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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入宮的時候正是六月末,淑妃聽到消息只是抿唇一笑,扶着紅菱的手從美人榻上站起來:“大局已定。”

她的聲音末尾透出一絲清淺的笑意,只是面上的神色卻是深深,就好像是飛了許久的鳥兒雖然終于找到可以歇息的樹枝,只是飛得太久早已忘記自己當初為什麽要飛了。

清和宮。

蕭憶茹揉着額頭躺在榻上整理思緒。她想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悶着聲音問系統:“剛剛那宮女說的話就是任務觸發條件?”

系統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得意洋洋,聽上去卻是很欠揍:“當然啦,如果沒有她,你現在連事情的大概都摸不出來呢。”

蕭憶茹垂下眼簾,語氣卻是輕軟地出奇:“難怪王皇後在時後宮總是一片寧靜,怕也只有王皇後才可以對付得了淑妃了。”人都已經走了,卻還是能夠算計淑妃一回。

蕭憶茹閉着眼睛,腦子中卻是慢慢地回憶着前不久自己和那個前來求見的宮女的對話。

————————————————三個時辰前——————————————————

“奴婢末薇拜見娘娘。”面容靜美的宮女恭恭敬敬地朝蕭憶茹行禮,言辭之前亦是恭敬異常。

蕭憶茹的面上雖然沒什麽神色,眼中卻是含了幾分的好奇:“本宮記得你,你不是華儀宮的宮女麽。淑妃近來身子不好,你怎麽還有空來求見本宮?”

末薇面容看上去很是沉靜,但語氣也依舊是不急不緩:“奴婢是淑妃入宮前,昭獻皇後專門從內務府調到華儀宮的。”昭獻正是王皇後的谥號。末薇言下之意是她是昭獻皇後當初埋在華儀宮的人。

蕭憶茹聞言,面色顯出幾分的肅意,許久才出聲問道:“你是昭獻皇後的人?”

末薇點了點頭,然後才慢慢說道:“皇後為了不引淑妃注意,從頭到尾也不過是臨終之前吩咐了奴婢一件事。”

蕭憶茹坐在榻上,心下卻是微微生涼——王皇後當初執掌後宮,不知在各宮埋了多少人手,這手段當真是不動則已一動便是雷霆一擊。

末薇見蕭憶茹并沒說什麽,只當做蕭憶茹是默許自己說下去,想了想便輕聲說道:“昭獻皇後當初雖然設局對付娘娘,可那也是時勢所迫——淑妃娘娘利用大公主設局,皇後娘娘一片慈母心腸自然只能借着這事轉而配合淑妃陷害娘娘。皇後曾說,她布的乃是死局,若是娘娘真能夠破了那局。那娘娘必然是前程無量。淑妃日後定然還會算計娘娘,她助娘娘這一次,只希望娘娘能夠原諒她當初的設計,他日也能助王家或是大公主一次。”

“本宮聽說,你能在淑妃內宮伺候,已經算是頗受重用。昭獻皇後已逝,你倒是忠心一如既往啊。”蕭憶茹眉間微微動了動,語氣卻仍舊是不動聲色。

末薇聞言卻是低低地嘆了口氣,伏跪在地上朝蕭憶茹行了個大禮,語聲懇切地說道:“奴婢是家鄉遭了水災才進宮來的,宮內宮外都是舉目無親。在內務府做事時因不小心摔壞了主子用的東西而被罰。若不是昭獻皇後恰巧路過救了奴婢一命,奴婢早已不在人世。再造之恩,自然是永世難忘。”

蕭憶茹聽了眼神微變卻是笑了笑,親自起身扶起末薇,語氣輕緩地問道:“好了,本宮有沒有說不信你。”她頓了頓,還是低聲問道,“你來這裏,不是要和本宮說事嗎?”

末薇恭敬地立在一側,聞言雖然遲疑了一下還是小聲說道:“奴婢雖然也在內宮侍候,但淑妃最信任的卻是越國來的紅菱。奴婢知道的也不過是微末罷了。”末薇沒再猶豫,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蕭憶茹在一側聽着,面色卻是越來越冷。她沉默了片刻,卻還是很快就勉強勾起了唇:“為了算計本宮,淑妃倒真的是不遺餘力。甚至還因為我牽扯上父親。”

末薇沉默了片刻,然後才低聲道:“奴婢知道的便是這些了,還請娘娘早做打算。”

蕭憶茹面上已經帶了一絲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長地道:“你先回去吧,這些日子小心些,興許本宮和你還有再見的一日。”

末薇并沒再說話,重新恭敬地行了個禮,這才轉身離去。

蕭憶茹的目色卻是越來越深。不得不說,除了貂蟬,她還真沒有主動算計過後宮裏的那些人。如今,她倒是成了後宮那些人的眼中釘了。

這大概就是身處後宮的可悲之處吧——你不想去争,自然有人要去争,你不想去算計別人,自然有人要去算計你。你若不想成為別人腳下的踏腳石,你就要想着去争、去算計。

蕭憶茹慢慢地嘆了口氣,心中卻已經有了計劃。這一次,她倒是要看看她和淑妃到底是誰能技高一籌。

七月底,被熙成帝派到江南的兩個欽差都被刺,那位戶部侍郎被刺身亡,周渝升卻是僥幸帶着傷勢回到了京都。

周渝升回京之後的第一道奏折便是“江南官場自成一派,結黨營私,朝中批下的救災款十之七八都被那些貪官納入私庫。”他随着折子附上的便是賬冊和貪官名單。

那份名單之中,除了一些江南官員之外還有幾個朝中重臣。可是,真正令蕭憶茹上心的卻是,蕭太傅的名字也在上面。

上面寫地很清楚:蕭太傅就任江州知府之時,接受了下面官員獻上的三萬兩銀子。

三萬兩銀子說多自然是多的,可蕭憶茹現如今拿出一樣熙成帝賞下來的一件首飾也許便有三萬兩了。只是,這三萬兩現如今卻是成了罪證。最重要的是,熙成帝下令再查的時候,居然有人查出蕭夫人當初重病之時花費極多,蕭家所費的藥費若是單靠蕭太傅的俸祿恐怕當真不夠。

宣政殿。

熙成帝看着桌子上寫了調查結果的折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提筆用朱砂批下:“可交大理寺、刑部、禦史臺三堂公審。”收筆處卻是頓了一頓,留下鮮紅的痕跡。

他合上折子,沉默了一會兒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伸手去翻另一份折子反而沉聲問道:“嘉妃還等在外面?”

李愈德低着頭,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些:“陛下,嘉妃娘娘跪在外面,說是陛下若是不見她,她便不回去。”

“她胡鬧,你們也由着她?!”熙成帝面色一下子冷了下去,目光也忍不住轉到了窗外,“她身子本就不好,若是……”

李愈德不敢答話,心中卻是暗暗叫屈——嘉妃自個兒要跪在外面,他們這些奴才除了着急之外又能怎麽樣?

熙成帝也沒等着李愈德回答,語氣冷冷地道:“讓人去把嘉妃送回宮。就說朕,”他頓了頓,還是沒有許下什麽承諾只是吩咐道,“讓太醫也去看看,不要跪出病來才是。”

李愈德急忙應下,也不敢耽擱,很快便親自走了出去。

熙成帝想了想,沒再去看桌子上的奏折而是小步走到外面看不見的地方,透過窗口去看外面的情形。其實,蕭太傅一事以他看來定然是有疑點,只是他身為帝王在臣子面前卻必須要作出一視同仁的公正态度。事情還未明朗之前,若是見了嘉妃,他也不知要說些什麽。

只是,這嘉妃的性子也實在是太倔了一些,都已經為人母了也不曾收斂。熙成帝想到此處卻還是忍不住苦笑了一聲,這樣的脾氣倒是有大半是自己養出來的。

蕭憶茹果然正跪在門前。本來這宣政殿妃嫔無事不能前來之處,蕭憶茹跪在這裏,本就是有違宮規,只是宣政殿的人到底不敢去攔這位正得寵的寵妃,而且熙成帝看上去也沒有斥責的意思。這才讓蕭憶茹跪到現在。現在熙成帝傳了口谕,這才齊齊上前扶起蕭憶茹要送她回宮。

蕭憶茹眼角眼角看見宣政殿那窗口那隐約露出玄色衣角,知道自己成敗怕是就在這一舉。

她微微蹙眉,垂下眼簾,很快便就勢暈了過去——事實上,她今天來這裏本就是打算實在不行就來個苦肉計。她早膳、午膳都沒吃便來宣政殿跪着,加上她這具身體本來就弱,若是太監們不來扶她,她再跪一下估計也會昏過去的。

宮女和太監們見到蕭憶茹暈過去,都急忙伸手去扶,便是站在一側的李愈德都忍不住有些想要冒冷汗。

蕭憶茹醒轉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她只覺得全身酸軟,吃力地睜開眼睛,她忍不住伸手去抓坐在床側的熙成帝的衣角:“陛下……”

熙成帝的面色卻是十分難看,看到蕭憶茹醒來他雖然沒有甩開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卻還是語聲冷冷地道:“嘉妃這一次可是鬧夠了?”

這樣冷肅嚴厲的語氣,蕭憶茹還從未聽過。

蕭憶茹剛剛醒來只覺得眼睛幹澀,一時間也流不出眼淚,只好低着頭低聲說道:“臣妾只要一想起父親如今情景便一時也不能安心。這世上哪有為父的身陷牢獄,為女的卻錦衣玉食?”她好不容易積攢出一些淚水,便順勢擡頭去看熙成帝,憔悴的面容陪着含淚的眼眸,看上去格外的令人心酸,“陛下,父親的為人,您也是知道的。他一向清正自持,斷然不會做出違法之事的。還望陛下明察才是。”

熙成帝沉默了片刻,還是伸手從袖子裏取出帕子,動作溫柔地為蕭憶茹擦了擦眼淚:“這事朕自有主張,茹兒還是不要多想了。”他語氣略顯低沉,比起之前卻是溫和輕緩。

這就好像是打boss,趁你病要你命,熙成帝态度稍見緩和,蕭憶茹便急忙勉強着坐起身來朝熙成帝行禮求懇道:“陛下,臣妾請陛下為父親洗刷冤屈……”

熙成帝聞言卻并沒有說話,只是擡眼看了看蕭憶茹,眼神中好似含了許多莫名的情緒。

迎着這種審視般的目光,蕭憶茹眼中淚水幾欲掉落,看上去越發的楚楚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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