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等待

從片場回旅館，拉上陳語為自己壯膽。他特意厚着臉皮希望何平衛多給他加場戲以躲避林鳴，沒想到何平衛這個死不開竅的愣是不松手，嚷嚷着“我給你加戲有人會報複我的”，氣得他直接走出門。

死就死。

但怕還得怕。

中間還參雜點委屈，我和秦期屁事沒有呢，怎麽一個個又嘲諷又算賬的。

現在的心情和當初被人造謠包養一怒之下打算找個金主一樣，恨不得拉上秦期共沉淪以解心頭之恨。

林鳴站在旅店門口威風凜凜神采飛揚，同時臉臭得能滴水，斜了陸川一眼，抛下一句“去你房間”走到前面。

陳語後退一步耳語：“哥，我會給你買最好看的骨灰盒讓你在墳頭蹦迪的時候成為最有底氣的崽。”

陸川虛弱到無力指責陳語的冷漠，哆哆嗦嗦給林大經紀人開門，再不情不願地關上門，期間思考到底要不要給門留一條縫，這是給林鳴留一線餘地，也給自己留一線生機。最後還是放棄了，畢竟臉面比生命重要。

畢恭畢敬地從熱水壺裏倒出一杯白開水遞給林鳴，鞠躬雙手過頭：“您喝水。”

“坐。”林鳴沒理陸川，接過水杯後用眼神示意讓他坐下，“說說吧，怎麽回事？”

“就是，那啥，我暗戀他。”陸川揣測林鳴神色莫辨的臉，“尋思八字沒一撇的事就不勞煩您操心了。”

林鳴冷冰冰的：“要是有一撇了就打算先斬後奏是吧。”

可明明沒有一撇啊，為什麽要假設這種給毫無意義還傷人自尊的問題。

陸川嘆了口氣沉默。

我太難了！

“你從哪兒聽到的風聲。”亂中插問，陸川覺得自己死也要死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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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鳴從包裏甩出一張紙，正面是他讓林鳴打聽角色的劇本，背面——

密密麻麻寫滿了秦期的名字。

盤問還在繼續。

“你和秦期進展到哪一步了？”

“什麽哪一步啊？我們什麽都沒有啊？”

林鳴眼神狐疑，懷疑陸川故意驢他，但陸川的目光過于天真無邪，看着不像假的。

“手都沒牽？”

幾個小時前陳語問過一模一樣的問題，那時陸川沒覺得什麽，但林鳴的反應刺激到了他，他氣鼓鼓：“當然！——沒有了……”

“沒有睡覺沒有擁抱沒有接吻什麽都沒有？”林鳴的聲線逐漸不穩。

“我都說了沒有了啊。”

然後陸川就看見林鳴一口水噴出來笑到肯德基要把他抓去做全家桶。

“我怎麽能有你那麽純情的藝人，秦影帝也是，我以為他閱盡千帆沒想到還沒揚帆起航。”林鳴拭去笑出的淚花，努力平複自己，“你們可真是太好玩了。”

“那你找我到底什麽事？”陸川現在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出奇的憤怒。一個個的憑什麽笑話他啊，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只有秦期的被窩能給他一絲溫暖，他倒是想去，但去不了啊！

“好笑歸好笑，不代表我不計較你企圖瞞天過海的事。”林鳴咳嗽一聲，殷悅“但鑒于你讓我這麽開心的份上，我可以放松一點。”

“反正你倆暫時掀不起水花，風再怎麽大你們居然浪不起來，所以回去以後，先把這事告訴鄭成。她會慢慢引導大衆的風向，假如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大衆能接受良好，鄭成手上的資源你可以好好利用。陸川我言盡于此，你要談戀愛我不反對，但是你要是和你從前演的偶像劇男二一樣為了愛情尋死覓活，我第一個掐滅你們燒都燒不起來的小火苗。”

“我和他的火苗一定能變成巨輪的！”陸川不服氣。

“是啊，靠着你們脫了褲子也在純聊天的感人友情。”林鳴微笑地補充。

冷嘲熱諷夠了，林鳴走出門，正好遇見另一位主人公。

秦期剛要揚起笑打招呼，見到是林鳴後嘴角的弧度迅速下垂，禮貌矜貴地點頭問好。

林鳴笑得很奇怪，仿佛一位估量價格的商人，從上到下打量再從下到上最終不懷好意地停留在了下。

故作惋惜地留下一句“真是沒想到”揚長而去。

秦期覺得下半身差點被林鳴的激光掃射得一涼。

經紀人和藝人怎麽差別這麽大？

經紀人怎麽樣他不管，但是藝人上回在黑暗裏和他說話時亮晶晶帶着水光的眼睛，嗚嗚咽咽太漂亮了讓他失眠了一整晚。

林鳴走山？與？彡？夕幾步想起了什麽，停下腳步似乎極不經意地提起：“對了，陸川一會兒有場挺危險的火戲。”

秦期愣了一下，低聲道謝，林鳴沒有理會說完便走，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他将視線移到陸川的房門上，很普通的乳白色，偏偏在他眼中就是要好看幾分，暗笑自己和愣頭青似的。

一門之隔，陸川靠着床板坐在地板上，手上抓着林鳴飄飄悠悠扔給他的那張寫滿“秦期”的劇本，下意識往臉上一蓋，睜眼面前一片漆黑，竟然在心裏一筆一劃寫出了秦期的字樣。

真是中毒了。

這部電影拍完後他得給自己接新工作，雜志封面代言，最重要的是新電影，好劇本難找，最近幾個網劇貌似不錯，但他的咖位不能讓他這麽做，整個團隊卯足力氣想講他往高逼格影帝的方向推，電視電影兩方面都有好口碑。

先不提工作，他最近在演戲過程裏感到自己的瓶頸，結束後趕緊去拜訪幾個老藝術家請教是急事。算起來，時間一直竟已滿滿當當。

而半個小時之後，他得前往片場拍攝他最後的重頭戲：一場新的爆破。

劇本早已被他翻得破破爛爛，邊角翹了好多頁：

嚴沉按照毒枭的要求回到警局，好像回到了光風霁月的模樣，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內裏已經腐爛了。行屍走肉一般按照毒枭的要求成為卧底，一切似乎盡在他人的掌握之中。

又一次冷漠地把資料交給對方，面對毫不掩飾的嘲諷和唾罵無動于衷後，在陰沉扭曲的小巷中，嚴沉面無表情的面龐第一次泛起一絲不可見的微笑。

這一部分他早就拍完，電影講究反轉，前半部分用眼神的卑微與掙紮讓觀衆對這個角色又愛又恨，唏噓不已，那麽後半部分的反轉沖突才真真正正地把主題推向高潮：

雙面間諜并不少見，可誰能猜準究竟是哪一邊的間諜呢？

能夠如此順利地将人塞進警局，說明其中有內應，嚴沉不動聲色地排查那一位的身份。

打鬧的同事？親近的上司？

在他的夢裏通通可能變身張牙舞爪的深淵巨獸，半夜驚醒來整夜整夜地失眠掉頭發，他比鬼更吓人。

終于內應被他揪住了辮子，将所有資料交到可靠的人手中，目送妹妹走近婚禮殿堂，自動請願參加緝毒行動。

和上一回的唯唯諾諾不同，他堂堂正正走到毒枭面前對峙，引爆所有的肮髒。

電影名為《沉淪》，以火光伊始，以火光結束。他用火海葬送自己一生的光明與黑暗。

設定的鬧鐘響起，陸川睜開眼回到現實。

對鏡子打開水龍頭摸一把臉清醒，不打算抽離自己的情緒，心髒悶悶地不舒服，估計演完好不容易恢複他的狀态又要被打回原狀。

一把開門，乍然讓眼見了光，陸川微微眯起眼，模糊的光線中，秦期竟一副早已穿戴好，等候多時的樣子。

“我特意請了假，想看你演完這場戲，我不放心你。”

想要我永遠都是今後你不舒服時第一個陪在你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