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早餐
月黑風高發春夜。
好在陸川發揮自己的演員自我修養,面上不顯:“你那兒結束了嗎?”
“結束了,我們一起回旅館嗎?”秦期點頭,加快腳步和陸川并排。
“好。”陸川沒忍住詢問,“有抽煙的習慣嗎?”
秦期的聲音快要和夜色混在一起,低沉沙啞,和向上飄的煙卷很像:“拍戲壓力大了才會這樣。”
“啊?”陸川拖長了語調,“林導又卡你戲份了。”
他曾經聽工作人員說過,秦期這部戲拍得比想象中的困難,林海生不要錢似的浪費資金,死命扣着一個鏡頭不給過,秦期吃了不少苦頭。
“好辛苦。”陸川小聲的喃喃自語,卻被秦期聽進了耳朵裏。
下一秒,陸川感覺到身邊灼熱的氣息更近了,熏得耳朵癢癢得慌,周圍太黑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他憑着輪廓知道秦期微微低下了點頭,跟着他一起壓低嗓音,仿佛同他撒嬌一般:“有沒有什麽安慰啊?”
陸川瞬間身體麻了一半,腦袋過電了般空白一片,舌頭打了結,半天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磕磕巴巴:“那……那你吃糖嗎?”
說完他便後悔了,夏日氣溫過高,再加上口袋裏悶,他握在手上時便察覺到這顆糖融得不像樣了,可秦期的反應倒是敏捷,“噌”得刮起一陣風,做賊似的立刻收了過來:“好啊。”
“你別吃了,這個不好吃了。”
秦期早就扯了糖紙往嘴裏放,聽他說話完只彎了彎眼睛不回應。
“算了,下次給你帶沒有被融化的,這糖其實可好吃了。”
這會兒秦期倒是會說話了,幾乎他話音剛落就回複:“真的嗎?那我們說定了。”
堂堂一個影帝活得像沒見過世面的三歲小孩,好乖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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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川在心中握拳尖叫了一秒,鎮定地說:“當然啦,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接下來幾乎按照婚禮司儀走流程一樣的步驟:走到旅館認準自己的房間互道晚安看着電影閉眼開始新的一天。
陸川最近越起越早,堪比聞雞起舞,他要是上學也能有這種作息估計現在應該坐在清北的課堂裏書聲琅琅。
繞着山路跑完一圈回來沖澡,再在場地邊看日出邊給自己灌完一杯充滿蛋白質的營養藥劑,何平衛掐着整點的時間走近他,手裏又有幾個塑料袋,看來他和林海生之間的進展不錯,小臉越發滋潤。
本以為只是一個人的獨食狂歡,但意外的,何平衛招呼他過來,神奇地掏出幾個上個世紀的毛爺爺搪瓷碗:“秦影帝說他特意查過,這個不會影響你減肥,還說什麽一顆糖換一頓早餐,等價交換。”
陸川愣了愣接過,拆開勺子的包裝舀一口白粥往嘴裏送,熨帖的熱意從食道暖到胃裏,連帶心髒暖洋洋。
好不劃算的買賣,那個人是不是傻?
一頓早餐換來一天的活力,其實本來他今天的戲份只需要晚上來就行,沒想到收獲了意外之喜。
閑時功夫指點了顏青幾句,坐在何平衛的小板凳身邊裝模做樣當監制,順道蹭了導演盒飯裏的一小塊雞腿肉,終于被他嫌棄地趕去演戲。
“快點,一條過,趕時間呢。”何平衛催促。
陸川丢下寫滿筆記的劇本找好機位進入角色,這部電影于他而言快要進入尾聲了。
哪怕活成了地下水道的老鼠,還是有人不會放過他。
嚴沉一打開地下室的門,月光照進的慘白裏映出了好幾個身影,他拔腿就跑,馬上被抓住按倒地上,額頭抵着地板磨出血來。
陰森森的聲音湊近他的耳邊:“好久不見。”
化了灰他都無法忘記的人,當初在爆炸中逃之夭夭的大毒枭。
嚴沉低着頭,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毒枭将一張只剩下一半的照片硬塞到他的手上。
在背地裏的交易中時常用撕成兩半的照片對上後成為接頭暗號。
嚴沉渙散的眼神在盯了良久後聚焦,睜大眼睛,呼吸逐漸急促。
整個昏暗的環境下只有一個人接近窒息而拼命喘氣的呼吸聲,照片上女孩如花笑靥,明媚的笑臉被活生生劈裂,像一條橫貫的傷疤。
是他的妹妹。
毒枭踩着他的臉,腳尖用力,沖他吐了口唾沫:“你不是當間諜當慣了嗎?那就再回你的警局吧,好好配合我,不然這個小姑娘沒有你那麽好的命!”
外面傳來人聲的騷動,幾個人對了個眼神撤退。
月色涼如水,嚴沉感到自己的胃裏撩起一團火,千刀萬剮地在腹中肆虐,他死死捂住,額頭爆出青筋。
他當初不如直接去死。
一喊暫停,陸川立馬跳了起來,抓着照片的一半,招呼配合他的群演将另一半也交給他後遞給顏青:“小顏,回頭給你包個紅包。”
顏青忙擺手:“哥,又不是演了什麽白事,不就撕了張照片嗎?”
劇組慣例,凡是角色和死沾邊,結束後導演都得給演員包個紅包去去晦氣。
陸川揉揉眼睫毛上挂的灰:“總歸不吉利,等着,我再幫你從導演那兒多順個紅包過來。”
顏青大方地笑開來:“那就謝謝哥了。”
陸川的戲是今天最後一場,工作人員忙着收工,他一邊和大家鞠躬“辛苦了”,一邊準備離開。
何平衛不知什麽時候到了他的身後,拍了下他的肩膀,非常自然地走到他的前頭帶路:“走吧。”
陸川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皺起眉頭:“走去哪裏?”
“去隔壁劇組串門。”
見陸川呆在原地沒動,何平衛直接急吼吼地上了手。
“哦,你催我原來因為這個。”陸川這才反應過來,甩開何平衛獨自走到一邊,“導演你幹嘛?放尊重點好嗎?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何平衛的臉頓時燙得要冒煙:“我和你什麽時候有關系了?”
“我也不想有,我經紀人昨天才威脅過我。”陸川特意強調自己潔身自好的品格。
“我沒見過他們劇組呢。”何平衛踢走小石子,“林海生之前叫了好幾次讓我去參觀,但我拒絕了。”
“為什麽拒絕?”陸川發誓自己就随口一問,結果何平衛極不好意思,“啪”得拍了他的肩膀:“唉,我怕我看到他工作的樣子太帥了我把持不住馬上答應他的追求了,那我多沒面子。”
……
汝甚騷,吾不及。
陸川第一次來到隔壁探班,說是隔壁,其實兩者間的間隔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沿着小道走了半天,和何平衛一路閑聊,快到達目的地時他們卻不約而同地閉了嘴。
高大巍峨的民國風建築,雕花鐵門,金碧輝煌的房間內,同樣是劇組,他們因地制宜照搬原地的破,人家直接建了個原址出來。他和何平衛互相瞧瞧彼此身上大褲衩涼拖鞋,爾後又震撼得仰着頭,如同即将躍龍門的鯉魚,或者一朝嫁入豪門的——
劉姥姥。
陸川認真地扭頭先發制人,誠心誠意地對着何平衛喊道:“姥姥!”
何平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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