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唯一的信徒

“陛下,您手上戴的是什麽?”

晚餐的時候,塔索狀似随意地問道。

那是與蘭斯洛特一對的藍寶石戒指。很顯然,塔索也注意到了蘭斯洛特手上多出來的東西。

“今天在市集上買的戒指,”伊莎琳擡起手,給塔索展示了一下,“好看嗎?”

“……嗯,很漂亮。”塔索垂下眼,仿佛很平靜地說,“飛空艇已經完成了補給,外交事務也處理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出發,前往繁星群島。”

想到今天也把桑德裏亞的王都逛得差不多了,伊莎琳微微颔首,“辛苦了,塔索。我們明早就出發。”

塔索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這其中還有諾頓元帥的功勞,以及……蘭斯洛特閣下陪着陛下游玩,更是……”

伊莎琳:“……”

塔索是又醋了沒錯吧。

可早上的時候,明明是他自告奮勇,攬下了這些活。

不然她不介意三個人一起逛街……

伊莎琳搖了搖頭,驅散了思緒,起身離開了餐桌。

“明天要早起,我先回去休息了。”

“我送您回去。”蘭斯洛特也站了起來。

注意到蘭斯洛特還沒有用完餐,伊莎琳搖了搖頭,“這裏距離寝宮并不遠,我先回去就好。有諾頓手下的軍官護送,沒關系的。”

女王都這麽說了,蘭斯洛特自然也沒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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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寝宮,讓送她回來的軍官先回去以後,伊莎琳就看到了塔索。

他站在回廊的陰影中,俊美的面龐被層疊拂動的帷幔遮掩,看不真切。

即便在氣候炎熱的沙漠地區,塔索依然穿着正式的襯衫、馬甲和西服三件套,戴着金邊眼鏡,顯得斯文而又矜持,同沙漠粗犷灑脫的氣質格格不入。

伊莎琳撩開帷幔,朝金發公爵走了過去。

“塔索,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剛才在餐桌上,他還在和她說話,怎麽一轉眼出現在了這裏?

塔索銀灰色的雙眼,如月光亦如迷霧,定定地注視着她。

“想和你單獨待一會兒。”他說,嗓音有些幹澀。

伊莎琳沉默了一下,“你……”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裏。月光如銀線般灑落,映在她淺金色的長發上,而他颀長的身軀卻藏于暗影深處。

像堕落的惡魔懷抱着聖潔的天使。

伊莎琳感覺到,那只被剪裁得體的袖管包裹的、強有力的修長手臂,此刻正攏在她的肩後,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地環住她的肩角,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開她。

“塔索……”她輕柔地喊他的名字,“你在生氣?”

“……沒有。”金絲眼鏡的細鏈垂落到她的鎖骨上,涼絲絲的,他低下頭,将側臉埋在她的發間。

過了很久,他啞聲說:“我似乎沒有理由生您的氣。”

伊莎琳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你是我唯一的信徒,但對于你來說,我卻不是唯一的神。”他的聲音很輕,“我是被選擇的那個。”

“我輸了。”

他的嗓音清冷而幹脆,“所以……可不可以多看我兩眼?”

肉/體的記憶仿佛再次浮現。月光照耀的尖拱窗下,他們曾相擁而吻,親密無間。直到現在,伊莎琳也分不清楚,是否對他全無感覺。事實上,如果不在意他,也不會因為之前的事,和他賭氣這麽久。

他認輸了。

伊莎琳如釋重負,內心的沉重也被驅散一空,不再考慮其它。她踮起腳,用柔嫩的指尖勾住了金發男人的脖頸。

塔索的身軀陡然一僵。

“陛下……”

猶如對忠誠的騎士賜下獎賞,女王捧起了他的臉頰,吻上了他的唇。這是征服的、侵略性的吻,由她主導,既熱烈又沉靜,她眼尾泛紅,吻得如此動/情,但清亮的碧眸卻如此冷淡,靈魂仿佛超然之上,審視着他,讓他無處可逃。

塔索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愉悅。對祂而言,肉/體所能感覺到的歡/愉終究有限,可一想到眼前柔軟嬌嫩的身軀中,潛藏着對祂來說獨一無二的靈魂,與她接吻,不僅僅是肉/體的癡纏,更是靈魂時而觸碰、時而逃離的顫栗。通過周圍的流動的風,祂感受到了她身體的溫度,通過魔力之潮的洶湧,祂感受到了她心情的變化。萬物之中,皆有她的倒影,世界變得真實,不再如同一場游戲。

無垠的星海中,神明的每一條觸須都在共感到的精神刺激下微微蜷縮,祂睜開眼睛,暗中窺視着萬千世界,在捕捉到她的影跡以後,幾乎無法抑制用觸手刺破空間,将她帶回虛空的巢穴,成為祂的□□的沖動。

祂與“愛德華·塔索”這個分/身不同,後者具有一定的人性,在僞裝成人類混入人類世界後,在社交方面甚至比普通人還得心應手,讓人根本無法從日常的表現中,辨別出他的本質。

但祂……只是一團僅擁有原始的欲/望和本能,甚至連自我意識都不明晰的,瘋狂亵渎的混沌之物。

祂緩緩探出了觸手……

“不行。”

混亂的精神空間,塔索從手杖中抽出一把冰冷的細劍,将那根觸手斬斷。

祂怔忪了一下,感到有些憤怒。

“不可以傷害她。”金發男人注視着自時空邊緣湧來的觸手,慵懶的嗓音中帶着一點嘲弄,“滾回去。”

瘋狂的觸手拍打着意識空間的邊際,塔索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但長劍卻仍被他高舉在身前。

“怎麽了?”伊莎琳察覺到塔索的異樣,移開了唇瓣,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少女溫熱的吐息拂過耳際,讓他冰霜般雪白的耳尖微微泛紅。

“我得走了。”塔索低聲,“有點不舒服。”

他握緊了手杖,轉身離去,手腕卻被一只素淨的小手緊緊握住。

“塔索……”她輕聲說,“我說過,不管你是‘什麽’,我都想吻你。”

金發男人停下了腳步。

他的确記得……在他們第一次接吻時,她說過這樣的話。

奇異的是,在聽到這句話以後,意識空間中的“本能”——那些虛幻的扭曲的觸手,仿佛也平靜下來,觸須的尖端微微顫栗搖曳,像等待獎賞的狗子在搖動着尾巴。

塔索抿緊了唇線,冰冷如雪霧的眼瞳劃過一絲嫌棄。

——‘真沒出息。’

他回過頭來,眸色染上一點偏激的瘋狂。

“是麽?”

伊莎琳有些不明白,塔索為什麽會這樣看着她。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他反手将她抵在回廊的大理石柱上,身後的陰影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緩緩蠕動,纏上了她雪白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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