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風賞

沒有見到秦期的第七天，陸川三點一線在首藝、健身房和家裏之間跑，日子過得平淡又無聊，在沒有遇見秦期以前雖然都是這麽過的，他卻不會像現在一樣産生一種患得患失的空虛感。

他的日子平淡如水，虛拟空間發生了一件大事：

起因源于《風賞》官微發出這樣一條預告：

“一個獵獵紅衣酒卧長安桃花面，一個清風疏朗江湖青鋒俊秀顏，山月不知心間事，他們共同诠釋了人生不一樣的美好。”

全飯圈沉默地吃不下瓜，信息量太大一時間所有人都被砸懵了。

前一位自然指向陸川明裏暗裏被cue過無數次的《長安憶》中的小王爺，而另一位找遍娛樂圈能有“江湖青鋒”角色的只有秦期演過的電影《刺》裏行走江湖的俠士。

再不敢相信，一句“山月不知心間事”直直把兩位的名字給點了出來。

除了陸川和秦期飯圈以外的路人統統沸騰。

［我的老天鵝，兩大演技之光最近合作的次數有點多啊，是不是要合作電影了？］

［陸川和秦期都能合作了，我嗑的cp一定是真的！］

［《風賞》牛逼，皮厚血多，敢于直面兩家粉絲的狂風暴雨！我真實瑞思拜！］

再問陸川和秦期兩家的粉絲有什麽反應。

按照國際慣例首先在《風賞》官博下條件反射地成功控評後，關起門回自家冷靜了一分鐘。

一分鐘後，《風賞》官微的管理人員戰戰兢兢地點開莫名其妙瘋漲的轉發艾特量，兩家龐大的粉絲群不約而同友好親切地對他們雜志社的智商和情商進行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羞辱。

微管是當初陸川和秦期拍攝時在現場的工作人員，自從那次之後她成功入了傳奇cp邪教，哭唧唧地關閉微博登上小號去cp超話中尋找姐妹的溫暖。

姐妹的懷抱果然熱誠而真摯，甚至帶上了範進中舉的瘋狂。

[卧槽！！！！人活着果然什麽都能看見！！！媽媽，你孩子飯的cp快要結婚啦！！！]

[嗚嗚嗚姐妹們我聽到消息沒忍住哭了，我們圈終于送走西伯利亞的寒流迎來夏威夷的暖流了嗎！]

[俗話說圈子冷到北冰洋，太太黃到太平洋，我一個凰色寫手是不是該隐藏一下不要吓到新來的姐妹們，剛碼完的文就不發啦。]

下面留言了一堆哀切挽留“太太別走！”以及迫切的“讓我看看！”。

陸川偷摸摸用自己的小號圍觀微博的腥風血雨，順便借機渾水摸魚。一口氣到傳奇cp的超話點贊了無數條微博，點着點着突然真的有種自己和秦期已經結完婚的錯覺。刷到這條時他一愣，“凰色”是什麽？什麽不知名的新顏色嗎？

秉承着不懂就問的好學品質，戳開帶領他入圈的“肉多才管飽”的聊天框提出自己的疑問。

對方發來一長串“哈哈哈哈哈”。

［肉多才管飽：這個太太可有名了，你當初來超話的時候我們超話清理過，所以你沒有機會看見，我火速給姐妹分享文包！］

于是陸川眼見一張張倒過來的圖被傳送過來，還穿插一些網盤鏈接。

［肉多才管飽：看完了再找我要，咱們圈雖然小但太太們一個個身懷絕技，吃肉吃到撐！］

陸川從扣扣空間到微博超話，十多年的網上沖浪生活還從未見過什麽圖密密麻麻都是小字還得倒過來的。

他嘗試倒過手機閱讀，才掃上幾眼，驚天巨浪一個波浪過來馬上掀翻了他。

手機“啪”的一聲被丢到了遠遠的一邊。

陸川感到自己從耳朵逐漸往脖子蔓延開一片紅，燒得他心頭止不住地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當衆搞凰色！

文章裏有他和秦期，也有他和秦期各種各樣的姿勢。

默念三遍“秦期對不起！我是一個罪人！”，嘴上說着不要手上卻十分誠實，陸川謹慎地拿起手機繼續玷污男神。

其實說起來，誰玷污誰也說不準，反正每篇文自己都是被壓在下面的那一個，久而久之陸川早就接受了這樣的設定。

躺在下面還不用出力還能爽一把，人生怎麽能有這麽美好的便宜可以撿！

什麽人的眼裏看的東西就是什麽樣的，陸川反複暗示自己以鑽研《人體藝術鑒賞》的精神拜讀，不知不覺竟然有了升華一般的體悟：

這個姿勢看起來很爽,請問我能不能有機會和秦期試一試？

幾篇短文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浏覽完再也閱讀名著的速度拜讀好，陸川毫不猶豫地回到那位太太的微博下，無聲地合流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吶喊――

“讓我康康！”

網絡上發生的事情雖然真真切切地正在此時此刻，卻總沒有近在咫尺的感覺。一關掉社交軟件，生活中同樣有需要忙碌的事情。

雜志的談論在剛發布的夜晚井噴後逐漸平息，至少在沒有正式發布之前大家在逐漸緩沖接受兩人合作的事實。

陸川起了一大早，晨跑完沖澡換上新衣服再度出門。

首都有條文化街，藝術院校的畢業生或者來首都追夢的藝術家們許多聚居于此，大大小小的工作室緊閉，似乎在醞釀燦爛的夢想。

夢想在哪兒陸川暫時不清楚，但是現實的情況有點糟糕。

何平衛看着像幾天沒有洗頭了，青色的短胡渣和他的那張娃娃臉格外不搭，眼睛因為睡眠不足而充血，臉也腫腫的。地下室陰慘慘的燈光一打，明明大中午豔陽高照，一股子寒氣總纏繞上腳底。

陸川見到時吓了一跳：“你怎麽了？被什麽男妖怪吸走陽氣了嗎？怎麽這幅德行。”

“一個月的時間，我得把片子剪好送去威尼斯獨立電影節，這幾天都在熬夜。”何平衛接過陸川手裏的塑料袋，迫不及待把袋中他叫陸川順路替他捎帶的飯菜擺在桌上狼吞虎咽，他很久沒有正常吃一餐了，工作的地方到處是泡面桶。

吃完幾口又擡頭：“不是讓你幫我帶酒嗎？”

陸川放下包掏出三罐啤酒：“放心吧，我沒忘。”

何平衛一副酒鬼的樣子，易拉罐拉環扯開，啤酒的氣泡争先恐後往上湧，在寂靜的空氣裏格外清晰。

陸川沒有特意去勸，人壓力大了總得有地方發洩，喝酒對他們其實不算什麽，不要誤事就行。

“你看着不錯，像采陽補陽了。”何平衛大大咧咧地點評。陸川為了上鏡好看努力健身，比拍戲時瘦成竹竿的病弱多了幾分沉穩健康的美感。

說到采陽補陽，陸川的思緒竟不自覺飄到昨晚看的文章裏各種各樣高難度的動作，心裏臊得慌。

剛想到這人，現實中便有人提，何平衛飛速扔掉空了一瓶的易拉罐：“林海生很快拍完了，你家秦期快回來了。”

陸川嘴上不饒人：“你家林海生不也回來了嗎？讓他快點回來照顧你，一副邋遢樣影響市容，出門躺地上清潔工阿姨就能掃走你。”

“你最近說話和你經紀人越來越像了。”何平衛吐槽，“我要等這部電影有了好的成績再聯系他，不然我和他索性別見面了。”

“幹嘛？你怎麽別扭上了？”陸川不解，前段時間明明在“情哥哥親哥哥”的玩着花樣，今天怎麽突然變換了心思，難道這是什麽新出的死敵競争對手play？

“唉，你不懂，在電影方面如果我得不到認可，我總覺得我配不上他。”何平衛搖頭晃腦。

陸川不懂他們的恩怨情仇，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室外清新的涼風驅散久未通風的沉積氣味，他扭過頭對何平衛苦口婆心：“崽，答應爸爸，哪怕工作很辛苦，也得好好做個人。”

何平衛無所謂：“我做人的意義在于得獎。”

盡管陸川對這部電影看重，但此刻一對比，發現自己比起何平衛的癡狂程度少得多，何平衛處于随時可能被引爆的導火線狀态。

不敢惹，先逃再說。

“片子粗剪完我再來找你，記得把林海生設為緊急聯系人，或者我犧牲一點，你設置成我也行。”陸川僅存的良知于心不忍。

何平衛揮手示意他趕緊滾，三秒鐘叫住他：“那啥……秦期要是殺青了你也通知我一聲。”

秦期殺青等于林海生要收工。

陸川心中好笑，面上善良地沒有做出嘲諷的表情：“好。”

秦期什麽時候殺青陸川不清楚，但是何平衛提供給他一個和秦期尬聊的絕好機會。

“看你這麽善良要不要留下來陪我喝酒？”何平衛忽然轉變心意，他天天一個人呆在暗無天日的工作室快瘋了，好不容易來一個大活人怎麽可以轉身就溜，“不行，你必須得留下來陪我，不然我無聲無息因為抑郁死在地下室怎麽辦？”

陸川好心地去而複返：“那沒有關系，你死了以後我會馬上聯系林鳴炒作，“導演為藝術獻竟過勞死橫屍地下室無人問津，生前影片為其生命最後的絢爛”，這樣咱們的電影就出名了，到時候我到大家面前流幾滴眼淚，大家一定特別同情我。我接着演戲，并且在每年清明節為你送上最美麗的康乃馨！你覺得妙不妙？”

何平衛：你媽的……

憋了半天發現這個營銷策略他一點也沒辦法反駁，惡狠狠地灌下一杯酒：“喝酒。”

陸川這回沒有長篇大論，而是佯裝害羞地低下頭一擊即中久違見到自家姘頭的何平衛的內心：“秦期不讓我喝酒。”

何平衛面無表情指向大門：“求你了，你快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