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初見成效 (1)

稚嫩地童言童語讓邵耀宗不知該怎麽回答。

大道理她聽不懂。不說吧,小孩眼巴巴看着他。

“爹,不可以不給啊?”小美提着褲子從胡同裏出來。

胡同裏有痰盂,杜春分見她這樣就知道剛剛在撒尿。給她整理一下褲子,“你爹說,不可以。再說了,錢是你爹的,他不心疼,你着啥急。”

邵耀宗聽着這夾槍帶棒的話,不禁看杜春分。

杜春分:“你的爹娘不光是你的爹娘,還是你弟你妹的爹娘。閨女是你的,只是你的。你自個看着辦。我洗衣服。你們爺幾個回屋商量去。別弄得人盡皆知。”

甜兒扯一把邵耀宗。

邵耀宗蹲着,猝不及防,被她拽的踉跄了一下,穩住身體,小美又扯住他另一只手。

“別拉,先讓爹起來。”邵耀宗站起來,看着杜春分嘆了一口氣。

杜春分事不關己,道:“你的爹娘你做主,不用看我。真讓我說,你心裏肯定難受。”

邵耀宗想聽聽她怎麽說。

“斷絕關系!”杜春分很是幹脆的給出四個字。

邵耀宗頭也不回地跟幾個閨女回屋。

小美給邵耀宗搬個凳子。

邵耀宗正想誇誇她,四個孩子各自搬個凳子,坐到他對面,面無表情,神色肅穆。

三堂會審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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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耀宗嘴裏發苦,倒杯水一口氣喝半杯,解渴又順氣,“平平,安安,你倆也認為爹不該給爺爺奶奶錢?”

平平和安安跟甜兒和小美在一起,有說有笑有好有鬧。跟邵耀宗不熟,面露膽怯,神色不安地找甜兒和小美。

小美拉住安安的手:“不怕!他們打不過我們。”

“他們”是指誰,無需言明——邵耀宗的爹娘。

安安想起娘的話,弱弱地說:“他們不好。爹,不給。”說完使勁抿抿嘴,不由自主地露出緊張神色。

邵耀宗看着落落大方的甜兒,再看看明明比甜兒大半天,卻遠不如她的安安,心口又憋得難受。暗暗運氣,邵耀宗怕吓着孩子,輕聲問:“平平,你呢?”

平平不安地絞着手指,小聲說:“那個娘不好。”

“爹不給她錢。”以前孩子跟前妻,邵耀宗每月工資給她一半。現在孩子跟他,別想再要他一分錢。

平平不由地露出笑意,笑容很淺很淺,不細看很難發現。

邵耀宗又心疼的慌,“我——再給,再給他們,爺爺奶奶最後一次機會好不好?”看向幾個孩子。

甜兒歪頭問:“啥機會?”

“爹給他們寫封信,他們要是能理解爹,以後,以後——”甜兒睜大眼睛,邵耀宗脫口而出,“看他們表現。”

小美問:“啥表現啊?”

“表現好給一點,表現不好不給。”邵耀宗試探着問:“這樣行嗎?”

甜兒不禁皺了皺眉:“啥表現?”

邵耀宗想想,“他們要是疼你們,給你們買肉,買好吃的寄來,我們就給。”

“我們可以自己買啊。”甜兒搞不懂,“幹嘛要他們買呀?副食廠又不是沒有。”

邵耀宗噎住。

杜春分想給她閨女鼓掌。

邵耀宗沉吟片刻,道:“他們買兩次東西,我們給一次錢。”

杜春分心說,你想得美。

甜兒不是她娘,還是太小,想一下就點了點小腦袋:“好吧。”

邵耀宗松了口氣,趕緊轉移話題,“有吃的嗎?”

“爐子上有點小米粥。”杜春分大聲說,“本來是留她們餓的時候吃的。”

邵耀宗的身體起到一半停下,“你們餓不餓?”

甜兒搖了搖頭:“我要吃帶魚。”摸摸小肚子,癟癟的才有空吃好的。

邵耀宗看向平平和安安。

倆孩子毫不猶疑地搖了搖頭,态度很是堅決果斷,完全沒有剛剛的遲疑不定。

邵耀宗的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

一個多月前,孩子喝小米粥恨不得把碗舔幹淨。現在挑食,臉上還有肉。他走的這些日子,杜春分肯定什麽好吃買什麽。

即使這樣,他的工資才花一半。

濱海的東西比這邊便宜,結婚前他的工資大頭給爹娘,他爹娘和弟弟一家敞開了吃也吃不完。爹娘還經常寫信叫窮,日子過不下去。所以真像杜春分說的那樣,錢存起來也不給平平和安安花。

邵耀宗不禁朝外看去。

太陽底下,平平和安安的小臉紅撲撲的,頭發還是黃黃的,但不是枯草的黃,而是黃的有光澤。

“爹……?”

平平擡眼對上邵耀宗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抓住身邊的小美,尋求庇護。

邵耀宗看到閨女小可憐的模樣,心底愈發堵得難受,使勁擠出一絲笑,“沒事。”

“咋了?”杜春分把衣服晾好進來。

邵耀宗:“我想過幾天就給爹娘寫封信。”

“信上咋說?”杜春分小聲提醒他,“你回來一個多月就結婚,你爹娘要麽懷疑你騙他們,不想給他們錢。要麽懷疑我是個狐貍精。不論哪種情況,他們都得過來看看。”朝院裏努努嘴,“平平和安安怕他們。咱家只有兩張床,離咱們最近的招待所在安東。到時候咋睡?床讓給你爹娘,我們一家六口打地鋪?邵耀宗,這事想都不要想。他們敢把我擠下床,我廢了他們!”

邵耀宗心裏打了個突,不禁說:“看把你厲害的。”

杜春分撸起袖子,“你我練練?”

“練練?”邵耀宗沒懂。

杜春分:“你先喝,喝完了出來。”

邵耀宗端起碗,他要是沒聽錯,杜春分要跟他比劃比劃。

“快點!”

邵耀宗收回視線,三兩口喝完,舀水把鍋和碗泡上,到堂屋,“在這兒練?”過家家呢。

杜春分移開飯桌伸出手。

邵耀宗下意識把手遞過去。

杜春分抓住他的手臂。

邵耀宗措手不及,身體往前趔趄。

撲通一聲。

天旋地轉,邵耀宗躺在地上——懵了。

“爹!”

四個孩子慌忙圍上去。

邵耀宗眨了眨眼睛,眼前全是虛影。

甜兒摸摸他的臉,“爹,我是甜兒。”

“爹,我是小美。”小美一手扒着他的胳膊,一手在他眼膜前晃晃。

平平和安安想拉他又不敢,又怕他吓掉魂,小聲喊:“爹……”

邵耀宗回過神,習慣性直接起身,一下沒起來,往後踉跄了一下。

“爹!”甜兒慌忙拽住他的衣袖,“爹,咋了?娘,你把爹打壞了!”仰頭瞪杜春分。

杜春分涼薄地說:“你爹沒那麽脆弱。”

邵耀宗撐着地坐起來,扭頭看她,神色複雜。

杜春分看着他,現在信了吧。

邵耀宗心裏翻江倒海,縱有百張嘴,卻說不出指責的話。不信的是他。杜春分不過想證明自己。

沉吟半晌,緩緩背後的痛,邵耀宗問:“以前練過?”

“不會兩下子,一個女人,帶着倆孩子,見一面就敢跟你談結婚?我缺心眼啊。”杜春分不禁白了他一眼。

邵耀宗不禁睜大眼睛,難道不是嗎。

“真以為我缺心眼?”杜春分忍不住握拳。

甜兒上前擋住:“不許再打。”

杜春分松手,撥一下甜兒的腦袋,“一邊兒去。”居高臨下看着他:“說正事。”

邵耀宗坐在地上總覺得矮她一頭,起來道:“你說。”

甜兒直勾勾盯着她娘。

杜春分瞥一眼她,小沒良心的。

“我說啥時候寫啥時候寫。”

邵耀宗想了想,問道:“你要說過年呢?”

“過年咋了?”杜春分反問,“你早幾年一走兩年,只寄錢回家,死活不見人,他們有去原部隊找過你嗎?”

邵耀宗的臉變了顏色,心裏不舒服。

杜春分:“平平和安安在家,你不放心,給他們錢希望他們能照看孩子,我能理解。現在在這兒,你爹娘有錢,身邊還有你弟弟弟媳婦妹妹妹夫,又沒到七老八十,你有啥可擔心的?”

邵耀宗點頭:“道理我懂。可誰讓我是老大。”

“你應該照顧爹娘和你弟弟妹妹?誰規定老大承擔全部責任?”杜春分說着,視線轉向四個孩子。

邵耀宗這次沒懂。

杜春分:“平平,到娘這兒來。”

邵耀宗能站起來,四個孩子一看他沒摔壞就放心了。

平平毫不遲疑地跑過去。

邵耀宗瞬間明白,按出生時間算,平平是老大,最小的是小美。然而這些天護着平平和安安的反而是甜兒和小美。

“以前的人家長子給父母養老,那是長子繼承家業。你爹娘要把這些年存的錢給你,我給他們端洗腳水。”杜春分雙手抱臂,“要不你寫信問問?”

邵耀宗一直都知道爹娘偏心。弟弟妹妹比他小,偏疼小的他能理解。可一想到杜春分和四個孩子一個月才花他半月工資。邵耀宗無法再欺騙自己——爹娘除了偏心,比杜春分還能扯謊。

以前給他們錢,他們還不知足。他敢反過來要錢,爹娘能把他罵的狗血淋頭。

“按我們之前說的?”邵耀宗問。

這語氣是動搖了。

初見成效,杜春分心情不錯,道:“六月初再寫信嗎?那六月份工資呢?”

邵耀宗後背隐隐作痛,又見杜春分面色不善,總感覺他還敢堅持給爹娘錢,杜春分就敢動刀子。

形勢不如人,邵耀宗道:“幾個孩子正長身體,給她們買些好吃的補補。”

杜春分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剛才就該摔狠一點:“補幾個月?”

邵耀宗想說什麽,到嘴邊聽懂她潛在意思,“要不年後再說?”

杜春分鳴金收兵。

邵耀宗愚孝了幾十年,不可能一下改好,除非換個人。

收拾他可比做佛跳牆簡單多了。

杜春分有的是耐心和計策,道:“先這樣。衣服要不要洗?我幫你洗,暖瓶裏有開水,你洗洗睡會兒。”

邵耀宗詫異。

杜春分白了他一眼,嘛意思啊。她又不是鬥雞,鬥個沒完。

邵耀宗不禁笑了。

甜兒看看爹,又看了看娘,很意外:“不吵啦?”

“我們吵架你很高興?”杜春分轉向她。

小丫頭連連搖頭,“你們不吵,我就不用保護爹啦。”轉過身,“妹妹,我們走。”一馬當先朝院裏跑。

邵耀宗的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沒把自己給憋死。什麽叫保護爹?

“撲哧!”杜春分笑噴。

邵耀宗瞪她,“你還——”

“家裏有人嗎?”

杜春分連忙使眼色——休戰。

“有。誰呀?門沒鎖。”杜春分把他的衣服扔盆裏迎上去。

大門被從外面推開。

“嫂子?”邵耀宗詫異,“你什麽時候到的?”

來人四十來歲,中等身材,留着齊耳短發,瘦瘦的,長臉面,給人的感覺很弱,并不像陳月娥那般刻薄。

杜春分轉向邵耀宗,又是誰啊?咋那麽多嫂子。

女人以前去過原部隊探親,邵耀宗還記得她,為兩人介紹,“這是我們團團長嫂子,劉翠華。嫂子,這是我愛人杜春分。”

劉翠華腼腆地笑了笑:“我知道小杜。小江說過。”

杜春分就認識一個姓江的,東邊的江鳳儀。

江鳳儀也看不慣陳月娥,這人不可能是另一個“陳月娥”,“嫂子找我有事啊?”

劉翠華看了看頂多一米五高的牆頭,一點不隔音,“要不屋裏說?”

杜春分先進去,遞給她一個小板凳。

“不用了。”劉翠華不好意思坐。

杜春分也沒繞彎子:“啥事啊?”

劉翠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杜春分眨了眨眼睛,難道是女人那方便的問題。可她不舒服不該去醫院嗎?找她有啥用。

邵耀宗見狀,道:“你們聊,我去換塊煤球,等會兒做飯。”

劉翠華一臉為難。

杜春分糊塗了,邵耀宗走了還不說,難不成她猜錯了。

這個劉翠華看起來像農村人,沒工作。可她想去食堂上班,也不該找她啊。她愛人只是個營長。哪有團長說話好使。

杜春分福至心靈,瞬間明白過來。

“嫂子是不是想跟我一塊網魚?”杜春分不敢給她開口的機會,“這事得先問問李慕珍嫂子。我倆商量好的,姜玲幫我看孩子,她幫我拉網。”

劉翠華一見她誤會,不敢再猶豫,“我聽人說河邊的螺很大?”

杜春分:“是呀。趙政委說了,誰想去誰去。咋了?有人不讓您去?”

“不,不是。我我前天下午去過。”劉翠華說到此,越發難為情,“吐一天泥,水變清了,可是,可昨晚做的,不光臭,吃起來還總有沙子石子在裏面,咋回事啊?”

杜春分不禁張張嘴,艱難地問:“前天去的?”

劉翠華點頭:“前天不能去?”皺了皺眉,“這邊撿螺還得,得挑黃道吉日?”不是說部隊最不信鬼鬼神神嗎。

“啥啊。”杜春分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聽邵耀宗剛剛的意思,嫂子以前一直在老家?”見她點頭,“以前沒弄過螺?”

劉翠華搖了搖頭,“我們老家窮,山區的,河裏有點東西不等我們知道就被人弄光了。”

“嫂子跟誰一塊去的?”

劉翠華說幾個人名。

杜春分一個沒聽說過,估計住最南邊,而且不是最近剛搬過來就是有工作,沒機會打交道的,“你們都不懂?”

劉翠華被問糊塗了。

“這時節螺産子,裏面有小的不能吃。”杜春分想了想,“現在的天不冷不熱,是螺長身體的時候,吃的多,裏面泥多,比啥時候都腥。”

劉翠華不敢信,“可,她們咋說,你撿過好幾次?”

“蛇冬眠,嫂子知道吧?田螺也冬眠。我撿的時候螺剛剛睡醒。後來清明後又撿一次,螺剛開始進食,兩天就把泥吐幹淨了。”

劉翠華禁不住問:“這麽多講究?”

杜春分想撓頭,“嫂子,這,應該是常識吧?”

劉翠華尴尬,讷讷道:“……是我們不懂。那以後,以後遇到不懂的,能來問問你嗎?”

“嫂子這話說的,有事盡管找我。”杜春分失笑道,“不過,我就是個廚子,也不是啥都懂。比如做衣服,我就不行。幾個孩子身上穿的單衣,隔壁姜玲幫我剪的,慕珍嫂子幫我縫的。”

劉翠華連連點頭:“我知道了。”羞愧地笑了笑:“讓你見笑了。”

杜春分不以為意,道:“這有啥啊。像姜玲和李慕珍嫂子,老家很少吃魚,不會做,清蒸一個帶魚都是跟我學的。”

“其實,其實我也不會做。”劉翠華小聲說。

杜春分頓時想給自己一大耳刮子,讓她多嘴,“我早上買了一條帶魚,嫂子要是有空,十一點再過來,我做的時候你看一下?”

劉翠華眼中猛一亮。

杜春分差點吓了一跳。

“那我先謝謝大妹子。”

“不客氣,不客氣。”杜春分試探着說:“嫂子要不先回去?邵耀宗剛回來,衣服還沒洗,我得給他洗衣服。”

劉翠華聽她丈夫說過,這個月二營出去執勤,“那你先忙。”不待杜春分開口,風風火火出去,一點不像來時扭扭捏捏,跟大姑娘上轎一樣。

她聲音太小,導致邵耀宗在廚房也沒聽清,不禁問:“什麽事?”

“不會做螺肉。”杜春分無奈地搖搖頭,“這個時節螺哪能吃啊。”

邵耀宗下意識朝外看去,哪還有劉翠華的影子:“她不知道?”

“以前沒吃過。”杜春分忽然想起一件事,早幾天李慕珍跟她說,後山的洋槐花開了,“我打算跟慕珍嫂子去後山弄洋槐花。你說,要不要叫她一起?”

邵耀宗:“你先問問她吃不吃。”

杜春分想了想,是這個理。

家裏沒鐘也沒表,杜春分注意到太陽高升也沒着急。

劉翠華過來,她才拎着水桶端着魚去門外收拾。

家中沒有料酒,杜春分把魚切段,上鍋蒸的時候多放姜絲和蔥。

劉翠華發現跟做清蒸魚沒兩樣,忍不住問:“這樣就好了?”

“你要是嫌腥或者味道淡,副食廠賣的大醬,挖一勺加兩勺清水,攪拌均勻澆上去也行。”杜春分解釋,“我家幾個孩子正長身體,三天兩頭吃魚。我蒸別的魚的時候會放一點。這個就沒放。口味差不多,孩子就吃膩了。”

劉翠華佩服:“你心真細。我們老家養孩子,吃飽就成。”

“這不是有條件嗎。沒條件想吃也沒得吃。”

劉翠華點了點頭,“那我明天也試試。你忙吧。”

“等一下,嫂子,吃不吃洋槐花?”

劉翠華驚詫:“洋槐花?還有洋槐花?”

杜春分被問楞了一下,繼而一想,明白過來,“你們老家的可能過了。這邊天冷,後山上的幾棵樹剛開。我們打算下午去看看。”

“那我去!”劉翠華說出來,意識到回答過快,跟沒吃過似的,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杜春分佯裝沒發現,“那你回頭拿個籃子,來的時候喊一下李慕珍嫂子。您知道吧?三團長的愛人。”

劉翠華知道,她家在最南邊,得從李慕珍家旁邊的胡同口經過,回去的時候就順便告訴李慕珍。

大部分洋槐花樹都長的高,李慕珍讓副食廠的職工幫她捎個鐮刀,鐮刀綁在棍上也不一定能勾到。這就需要杜春分爬樹。

劉翠華是杜春分邀請的,李慕珍還指望杜春分弄洋槐花帶上她,自然不好拒絕。再說了,劉翠華一看就是個樸實的農村女人,不是陳月娥那種人,與人為善的李慕珍也沒理由拒絕。

李慕珍得知杜春分家做飯了,劉翠華一走,她就燙一點青菜,然後按照杜春分說的,砸一點蒜泥,加上醬油大醬攪拌均勻,澆菜上就窩窩頭吃。

邵耀宗不在家,一條帶魚娘幾個剛剛好。他回來了,杜春分那份得分他一半。邵耀宗飯量大,在他補眠的時候,杜春分也整一個素菜。

菠菜有點老,她摘掉老的,跟豆腐一塊炖。豆腐先入鍋,加上蔥姜、少許大醬和水,煮到鍋開,放入菠菜,然後加少許鹽和豬油,一份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菠菜炖豆腐就好了。

邵耀宗這些日子在某駐地吃的沒滋沒味。杜春分做的菠菜炖豆腐縱然簡單,可火候剛好,菠菜煮的不老不生,豆腐鮮嫩,喝上一口熱湯,就着軟乎乎的窩窩頭,那叫一個通體舒暢。

杜春分疼孩子,不舍得搶孩子的魚。邵耀宗幹脆跟沒看見帶魚一樣。杜春分見他盛第二碗菠菜豆腐湯了還不吃魚,給他夾兩塊。

邵耀宗愣了愣神,反應過來就說:“你吃吧。”

“又不是龍肉。”杜春分說着,看一眼幾個孩子,“她們年齡小,一次不能吃太多。”

甜兒歪着小腦袋問:“為啥啊?”

小美和平平以及安安也擡起頭來。

杜春分:“消化不了浪費。”

“咋會浪費啊?”甜兒還是不懂。

杜春分瞥她一眼,“變成屎拉出來,現在懂了嗎?”

甜兒捂住鼻子,皺着小眉頭,“人家在吃飯!”

“誰叫你問的?”杜春分反問:“跟你說多少次?我和你爹說話的時候少插嘴。”

甜兒不依:“我又不知道你說,說那個。”說完扮個鬼臉。

杜春分作勢端走魚:“不吃給你爹吃。”

小孩吓得慌忙摟過去,掃一眼幾個小姐妹:“快吃!不給娘吃!”

“吃好飯跟爹在家。”杜春分不再逗她,“晚上給你們蒸洋槐花。”

甜兒又忍不住說:“我還沒吃過洋槐花欸。”

邵耀宗想笑:“你才三歲,沒吃過的東西多着呢。”

小孩接受這個說辭,點一下小腦袋,夾一塊魚放她爹碗裏。

邵耀宗不禁看杜春分。

“給她剔出魚刺。”

邵耀宗失笑:“好。”随後給小美剝一塊,平平和安安他也沒問,直接剝兩塊放孩子碗裏。小孩怕他,問也是白問。

杜春分雖然做飯早,可要伺候四個小祖宗,她家剛吃好,李慕珍就來了。

邵耀宗上午睡了近三個小時,休息的不錯,讓杜春分跟李慕珍上山,他刷鍋洗碗。

李慕珍拉着杜春分到門外就忍不住說:“小邵這人,其實不錯。要不是在家事上糊塗,大妹子,我說實話,輪不到你。”

“他不糊塗,也輪不到家裏給他介紹對象。”杜春分怕邵耀宗聽見,小聲說:“早被領導家挑走了。”

李慕珍的腳步一頓。

杜春分不禁問:“真有領導看上他?”哪個領導那麽瞎啊。

李慕珍心底很驚訝,她還沒說,小杜咋就猜出來了?這大妹子,忒聰明了吧。

這事不用猜。

她前夫“陳世美”結過婚,還有倆閨女,區長都不介意。邵耀宗這種家世清白,相貌堂堂,還上過軍校的,看上他的領導只多不少。

“師長?”杜春分問。

李慕珍早前也不知道。有天跟餘團長說起邵耀宗給他爹娘錢,杜春分不願意。等邵耀宗回來,兩口子可能得吵架。餘團長才想起一樁聽二團長說起的往事。

“師長那邊我不清楚,師長的閨女今年才二十。”李慕珍看着杜春分說,“我說可以,但你回去不能跟小邵說是我說的。”

杜春分:“幾十歲的人了,誰沒點過去。我以前也見過好幾個。”

李慕珍笑道:“你這樣講我就放心了。小邵以前給首長當過警衛員,這事你知道吧?那位首長很喜歡小邵。他就把外甥女,他姐的孩子介紹給小邵。

“最後沒成好像因為性格不合。我覺得跟性格沒關系。估計那姑娘知道小邵給他爹娘錢,人家姑娘不同意,兩人才分的手。”

“這事還用估計。”杜春分搖頭笑笑,正想拐去南邊找人,劉翠華來了。

李慕珍一看有外人,立即把嘴邊的話咽回去,招呼:“嫂子,這裏。”

劉翠華疾走幾步,到跟前發現李慕珍籃子裏只有一把鐮刀,“是不是得找根棍綁一下?”

李慕珍:“山上多的是。你看,我繩子都帶了。”

劉翠華想說,她不會爬樹,咋掰樹枝。可到嘴邊又想到她沒往山上去過,不了解上山的情況,要是山上遍地樹枝呢。

劉翠華笑笑,“那咱們走吧。”

越過兩排房子,迎來一小片開闊地,劉翠華臉上的笑凝固。

沒有遮擋物,幾人一擡眼就能看清山上的情況——半山腰有人,山腳下也有人,還有幾個人正朝她們走來。

那幾人各挎一個大竹籃,塞滿了洋槐花,多的快溢出來。

李慕珍晦氣,“出門忘了看黃歷。”

冤家路窄。

狹路相逢勇者勝。

杜春分目空一切地往前走,迎面而來的幾人繞過她從李慕珍那邊過。

到李慕珍身邊,陳月娥停下,笑嘻嘻提醒:“嫂子,山上沒了,去也是白跑一趟。”

“你知道我們弄啥?”李慕珍不想搭理她。可同住家屬區,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們去薅荠菜。”

陳月娥心說,誰信呢。

打眼一瞧,三人只帶一把鐮刀。

洋槐花樹有刺,沒有棍綁着鐮刀,李慕珍拿着鐮刀爬到樹上也沒用。

陳月娥的笑容凝固,居然真是她想多了。

“沒事了吧?”杜春分問。

陳月娥尴尬,氣的哼一聲拔腿就往家去。步伐很快,像是後面有狼追她。

初來乍到的劉翠華不明所以,“咋了?”

李慕珍回頭看去:“怕春分妹子打她。”

劉翠華不禁轉向杜春分。

杜春分板起臉:“別聽慕珍嫂子瞎說。我是女子也是君子,能動口絕不動手。”

“咳!”李慕珍笑嗆着。

劉翠華看了看她,又看看杜春分:“大妹子說反了吧?”

“撲哧!”李慕珍別過臉去。

劉翠華見狀,不禁說:“真的?為啥啊?”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等會兒撸洋槐花的時候再說。”李慕珍朝山上看去,“我們先過去。”

劉翠華不想白走一趟。

幾人疾步到山腳下,半山腰上的人下來,其中一個還是熟人——江鳳儀。

杜春分打招呼:“鳳儀嫂子。”

“你們也來弄洋槐花?”江鳳儀看到李慕珍點頭,“怎麽才來?底下的沒了。”走過來看見她們的工具,“就拿一把鐮刀?”又忍不住皺眉。

杜春分看到她身後的人拿着長長的棍子,棍子上面還綁着一個鐮刀,“那是嫂子的?”

江鳳儀回頭看去,“借給你也沒用,不夠高,夠不着。”往南看一下,“被陳月娥那幾個女人弄光了。”說着話小菜籃往杜春分跟前移一點,“你看,小半天就弄這麽點,還不夠老廖塞牙縫的。”

劉翠華不由地看杜春分,這可咋整。

杜春分笑道:“我比嫂子高,我試試。嫂子帶我去看看?”

“你怎麽就不信呢。我還能騙你不成。”江鳳儀嘴裏抱怨着,轉身跟兩個同伴說,“我去去就來。”

拿着鐮刀的那人道:“上面不安全,我們跟你們一塊去吧。”

杜春分沒意見。

江鳳儀三人打頭。

山腳下也有幾個人,看着杜春分的背影搖了搖頭,年輕人,還是被社會捶打的不夠。

杜春分似有所覺地回頭,幾人往山下去。

“就這兒。”

杜春分收回視線,轉過頭來,看到不遠處有幾顆蒼天大樹。上面枝繁葉茂,中間光禿禿的,再往下,地上全是亂七八糟的鮮樹枝。

樹枝間還有點點白花。仔細看去,正是楊槐花。

李慕珍不禁問:“這是陳月娥她們弄掉的?”

“是呀。”江鳳儀以為經過田螺一事,陳月娥能學乖,“仗着不是自家的,不用錢買,可勁浪費。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盡幹些損人不利己的事。上次就不該簡單的批評教育完事。”

杜春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嫂子,你和慕珍嫂子用鐮刀把這些樹枝摟一邊去。樹枝上有刺,小心點,我爬上去。”

江鳳儀下意識點頭,聽明白她的話猛地轉向她:“你會爬樹?”

杜春分佯裝矜持的微微颔首。

江鳳儀又驚又喜,“你——你怎麽不早說?快!”

拿着鐮刀的女人立即把樹枝勾到一邊。

杜春分活動活動手腕,五個女人就看到她像竄天猴一樣,嗖一下爬上去。

江鳳儀吓得提醒:“慢點!慢點!”

“沒事。”杜春分找個樹杈坐下,沖下面招手。

江鳳儀把綁着棍的鐮刀遞上去,就往後退。

杜春分坐的牢固,仰頭打量一番,挑最多的勾。

撲通一聲,掉在地上。

江鳳儀看到上面全是花,開的很好,不禁說:“早知道就叫你一塊了。我們這半天,白瞎了。”

“那你咋不叫我?”杜春分笑着問。

江鳳儀:“你這些天天天要給孩子補補,我以為你看不上這東西。”

“這可是好東西。”一根夠幾人撸好一會兒,杜春分不着急,趴在樹幹上,晃悠着兩條大長腿跟她聊天。

劉翠華不禁問:“這東西也能補身體?”

“書上說,清熱瀉火,能增加抵抗力。”

江鳳儀好奇:“你不是打小學廚?”

“學廚也得學習。我師傅說,學做菜首先得懂菜,不能胡亂做。在飯店做菜賣給客人吃的,菜不好吃事小,吃的人拉肚子事大。”

江鳳儀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很多東西相克,不能擱一塊做。”

“對。”杜春分一見差不多撸光了,“往後退。”

江鳳儀拉着樹杈往後,就看到一根同樣多的樹枝落下來。

跟江鳳儀一塊來的女人不禁說:“這樣勾真快。”

“春分妹子幹啥都快。”李慕珍與有榮焉道。

那女人不禁問:“包括網魚?”

李慕珍頓時不知道該咋回。

杜春分懷疑河邊的那些腳印就有她一份。随即想想這人用大網,很懂事,“網魚不光要有耐心,還得用腦子。”

那人仰頭看去。

杜春分:“我們要是今天在直對着山的河裏撒網,明天一定去橋南邊,離入江口近的地方。這次要是在河東邊撿田螺,下次一定是去河西邊。”

江鳳儀不禁說:“難怪你沒有空着手回來過。”

杜春分就當誇她:“也是這邊河裏魚多。等家屬都過來,孩子也過來,三天兩頭下河,就沒這麽好抓了。”

江鳳儀:“随軍有年限要求,還有一部分人不想放棄原來的工作,住滿也沒多少。”

“那還好。”杜春分想起一件事:“你們弄滿記得幫我弄。”

李慕珍笑道:“放心,不會把你忘了。小杜,這東西你打算咋吃?”

“洗幹淨晾一下水,撒一點鹽拌面上鍋蒸。蒸熟弄點蒜泥豬油拌着吃。”

四月份和三月份的肉票都被杜春分買肥肉熬油了。油渣跟切碎的千張木耳一起包包子,幾個孩子很喜歡吃。杜春分打算以後有了肉票也這麽幹。

杜春分:“嫂子咋吃?”

“我和老餘吃不了那麽多,我打算陰幹,留以後吃。”

杜春分微微搖頭。

“咋了?”

杜春分往上看一眼,“上面能曬到太陽,花開得好,只能蒸着吃炒着吃。陰幹得用沒開的。”

“還有這個講究?”不怪李慕珍不知道,以前家裏窮,有點楊槐花不夠一家老小分的,哪能存得住啊。

杜春分點頭:“開花的曬幹再做了吃跟草一樣。”

江鳳儀三人原本打算多弄點曬幹留以後吃。

聽她這樣一說,瞬間決定一人弄半籃子先吃着。她們提供鐮刀,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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