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節
呢?
沒有答案,這個答案也是他一直在苦苦追尋的真相。
第13節
四周安靜極了。
五更天,寒露重,雖然四月初了,夜間依舊很冷。
他覺得有點涼了,收了收衣斂坐起來,這時,看見前面站着一個人,自他來後,附近沒有人走動,想必此人早就來了。
因為黎明前的黑暗看不清,所以不知站了誰。
那人身姿挺撥,背對着他,面朝大路,離他也就幾步遠的距離。
能在更深露重的夜裏迎大路站着,想必是在等什麽重要的人吧?
高馳不想關注旁人的事,又上心頭,反複回憶一些是否漏掉的細節,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初為人父不見喜悅,還讓大舅哥親自動手,摔死剛出生的孩子呢?
除非孩子不是自己的。
他眼睛一亮,完全有這可能。
可是又不太對,若孩子不是自己的,那代表着女方婚前失貞,這可是傷風敗俗的大事。
漢人講究三從四德,婦人婚前失貞會讓娘家人擡不起頭。
可是七斤這個做大舅哥的,一點也沒有擡不起頭的樣子。
那個忙裏忙外的接生婦,也問了一句“摔了嗎?”那語氣像是在問你吃飯了嗎?這般稀松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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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說摔了,婦人又說丟出去。好像丟一只死貓死狗那般。
高馳有些想不通,到底金貴哥和他媳婦有什麽別人都知道而且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這個秘密恬好是他不知道的呢?
天色漸亮,能看清楚些了。
站在前面的人竟然是大花,奇怪,大花為什麽在這裏?
大花站姿挺拔,迎風而立,穿得也單薄。
高馳跳下草垛,太冷了,他需要走動幾步暖暖身子,他走過去問了句:“大花,你為什麽在這裏?”
大花回頭看了他一眼,晨曦之間,看不清神色
“昨天你成親,昨晚不是你洞房花燭夜嗎?怎麽天還沒亮你就出來了?”
他敢肯定,大花比他先來,而且不知道來這裏站了多久了。
大花的反應很遲緩,他張了張嘴,聲音幹澀:“嫂嫂怎麽樣了?生了嗎?”
嫂嫂是誰?
哦,想起來了,昨天大花娶了金貴哥的妹妹,那金貴哥就是大花的哥哥,金貴哥的媳婦他就該喊一聲嫂嫂。
高馳悶聲悶氣地說:“是兒子,金貴哥有兒子了。”
大花輕哼了一聲:“都沒同過房,金貴哥哪來的兒子?”
高馳暗驚:“是嗎?難怪。”
“摔了嗎?”
那婦人也這麽問,大花也這麽問。
高馳清了清嗓子:“大花,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把剛出生的孩子摔死。金貴哥還很兇的樣子,說我不是漢人,還問我有什麽目的,我,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完全沒搞清楚狀況,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大花看他的眼光,像看個傻子,半晌,才冷笑道:“我也懷疑你不是漢人。”
“這跟是不是漢人有關系嗎?我生長在大都,北方漢人極少。南方尤其是臨安的漢人多。可能南北風俗上有差異,我己經努力适應了。”
大花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想看他是否說慌,但沒有找到破綻。
因為大花一直沒有回答他,場面一度很尴尬。
過了會兒,高馳試着轉個話題:“大花,你在等誰?”
“……”
“洞房花燭夜,你不在房裏陪新婚妻子,跑到這大路上吹冷風做什麽?”
大花擡眸遠挑,悠悠地說:“我們的父親曾經在這裏等了一夜,去年金貴哥也在這裏等了一夜,今日換我站這裏等一夜,而将來,我們的兒子還會在這裏站着等一夜。”
高馳:“……”
不多時,看到有輛牛車駛來。
大花趕緊迎過去,給車夫付了錢,又詢問了幾句,他等的人到了。
高馳上前去:“要不要我幫忙。”
大花回頭看了他一眼:“我接自己的媳婦回家,你能幫什麽忙?”
此時車簾己打開,車內坐的人竟然是二妹。
新婚之夜,新娘竟然外出了?
大花又說了一句:“你在北方可能見得少,官府有政令,新婚之夜,貴族擁有漢家新娘的初.夜權。”停頓了一下:“所以南方漢人有個習谷,摔.頭胎。”
然後背上自己的媳婦就走了,走了,走了。
高馳僵在當場,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摔.頭胎”,火石電光一瞬間,所有的事都想通了,為什麽金貴哥看都不看一眼孩子,七斤就将孩子摔死了,接生的婦人問摔了嗎?像問一只小狗小貓那樣,滿眼的嫌棄,別放院子裏,丢出去,晦氣。
金貴哥的媳婦并非自願婚前失貞,而是,而是迫不得已。
自滅南宋建立大一統天下,當今歷代皇帝都不讀漢書,不學漢字,已歷經十四位皇帝,官場依然用元蒙語做為标準官話。
因為雙方文化不相通,官方拒絕融入漢人,反過來,卻希望漢人多融入自己的文化,首先就是要讓漢人多生混血孩子,這項政策是一直都有的,因為他不喜女色,所以對漢人新娘初.夜權的規定從未上過心。
但從未上過心的事,竟然親歷了,發生金貴哥身上。
漢人為了保持血統的純淨,會把新媳婦生出的第一個孩子摔死,第二個孩子才被用來傳宗接代,因此形成了“摔.頭胎”的習俗。
明知積少成多,勢必爆發,為何朝庭還要這樣做?
“我們的父親曾經在這裏等了一夜,去年金貴哥也在這裏等了一夜,今日換我站這裏等一夜,而将來,我們的兒子還會在這裏站着等一夜。”
大花說這話的時候,不悲不喜,就像在講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他很想跑去問金貴哥一句,你舍得嗎?你心裏有恨嗎?你這麽重視家人,你站在路口等了一整夜,只為接回新媳婦,你的親妹妹也如此,你這個做舅舅的,将來還要親手摔死妹妹生下的頭胎。你的父親也如此,将來你的孩子也會如此,你會恨嗎?你會反抗嗎?
可是不敢問,因為他怕知道結果,如果金貴哥說會恨怎麽辦?
這個結果讓他後背生寒。
會恨然後要反抗嗎?
敢反抗嗎?
如果真的反抗,那就是造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他覺得對漢族女子的侮.辱比起屠殺,更能觸動世人的神經,何況這種長久的侮辱是“成制度”的。
只怕暗中已經被漢人詛咒了祖宗十八代了。
……
這一整天,高馳過得很矛盾,心裏的事太多了,不便對人講,什麽事都悶心裏,當然心事重重的樣子。
大花作為中間調和人,跑去跟金貴哥講了與高馳的談話。
高馳說他之前生活在大都,那邊北方地區漢人少,不像咱們南方這邊的漢人多,南北風俗上有差異,所以他才不曉得摔頭胎的習俗,還說你兇了他幾句,我估計他就有點慫了。
金貴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高馳又不是本地人,雖然已經在努力學南方漢語,但很多生活習俗上差異很大,例如他從未見過南方的蜚蠊(蟑螂),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說他們北方的蜚蠊只有豆子大小,南方這邊的蜚蠊竟然有核桃大小還會飛。
那麽他不知道南方漢人摔.頭胎的習俗,我那麽兇他,也是誤會他了。
想通了這一點,金貴主動跑去跟高馳示好,哄了兩句,高馳又眉開眼笑的樣子,倆人又合好如初。
金貴晚上還是回來睡,沒有睡媳婦哪裏,據說生孩子的時候見大紅傷了身子,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生,這幾天找了些郎中來瞧瞧,都搖頭嘆息。
生活還在繼續,日子過得按部就般。
……
爺爺摔倒了。
那晚爺爺去老朋友家喝喜酒,據說人家年近七旬的老頭,納了一位芳齡十七歲的小妾,所謂蒼蒼白發對紅妝,一樹梨花壓海棠。
他們那幾位老友相聚,就多喝了兩杯。
原本可以将就住一晚再回來,爺爺挂念着家裏養的雞,走的時候沒有關雞籠,擔心那雞晚上瞧不見跑別人家去了,硬要回家關雞籠。
就這樣,兩位住得近的老友互相扶持着走回來。
天黑路滑,一腳沒踩穩,爺爺就滑進了路邊的田坎下,也不知道摔到哪裏了,哼哼叽叽地叫了兩聲,他那老友也喝多了,就這麽在田坎上趴着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倆老頭子才被農人發現。
金貴聽說爺爺是被擡回來的了,趕緊回來查看。
大夫來看過,說腿扭傷了,因為一直喊腰疼,估計腰也傷了,淹在水田裏一整晚,又受了寒,只能卧床休息。
若是四十年前扭傷這種小事,休息兩天就能起床,但現在爺爺老了,老年人最怕這個,靜養吧。
爺爺平時身體硬朗,數十年來就沒怎麽生過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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