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愛吃不吃

李慕珍和劉翠華吓了一跳。

拿着課本出來的老師也吓一跳,不禁問:“杜師傅,出什麽事了?”

李慕珍可不敢讓人知道她想殺人,搶先說:“沒事沒事,您上課去吧。甜兒,糖給我。”

甜兒躲開,往她娘懷裏塞。

李慕珍好笑:“你這孩子,我還能吃你的。我是給你們拿幾個。”

杜春分接過去拿出一把,一個孩子兩個,“上課去吧。”

糖交給娘,娘會處理。

甜兒不用操心,跟妹妹們往教室跑。

杜春分把手裏剩下的糖分給三位同事。

劉翠華拒絕:“這是人家給孩子買的。”

李慕珍也沒接,“春分,我覺得這人十有八九是你老家那邊的。”

杜春分不禁轉向她,這話怎麽說。

“小美剛剛說‘萬姥姥’,能被孩子喊姥姥的,只能是你娘家人吧。”

杜春分只顧琢磨那人的目的。

吃人嘴短。

甜兒接了他的糖,他就可以提要求,比如讓家人來食堂上班。

李慕珍以為她不信:“你想啊。咱們天天在一塊,我都不知道你老家有個姓萬的。他是咋知道的?”

難道真是她爹。

早些年他偷偷摸摸回來,杜春分能理解,濱海特務多如狗。

這幾年少了,她人又在部隊,還偷偷摸的至于嗎。

沒本事留住她娘,她也沒怪他。

堂堂一年過半百的大老爺們,咋比邵耀宗還慫。

杜春分不由地想起她二叔,被她二嬸拿捏的死死的。

他們老杜家的男人,可真是一熊熊一窩。

幸虧她的孩子都是閨女。

劉翠華用胳膊肘搗搗她,“春分,想啥呢?”

“我想要不要找邵耀宗問問。”

李慕珍驚訝:“小邵回來了?”

“昨天晚上回來的。”

李慕珍:“那今兒就,就——”往東邊看去,“坐一天一夜的車,也不在家歇歇?他的假期不是還有幾天?”

杜春分沒法解釋,“留着以防不測吧。”

李慕珍忍不住抱怨:“他這個爹娘,沒事的時候一年半載沒個消息。也不關心你們在這邊是死是活。有事了三天兩頭來電報來信。孩子還給養成那樣,他們也好意思。”

杜春分注意到有學生往這邊看,“嫂子,小聲點,別影響人家上課。咱們回屋。”

幾人端着菜拎着桶進去。

劉翠華問:“小邵中午過來嗎?”

走了這麽多天,部隊還有事,杜春分總覺得過來的可能性不大。

然而讓杜春分沒想到的是她和周秀芹剛把一桶魚丸擡出去,邵耀宗來了。

學生還沒下課,說明還沒到部隊下班時間。

當着三個同事的面,杜春分不敢問,一個勁給他使眼色,出什麽事了?

邵耀宗一手拿出四個盆,一手遞過去幾塊錢:“換飯票,買菜。”

“買買——”杜春分結結巴巴,“買菜?!”

李慕珍忍不住說:“你這盆,我咋打?”

邵耀宗:“打碗裏然後倒盆裏。我就要兩盆。這兩盆蓋在上面別涼了。”

杜春分确定自己沒聽錯,一邊換票一邊問:“不是你吃吧?”

邵耀宗點頭:“招呼客人?”

李慕珍等人不約而同地轉向他,啥時候來個客人。她們咋不知道。

杜春分心中一動:“那個杜局?”

幾人又轉向杜春分,很好奇。

杜春分正猶豫要不要說實話。

邵耀宗:“寧陽市的公安局長。”接着就開始胡謅,“我們師長的老戰友。休年假,來看看他。”

師長轉業到地方也就是副廳級,跟杜局一樣。但他從部隊到地方絕不可能擔任一把手。這樣算下來那個杜局比師長還高一點。

李慕珍等人頓時心生敬畏,手一抖,滿滿一碗魚丸。

杜春分攔住,“這麽多學生吃啥。”

劉翠華不禁說:“局長!”

“廳長來了也不能這麽盛。”杜春分奪走倒進去重盛。

李慕珍很無奈:“春分,師長讓小邵來買菜,肯定是希望你看在小邵的面子上多盛點。一碗魚丸湯只有稀稀拉拉幾個魚丸不好看。”

杜春分看向邵耀宗:“再給我一張菜票,我盛魚丸。”

師長原話是,去學校食堂買兩個菜,讓杜局也嘗嘗咱們大廚的手藝。沒說多盛點,免得他臉上無光。

邵耀宗:“只給魚丸沒有湯?”

杜春分反問:“你的盆盛的下嗎?”

邵耀宗微微搖頭,“那我可就虧了。”

“你——”杜春分不客氣地倒盆裏,“就這麽多,愛吃不吃!”

邵耀宗把空盆蓋上保溫。

李慕珍服氣:“你們兩口子,可真是。平時看着比我懂得多,咋這麽不知道變通啊。”

杜春分讓劉翠華讓開,她來打菜。

邵耀宗把菜票遞給李慕珍。

杜春分把菜盆給他,故意說:“今兒的菜很清淡。那個杜局哪兒的人?別吃不慣。”

邵耀宗一清二白的魚丸湯,又看了看清炒菠菜,“……忘了問。”

杜春分故意說:“別說你還不知道人家叫啥。”

邵耀宗真不知道。

李慕珍幾人看到他的表情很無語。

周秀芹向來話少,此時都忍不住:“邵營長,這麽好的機會,你居然——以前聽人說,首長的警衛員不是在首都,就是在總部,你被弄到這兒來,一定是得罪了首長。我還覺得——”

杜春分趕忙打斷她的話:“你等等。聽誰說的?”

周秀芹的臉色一變,慌忙看邵耀宗。

邵耀宗蓋上菜盆,邊往外走邊回頭說:“沒有的事。秀芹嫂子,別聽那些人瞎說。春分,我下午——”

杜春分:“問問菜合不合口。”

邵耀宗點了點頭,“下午要是回去晚了別等我。”

“知道了。”杜春分話音落下,下課鈴聲響了。

周秀芹松了一口氣。

然而杜春分沒忘。

最後一個學生出去,杜春分轉向她。

周秀芹頭皮發麻:“春分,我沒跟她們一起胡說。”

“以前不了解,在一起工作大半年我也知道了。是不是陳月娥?”

李慕珍出來幫忙收碗筷,“除了她還能有誰。起初我不明白,幹嘛總欺負邵營長。今兒可算知道,柿子挑軟的捏。”

周秀芹不禁說:“那次還真不是她起的頭。”看向李慕珍,“三團的一個營長的愛人。我就不說是誰了。她的語氣特別肯定。我起初想問春分妹子。咱不熟,我不好意思。

“後來熟了,知道邵營長在家是被欺負的那一個,就覺得他那麽實誠,無意中得罪首長,首長大人有大量也不會跟他計較。沒必要再問。”頓了頓,“可我也沒想到邵營長這麽實在。你說職位就那麽多,幾個人争一個,沒上去的只能回家。要是跟那個杜局熟了,邵營長在部隊待的不開心想轉業,也不用擔心被安排到哪個偏遠地區。”

杜春分沒法說邵耀宗可能忙忘了。

有梁冰的事擱中間橫着,邵耀宗也沒心思跟人攀交情。

杜春分笑着說:“你咋不說傻人有傻福?”

周秀芹想說,那話是哄老實人的。

到嘴邊想想邵耀宗這幾十年,十幾歲啥也不懂,上了戰場還能活着回來。回來當了首長的警衛員,還上了軍校。

爹娘糟心,算是一難,可還沒釀成大禍,就遇到了杜春分。

周秀芹不可置信,“還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杜春分樂了,“出來,伺候小祖宗們。”

“誰是小祖宗啊?”

打菜的窗口太高,甜兒看不見她娘,跳起來問。

杜春分出來:“你這個小祖宗。飯票給我。”

甜兒兩張:“娘,我和安安一碗,小美和平平一碗。”

“又不吃窩頭啊?”

甜兒不敢說不,“吃不完啊。”

杜春分懶得拆穿她,反正學前班不正經上課,她們餓了就讓她們提前放學。

學生們吃上鮮嫩的魚丸,師長政委杜局也開始吃了。

邵耀宗本打算回食堂,被趙政委留下。名曰他是個大功臣。

涉及到特務,公開表揚是不可能了。一起吃個飯就當是軍功章了。

趙政委嘴上這樣說,還是打算為邵耀宗請功。

上面也知道規矩,給他記上一功,也是悄悄地記在檔案中。畢竟他們在明敵人在暗。

邵耀宗要不是怕師長罵他,真想說“軍功章”算了。跟幾個年齡比他大,級別比他高的領導一起吃飯,他別扭。

他很想念杜春分的手藝,更擔心一不小心吃多了。

杜局喝口湯,擡起頭注意到他啃饅頭,“小邵,不喜歡?”

師長心中一凜,連忙給邵耀宗使眼色,敢說“不”你就完了!

“不是。我怕飯菜太清淡,您,您吃不慣。”邵耀宗想了想,道:“我在想要不要去炊事班給你弄幾個辣的。聽您的口音,老家川南的?”

三人不約而同地看他,說什麽呢。

邵耀宗不禁低頭打量自己,他說錯了嗎。

趙政委反應過來,笑了:“小杜,陸拾遺是川南的。”

這點邵耀宗當然知道。

他沒話找話啊。

師長看杜局,怎麽說?

杜局放下勺子,笑道:“身份暴露後,我也打算改掉這口音。後來想想,那些人雖然知道陸拾遺是化名,卻不知道我老家哪兒的。為了保護家人就沒改。”

邵耀宗順嘴問:“那您哪兒的?”

杜局本打算過些日子再找個機會解釋。

有四個孩子拴着,那個沒大沒小的丫頭知道他是他,一時半會兒也沒空找他。

杜局:“濱海。”

“濱海?!”邵耀宗驚呼,“這麽巧?”

師長心說,還有更巧的呢。

等着吧。

邵耀宗不禁說:“老鄉啊。”

師長險些嗆着,這個實心眼的,他就沒聽出點別的?

杜局愣了愣,笑着同他握握手,“小老鄉。以後別杜局杜局的叫了。忒生分。”

這麽巧的事都能讓他遇上,邵耀宗心中歡喜,不禁點頭:“好的,杜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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