏的，她家裏好幾個兄弟姊妹，就盼着能走出大山。

只要能好好過日子，哪裏管董科以前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他們那個條件，哪還會在乎什麽愛情不愛情，能過日子就行。”季桐媽媽感嘆道，“董科那孩子也是可惜了，當年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怎麽就偏偏喜歡男的呢！”

她這麽一說，季桐就不敢說話了。

他心裏堵得慌。

“不過，董老三下手也太狠了，好歹是自己孩子，直接把腿打斷，落個終身殘疾，圖什麽呀？”季桐爸爸打好洗腳水，放到他媽腳邊。

他媽很自然地脫鞋子将腳放進去：“不夠湯，再加點熱水。”然後又道，“就是想要董科斷了那心思。”

“後來董科他媽說的，董科很堅持，一定要和那個男的在一起，怎麽勸都不聽，絕食了好幾天。”

“那個男的晚上還偷偷跑來找董科，被董老三發現了，氣暈了頭，要不是董科他媽和那個男的拉住他，他能把董科打死。”

“最後還是那個男的跪着求董老三不要再打了，并保證從此以後不再見董科，董老三才住手的。”

他爸也嘆氣：“現在好啦，董科娶了媳婦，生了孩子，一家人也算是正常過日子了。”

“是啊！”他媽附和道，“早這樣多好，何必遭那麽多罪。”

季桐一直到睡覺的時候，心裏都堵得慌。

爸媽的态度可太明顯了，他連試探都不敢試探。

可是，這條路要走下去，瞞是瞞不住的。他不敢想象真到了那麽一天，他該怎麽面對他爸媽。

後面幾天林霄凡似乎很忙，只是偶爾才回複季桐兩條信息，季桐問他，他也不說。

他不說，季桐也不好多問，直覺告訴他，林霄凡家裏有事。

但他沒法要求林霄凡什麽都告訴他，就像他也沒有告訴林霄凡他家裏的事。

關于董科，關于他爸媽甚至周圍人對這種事情的态度。他都不敢告訴林霄凡。

現在學校成了他們的烏托邦，桃花源。

他自私的想，再讓他好好談一年戀愛吧，等畢業再想以後的事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

農村的新年比城市裏熱鬧多了，小孩兒們也放了假，臘月裏就開始不斷有爆竹聲，一到晚上，一聲一聲，連空氣中都是爆竹味兒。

季桐心裏挂念着林霄凡，天天窩在家裏不出門。

大年三十晚上剛吃過年夜飯，吳悅就和羅皓躍沖到他家将他拖了出去。

季桐他媽樂見其成：“一天到晚宅在家裏，哪裏還有個年輕人的樣。你們出去好好玩，太晚了就住你姨媽家。”

季桐從小就乖巧懂事，他爸媽一點不擔心他學壞，羅皓躍和季桐關系好，他爸媽也都知道。再加上羅皓躍成績也好，所以他爸媽一直很樂意他們成為朋友。

吳悅是他表妹，他們三個出去玩，季桐爸媽那心簡直就放肚子裏了。

羅皓躍開了一輛電動小汽車，吳悅和季桐擠在後排。一路上都是煙花爆竹的聲音，天空被照的發亮。

“你媽給我媽打電話說，覺得你不正常，像個姑娘一樣，天天窩在家裏抱着手機不出門。我媽就讓我把你帶出來，讓你清醒清醒，別忘了自己是個年輕人。”

吳悅沒好氣地掐了一把季桐的胳膊，“虧得我那麽相信你，你他媽談戀愛了居然瞞着我！”

季桐吓了一大跳，擡頭去看羅皓躍：“哥，說好的不說呢？”他是真的相信羅皓躍不會說。

“你別冤枉人老羅，就你們每天那膩膩歪歪的樣，稍微留點心都能看出來。”

羅皓躍：“我什麽時候成老羅了？”

吳悅：“你別打岔，我現在在審問我哥呢！別想幫他。”

季桐自知理虧，他當初可是信誓旦旦和吳悅保證過，不會向林霄凡表白，不會和林霄凡有什麽。

可，他确實沒向林霄凡表白，是林霄凡對他表白，這也不是他的問題啊。

“說吧，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吳悅翹着二郎腿，拽兮兮地看着季桐：“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季桐面對吳悅，不敢造次，只得老實交代：“國慶節的時候在一起的。”

“那麽早？”吳悅放下腿，湊到季桐面前，抓着他的衣領問道，“發展到哪一步了？你的第一次還在不在？”

季桐差點被口水嗆。

他打開吳悅的手，深吸了一口，沖吳悅道：“你好歹是女孩子，怎麽這麽......這麽......”

他想說怎麽這麽不知羞，又覺得這話有點過，這麽了半天也沒這麽出個所以然。

這個妹妹，他是真的有點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