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告狀 (1)

幾個女人楞了一瞬間,反應過來,轉身就跑。

杜春分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敢置信地轉向李慕珍。

李慕珍無語又想笑:“這幾個慫貨。”撿起水桶,“虧我還想拉住你,怕咱倆打不過她仨。”

“難怪只敢在背後說我。”杜春分接過水桶。

李慕珍:“我拎着吧。”

杜春分邊走邊放下衣袖。

走到荒草邊,杜春分不禁停下。

“咋了?”李慕珍問。

杜春分指着被踩踏的荒草。

“這裏啥時候多了一條路?”

杜春分:“走的人多了。”

李慕珍忍不住問:“你是說,除了陳月娥她們,還有別人?”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倆人到河邊,目之所及處空無一人。但河邊有很多腳印。

杜春分:“嫂子,今兒星期幾?”

“好像星期四。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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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春分用腳比劃那些腳印,“這些應該是咱們家屬區上班的那些人的腳印。”

“她們星期天來過?”

杜春分:“我也是猜的。不過不用管。她們的網跟我的一樣。”

“你咋知道?”李慕珍問出口,自個也知道了。就陳月娥那個德行的,要知道別人用小網,剛剛壓根不可能回去。

杜春分挽起衣袖,李慕珍跟着她下到水邊。

水邊的螺多的像她們沒撿過一樣。

李慕珍挑個大的,拿在手裏跟小石頭一樣重,“這裏的螺可真大。”

“水質好,還沒人吃。”杜春分說話間挑幾個扔桶裏,“嫂子,我們上次一直朝南,這次朝北去吧。”

李慕珍轉過身往北走五六米的樣子,發現大螺一個挨一個,“要是擱我們老家……”

“你們老家的螺甭想長這麽大。”

李慕珍點頭:“是呀。鹌鹑蛋那麽大點的都快被吃絕種了。還是這裏好,要啥有啥。”

“要不人咋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杜春分又撿幾個扔進去,水桶底蓋滿了,“照着咱們這個速度,半個小時就能回去。”

半小時,杜春分撿了大半桶。

李慕珍不拎不知道,一拎她自個的桶吓一跳,“這麽多咋吃?”

“回去問問姜玲?”

李慕珍以前在老家得照顧孩子,還得幹家務活和地裏的活兒,沒空跟鄉鄰鄉親侃大山。養成習慣,來到這裏一時閑下來,也不愛串門子。

人家都去師長家,政委家,她怕被說巴結領導,也怕自己啥也不懂,說錯話得罪領導夫人,陳月娥等人喊她出去,她就到門口站一會兒。

整個家屬區,跟她有來有往的除了杜春分,只剩姜玲。

見到姜玲,李慕珍要分她一半。

姜玲想嘗嘗,可她肚子太大,沒法彎腰挑螺肉,“我怕吃這東西。”

李慕珍轉向杜春分。

杜春分:“我們家再好的東西也只能吃兩頓,多了幾個孩子就夠了。”

李慕珍又轉向坐在地上玩兒的幾個孩子。

杜春分喊:“甜兒,娘做的魚好不好吃?”

“我不要吃魚!”甜兒大聲說。

杜春分看向倆人,“聽見了?”

李慕珍問:“這是吃夠了?”

“是呀。剩的幾條被我腌了。糟魚應該放酒,家裏沒酒,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杜春分沒做過糟魚。腌糟魚的法子還是聽以前同事說的。得虧魚不要錢,否則邵耀宗回來又得念叨她。

李慕珍聽人說過“糟魚”,至今沒見過,無法回答,“我這螺就不給你們了?”

杜春分:“你明天下午做一頓,後天中午再做一頓就差不多了。”頓了頓,“家裏沒菜,我得去副食廠。你們去不去?”

李慕珍和姜玲不用伺候孩子,早上就把菜買好了。

杜春分領着四個小不點一進副食廠,甜兒和小美就把她往賣蝦的攤位上拽。

螺肉收拾起來麻煩,明天中午肯定來不及。明天中午吃大蝦,杜春分就買一條鲈魚和一把小青菜。

甜兒氣得撅着小嘴,哼哼哼哼地悶頭往外走。

小美二話不說跟上去。

平平和安安看了看甜兒和小美,又看看杜春分,一臉為難。

杜春分失笑:“去吧。我再買點蔥和姜。”

倆孩子拔腿去追。

杜春分向來說一不二,甜兒雖小,但她很清楚這點。妹妹們抛棄娘,追上來“安慰”她,甜兒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她娘一般見識。

姐妹四人手拉着手,蹦蹦跳跳晃晃悠悠往家走。

她們人小腿短,杜春分身高腿長,她們走着玩着,杜春分走的快,趕她們到家門口,杜春分就追到了胡同口。

出了胡同就是陳月娥家。

陳月娥打開門,一看杜春分,嘭地一聲把門關上。

靠着自家大門等娘的幾個孩子吓了一跳。

甜兒反應過來就朝東跑。

杜春分已到廖家門口,攔住小孩,“幹嘛去?”

“我看看。”甜兒勾頭朝東邊陳月娥家看去。

杜春分:“看她幹啥?別污了你的眼。”

刷一下,大門又打開。

杜春分回頭看去。

陳月娥出來,瞪着眼睛看着杜春分,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她。

杜春分收回視線,小蔥遞給甜兒:“拿着。娘開門。”

有娘撐腰,甜兒才不怕她,一邊跟杜春分朝家去,一邊回頭瞪陳月娥。

陳月娥仗着杜春分背對着她,揚起巴掌吓唬她。

甜兒抓起土坷垃就砸。陳月娥吓得條件反射般躲一下,甜兒哈哈大笑,扔下手中壓根沒扔出去的土塊。

陳月娥氣得搜一下竄過來。

杜春分轉過身。

陳月娥猛地停下腳步。

杜春分把魚往院裏一扔,對幾個孩子道:“進去。”挽起衣袖,出來走兩步,瞬間離陳月娥只剩一步之遙。

陳月娥比她矮太多,孔營長不在,廖政委家沒人,打起來連個拉開杜春分,幫她的人都沒有。

“你,你想幹什麽?”陳月娥虛張聲勢,“杜春分,這裏是部隊,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杜春分笑看着她:“還知道撒野?”斂起笑,神色嚴肅,冷聲道,“滾!”

陳月娥吓得打了個哆嗦,又不甘心,擡起胸膛。

杜春分握着拳頭,活動手腕。

陳月娥的氣焰頓消,結結巴巴道:“我——我懶得跟你這種人一般見識。我做飯去!”三步做兩步走,迅速竄回家。

杜春分撿起已經被她摔死的魚。

魚收拾幹淨,抹點鹽,姜絲放魚腹中,給魚按摩一會兒就去洗蔥。

小蔥切段,放幹淨的碗中,加大醬、醬油和少許清水,攪拌均勻備用。杜春分去刷田螺。

等田螺換盆幹淨的水,魚腌的也差不多了。杜春分把蔥水連同蔥澆魚身上,然後上鍋蒸。

廚房裏還有一點木柴,杜春分就把大鐵鍋拎到外面,加水放箅子,中間蒸魚,空着的地方熱苞米餅子。

杜春分忙的時候甜兒和小美不敢搗亂。她一閑下來燒火,甜兒和小美跑過去,稀罕娘的平平和安安也圍上去。

“餓了?”杜春分溫和地笑着問幾個孩子。

平平和安安抿抿嘴。

小美點一下頭。

甜兒耍賴搬趴在她背上,“娘,我不要吃魚。”

杜春分反手朝她背上一巴掌,“站好!”

“甜兒站好啦。甜兒可以吃蝦嗎?”小孩扒着她的肩膀,勾着小腦袋問。

杜春分想揍她又想笑,“蝦太貴。”

“爹發工資啦。”甜兒甜甜地說,“好多好多錢,可以買好多好多啊。”

杜春分想了想,“那是你爹的錢。我們得問問你爹。你爹要說,甜兒想吃什麽買什麽。娘天天給你們做蝦吃。”看向平平和安安,“好不好?”

倆孩子很想違心地說不,可是她們真的很想很想吃蝦,就使勁點一下頭。

“再過二十天邵營長就回來了。”

甜兒攤開小手,“這麽久啊?兩把手數不過來欸。”

杜春分看到鍋冒白煙,就去爐子上倒熱水,給幾個孩子洗手。

四個孩子乖乖坐好,杜春分把碗筷放桌上。

沒有處理刺的魚,照例給每個孩子挑一些魚肉放碗裏,澆上一點湯汁,不給她們自個夾魚的機會。

杜春分本想做紅燒魚。好些東西家裏沒,副食廠也沒有,只能做清蒸魚。

清蒸魚和酸菜鯉魚的味道完全不一樣。這邊的大蝦肉緊實,鲈魚細嫩爽滑,跟蝦肉的口感也完全不同。鲈魚肉嫩歸嫩,肉質一點不面。魚肉塊比帶魚大,幾個孩子扒拉一塊就把嘴塞滿了。肉香充斥着整個口腔,吃的非常滿足。

杜春分發現甜兒又眯眼,故意問:“不好吃?”

“好吃!”甜兒扒拉一大口,果斷抛棄苞米餅子。

四個孩子扔下四塊餅,杜春分放回去三塊,最後那一塊掰開分別放入孩子碗中。

甜兒嫌棄:“我吃飽啦!”

“餅沾上醬汁也好吃,你嘗嘗。”

光吃魚不吃主食,最多三點幾個孩子就餓。她不可能那時候做飯。否則八點左右她還得從床上爬起來做一頓。

平平和安安聽話,舀一點湯汁澆餅上,扒拉到口中,就忍不住看杜春分。

杜春分:“好吃嗎?”

平平弱弱是說:“好吃。”說完就看甜兒。

甜兒相信她,不相信她娘,“好吧。我嘗嘗。”

加了汁的玉米餅有鹽有油有滋有味,肯定比幹巴巴的餅好吃。

甜兒太小,不懂這麽簡單的道理,很是意外的看着她娘,這次居然沒騙人。

杜春分又想揍她,“快吃!吃完在家玩兒,娘上山找木柴,咱家的柴快燒完了。”

“娘,我也會撿木柴。”甜兒甜甜地說。

杜春分很不客氣拒絕:“你不會!”

甜兒鼓起腮幫子,微微低頭,眼睛上翻,深深地看她一下,埋頭大口吃魚。

沒等她吃好,姜玲進來。

姜玲這些天經常來串門,不用特意招呼,杜春分給她個板凳,繼續盯着孩子吃飯。

飯畢,杜春分跟往常一樣刷鍋洗碗,收拾廚房和客廳。

姜玲看她半小時就把裏裏外外弄幹淨,不禁佩服,“嫂子幹活真利索。”

“在飯店練的。”杜春分擦擦手,拿掉圍裙,“不快不行。飯店大部分菜現切現做,幾分鐘就得出一個菜。”

姜玲想象一下大飯店的廚房,煙霧缭繞,熱火朝天:“很辛苦吧?”

杜春分:“幹啥不辛苦啊。”擡頭看了看太陽,頂多一點鐘。

她家離山近,上山下山來回兩個小時足夠了。

不着急去,杜春分把邵耀宗的舊軍裝拿出來。

“嫂子這是幹啥?”姜玲好奇地問。

杜春分拿起剪刀:“拆了給她們幾個做衣裳。”

姜玲:“等着穿嗎?”

杜春分微微搖頭。

“不等着穿就好。”姜玲看了看肚子,“等這孩子出來,我就有空了。”

杜春分愣了一下,想起她跟姜玲說過做衣服,笑了:“其實我也會。雖然做的不好看,但好歹能穿。”

“啥不好看?”

李慕珍見門開半拉,也沒敲就直接進來,“聊啥呢?”

杜春分看過去,她拿着一只鞋底,兜裏還裝一只沒納的鞋底,“嫂子又給誰做的?”

每次李慕珍來找她唠嗑都拿着鞋底。杜春分本以為是一雙,仔細留意,有大有小,看鞋底的寬度,有男有女。

邵耀宗結婚晚。餘文龍團長結婚也晚,因為早年連着好幾場大戰,他回到後方都難,甭說考慮婚姻大事了。

倆人兩個孩子,都是男孩。老大到秋才上初中。

李慕珍看了看手裏的鞋底:“我婆婆。”

“你婆婆?”杜春分記得李慕珍說過,餘團長兄弟好幾個,還有幾個姐妹,“你那些妯娌呢?”

李慕珍:“她們都忙。”

“不是忙不忙的問題。從這兒寄回去夠買雙新的。”杜春分前後兩個婆婆都不是人,她也不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李慕珍笑道:“我知道。姜玲也問過我。這不是過些天得回去接孩子嗎。”

“你自己回去嗎?”姜玲聽她的口氣像。

李慕珍以前沒出來過,可不敢一個人回去。這些日子跟餘團長在一塊,餘團長每天提點她一點,李慕珍覺得自個能行。

李慕珍點一下頭:“別說我了。你倆剛才說啥呢?”

姜玲朝杜春分腿上努努嘴,解釋給李慕珍聽,“嫂子,你說,要是男孩子,穿成啥樣都無所謂,反正調皮,穿不幹淨,也容易破。甜兒她們幾個都是小姑娘啊。”正巧甜兒背對着,“嫂子,你看甜兒的褲子。”

李慕珍早就發現了,針線縫的很大。因為不知道誰縫的,一直沒敢問。

“春分妹子縫的?”李慕珍皺眉:“咋不給孩子縫密一點?”

杜春分看一眼甜兒和小美,“天氣越來越熱,過幾天就穿不着了。再說,也穿不幹淨。”

甜兒和小美同時轉過身。

杜春分:“說的就是你倆。早上才換的,看看你們的衣服。”

菜地濕漉漉的,沒法再往松軟的地上一跪堆土丘。幾個孩子也沒老實。上午坐在堂屋地上玩兒,吃過中午飯靠牆打滾。牆和地被她們幾個蹭的,那叫一個锃亮。

甜兒低頭看看,很幹淨。仰頭看她娘,哪兒髒啦。

“轉過身去。小美,看看姐姐背後。”

小美看看,姐姐穿的黑褲子,可屁股那一塊已經變成土色。腿上也有很多泥土。小美擡手給她拍拍,“幹淨啦。”

杜春分氣笑了,“小美,轉過來讓姐姐看看你的。”

“我也有啊?”小美驚呼。

杜春分:“問你姐。”

小美也不信她娘,身體轉過去,腦袋面向她姐。

甜兒吸溜嘴:“好髒啊。”擡手一拍,塵土飛揚。

杜春分:“平平和安安身上也有。”

倆小孩驚得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她們也那麽髒。

甜兒和小美把她倆拽過來,姐妹倆同時拍打平平和安安的衣服,平平安安也想看看,頓時被塵土嗆得咳嗽。

杜春分問姜玲:“這跟男孩子有啥兩樣?”

姜玲脫口說:“還不是嫂子你不管。”

杜春分:“四個孩子管得過來嗎?”

姜玲語塞。

李慕珍想起她家倆孩子小的時候,經常把她氣的腦充血,“管不過來。”

杜春分朝姜玲努一下嘴,“她還沒孩子,說再多也沒用。”

李慕珍點頭:“話雖這樣說,可外人不知道。針眼那麽大,就不怕別人說你這個當娘的不盡心?”

“誰說誰幫我縫衣裳。”杜春分看向姜玲,“平平和安安的衣服就是她縫的。嫂子,要不回頭我把衣服裁好,你幫我縫?”

李慕珍啞然,繼而哭笑不得:“還賴上我了?”

“不幫忙,還說我,我欠你的啊?”杜春分挑着眉頭問。

李慕珍服了她了,“行,我幫你縫。不過咱先說好,過些天再去網魚,可得讓我跟你一塊。”

“行!”杜春分答應的痛快。

離孩子放暑假還早,李慕珍不急着回老家,就把鞋底裝衣兜裏,“還有幾件都拿出來,我幫你拆。”

姜玲道:“我也能幫你拆。”

“就一把剪刀。”杜春分道。

李慕珍:“線頭用牙一咬就斷了。”

杜春分不愛幹縫縫補補的活兒,她倆這麽不客氣,她就把邵耀宗的舊軍裝全拿出來。有冬裝有夏裝,有外套有襯衣。

十幾套衣服,看起來一堆,李慕珍驚訝:“這麽多?”

“破的也沒舍得扔。太破的撕開留着納鞋底。”杜春分道。

李慕珍不禁啧一聲:“小邵可真會過日子。”

“錢給他爹娘了,不會過可不行。”杜春分陰陽怪氣地說出來,李慕珍忍不住看姜玲,啥情況啊。

姜玲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

李慕珍試探着問:“給老人點錢,應該的吧?”

“他以前的工資都給他爹娘和平平安安以前那個娘。”倆孩子也在,杜春分沒敢說“生母”之類的詞,“讓他們照顧平平和安安。你看倆孩子瘦的。”

李慕珍不看也知道,“那還給?”

“他那人,在外面可能精明,在家事上糊塗的很。”杜春分搖了搖頭。

姜玲不禁問:“這個月工資沒給吧?”

杜春分:“廖政委給我了。”

姜玲:“那以後錢都由你拿着。”

李慕珍搖了搖頭:“一分不給不現實。再說了,小邵孝順,也不可能同意。”

杜春分冷笑:“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李慕珍一看她這樣,總覺得邵耀宗回來,倆人能打起來。

“春分妹子,那畢竟是生他養他的爹娘。”

杜春分:“生了。沒養。要不是邵耀宗命大,早變成一堆白骨。”

姜玲想想邵耀宗的脾氣,“邵營長怕你,嫂子好好說,說不定能說通。”

“懶得跟他廢話。”杜春分“咔擦”撕開衣服。

姜玲莫名覺得後背發涼,脖子疼。

李慕珍想到杜春分會兩下子,“大妹子,老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小邵再咋說,也是咱們部隊的軍官。”

杜春分不禁轉向她,“嫂子想啥呢。多大點事啊。”

李慕珍聽出她潛在意思,還不至于動手。

“那你打算咋辦?”李慕珍不放心。

杜春分的辦法多得很。要是姜玲和李慕珍沒忍住,回頭跟蔡副營長和餘團長一說,傳到邵耀宗耳朵裏,她可就白忙活了。

“見機行事。嫂子,先不說這些。你們趕緊拆,我等一下上山。”

李慕珍:“螺還沒吃,上山幹啥?”

“弄些木柴炖螺肉。今兒的天一會兒多雲一會兒晴,我估計這幾天得下雨。”

李慕珍擡頭看了看天,她來的時候還是晴空萬裏,現在已是烏雲遮日。

“難怪我總覺得鞋底潮,沒早幾天好納。”李慕珍不禁說。

姜玲沒聽懂:“潮?”

杜春分:“這邊離江近,離海近,天氣不好空氣裏的水汽重。不過這裏不是南方,不明顯。聽我師兄說,在江南沿海,明天下雨,今天屋裏的地就潮的沒法看。”

“南方我聽說過,到處是水。”姜玲道。

杜春分沒過去,沒法細說,點了點頭:“嫂子,你們先弄着,我現在就去?”

“要不要我跟你一塊?”李慕珍問。

杜春分:“不用。我又不弄樹。”衣服放小板凳上,找根麻繩,“撿點樹枝就回來。”轉向幾個孩子。

“娘,我聽話!”甜兒大聲說。

杜春分想笑:“行啊你,會搶答了。”

“不搶,娘,娘說個沒完。”小孩嫌棄的皺了皺鼻子。

杜春分虛點點她:“回頭再收拾你。嫂子,姜玲,麻煩你們了。”

“沒事,沒事。”杜春分答應帶她網魚,她要不幫她幹點什麽,心裏也別扭的慌。

姜玲也是這樣想的:“嫂子,咱們誰跟誰啊。別瞎客氣了。”

杜春分不再客氣,到山上轉一圈,找幾棵枯樹,爬到樹上掰樹杈。讓她彎腰一點點撿,她才不幹。

十多分鐘,地上就滿了。

杜春分跳下來,碼齊,繩子一捆,又過十來分鐘就到山腳下。

來回不過一個小時。

姜玲是真服了:“嫂子,你咋幹啥都這麽利索?”

你要是會兩下子,你也利索。

“大妹子不利索,一個人哪能照顧四個孩子。”李慕珍說出來,臉上的笑凝固,不禁指着外面。

姜玲朝外看去,空無一人:“嫂子咋了?”

李慕珍吞口口水,“小杜,快出去看看。”

杜春分把木柴往路上一扔,跑到外面,朝東,啥也沒有,轉向西,看到四個女人。其中一個人的背影格外眼熟,正是陳月娥。

“是不是?”李慕珍不等她進來就問。

杜春分:“是她。”

家屬區能牽動兩人神經,還能讓李慕珍失色的人,只有陳月娥。

姜玲好奇:“陳月娥又咋了?”

李慕珍看杜春分,因為她不能确定。

杜春分:“沒有網抓魚,改學我們,拎桶撿田螺去了。”

姜玲頓時忍不住擔心:“不會被她們禍害光吧?”

“不會。光河這邊她們就撿不過來。”杜春分想起什麽,扯了扯嘴角。

姜玲:“嫂子笑啥呢?”

笑陳月娥。

杜春分總覺得陳月娥不會做。否則發現漁網買錯,她可以去撿螺。陳月娥反倒像實在沒辦法了才去。

可惜她沒證據。

“現在我也說不準。明兒就知道了。”杜春分把繩子解開,長長的樹枝擺成小段,碼放齊整搬去廚房。

杜春分做事快,她把木柴弄好,又跟姜玲和李慕珍把衣服全拆了,太陽将将落山。

李慕珍和姜玲回家做飯,杜春分也去洗菜煮挂面。

翌日上午,杜春分帶着四個孩子買兩斤大蝦。

不論售貨員還是買菜的軍屬都忍不住打量杜春分的那一兜子蝦。

杜春分一句“給幾個孩子補補”。衆人一看平平和安安瘦瘦的模樣,口氣瞬間變成贊同。有人甚至建議杜春分買只母雞。

杜春分才不會說,她吃雞不用買,山上多的是。半真半假地表示母雞太貴,魚蝦沒用再買母雞。随後就帶着孩子回家。

姐妹四個不缺伴兒,杜春分到家把門一關,她們就蹦蹦跳跳去卧室玩過家家。

苞米餅子吃完了,杜春分把蝦倒菜盆裏就去和面,中午蒸窩窩頭。

“春分,春分,在家嗎?”

杜春分手上全是玉米面,勾頭說:“門沒鎖,直接進來。”話音一落,門打開,“鳳儀嫂子?”

“幹嘛呢?”江鳳儀看她就露出一個腦袋,“這麽早就做飯了?”

杜春分整個人出來。

“和面?”江鳳儀把東西遞過去,“那這給你放哪兒?”

杜春分看過去,糧票、油票和布票,“放案板上吧。我一會兒收起來。謝謝嫂子。”

“客氣。我就是管這個的。”江鳳儀不禁朝四周看了看,“幾個孩子呢?”

“這兒呢。”

稚嫩的童音傳過來,江鳳儀循聲看去,堂屋門口多出個邵甜兒,身上披着一個很大的衣服,拖拖拉拉跟龍袍一樣。配上她手舞足蹈的動作,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杜春分又嫌她丢人:“回屋去!”

小孩吐吐舌頭,扮個鬼臉,扭身回西卧室。

江鳳儀忍不住說:“你家甜兒真是,古靈精怪。”

“古靈?太看得起她。她就是個精怪!”杜春分不禁朝西北方向瞪一眼。

江鳳儀失笑:“哪有這麽說孩子的。”頓了頓,“你忙吧。我給姜玲送去。”到門口猛地停下——姜玲和李慕珍聯袂而來。

這都快做飯了,她倆來幹什麽啊。

江鳳儀心中好奇:“找春分?”

姜玲順嘴問:“嫂子也來找春分嫂子?”

“給她送補貼。”江鳳儀打開包拿出一疊票,“這是你家的。慕珍嫂子,你家那份在餘團長那兒。”

李慕珍點一下頭:“沒啥事了吧?”

江鳳儀當然有事,可看到倆人巴不得她快點走的樣子,反而決定留下來看看,“春分妹子在和面,找她什麽事?”不待她開口就喊杜春分。

三人就在她家門口說話,杜春分早聽見了,怕面吹幹了不好和,端着和面盆放到外面青石板上。她邊和面邊問:“啥事?”

李慕珍和姜玲直接往裏走。

江鳳儀猶豫片刻,跟進來:“要不要我幫忙?”

姜玲不擅長跟領導家屬打交道,老實巴交地說:“不用了。一點小事。”

江鳳儀一萬個不信。

什麽事不能等飯後啊。

“嫂子不是外人。”杜春分道。

姜玲看一下李慕珍。

李慕珍是團長家屬,廖政委的級別是副團。李慕珍不怕廖政委給她家老餘穿小鞋,“這事還得從昨兒說起。”先說陳月娥打算用網眼只有一根手指細的網抓魚,不巧被她和杜春分攔下來。陳月娥不甘心,又帶人抓田螺。說到此,李慕珍怒上心頭,大罵:“那個敗家娘們,不知道咋做,那麽多又大又好的螺全被她們扔化糞池裏。缺德玩意,也不怕老天爺劈她!”

轟隆隆!

一陣春雷從頭頂劃過。

李慕珍倏然住口,像被人掐住喉嚨。

江鳳儀眨了眨眼睛,擡頭看去,一片烏雲打西邊迅速飄來,頓時忍不住打個寒顫。十分不安地看看李慕珍,又看了看杜春分,視線停在姜玲身上。

姜玲張了張口,半晌沒憋出一個字。

杜春分想笑:“看把你們吓的。這幾天陰天,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慕珍嫂子,你昨兒還說要下雨。這麽快就忘了?”

“可,可——”李慕珍的喉嚨幹澀,“太,太巧了吧?”

杜春分:“你再說還得打雷。”

咔擦!

一道驚雷把暗淡的天色照亮。

杜春分道:“看見了吧?”

江鳳儀回過神,長舒一口氣,“吓死我了。”

杜春分好笑:“老天爺就算劈也不可能劈咱們。”

江鳳儀不禁說:“對。慕珍嫂子,那些螺現在還在化糞池裏?帶我去看看。”

“那有啥好看的?”那邊太臭,看到那麽多好東西還來氣,李慕珍不想去。

江鳳儀:“我等一下還得回部隊。”

李慕珍的眼睛一亮,瞬間精神:“走,我帶你去。”

杜春分:“姜玲,你也回去吧。別下大淋了雨,再淋生病。”

蔡副營長不在家,姜玲一個孕婦也不敢托大。

杜春分和好面,出去看了看,不見江鳳儀和李慕珍,她就把門從裏面闩上。

怕正做着飯下雨,杜春分老老實實用屋裏的爐子蒸窩頭。

窩頭的香味飄出廚房,雨水後的第一場雨落下。

杜春分把蝦煮好,弄半碗醬汁,然後把蝦和醬汁都放盛窩頭的筐裏,端着筐拿着筷子跑去堂屋。

雨下的太大,難得沒給孩子洗手,用濕毛巾給她們擦擦。吃好飯,杜春分把孩子的外衣脫下來,讓她們睡午覺。

甜兒和小美想玩水,趴在窗口往外看,雨一直下,很是失望的滾去床上,鬧着玩着玩睡着了。

下雨天溫度低,杜春分給她們蓋上薄被子,就把小桌子擦幹淨,在小飯桌上給幾個孩子裁衣服。

杜春分打小學廚學武,沒空穿針引線。比照孩子的衣服裁,裁的一個袖子長一個袖子短,猶豫片刻,卷吧卷吧塞包裏,去隔壁找姜玲。

打開門聽到說話聲,杜春分停下,循聲看去,陳月娥跟幾個女人正往東去。在陳月娥旁邊還有一個穿軍裝的年輕小兵。那小兵頂多二十五歲。

杜春分不由得幸災樂禍——活該!

“姜玲。”杜春分等一行人走遠,敲幾下隔壁的門,門開了一條縫。

姜玲從卧室出來,“嫂子進來。”

杜春分進去随手帶上門:“睡覺呢?”

“沒有。”姜玲搖了搖頭,“慕珍嫂子剛走。嫂子還不知道吧?陳月娥幹的事被部隊首長知道了。可能是鳳儀嫂子說的。”

杜春分确實不清楚:“咋回事?”

“還能咋回事。她浪費呗。”姜玲朝西看去,“我和慕珍嫂子以為就七八斤。部隊後勤帶人用鐵鍬挖出來,有三四十斤,跟小山一樣。慕珍嫂子說,後來師長的娘知道,跑過去一看,老人家心疼的快哭了。”

師長的娘沒八十也有七十歲。那代人非常苦,頭頂三座大山,甭說宛如小雞蛋大的螺,一把野菜也不舍得扔。再說三年前,有些地方連野菜也吃不上。聽說吃觀音土。

杜春分:“師長咋說?”

“慕珍嫂子沒見到師長。”姜玲搖了搖頭,“嫂子說,可能會是交給一團長和政委處理。”頓了頓,“雖說她浪費嚴重,可那些螺不是部隊財産,又是自己人,肯定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杜春分點頭:“這麽點東西,也不至于讓孔營長轉業。經此一事,大夥兒知道她啥人就夠了。”

姜玲非常意外。

杜春分:“陳月娥還不值得我費心置氣。”

“嫂子好度量。”

杜春分笑道:“但願你等會兒也能這樣說。”随即把東西拿出來。

姜玲不禁笑了:“我還以為啥。這個我擅長。嫂子,就放這兒,剪好我幫你做。”

“不用你做,幫我剪好。”杜春分可不敢累着她,“過幾天我下河抓魚給你幾條。”

幾條大魚得幾塊錢,能省下一筆,姜玲很開心。杜春分一走,她就拿着布去卧室,把被子攏到一角,床鋪平,在床上裁衣。

這場春雨來得急,走的也快。

翌日下午,天亮堂了。

剛下過雨路上很滑,杜春分藝高人膽大也不敢下河。

四月中旬,星期四下午,吃過中午飯,杜春分就拎着桶跟李慕珍倆人下河。

漁網在桶裏,不到跟前看不見,旁人就以為她倆撿螺。

陳月娥沒事就滿家屬區轉悠,得知杜春分又去撿螺,逢人就嘀咕,杜春分鄉下來的,沒吃過好東西,天天撿螺肉。

杜春分和李慕珍上次在橋北邊下網,這次跑去巧南邊。那邊至今無人光顧。倆人等一個多鐘頭起網,又網了好些條。

杜春分給李慕珍四條,然後用網蓋上,其他放她桶裏,倆人就擡着桶回家。

收獲來的太快,等倆人到家隔壁江鳳儀還沒下班。

大部分軍嫂都很勤快知趣,不知趣的陳月娥等人不敢上前,以至于沒人知道她們又弄十幾條魚。

杜春分家啥都缺,就是不缺腌菜的壇子。

三條魚留着吃,其他的都放屋裏陰幹,留着做糟魚。

四月底,杜春分又去一次。沒有特意選地方,在別的軍屬下網的地方撒網,倆個小時抓到七條魚。

七條魚三家分,換成錢一家也就一塊來錢,這次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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