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走下神壇

飛空艇返回艾塔蘭的王城時，是一個霧濛濛的雨天。

剛從陽光燦爛的亞熱帶群島回來，伊莎琳還有點不适應王城的氣候。深秋的天氣被雨水澆透，帶着刺骨冷意。這時，一雙戴着純白手套的手，拿起鬥篷披在了她的肩後。

伊莎琳回眸看去，對上了塔索那雙清冷沉靜的眼眸。

金發公爵極為随意地，從為她撐傘的軍官手中，接過了冷肅的黑傘。天地間被一片雨霧所覆蓋，遠處的王城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飛空艇緩緩降落在軍營裏。雨絲連綿，遮蔽萬物，二人仿佛身處于一片荒涼的孤島。

只有她和他。

“您今天真美。”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金絲邊眼鏡垂下的細鏈，若有若無地撩過她的耳垂。

伊莎琳抿唇輕笑，“謝謝。”

塔索也露出一絲淺笑。這時，飛空艇成功降落，他優雅地撫上她的後背，将雨傘朝她的方向傾斜：“陛下請。”

***

回到王宮以後，有些禿頂的沃裏克·普林斯第一時間就來找她。看着他隐晦的眼神，伊莎琳無奈道：“我不是好好的麽？而且，帝國的事務有你在，也處理得很好啊。”

普林斯終究被忍住內心八卦的沖動，小心翼翼地問：“那個，陛下，您和光明神冕下是不是……”

伊莎琳：“…………”

“沒有的事。”她黑着臉，一口否認了，“我哪敢亵渎神聖的光明神冕下。”

普林斯離開以後，兩道修長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王座左右。

“你已經亵渎祂不止一次了。”黑翼銀發的堕天使冷淡地說，是拉結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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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介意再被你亵渎一次？”伊諾維安則更為主動，他俯下身，将骨節分明的手撐在王座的邊緣。他離她的距離很近，流水般的銀白色長發落在她的肩上。

沒等伊莎琳出聲制止他繼續接近，拉結爾便已經走了過來，将伊諾維安拖到了一邊。

伊莎琳一怔，“你們兩個……”

伊諾維安唇角微勾，露出了一抹促狹的笑。

“要‘好好相處’對麽？”

伊莎琳：“……”

她想起來當時沙漠裏，她讓塔索和伊諾維安“好好相處”，沒想到這個小氣神一直記到了現在。

“哼。”她別過了臉去。

伊諾維安和拉結爾卻同時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臉頰。

伊莎琳：“？！”

他們兩個的動作出奇的一致，一個摸她的左臉，一個摸她的右臉（…）。

神明和堕天使對視了一眼，眸中有毫不掩飾的敵意。

“你為什麽也要摸她的臉？”二人幾乎是同時問道。

伊莎琳：“……”

不愧是你們.jpg

似乎沒指望從對方那裏得到回答，二人又同時将眸光轉到了伊莎琳的臉上。

伊莎琳：“……你們看着我幹嘛？”

二人卻一左一右地握住了她的手，輕吻着她的掌背。

“你選他還是選我？”

“你選祂還是選我？”

伊莎琳：“……”

“可以全都要嗎？”

神明和堕天使再次對視了一眼，似乎達成了某種隐秘的共識。

“可以。”他們一同說道。

“做出選擇以後，就不能再反悔了。”

光明神輕笑着，用指尖摩挲着她手臂內側聖金色的徽記。

堕天使也将修長手指探入她的指縫，緊緊地握着她的手。

伊莎琳：“……？”

她好像被套路了。

明明剛開始的限定範圍只有他們兩個——

但現在，似乎變成了，從所有人中選擇“拉結爾”和“伊諾維安”。

想起忠犬黑龍，小可憐吸血鬼，還有那個讓她又讨厭又感興趣的邪神。

她又猶豫了。

但他們顯然不會像拉結爾和伊諾維安一樣，願意“分享”她的愛意。

真是苦惱啊。

而且拉結爾和伊諾維安，只是因為是同一個“個體”，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注意到伊莎琳遲疑的眼神，拉結爾半跪在她面前，輕吻着她手指上的綠寶石權戒。伊諾維安注意到她另一只手上的藍寶石對戒，忍住了将它摘掉的想法，低下頭，吻上了她柔軟潔白的耳尖。

伊莎琳的身體輕顫了一下。

“你們……停下。”

二人同時停下動作。拉結爾仰起臉，霜雪般清冷的睫羽微擡，定定地看着她。伊諾維安則垂下神聖柔和的眼瞳，從另一個角度注視着她。

“陛下也對我們有感覺嗎？”堕天使握着她的手，輕聲問，“您喜歡我們嗎？”

“你已經選擇了我們。”銀發紫眸的神明淡淡補充。

“不，”這次，伊莎琳堅定地搖了搖頭，“神和人的差距太大了，冕下，您不應該為我動心。”

伊諾維安輕笑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反問：“為什麽不能？”

“那天您是不是對普林斯說了什麽？”伊莎琳反問。

不然普林斯也不會，一面見她，就露出了那種八卦的神情。

伊諾維安沉默片刻。

“我告訴他，你在我身邊，睡着了。”

伊莎琳：“…………”

你神設崩了！

她平複心情，轉回正題：

“您是大陸上無數凡人的信仰，不該這麽随意地走下神壇。”

“如果知道了這些，他們會信仰崩坍的。”

“信仰坍塌以後，您的神力也會減少。”

“多麽得不償失啊。”

光明神安靜地聽她把話說完，絕美的薄唇綻出一抹淺笑。

“你以為我會在乎神位，在乎凡人的信仰。”

伊莎琳：“……？”

拉結爾擡起眼，用深邃血紅的眼眸凝視着她，輕聲解釋：“和我一樣，哪怕接近你注定意味着自身的堕落，祂也不會猶豫。”

伊諾維安有些意外地看了拉結爾一眼，卻沒有出言反駁。

那雙如天空般清澈的淡紫色眼眸，忽然輕輕彎起，“我記得在凡人世界，有一種叫飛蛾的動物。它們追尋火焰，哪怕自身會化為餘燼。”

“你就是我的火焰。”

祂的聲音很輕。一對純白的翅膀，在伊諾維安的背後張開，包裹住了她的身體。

半跪在地上的拉結爾，也張開了他漆黑的羽翼。

神明在擁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