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嫁給自己

第二日，西帝帶着十幾名親衛在河邊捉魚，林中打鳥。

叢林深處，人影晃動，雲一猶疑片刻，控制了力道舉弓射去。卻不想另一支更快的箭先一步射中目标。一聲慘叫在荒山中異常清晰，雲一撥開半人高的雜草叢，只見一位戴着面紗的女子倒在草地上，胸前正中了兩箭。

雲一懷中抱着女子走出來，狠狠瞪了一眼跑過來邀功的侍衛。

馬車裏的西帝見到受傷的美人，便停止了無意義的狩獵，令雲一把她放下，急急忙忙地往西宮回趕。

回到西宮，随後的幾日，西帝便時時在這女子床前悉心照顧，不曾出門一步。

所謂的西帝，自然不是蕭成瑜。床上一直躺着的受傷的人，才是她。

“主人，這一箭你可以不受的。”雲一站在一旁，神色黯然。

蕭成瑜一坐起身來，牽動了傷口，果然很疼，但她對自己這萬金之軀滿不在意，只求效果真實。她向着雲一搖手而笑：“做戲肯定要做足。”

雲一站在一旁，臉色愈加難看，卻不敢再說一個字，像跟誰怄氣一般。

“好了，再過幾天逍遙日子就回宮了，按計劃行事。”蕭成瑜的眼中似乎滿是期待，恢複了女兒身還有些不習慣，她需要幾天來适應一下。

這宮裏都是人精，想要蒙混過關還是要花費些力氣。

連續的陰雨天之後，天終于放晴，蕭成瑜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她讓辛奴搬來一把藤椅放在院子裏，人躺在上面，樹葉縫隙間灑下的陽光，沒那麽刺眼，照在身上也十分舒服。

蕭成瑜拿開臉上的搖扇，眉眼間是迷人的慵懶，聲音都變得柔糯輕盈：“我的人.皮.面具做得怎麽樣了？”

雲一站在一旁，癡癡地看着，這才恍過神來把手裏的東西遞上去：“按照您的要求，每個細節都做得十分精致。”

蕭成瑜打開包裹着的絲帕，她行動仍有些不便，雲一上前接過來，動作溫柔。在他靈巧的手下，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蕭成瑜拿出鏡子細細觀察，眼中露出欣喜之色，這張臉放在後宮也是要豔壓群芳的。

看來是到了回宮的日子了。

初夏，微雨時，西帝起駕回宮。

不過一回宮，才上了一次朝，蕭成瑜便把一切事物都交給長公主，在太平殿中夜夜笙歌。

直到長公主過來，大殿的門才第一次被打開，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嗆得人咳嗽不止。

“皇帝這是要鬧哪出？”長公主已經從辛奴那裏得知她的小把戲，但是耐不住大臣們的勸谏，也只能做做樣子，過來瞧一瞧了。

大殿內，只看到一身紅衣的妖嬈女子，卻不見皇帝的面。

“民女西娅，參見長公主。”紅衣女子對着長公主盈盈一拜。

“你是誰？”長公主對于此等禍水向來厭惡至極，“怎會識得我是長公主？”

“皇姐。”原本溫柔如水的女聲，瞬間變成熟悉的聲音。

再細細看去，絕美的容顏上，是一雙熟悉的眼睛，長公主眉頭一皺，當下冷了臉，怒氣沖沖：“你是嫌活得長了吧？”

蕭成瑜一驚，卻又走過去拉着長公主的手，乖巧地讨好：“皇姐，你剛才不是也沒認出來嗎？”

“簡直胡鬧！”長公主冷着臉。

蕭成瑜知道長公主并未真的生氣。

“皇姐，我這可是為了他們那些什麽表妹，女兒，孫女的着想，一大把美人送進宮裏，也只能白白葬送她們的大好青春。”看着長公主陰晴不定的臉色，蕭成瑜大着膽子神秘地說着。

“哦，是嗎？”長公主饒有興趣地看着她，犀利的眼神藏在溫和的笑意裏，讓人覺得在這夏日裏也會有幾分冷意襲來。

“你想啊，皇姐，我這樣也能絕了她們的念頭。”蕭成瑜攥着粉嫩的拳頭，目光堅定地說着，一時間又恢複了本來的聲音。

“那你可要演好這出戲。”長公主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天真膽小的妹妹，真的要把國家大事當成過家家來玩？

其實，長公主心裏也松了口氣，終究是小孩子的心思。原本她還有幾分忌憚，怕這小皇妹生了異心，藏了心機。是以，她對其幾番防備打壓，監視也從未放松，八年來，各方證明皇帝還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

長公主回神來，皇上還在興奮地說着：“我這不是殿門緊閉，都沒人進得來嗎？而且這後宮的女人就知道争寵，誰敢懷疑西帝的身份！”

“見好就收，不要胡鬧到朝堂上，否則出了大亂子，如何收場？”長公主威吓着她，但着那張美麗的臉龐，一時也有些恍惚。

“明天就下一道聖旨，封西娅做皇後。”蕭成瑜開心地拍起手來，“要嫁給自己了！”

“這……左右還是你自己的事。”長公主笑着，心裏卻想以皇後之尊生下皇子倒是不錯的想法。

第二日，聖旨一下，前朝後宮一片嘩然。

來歷不明的妖冶女子被封為皇後？長公主也無異議？

蕭成瑜這幾日為了躲避風頭，自然是不會乖乖去上朝的，太平殿的大門緊閉，她與美人飲酒作樂，活得好不快活。

這樣過了十日，耐不住冷落寂寞的珍妃終于憋不住，在太平殿外徘徊良久也不得召見，又聽不真切裏面的聲音，只能郁悶地在梧桐樹下來回走着，期盼着皇上能打開門看她一眼。

悠揚的笛聲穿過厚重的大門，傳到珍妃的耳中，手腕間的一串珍珠手鏈被她緊緊攥着，竟是斷了線，滾落一地。

身旁的侍女驚訝地張了張嘴，趕緊彎腰去一一撿回來。

大殿的朱紅色的一扇門就在這時突然被打開，裏面走出一位身穿大紅色紗衣的豔麗女子，身姿曼妙，妖嬈妩媚。近處看，眉眼間卻是溫柔如水，眼珠漆黑，猶見閃閃光亮，讓人移不開眼。氣勢洶洶的珍妃此時竟有些自慚形穢，氣焰也弱了下去。

只見女子唇邊的玉笛晶瑩剔透，襯得她那張臉愈加光彩照人，光着腳站在那裏對着珍妃盈盈一笑，眼神停在一支珠釵上：“好美的一顆珍珠啊。”她擡了擡手，似乎又想到什麽，又垂下手去。

“你說這個？如此品相的是不多見，不過我珠玉國多的是！”珍妃滿臉不屑，眼中盡是嘲諷之意，就算資容秀麗，也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姑野花！

“哦。”西娅一臉單純無害，一時有些無措。

“本宮是來找皇上的。”珍妃看她這幅模樣，心中暗喜，伸着脖子往大殿裏瞧。

“皇上不在裏面，皇上說你是來拜見我的。”西娅望着她，此時俨然不是剛才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

“娘娘，您的手鏈找回來了！”侍女開心地捧着一把珍珠上前邀功。

“不長眼的東西！”說罷打翻了好不容易湊齊的珍珠，狠狠地瞪了那侍女一眼，揚長而去。

蕭成瑜做為皇後，與珍妃之間的這場較量，也算是她在後宮第一次正式登場。

封後大典雖未舉行，但聖旨已下，各宮嫔妃也是該來見見這一國之母的。

這日，西娅出了太平殿。

一池荷花今年開得早了些，混合着夏日的灼熱氣息，讓人覺得甜膩膩的。幾株垂柳在日光下曬得病恹恹的，沒什麽精神，西娅就在這池邊的涼亭中睡着了。

大紅色的紗裙分外妖嬈，甚至醒目地有些刺眼。

“那位就是皇後娘娘？”

如此炎熱的天氣，一向足不出戶的寒妃竟是也出來湊了熱鬧。

好巧不巧的是最近性子清冷的寒妃也穿了紅衣，頭上更是插着一枝血紅色寶石鑲嵌的步搖，閃着銀光的耳墜分外好看。

西娅其實并未睡着，也早已發現了站在遠處的寒妃。她嘴角微揚，這些女人，怕是以後有事情可做了？

西娅光着腳，邁着輕盈的步子，走下臺階，直接沖着寒妃奔去。

“原來是寒妃啊，聽皇上說你這個季節都是不出門的，我還想着見不到你這位異族美人了呢？”西娅低頭深深望了一眼寒妃腰間挂着的一串精致的香木珠，明亮的眼光暗了暗。

寒妃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頭一緊，扯了扯衣服遮蓋住了。

“公主思念皇兄，父王，無可厚非。”西娅的眼神像是洞悉一切，讓寒妃無所遁形，顫巍巍地退了兩步，微微施禮，落荒而逃。

至此，西帝的兩位寵妃都被西娅打壓了一番，其他宮裏的妃子都陸陸續續地來拜見這位深藏不露的皇後娘娘。

晚間，退了所有随侍的宮人，西娅躺在床上深感疲憊，她們不過是還未反應過來，若是真的把她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估計她的悲劇也不遠了。

“皇上。”

門外是辛奴壓低的聲音。

“進來。”西娅坐起了身子，目光幽深，“我現在是皇後。”

“皇後娘娘。”辛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什麽事？”

“長公主，有所行動，一直派人準備的東西已經妥當了，這幾日可能……”辛奴似乎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說重點。”

蕭成瑜今日也是累了，辛奴也不是啰嗦廢話的人，這般含糊其辭、吞吞吐吐讓她不大高興。

“長公主找到一種藥，藥性極強，能讓服用者意亂情迷，整整三日沉醉房事……”

蕭成瑜心裏還是慌了一下，這個皇姐何曾想要放過自己？前世被拖着去公主府看活色生香的表演，害得她幼小的心靈遭受巨大創傷，卻被這位生活豐富多彩的皇姐罵作沒出息！

“她當年不會就是對驸馬用的這種藥吧？”

辛奴的臉色變了變，默默點着頭。

“皇姐真是下了血本啊，還嫌折騰地不夠嗎？”

“這次，是給您準備的，現在正挑選合适的人。”辛奴一臉擔憂，“這種藥很難找的，配一次也要耗時許久，所以，長公主怕是要親眼看着你喝下去的。”

西娅原本完美的微笑像是裂了一道縫隙，一時間呆愣住了。長公主想要做的事情誰能阻攔得住？僞裝得再好，她也是不能夠放心的。

“皇姐最喜歡孩子。”

這是長公主總提起的事，蕭成瑜以為不過是哄騙人的話，其實是真心話，孩子最容易擺布……

“可有什麽辦法？”

辛奴搖搖頭，眼中也是憤恨不已：“藥性太強，喝下去行了房事基本都會有孕，讓我去殺了她算了。”

蕭成瑜恢複了自己的容貌和聲音，纖纖手指在燭火上來回移動，終于下了決心：“去把雲一叫來。”

辛奴訝異之後，迅速轉身離去。

第二日，長公主果然帶着人和藥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