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三精神病院(十六)

白霜行下手很穩,鐵椅重重敲擊在男人頭頂,沒留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劇痛襲來,男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失去了意識。

當他閉眼倒地,白霜行松了口氣。

“你還好嗎?”

她看向周越:“你的手——”

“沒事。”

周越捂着手臂,不敢觸碰到傷口,因為疼痛,五官扭成一團。

但他還是勉強笑了笑,揚起下巴,指向角落裏的小孩:“去看看她吧。”

“這一層樓裏,只剩下這一個異常的患者嗎?”

危機解除,沈婵如釋重負:“我記得走廊那邊有間藥房,等我去找找消炎藥。”

文楚楚當即接話:“這裏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吧。”

季風臨:“我留在這裏。”

讓白霜行和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患者單獨待在這兒,怎麽想都不安全。

“這裏,不久前發生過一場大混戰。”

周越顫聲說:“所有人都變得很不對勁……我逃跑的時候,剛好遇見這孩子,就帶着她一起藏進櫃子裏,沒想到……”

想起糟糕的回憶,他臉色更白:“沒想到,混戰結束後,那群家夥居然逐一打開所有櫃子,很快就發現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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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經歷,宛如噩夢一般。

漆黑逼仄的空間,逐漸将他包裹的絕望,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以及櫃門突然被打開、視野中出現的一張猙獰笑臉。

與他們對視的剎那,周越捂住了女孩的眼睛。

他看向地上躺倒的男人,有些遲疑。

“這個人,或者說這幾個不同的人格,應該是混戰中的贏家。自從被他們找到後,我就沒見過這裏還有別的患者了。”

周越深深吸了口氣:“……謝謝你們。”

他差點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白霜行搖搖頭,靠近角落裏的孩子,為她輕輕撕下嘴上的膠帶:“哪裏不舒服嗎?有沒有受傷?”

眼前的一切都遠遠超出想象,女孩癟了癟嘴,淚眼汪汪,将她一把抱住。

沈婵離開之前,她口袋裏的粉色鉛筆奮力跳到了地上,這會兒一蹦一蹦,來到小朋友身前。

“不怕不怕,壞家夥已經被哥哥姐姐們打敗了。”

筆仙的語氣輕柔得前所未有:“還記得你看過的奧特曼和小魔仙嗎?壞蛋們的确會做一些很不好的事,但總有一天要被打敗的——你看,今天發生的事情,是不是就是這樣?”

聽到熟悉的角色名稱,女孩擡了擡眼。

“真勇敢。”

白霜行被她抱住,伸手摸摸女孩腦袋:“和動畫片裏的主人公一樣勇敢,堅持這麽久,已經很棒啦。”

正如周越所說,三樓之內,再沒有其他精神病患者。

沈婵和文楚楚順利拿到藥物和繃帶,由季風臨給周越上藥。

“這人要怎麽處理?”

文楚楚瞟一眼地上的男人:“老規矩,把他綁起來鎖住?”

“嗯。”

白霜行點頭:“他的兩重人格已經被殺掉,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等上藥完畢、把人格分裂患者鎖進一間病房,就到了繼續向上探索的時候。

精神障礙對他們的幹擾越來越深,如果在這裏逗留太久,指不定會出什麽岔子。

“雖然三樓暫時安全,但不能排除其它樓層的怪物上來的可能性。”

季風臨說:“目前最好的辦法,是你們兩人重新找個櫃子藏進去——其它怪物不知道這裏有幸存者,不會大費周章翻箱倒櫃。”

一旦有別的怪物來到這裏,見到三樓中堆積成山的屍體,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這兒成了一片無人生還的死域。

白霜行颔首:“我們還要去更高的四樓,太危險了,不能把你們帶在身邊、讓你們跟着一起去玩命。”

周越乖乖點頭,頓了頓,說:“你們……去四層幹什麽?我覺得那裏,很陰森。”

“找一個名叫鄭言河的醫生。”

沈婵說:“你見過他嗎?”

“鄭醫生?”

周越擡手,擦去額頭上的冷汗:“我一直藏在櫃子裏,後來又被他們抓住,來不及逃跑,所以沒見到別人。鄭醫生遇到危險了嗎?出什麽事了?”

白霜行笑笑,意有所指:“等一切結束,你就能知道了。”

周越帶着孩子重新藏好,與他告別後,四人登上前往四層的樓梯。

“越往高處,每一層的難度都在逐步增大,是這個意思吧?”

沈婵說:“如果這是一款闖關游戲,我敢打賭,鄭言河肯定在最難的五樓。”

【哼。】

監察系統444冷哼一聲:【不要用固化的人類思維揣測我們的白夜。】

【前——輩!】

099只想捂住它的嘴:【這種時候,不要透露更多信息啦!】

樓道很靜。

沈婵的上衣口袋裏,筆仙縮了縮身體:“那兩股力量,變得更近更強了。”

它聲音很小:“……好可怕。你們一定要小心。”

白霜行好奇:“你還是不能分辨它們的源頭嗎?”

“別說找到源頭,我現在整支筆都暈暈乎乎的,思考和說話都費勁。”

筆仙說:“它們力量太強,連我也受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它處于極度虛弱的狀态,遇上鄭言河這種全盛時期的大boss,只有被無情碾壓的份。

“不過!之所以出現這種狀況,只是因為我從上一場白夜逃出來了而已!我的真實水平比這個高得多。”

筆仙努力挽回面子,義正辭嚴:“等我慢慢恢複以後,不管它們藏去哪兒,都得被我一下子找到。”

監察系統444又是冷笑:【吹得挺好。】

白霜行倒是很給面子地笑了笑:“是嗎?那就期待你恢複原有的實力,等那天到來啰。”

筆仙十分受用,乖巧縮回沈婵口袋裏。

穿過走廊,終于來到四樓。

踏上最後一集臺階時,白霜行特意扭頭,看了看通往五樓的樓道。

出乎意料地,樓梯口居然被一扇厚重的鐵門鎖住,門前還貼有一張方方正正的告示牌:

【禁止入內】。

再看她所在的這片樓層,比起下面的三樓,又是一番別樣景象。

到處都是血紅色的霧。

霧氣真真切切擁有了實體,盤踞在肉眼可見的每一處角落,在半空中凝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形狀,靜靜飄浮。

這裏同樣充斥着血跡,卻見不到病人們的屍體,空氣中盡是沉悶壓抑的氣息,裹挾出說不清的詭谲幽異。

“奇怪。”

文楚楚壓低聲音:“屍體呢?之前明明聽到有慘叫聲從這兒傳出來啊。”

沈婵打了個哆嗦。

“不會是,被什麽東西吃掉了吧?”

被迫害妄想症越發嚴重,讓她的大腦不受控制胡思亂想:“要麽就是……它們還能活動。”

雖然思維發散,但不可否認,她的猜測有一定道理。

白霜行颔首,極目遠眺,遙望遠處的走廊。

恍惚間,幾道影子從她視野中匆匆掠過,轉瞬即逝。

等凝神去看,早已消散無蹤。

“那邊……”

她正要開口,忽然聽見身後響起踏踏腳步。

之前的慘叫已然停下,這會兒四周靜悄悄的,腳步聲便顯得尤其突兀,仿佛能牽動心跳。

白霜行迅速回頭,不自覺握緊雙手。

沈婵猜對了。

入眼是一具新鮮的屍體,看起來剛死去沒多久,胸口被利器刺穿,仍在往外淌血。

它分明早就沒了生機,卻像活着的人類一樣筆直站立,一步一步,邁開孱弱的雙腿。

很像恐怖電影裏的喪屍。

空洞的視線從幾人身上依次掃過,屍體輕輕顫抖一下——

緊接着,飛速朝他們沖來!

季風臨與白霜行交換一道視線,順勢握住小刀,躲過屍體兇戾的爪擊,一刀直入它心口。

他沒放松警惕,不覺得對方會被一擊斃命。

畢竟,眼前的家夥已經是具屍體了。

在喪屍電影裏,這類怪物的弱點往往在于頭部。

小刀沒入心口,察覺到屍體仍有繼續攻擊的打算,季風臨眼疾手快将它抽出,毫不猶豫刺入屍體頭顱。

頭部遭到重創,面色蒼白的屍體張開嘴巴,從喉嚨深處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啞低鳴,再轉眼,已頹然躺倒在地。

“還真和電影裏一樣,弱點在腦袋啊。”

沈婵看得心有餘悸:“……怎麽又是這玩意兒?”

她還記得《精品故事會》裏的情節,被一只只喪屍圍追堵截的日子,實在稱不上好受。

這種怪物在她眼裏,算是老朋友了。

“是女人就上一百層。”

文楚楚小聲:“還真是一層更比一層高啊,怪物、殺人魔、半人半鬼……現在連喪屍都出來了。”

江安市第三精神病院,誰看了不說一句卧虎藏龍。

“這只喪屍看見我們以後,下意識停頓幾秒,還仔仔細細把我們都端詳了一遍。”

白霜行分析:“它們鎖定獵物,應該是通過視覺捕捉的方式。”

如果它像僵屍片裏的情節一樣,能尋着呼吸找到所有人類,那還真是有些棘手。

萬幸,這些屍體的智商似乎不太高。

“五樓的樓道被鎖住了。”

季風臨說:“看起來……白夜并不想讓我們把它打開。”

聽他開口,白霜行立馬想到了筆仙說過的“兩股強大勢力”。

在【第一條校規】裏,秦夢蝶的力量遭到邪神壓制,被封印在辦公室中。

當時的情景和現在如出一轍,在辦公室門前,同樣被貼上了“禁止入內”的規則。

白夜被厲鬼的怨氣侵蝕,俨然成了這幅煉獄般的景象,很顯然,鄭言河的力量并沒有受到壓制,還在一點點不斷增強。

那麽,被困在五樓密閉空間的……

很可能是筆仙提到的“另一股勢力”。

仔細回想,筆仙确實說過,那股力量的氣息很弱。

大腦快速運轉,白霜行皺起眉頭。

能和白夜之主媲美的力量……

會是邪神嗎?

但鄭言河本身就死于邪神之手,白霜行覺得,那位“神明”不可能被一只厲鬼死死壓制。

她只想到這裏,來不及思考更多。

——在走廊另一邊,出現了更多活着的屍體。

屍體都是這裏曾經的病人,一件件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已被鮮血浸透,暈出刺目的紅。

在它們現身的同一時間,樓道裏的燈光明滅不定,忽閃幾下。

剎那間,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鋪天蓋地。

白霜行心覺不妙。

同樣的壓迫感,她只在興華一中的秦夢蝶身上體會過。

頭頂的燈泡像是壞了一樣,閃爍間,溢出嘶嘶的古怪聲響。

一道修長的人影從走廊拐角而來,影子漆黑如夜色,被燈光拉得很長。

三三兩兩的屍體如同受到震懾,紛紛縮回燈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偶爾有一兩個探出腦袋,又很快瑟瑟發抖,把自己蜷縮起來。

白霜行望見一張熟悉的臉。

戴着金絲眼鏡的男人高挑瘦削,身穿一件不帶褶皺的白大褂,眉眼清秀,嘴角揚起淡淡的笑。

四樓滿是狂飙的血漬,他置身于其中,白大褂卻幹淨得不像話,瞧不出半點髒污。

鄭言河。

“是你們啊。”

鄭言河彎着眼睛,朝他們笑笑:“在找我嗎?”

白霜行看着他,回以一個禮貌微笑。

“我們在找一個又蠢又毒,明明本身沒什麽能力、卻妄想讓女生死心塌地愛上他,為此不擇手段、結果弄丢自己小命的人渣。”

她說:“我的描述實事求是,請鄭醫生不要對號入座。”

一段話下來,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

肉眼可見地,在鄭言河那張看似雲淡風輕的臉上,笑容凝固了幾秒。

“是你陷害的梁玉吧!”

忍着身體上的不适,文楚楚握緊拳頭:“混蛋!”

“各位費盡千辛萬苦來找我,我還真是榮幸。”

沉默片刻,鄭言河又恢複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過……木已成舟,你們還能怎麽樣呢。”

他的語氣溫文爾雅,聽不出攻擊性,然而話音剛落,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就怪笑一聲,猛然變了模樣——

鄭言河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在他的側頸、手臂、胸前和後背,竟生出一條條冰冷的、章魚觸手般的黑影。

黑影凝聚糾纏,發出白霜行從未聽過的粘膩聲響,也正是在這時,樓道裏的燈光倏忽全滅。

樓道裏雖然有窗戶,但此時已然入夜,窗外路燈很少,也見不到月亮。

夜色幽幽,只有零星幾縷光線照射進來,須臾間,白霜行聽見身側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可當她回頭,所見之處空空蕩蕩,連一道鬼影都見不着。

從來到四樓開始,她就一直有些恍惚。

大概率是深藏在她體內的精神障礙發作了。

想到這裏,白霜行眸色微沉。

出現幻覺和幻聽,無論這是什麽疾病,都很難辦。

現在它時隐時現,尚未體現多麽嚴重的危害,一旦在決戰的關鍵時刻突然發作,一定會将她置于危險境地。

借着昏暗光線,她瞥見季風臨的身形亦是僵住。

他也覺得不舒服嗎?

“各位的臉色,似乎都不太好。”

走廊另一邊,鄭言河笑道:“我原本還想着四處找找你們,把你們這群多管閑事的家夥幹掉,現在倒好,四位居然主動找上門了。”

男人說完,金絲眼鏡之下的雙目猛然一凜。

四面八方的屍體如同得到指令,紛紛從角落裏起身,咧嘴露出染血的尖牙。

它們無法再思考,心中只剩下唯一的念頭:

找到活人,吃了他們。

“嘶……”

文楚楚倒吸一口冷氣:“這麽多?!”

一只兩只喪屍,其實并不可怕。

無論電影還是真實生活中,能給人巨大威懾力的,永遠是排山倒海般的喪屍圍城。

殺不完,躲不掉,無論走到哪兒,都會陷入新的危機當中。

至于他們四個,說到底,只是普普通通的年輕大學生。

文楚楚很有自知之明,要想在這麽多屍體的圍剿下殺出重圍,她自認做不到。

“別着急,有辦法。”

白霜行低聲:“還記得我們之前讨論過的計劃嗎?按照計劃就好。”

白夜之主實力恐怖,這一點大家都明白。

如果魯莽行事,哪怕只出一丁點兒小小的差錯,等待他們的,将是狼狽死去的結局。

因此,早在上樓之前,四人就商量好了對策。

雖然情況有變,處境比預想之中更加惡劣……

但計劃總歸是可以實施的。

文楚楚深吸口氣,點點頭。

在【惡鬼将映】裏,白霜行把江綿帶進了神鬼之家,再往後,便是對人渣們的一路碾壓。

像這樣直面白夜中最恐怖的存在,于她而言還是頭一回。

……她是計劃裏重要的一環,絕對不能掉鏈子。

夜色沉寂,血霧四湧,當屍體們一擁而上發起突襲,鄭言河微笑着站在窗邊。

他表現得神态自若,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襟,仿佛這裏并非充滿殺戮的白夜,而是一座即将有戲劇上演的歌舞廳。

第一具屍體發出喑啞尖嘯,盛大的戲劇拉開序幕。

化作怪物的病人們失去理智,以此為代價,擁有了遠超常人的速度與力量。

指甲變得修長鋒利,好似刀片,從半空劃過時,破開一陣冷冽腥風。

季風臨側身躲開進攻,反手用小刀刺入它腦袋;文楚楚直接抄起身旁的一把鐵椅,砸向另一只喪屍頭頂。

不得不說,這種醫院裏随處可見的椅子,還真是一種居家必備、暴力殺怪的利器。

沈婵自知戰鬥力不強,老老實實退到樓梯口。

三樓的人格分裂患者已經被解決,就目前而言,她的身後很安全。

這也是他們商量過的對策。

敵人的實力和數量都是未知,為了防止偷襲,需要由她在不遠處旁觀全局,并及時提醒。

眼見文楚楚全力對付身旁的喪屍,另一具屍體從側邊偷襲而至,沈婵當機立斷:

“楚楚,右上方!”

身體之中,被蠶食的錯覺無比真實。

文楚楚甚至能感受到內髒正在被一點點掏空,先是肝髒,腸胃,最後來到心髒。

就算理智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精神障礙帶來的假象,身體卻無力抵抗,漸漸失去所剩不多的活力。

她仿佛也成了這些屍體中的一部分。

該死。

文楚楚握緊空出的左手,指甲深深陷進肉裏,她沒停下,反而更用力。

疼痛感刺透混沌的神經,讓她知道,自己還活着。

至少現在還活着。

她還有身邊的三個隊友,他們都是。

霎那的怔忪後,文楚楚揚起眼睫,笑了笑:“知道啦!”

話音落下,她幹淨利落地一個轉身,沉甸甸的鐵椅順勢飛旋,砸向屍體額頭。

然後是——

沈婵:“還有左後方!”

不得不說,在防備突然襲擊這一點上,被迫害妄想症居然幫了她的忙。

雖然總覺得會有什麽東西從自己身後蹿出來,但當沈婵把注意力集中在走廊裏,腦海之中,她的思緒就變成了:

那具屍體一直站在牆角,是不是在琢磨偷襲的角度和時間?那個腦袋掉了一半的喪屍正在飛快靠近,它準備從哪裏下手?

還有鄭言河……他自始至終站在窗邊看戲,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是覺得他們一定會死在屍潮之中嗎?

——啊。

果然。

沈婵:“季風臨!左邊腦袋掉了一半的家夥!它要來了!”

這一切發生在短短幾十秒之內,當她說完,季風臨迅速轉身,手起刀落。

刀鋒被屍體的鮮血浸透,他微微側目,看向身邊的白霜行:“就現在?”

白霜行擡眼和他對視,揚了下嘴角:“嗯。”

她頓了頓:“你的病症……還好嗎?”

雖然季風臨一直表現得雲淡風輕,但她隐隐能察覺到,他的嘴唇正在趨于蒼白。

和季風臨認識這麽一段時間,白霜行大概摸清楚了這人的性格:

不管自己有多難受,都絕不會讓別人為他操心。

季風臨一愣,随即搖頭:“沒事。”

他們不是電影裏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主人公,面對這麽多屍體,很快就會落入下風。

在那之前,必須盡快解決鄭言河。

——由白霜行。

四人所處的地方位于走廊一側,和鄭言河所在的窗邊隔着一段距離。

雖然并不遙遠,中間卻圍堵有潮水般的屍體,任何人從中穿過,都會被啃咬得血肉模糊。

那……如果不從它們之中過去呢?

夜色沉沉,亂戰的序幕就此拉開。

僅僅開場不到一分鐘時間,屍體們憑借數量,就取得了明顯的優勢。

這是當然的。

望見一具屍體咬上季風臨手臂,鄭言河興致勃勃之餘,又覺得遺憾。

早知道這麽精彩……這些屍體為什麽不能像電影裏的喪屍群一樣,能把咬到的人同化呢?

他懶洋洋靠在窗邊,與不遠處激烈的死鬥對比鮮明,身上裂出的黑影四處飄蕩,每當屍體發起進攻,都會興奮得顫抖不止。

忽地,鄭言河的笑意僵住。

長廊幽深,湧動着一簇簇屍體的影子。

暗影洶洶,幾乎填滿整個空間,因而顯得格外昏沉。

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本該被屍潮吞沒,在他的視野中,毫無征兆地,猝然出現一道突兀人影。

……怎麽會?

白霜行體态輕盈,在即将被一只喪屍觸碰之前,竟淩空而起,如同被一陣強有力的疾風穩穩架住。

沒錯。

風。

這是一幅極度離奇的畫面,夜裏明明并沒有淌動的氣流,在她身邊,窗邊的布簾卻劇烈翻卷,連地面上的紙片碎屑也回旋騰起,好似被卷入漩渦。

漩渦中心的人影把疾風踩在腳底,有氣流掠過她的袖口與發梢——

不過眨眼的功夫,白霜行就已越過屍潮,徑直向他襲來!

這是怎麽回事……?!

雖然條件反射地感到驚訝,但這份情緒只持續了幾秒鐘不到。

鄭言河穩下心神,脖子裂開一道猙獰血口,把其中藏匿着的黑影完全釋放。

影子一端依附在他脖頸的傷口上,另一端張牙舞爪伸展而開,飛快顫動幾下,直撲白霜行面門。

在白霜行做出反應之前,将她托舉的冷風回旋溢散、向左傾斜,帶她躲過必死的一擊。

這是季風臨的【風】。

風速極快,從騰起到降落,只用了幾秒鐘的時間。

在白霜行足尖落地的一剎,出于本能地,鄭言河意識到不對。

他之所以能表現得肆無忌憚,那是因為,他本身是個厲鬼。

厲鬼不具有人類的形體,無論拳頭還是小刀,都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可為什麽……在這一瞬間,他半透明的身體居然實體化了?!

這樣一來——

心中警鈴大作,鄭言河急躁皺眉,身體裏的一道道黑影迅速騰起,排山倒海,一股腦湧向白霜行!

她不可能躲開。

腳下的風消散殆盡,就算那陣風還在,也絕對保不住她。

黑影從每個方向齊齊包抄,身在其中絕無退路,必死無疑。

——不過,白霜行也沒想逃。

暗影四溢,有如海上的巨浪狂風。

屬于厲鬼的威懾力遮天蔽日,白霜行咬緊牙關,讓自己不至于在下意識的恐懼中迷失恍惚,迅速點開技能面板。

【是否使用技能,守護靈?】

這是宋家奶奶的能力,一個非常強力的群體性防禦技能。

耳邊響起幾聲若有若無的幻聽,眼前掠過虛無缥缈的暗影,白霜行沒有理會,凝神屏息。

她選擇【确定】。

一瞬間的死寂。

随之而來的,是一聲微弱轟響四散鋪陳,打破夜色阒靜——

溫潤亮色傾瀉如銀河,頃刻将在場幾人渾然籠罩。在這種鋪天蓋地的亮芒之下,暗影被完全淹沒了色彩,好似日出東山,暮色消退。

也恰在此刻,白霜行握緊手中小刀,直攻鄭言河!

不知怎麽,當那抹亮光出現時,他精心準備的殺招全盤無效。

一人一鬼距離極近,鄭言河躲閃不及,又傷不了她,只能下意識召回一道黑影,牢牢護住自己心口。

萬幸,白霜行的目标,是那道黑影所在的脖子。

喉嚨被割破,沒有沁出血跡,唯有黑影頹然跌落。

與此同時,【實體化】技能時間到,男人的身體漸漸消散,又一次回到半透明狀态。

他還活着,準确來說,是沒有魂飛魄散。

他贏了。

幸存的感受讓他喜不自勝,鄭言河顫抖着咧開嘴角,從喉嚨裏發出噙笑的嗬嗬聲響。

這個愚蠢的女人……

以為讓他擁有實體,就能用小刀了結他的性命嗎?

鬼魂與人類截然不同,就算有了實體,也不可能被一刀斃命。他的弱點,根本不在脖子上。

可惜,她沒機會了。

周身的白光緩緩消散,【守護靈】作用褪去,鄭言河摸了摸脖子。

現在,輪到了他的回合。

他沒留給白霜行反悔的時間,身後暗影彙聚,正要發起新一輪的攻勢,鄭言河卻猛地愣住。

在他心口的位置……迸裂開一陣劇痛。

這不可能。

男人不敢置信地低下頭。

一簇幽藍色火焰,将他的胸口徹底貫穿。

在登樓之前,白霜行等人就曾商量過:

就算讓鬼魂實體化,怎樣才能保證鄭言河被一擊斃命呢?攻擊頭顱?喉嚨?還是心髒?

他是這場白夜的主宰,擁有絕對的主場優勢,就算白霜行使用【焚心之火】,一旦沒擊中要害,也絕對殺不掉他。

那樣一來,他們的技能就全廢了。

所以,只能用詐。

這從來不是白霜行一個人的戰鬥。

先由季風臨将她送往鄭言河身邊,落地時,再由文楚楚發動技能【實體化】,打鄭言河一個措手不及。

而【守護靈】,給予了白霜行靠近鄭言河、不被他秒殺的機會。

在極度慌亂的狀态下,他的第一反應,一定是保護自己的要害。

從頭到尾,鄭言河一直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旁觀者位置。

在他看來,人類與倉皇逃竄的動物沒什麽不同,而他則是掌控全局的獵人,只需要靜待時機,就能把他們一網打盡。

殊不知,在他難以察覺的暗處,還潛藏着另一位真正的、自始至終潛伏着的捕食者,只等獵物上鈎,自行露出馬腳,然後——

直攻他死穴。

【當前可使用技能】

【焚心之火】

【持續時間:十分鐘】

【使用對象:無限制,對人類、厲鬼、任何非人異生物皆可造成傷害】

這才是被白霜行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她真正的殺手锏。

守護靈的餘威尚未散盡,黑影與她仍有一段距離。

而鄭言河,近在咫尺。

……這怎麽可能。

這群人類,怎麽會做到這種事?

鄭言河止不住身體的戰栗,嘴唇輕顫,望向身前的人。

白霜行在笑。

她身邊殘存着柔軟淺淡的白光,被光線勾勒出側臉流暢的輪廓,薄唇微微張開,雖然揚着嘴角,吐出的字句卻好似致命毒蛇。

“啊……”

她的聲音很輕,羽毛一般掠過耳膜:“原來,弱點是心髒。”

話音方落。

幽異磅礴的火焰沖天而起,以銳不可當的勢頭,逐一席卷斑駁的牆壁、幽冷漆黑的樓道,以及嘶吼着的一具具屍體。

業火幽藍,兇戾似猛獸,沉凝如深淵,摧枯拉朽,蕩開層層劇烈沸騰的餘韻——

一舉吞噬鄭言河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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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墨,這個神奇能力的擁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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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接觸,複制他過去的經歷,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撒謊。
從不示人的珍貴傳承?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曾經的經歷,就能獲得他所知所會的全部。
以經歷為材料,智慧為爐火,鑄造的每件裝備都獨一無二,值得百代傳承。
“賺錢吧,學習吧,修行吧,歷練吧,然後當你遇見了我,你的,就是我的!”
——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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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召喚師

我真是召喚師

“求求您,教教我如何才能和女天使關系更好?”
某十二翼戰天使懇求的問道。
“請教您,如何才能忽悠更多的人信仰我的教派?”
某魔界大魔頭如是問道。
“您知道如何才能把昨天晚上我家痛經死的貓救活?”
某天界聖母不好意思的悄悄問我。
“各路大神,各路大仙,我不是上帝,真的只是召喚師。”
我痛苦的說道。
這是一個窮小子,如何因為意外獲得空間變成主宰六界的大召喚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