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白鴉逆襲第五天
在一所偏遠荒蕪的教堂內。
米那托略微一吃驚,就收住了臉上的表情。天使之王艾塔隆的出現雖然突然,但細細想來,也并不讓人奇怪。
神約說:那聖潔的天使高舉它的王座,位于最接近主的地方,它面露慈悲,注視大地。天空是它的書冊,它用星辰寫下文字。
這裏的聖潔的天使自然指得是艾塔隆,雖然這一段文字記載在教派中多有紛争,但同一的意見是,艾塔隆是慈悲的天使,它注視着人間的一切苦難。
那麽,在如今魔王已經降臨的現世,自己和平克之間的關系暴露也很正常。米那托平靜地想,這一天到來的比他想象中的早,但他卻像是等待這一天等待多年了。
米那托像是并未注意到自己和艾塔隆酷似的面容,向對方伸出手:“你好,初次見面,我是米那托·海恩。”
艾塔隆擡起頭,注視着米那托,他一雙湛藍的眼睛反射着金屬的光澤,乍一看去,竟有幾分和外貌不符的恐怖:“你好……雖然對我而言,并非第一次見到你。”
米那托權當做沒聽見艾塔隆這句話,他開門見山地問:“那只獨角獸是你的寵物嗎……你有事情想見我?”
米那托公事公辦的口吻讓艾塔隆微微露出了無奈的神色,它嘆了一口氣:“你不用如此戒備,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是你的敵人。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剝奪你勇者的身份。”
看到對方輕描淡寫地點出了自己最擔憂的事件,米那托仍然一句話也不說,他拿不準艾塔隆的話到底是示好還是隐藏的威脅,只能直接地說:“我知道了,然後呢?你把我帶到這裏來,是想做什麽?”
“真不知道哪裏出現了問題,才造成了你的這種性格。”艾塔隆搖搖頭,感嘆一聲,“我只是把事情真相來告訴你的……關于魔王和勇者,這個制度存在的真相。”
“世界的光生出了天使艾塔隆,而世界的暗則誕生了魔王。而魔王存在的意義,就是毀滅這個世界,統治它,毀滅它。當然,這種事情對于我們而言,是邪惡的,但對于魔王本人,卻不盡然。就像是人有生死,世界也有誕生與凋零,魔王的存在,就是為了結束世界的生命。他是萬物的終結。”
米那托依然不發話,他敏銳地注意到,艾塔隆用了我們這樣的代稱。與此同時,艾塔隆用的邪惡一次,在他心中引起了微妙的不适感。
“……而勇者的存在,就是我用來制止魔王這套自毀系統,啓動的對應設置。八套聖名神具是我打造的武器。甚至,你也是我的産物。”
“産物?什麽意思?”米那托皺了皺眉。
“你不奇怪嗎?為什麽你腦海中會存在那麽一個聲音,告訴你,成為勇者是你的使命?”艾塔隆平淡地說,米那托臉色大變,他總算發現,對方的聲音十分耳熟,只是腦海中的那個聲音更加機械冷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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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情況下,我制造的,幹涉人間的存在是公主……由天使抱下來的女孩,被王室收養,她善良美麗,卻被黑暗窺視。這是之前的劇本。”艾塔隆安靜地說,“這次唯一的差別是,我把你設置成了男性,你身兼了‘勇者’和‘公主’的雙重身份。”
米那托沉默了好一會兒,雖然艾塔隆的話裏依然有盲點,但它解釋了米那托為何對于十歲之前沒有任何記憶——因為他實際年齡比自我認知的要小十歲,同時,腦海裏的神秘聲音也有緣由。他張開口,聲音澀得要命:“所以呢?”
“我想委托你殺掉魔王。”
“不……”言語比思維更快,米那托下意識地抽出了劍,聖天使之劍铿锵出鞘,發出細碎的蜂鳴聲。
艾塔隆注視着米那托,金色的劍身倒影在它的瞳孔裏。
“你還什麽都不知道……這種無知真讓人感到羨慕。”艾塔隆嘆了一口氣,“我沒有必要害你,身為天使長,我沒有必要使用這種下賤的手段,只是……你對于世界的真相,還沒有足夠的了解。”
“……算了,口說無憑,只有親身經歷到,才會明白吧。希望你不會,像是梅的那件事一樣後悔。”
米那托的瞳孔猛地收縮,他心底有準備,自己和天使之王有着實力的差距,但真的面對的時候,這種差距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恐懼,幾乎無法動彈,米那托眼睜睜地看着,艾塔隆的手指輕輕地點在了他的頭上。
……如果對方懷有任何殺意的話,大概這一瞬,米那托已經人頭落地了吧。
“這一雙天使翅膀紋印,能夠保護你從致命的攻擊下,活下來兩次。我想,兩次的話,足夠你明白,魔王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了吧……”
……
米那托眯了眯眼,陽光讓他感到了幾分不适應。和天使之王艾塔隆的對話仿佛還發生在昨日,但艾塔隆所暗示的情況,卻已經發生。
到了現在,米那托依然無法相信,平克會舉起鐮刀,對準自己的胸膛。他轉過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平克。平克看起來和過往有很大差比,以前的懵懂消失不見,換上了一種惡毒的胸有成竹。
……這才是魔王的本性嗎?
米那托艱難地張開口,試圖呼喚平克的名字。但對方惡作劇一樣地,把鐮刀往外拉了拉,鮮血湧出,那些難以說出口的音節變成了一連串帶着血腥味的咳嗽。米那托感覺到額頭上一片清涼,他知道,其中一只翅膀紋章已經消失不見。
“真不愧為……艾塔隆的寄宿體,她的造人水平又有上升了。”
平克拔出了鐮刀,米那托身體被鐮刀一帶,直接跪在了平克身前。平克再度舉起了鐮刀,這次對準的方位變成了脖子——這樣的話,即使是天使紋章,也無法拯救米那托了吧。
“擋!”鐮刀在盾牌上激起一串火花。平克看着那張盾牌,表情瞬間陰霾了起來,“這是……”
一陣鳳凰的清鳴響起,米那托被人攔腰抱起。他咳嗽兩聲,感覺全身的血都在短短幾秒裏流光了。缺氧使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被平克的父親,傑拉特*師救走了。
但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那個能攔截魔王鐮刀的盾牌……
米那托把目光停頓在站在傑拉特身後的中年男人臉上好一會兒,才從記憶深處挖出這個人。他曾經和這個人有一面之緣,在梅利耶的王子和海倫求婚時,正是他舉着盾牌,避免了一場國家之間的交鋒。
他是一個牧師?
“別再想東想西了,除非你想再浪費一條命……要知道,紋章和艾塔隆的翅膀是對應的,每消耗掉,艾塔隆都要失去一只翅膀,再長出來就是幾年後的事情了。”
“你……怎麽……”米那托想問的是,為什麽傑拉特會知道艾塔隆的事情。
但傑拉特明顯誤解了米那托的意思,輕聲嘟囔道:“……誰關心世界毀滅不毀滅的破事,唉,誰叫魔王轉世成了我兒子呢,兒子闖得禍,只能爸爸來擦屁股了。”
是這樣啊,米那托迷糊地想,失血過多讓他再也無法維持清醒的意識。他頭一歪,陷入了長久的黑暗中。
……
是的,自己就是這麽受了傷,然後這樣被救了出來。這樣的認知讓米那托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他拱起身子,用被子把自己團團圍住——所謂命運,就真的是……即使掙紮過,依然繞回老路子的情況嗎?
米那托不知道,但他莫名地不想向艾塔隆認輸。
明明,明明只差勝利一步之遙了。
難道真的就和它說的那樣,自己對真實的世界毫無了解?
“醒了……就別賴床了。”
頭發灰白的男人,略有嘲諷地說。他坐在書桌前,翻看一本老舊的魔法書,陽光穿過窗戶灑滿了整間屋子。米那托略不痛快地從床上爬起來,他胸口纏上了厚重的繃帶,行動中依然感到陣陣悶疼。
“……你的頭發怎麽回事?”米那托自己也很奇怪,自己居然挑選了這麽一個奇怪的話題。随即他意識到,自己其實不願談論之前的發生的事情。
“哦,一個小意外。”
傑拉特輕描淡寫地說,他挑了挑眉,正想說話。這時,一只渾身燃燒着火焰的火鳳從窗口飛了進來。有人提醒傑拉特說:“……火鳳好像帶了郵件回來。”
米那托這才注意到,原來房間裏還有第三個人在,正是那位火神牧師,他沒有把那塊盾牌帶着身邊。米那托瞳孔微微一縮,雖然因為米那托受傷實力下降,但這依然體現了對方的實力。
什麽時候……這個世界變成強者滿地走了?
在場兩人顯然沒有意識到米那托心底的震驚。傑拉特從火鳳的身下把包裹取下來,火鳳乖巧地發出一聲清鳴,跳到了欄杆上,歪着頭看主人的行動。傑拉特盯着包裹上的文字好一會兒,才說:“……是愛神寄來的,送給米那托,願你走出生命中的陰霾。”
傑拉特一邊拆包裝一邊說:“啧,我和海倫談戀愛的時候,怎麽就沒有這種待遇……”他停下手,在厚厚的牛皮紙之內,盤卧着一只不足巴掌大的水晶麋鹿,它睜着眼睛打量在場的三人,竟然是一個活物。
米那托眨眨眼睛,實在不知道那位愛神,把這只麋鹿送給自己,到底有什麽用意。傑拉特已經找到了附件說明書,正口氣古怪地把它念出來:“真心麋鹿,這是戀愛的神獸,能夠分辨人的話是真話還是假話,它對真話保持沉默,叫一聲則表明這是假話,叫兩聲表示這話假得離譜,一直叫表示卧槽這種謊言你也說得出口,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特此贈給米那托,苦難總是暫時的,而愛情的光輝将會永遠照耀着你。”
“聽起來倒是挺有趣的。”傑拉特把麋鹿放在手掌中,“要不要測試一下?”
“先說假話試試看。”火神牧師建議道。
傑拉特摸着下巴測試道:“我是神。”
“呦!”
“好吧……我曾經是神。”
這回麋鹿沉默了。
“看起來還滿準的。”傑拉特懶洋洋地說,卻不知道他的一句話在米那托心底掀起了巨大的風暴。傑拉特扭頭看向那位火神牧師,建議道:“你要不要也試試……”
“我對它不太感興趣,算了吧,我出去不打擾你們聊天了。”
“呦!”
“……我是下去和漂亮美女聊天,你知道像是我們這種古老的老不死對于青春靓麗的姑娘總是很有興趣。”
“呦呦!”
“好吧,我是個基佬,對漂亮姑娘沒興趣。我也不是對這個真話麋鹿不感興趣,只是沒興趣成為它的實驗對象……我也不會下樓,我只會趴在門外聽你們的對話,然後把它變成全世界流傳的笑話。”
米那托:“……”
傑拉特:“……一想到你這家夥居然是我的同類,就覺得特別恥辱怎麽辦?”
那位牧師啧了一聲:“有本事你就當着這只麋鹿的面說,比起我來,你的行為一點也沒有和無聊沾上邊?”
傑拉特詭異地沉默了一瞬:“……還不快出去!”
見火神牧師老實地滾了出去,傑拉特才重新注視着米那托。沒想到米那托搶在他之前發問:“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大事。”傑拉特下意識地回答。
“呦!”
“服了你。好吧,之前我試圖複活平克的母親,結果被冥神陰了一把,損失了大量的生命力。現在,已經沒事了,我把海倫送回去了。”在提到那個名字時,傑拉特臉上依然忍不住地露出了溫柔的神色。
“關于魔王和勇者……是不是真的是命運?”
傑拉特斜着眼睛盯了米那托好一會兒,最後才回答:“哪有什麽命運……說白了,都是我們這群不朽者的游戲而已。一個問題有很多種解決方法,艾塔隆選擇了這一種,所以許多事情都按照它的意志運轉了……就好像你想讓一只螞蟻跑到某個地方,它跑遠了,你随時可以把它捉回來,迫使它走向那個唯一的結局……這才是艾塔隆所謂的命運。”
“區別是,到了我們這個階段,已經不需要用‘捉’這麽暴力的行為了……對了,別把我和艾塔隆劃為一個立場,我成為一個凡人已經很久了。”
“喲。”
“好吧,也就才三十多年……”傑拉特磨了磨牙,對麋鹿有些咬牙切齒。
米那托心底一沉,一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久久沒有出聲。
傑拉特出聲打斷了米那托的想法:“你的打算呢?……現在知道魔王的身份的人不在少數,如果你無法履行勇者職責的話,我不懷疑,光明教會會把你換掉。”
“……不是艾塔隆嗎?”
“艾塔隆對你很有信心。”傑拉特回憶着說,“她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更不會犧牲自己的一對翅膀來做無用功。”
米那托聞言,不由沉默了好一會兒。
最後,他才張開口說,聲音晦澀得厲害:“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會的……我會親手把平克從魔王這個見鬼的事物中,斬斷……”
他尾音還未落,麋鹿就叫了起來:
“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
那一刻,被揭露了內心真實想法的米那托惱羞成怒:“別攔我,我要劈了這個玩意兒。”
“不行啊,我還要借用的。”火神牧師急急忙忙從門口沖進來,攔下了米那托的攻擊,“我還要用它來确定一個人的心意呢!”
“閃開!”
“不閃!”
看着在房間裏吵鬧的兩人,傑拉特忍不住笑了笑,重新撿起手上的那本古代魔法書,但眉眼裏的笑意,怎麽也掩蓋不住了。
“嘛,兒子,你爸爸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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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