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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一聽,果然激動地圍了上來,兩人争先恐會地問着:“祖父真會做?”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寧妨讪笑兩聲,偏着頭輕輕一點,左右耳邊立刻響起兩道歡呼聲。

蹦蹦跳跳的寧文熙笑彎了眼,他左手舉着玩具蛇,右手抓住寧妨的手掌,只覺得從未這麽快活過。

“那裏有家馄饨攤還不錯。”

就在他們不遠處,有對老夫妻的馄饨攤上霧氣缭繞,三張桌子坐滿了大半,光看食客數量就知味道差不到哪去。

祖孫三人步子一轉,繞過人群朝右側走去,途中有人擠到寧文睿,寧妨長手一伸,将人樓到了身邊。

“可憐哦……”

人剛走近,就聽到有食客在跟同桌的人低聲感慨,那人點着頭,放下勺子長嘆了口氣:“辛老爹一家可不是太倒黴!”

“老板,給我四碗馄饨。”

耳中繼續聽兩人八卦着,寧妨也沒忘了給寧城和久君點上一碗馄饨,至于其他侍衛,則是在站到了街對面繼續等待。

衣着華貴的幾人一出現,立刻引起食客們圍觀。

孩子們有些不适應,緊緊拽着他的衣袖不放手,寧妨倒是相當自來熟,拉着孩子就坐到了方才聊天的那兩人身旁。

“孩子沒見過這麽多大人,有些不适應。”

剛一坐下,寧妨就把寧文熙抱到了膝蓋上,然後轉頭就跟那人閑聊起來。

寧江郡作為天子腳下,不說十步一遇王公貴族,至少勳貴官眷是真能天天見着。

見是見得着,可大部分都奴仆成群,鼻孔就差沒指着天走路,更何論跟他們這些百姓們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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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寧妨笑眯眯地跟兩人說話,随和的就像是對門胡同裏的鄰居一般。

“兄臺客氣。”被寧妨眼神掃到的中年書生連忙拱手,眼光掃過寧文熙時一頓,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兄臺好福氣,兩位孫兒一看就聰慧無比。”

“先生過獎。”

對方的客套恭維寧妨當然能聽出,朝二人拱手示意後馬上問起了方才聽到的八卦。

“提起辛老三一家啊……”

中年書生提起這一家人唏噓不已。

辛老三本名辛立安,本是寧江郡一位再普通不過的教書先生,膝下育有一子一女。

辛家四口跟這位中年書生同住一條胡同,幾十年的鄰居再熟悉不過。

可就在半年前,胡同裏突然闖進來夥官兵,說是他們參與朝廷謀逆之事,将一家子都下了大牢。

後來鄰居多方打聽才得知,他們純粹是被從未聯系過的本家所連累,只因姓了辛,就遭了難。

“辛老弟身手了得,辛老爹才高八鬥……”

中年書生接下來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感慨的話,說到老板的馄饨都煮好送來,他依然沒有停的打算。

不過寧妨聽到能文會武時眼睛一亮,心下已動,面上仍一片笑意,看似非常耐心地聽書生講話。

“如此聽來,這辛老爹一家确是遭了無妄之災。”寧妨也做惋惜狀搖頭。

說話間雙手擡起,将馄饨挑了幾個出來,放上調羹放到寧文熙面前還吹了吹:“小心燙。”

多的那碗被放到了寧文睿面前,推過去前同樣吹了吹放上調羹。

中年書生撇嘴,左右看看湊近寧妨小聲說道:“我聽說他們是被頂了真正的辛家人所以才會被發賣。”

“還有這事?”

“可不是,咱們的朝廷啊……”

“咳咳——”

中年書生還想說些什麽,身旁人吓得提高了音量猛咳起來,這才阻擋了同伴的口不擇言。

當街議論朝政可是死罪,更何況還是跟個萍水相蓬之輩。

“吃馄饨吃馄饨。”

大人們默契地笑着,那兩人幾口吃完就起身,寧妨又多問了句:“先生可知官牙所何時開始拍賣?”

“半個時辰後。”

目送兩人走遠,寧妨轉臉看向兩個狼吞虎咽的孫兒,忙端起剩下的小半碗吹涼,然後又一個人分了點。

“祖父為何不吃?”寧文睿不解。

“祖父不餓。”寧妨抽出香帕,擦了擦他嘴邊沾上的蔥花。

這碗馄饨未必會比府上廚子做得好吃,可寧文睿卻覺得異常美味,就連平日裏最讨厭的香蔥都吃出了些不一樣的味道。

孩子們吃飽,寧妨按照答應得那樣給兩人買了糖葫蘆後,一行跟着人群去往了官牙所。

“侯爺,大爺的小厮方才回府了。”

剛走到一處高臺前,寧城突然疾步走上前,将剛才收到的消息回禀。

寧于墨确實如寧妨所料那樣,直接被賭坊扣住了,萬般無奈下差人回侯府找孫氏取銀子。

小厮才進府就被寧城派人逮住,一問就知曉了來龍去脈。

“讓他等着吧。”寧妨無所謂地擺手,絲毫沒有避諱兩個孫兒在場:“派人告知孫氏,我沒去賭坊前一文錢都不準給大爺。”

“老奴知道了。”

哐哐哐——

伴随着臺上有人敲響銅鑼,官牙所的拍賣正式開始。

臺子下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祖孫三人來得又遲,幾乎站在了最外圍,臺上人說了些什麽寧妨聽都聽不到。

但他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馬上找到了剛才的中年書生。

那兩人站得離祖孫幾人不遠,雙雙焦急地四處搜尋着,很快他們同樣也看到了寧妨,二人商量了下,齊齊擠了過來。

“兄臺來看熱鬧?”

“我府上正缺人,打算來這看看。”寧妨回。

這兩人眼睛立刻大亮,但此時人多口雜他們沒法多說什麽,只是站得離他更近了些。

終于,一批蓬頭垢面的年邁女眷被人驅趕着走上臺子,許是多日的牢獄生活已讓她們心灰意冷,上來的人裏全都面如死灰麻木地看着腳下。

身旁呼吸加快,中年書生低聲喊道:“嬸子。”

聲音完全被淹沒在人群的嫌棄聲中。

“誰要看老婆子,快讓姑娘們上來。”

“就是。”

老妪們年老體弱,多還是曾經養尊處優的老夫人,買這些人回去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

中年書生二人雖然關心,可奈何身上根本沒有能買得起人的銀子,除了在底下幹着急別無他法。

“五兩銀子起價。”官牙又敲響銅鑼,人群安靜下來。

寧妨順着一排人看了過去,只一眼就在其中找到了辛家的老夫人:“右邊第三位可是辛家的老夫人?”

“正是正是。”中年書生連忙回答,又有些好奇:“兄臺怎麽看出來的?”

“猜的。”寧妨笑。

雖說這排老妪看着此時都慘兮兮的,曾經可都是各個府上的老太君,光是看面容就與唯一那位飽經滄桑的老夫人不同。

官牙喊了半天,底下還是沒人說話,就在她嘆了口氣打算吆喝人下去時寧妨開口:“我要買那位老婆子。”

順着他點到的正是辛家老夫人。

有人來收下五兩銀子後,人就被衙役們壓下臺來到他們面面前。

老婦人滿臉灰白,眼神麻木的如同個木偶,身上穿着的灰色粗布衣裳沾滿草屑與不明排洩物。

“張嬸。”

中年書生心下暗喜,知道他方才賭那一把對了,說話時神色也舒展許多,這麽喊出聲倒像是在路上跟熟人寒暄般輕松。

寧妨微微一笑,任由張氏表情大變,拉着中年書生低聲啜泣起來。

“寧城,你先帶人到旁邊等着。”

張氏深知自己的賣身契就在面前這位老爺手上,根本不敢放聲大哭,只垂頭不敢再跟中年人說話。

“在下替辛老弟一家感謝大老爺。”

“不知閣下該怎麽稱呼?”

“在下姓吳,與辛老爹是同一家私塾的先生。”

“吳先生可不像是五兩銀子都出不起之人……”

寧妨沒接吳先生篤定的感謝,反而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根本沒将目光繼續投向臺子。

這人跟他閑聊,就連一時激動多嘴議論朝廷官員都是故意為之,為得就是試探寧妨之意。

估計是看他對孩子們溫和穿着又不俗,故意放話想把人引過來。

“在下出得起幾兩白銀,卻護不住人。”

吳先生倒也坦蕩,直言他不過是個秀才之身,就算傾家蕩産将辛家四口買來,卻沒能力護住他們安全。

原因?

“五十兩。”

“五十五兩。”

二人聊天間,臺子上又多了排年輕女子,雖全都蓬頭垢面,仍難掩其中幾人的天生麗質。

特別是其中一個身穿粗布衣的貌美女子,剛一站上去就立刻有人喊價,那價格一會就已經飙到了六十兩。

“那就是辛未的妹妹辛蘭。”吳先生擰着眉頭,心裏突然又吊了起來。

“哦?”寧妨笑而不語,大有一副揣手看熱鬧的打算。

被叫做辛蘭的女孩冷冷地掃視着喊價之人,面上完全沒看出絲毫害怕之色,且看她背手站立的模樣,寧妨挑了挑眉終于輕笑出聲。

“二百兩。”

随着他懶懶舉手,鉚足了勁喊價之人皆是大吃一驚,但衆人郁悶轉頭來打量之時,皆因為寧妨周身的氣度選擇了默不作聲。

丢失這麽一個美貌女子雖很可惜,但若是不留神得罪了個惹不起的人,恐怕連吃飯的地盤都會要掀翻。

兩相權衡下,大家夥竟默契地選擇了将目光轉向其他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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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賭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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