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大爆

約定的日子到來。

陸川很少來劇院，除了給相識的藝術家謝幕後送上幾朵花以外，他一般不會在觀衆席出現。話劇和影視表演隔了層簾子，而他和文化人之間隔了一座山，如果不是為了秦期，他一般不會動拿着小鐵鍬挖隧道去愚公移山。

觀衆席前排的位子離舞臺挺近，陸川見秦期和路過身穿中世紀服裝的外國演員禮貌微笑了一下隔了一段距離揮揮手，湊近耳朵詢問：“認識嗎？”

“認識，以前和我一起表演過。”秦期跟着一起低頭。

陸川恍然回憶起秦期曾經話劇出生，靠着一部飾演話劇演員的電影聲名鵲起，他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想要打聽：“為什麽會從演話劇轉向演戲的啊？”

話劇和影視之間的壁挺厚的。

秦期思考片刻：“在話劇裏經典的角色就那麽幾個，拍戲能诠釋更多的人生吧。”

陸川點頭表示理解：“那轉型難嗎？”

秦期似被這個問題問住了，愣神一會兒，用玩笑的口吻似在輕嘆：“你可真會抓重點。”

陸川轉頭，他對情緒的感知很敏感。

秦期在難過。

他一瞬間判斷了出來。

可不等陸川再仔細問下去，劇場的燈光暗下，幕簾緩緩拉開。演出即将開始，有什麽問題等到結束再說。

陸川對那本書讀得很認真，一個一個單詞查過去拼湊出句子的意思，以鑽研學術的精神認真學習。林鳴見了瘋狂嘲笑，假如他高中有這種勁頭，哈佛耶魯不是夢。陸川只能惋惜他高中時沒能遇見秦期。

本以為他只是來為了心上人苦苦煎熬幾個小時的，沒想到對于演員的英文臺詞竟然能聽得八九不離十。舞臺劇演員為了觀衆的效果，情緒外露，肢體動作幅度大，品味起來是另一種樂趣，與鏡頭下隐忍內斂的表現完全不同。

陸川稍微偏過一點頭，假裝在看邊緣的人物，在餘光裏望向秦期。光在他高挺的鼻梁處留下陰影，分割了明亮與黑暗的界限。

如果秦期演的話會是什麽樣子，他忽然想擁有時光機跳到高中時的秦期和他見面，看一看這人的哈姆雷特複仇王子，皺起眉，一身憂郁氣息，舉起手中的複仇之劍，那一定同樣迷倒一大片人。

遇見喜歡的人總會這樣，忍不住幻想錯過的時光裏他經歷的一切，無論快樂或者痛苦，爾後于事無補地祝福他從前一定得幸福。

将目光移回臺前，一邊的秦期終于忍不住動了動。

他知道陸川的窺視，忍了好半天沒有回頭，怕吓到易炸毛的貓咪。

秦期坐在椅子上，雙手攥緊衣擺然後放松，慢慢撫平留下的褶皺，像是不經意的樣子：“聽說你最近在讀莎士比亞。”

陸川一聽正襟危坐，來了來了，來自愛情的考驗來了，他掂量着表情，用謙虛與驕傲并存的聲音回答：“讀了一點。”

快來問我讀後感呀！快來問我對哈姆雷特這個人物性格的理解啊！快來問我如何評價人物的悲劇結尾啊！

小秦老師！這題我會！你快來問我啊！

陸川在心中瘋狂吶喊！

“哦。”秦期颔首不說話。

陸川等了半天，這人怎麽沒聲音了呢，直到身邊人真的一聲不吭，他着急又氣餒地發現，秦期可能只是問問。

學霸對學渣的水平定位清楚，不打算打擊他。

陸川被逼無奈繼續沉入舞臺的氣氛中，眼睛目不轉睛，看着挺像那麽一回事。

“你可以疑心星星是火把……”在劇場休息的片刻，坐在位子上端正的秦期忽然冒出一句話，唇舌中夾帶說不出來的韻律感，仿佛優雅的大提琴徐徐演奏。

“什麽？”陸川尚且沉浸在演員帶給他的震撼之中，主人公強烈的肢體感染力激蕩在他的胸口，對于秦期的發言他沒過腦子順口回複道，“你怎麽知道我小學的時候天天把星星比作火把的，那可是我的拿手比喻句，語文老師唯一誇過我的一次。”

敷衍中又流露一股莫名的驕傲。

秦期扶額失笑，陸川跟他根本不在一個腦回路上，攥緊的心髒慢慢放松恢複正常的心跳頻率，他搖搖頭：“沒事，你真可愛。”

！！！

陸川眼前一亮，抓緊褲子上的布料。

他們之間的進展已經到達可以互吹彩虹屁的程度了嗎？

戲終人散，韓碩直接把車開到劇院門口急吼吼把秦期往車裏塞，陸川這才知道，原來秦期掐準時間點，将品牌方的活動延時半個小時，只為了奔赴他倆的約會。

我怎麽這麽像烽火戲諸侯的紅顏禍水呢？

陸川借過路邊的車窗倒映自己的臉，自信地找到了答案。

沒錯！我的臉值得這個稱號！

忽然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個念頭，他摸出手機打電話，清了清嗓音，冷酷地皺起眉：“一分鐘之內，我要秦期學生時代全部的信息！”

對面人沉默一秒鐘：“一分鐘之內，我送你上西方極樂世界。”

陸川能屈能伸迅速變臉，笑嘻嘻地拿着電話讨饒：“小鳥哥，你幫幫我嘛！秦期肯定在學話劇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我一提他都不對勁了，他不對勁我就跟着心痛，我一心痛你就沒有錢賺了！”

林鳴只冷笑：“陸川你小說看多了吧，我今晚讓陳語寫一篇經紀人一怒之下将不争氣的藝人結束生命大卸八塊的小說發給你看看。”

“小陳還會寫恐怖小說啊。”陸川在作死的邊緣反複橫跳，“我們小陳真是太厲害了，下個月我給她加工資，你讓她寫篇我和秦期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終成眷屬的美麗愛情故事給我吧！”

“喝了興奮劑呢？”林鳴哪裏聽不出來陸川的開心。

“秦期為了我推掉工作了還誇我可愛！唉，說了你也不懂我們之間純潔的情誼！”

林鳴挂斷電話，可能去尋找作案工具去了。

陸川莫名亢奮的好心情持續到晚間，以愉悅的狀态完成一組健身訓練，早早上床睡覺的時候嘴角依舊挂着詭異平和的蒙娜麗莎的微笑。

日上三竿，電話鈴聲吵醒他不安穩的睡眠。

幾乎在陸川馬上接起的同時，對面雜志社的主編就激動地出聲了：“陸川老師！”

主編和陸川不止有過一次合作，還算有點交情，故而經常在陸川面前暴露自己愛激動的本性，随便一件小事他就能以“改革春風吹滿地”的語調分享給衆人。因此陸川沒有被他帶動起情緒，扯掉罩在眼前的眼罩，聲音懶洋洋的：

“怎麽？你家母豬生崽了？”

主編：“……”

主編是個農村打拼上來的娃，上回農村老家母雞下蛋就是以這樣的語氣打電話過來分享喜悅，送了陸川一籮筐的雞蛋。

對面沒回聲，陸川“嘶”了一聲：“一連生七個？”

好半天，主編總算找回自己該說的話題，組織好語言報喜：“你和秦期老師的雜志銷量大爆啊！”

陸川見怪不怪地“哦”一聲。

又不是他和秦期老師生崽崽了，真是有點沒見過世面了哈。

《風賞》本期“山月不知心間事”專刊的雜志大爆了！

雜志特意不限量，在上鏈接幾秒之後秒切。當然這種場景見怪不怪，一般是粉絲自發的購買，但在幾次補貨立馬清空後，工作人員終于感覺到了不對勁，多來幾個腎也不夠你這麽不要命地刷銷量啊！

終于微博上大片路人艾特或者私信官博抱怨自己沒有買到，讓他們趕快上架。原來本次除了兩家粉絲，路人的瘋狂勁不比粉絲差。

[太好磕了！太好磕了！szd！szd！我明明不粉人只粉劇，從來不萌cp今天終于真香了！王不見王我可以！]

[官方釋出圖的時候我的心髒就被擊中了，狩獵的獵物與被馴服的獵人，柔情與野性的反差！我磕爆好嗎！]

[《風賞》快補貨！我要兩個哥哥的巨大美顏海報貼在我牆壁，天天看他們互相搞來搞去！]

[班上女生人手一份，可惜我在報刊亭買的沒有海報，不說了火速網上再下單！]

影帝與視帝的噱頭，兩人之間極強的張力，攝影師貢獻出的絕佳作品，成功作為出圈神圖席卷網絡，人人看到都會默默保存的地步。

陸川有點懵，感到網絡的巨浪甚至将他這個當事人拍到了岸邊獨自疑惑，登着小號到cp超話走上一遭。

嚯。

一夜之間竟然多了這麽多粉絲。

而自己曾經問的“傳奇”的微博竟然又被頂了上去，管理員熱烈歡迎新人并特意向大家強調：“親，cp名字不代表攻受哦！”

時至今日，陸川竟已生不出任何抗拒心理。

為愛做0，他也很ok的！

私信箱裏，“肉多才管飽”喜極而泣發來了一長串消息：

“姐妹你知道嗎？我現在的心情好比懷胎三年生下個肉球結果落地變成了小娃娃！這什麽飛速進展！我們終于熬出頭了嗎！我哭到水淹陳塘關！”

陸川意外地格外有見識：“穩住！還能有二胎呢！”

作者有話要說：

秦期在劇院說的那句“你可以疑心星星是火把”，摘自莎士比亞《哈姆雷特》。

“你可以疑心星星是火把，你可以疑心太陽會轉移，你可以疑心真理是謊話，可是我的愛永遠沒有改變”

所以陸學渣憑實力又錯過了一次表白！這告訴我們人要多看書！認真看！不要瞎吹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