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家才能一世順遂!”

懷瑜的傷感感染了童老爺子,他聲音低沉悵然:“爺爺并非無情無義,只是着人心沒有不偏的,沒有人願意眼睜睜看着兒女受苦受難,想着你将來有要低嫁,爺爺實在不忍心啊。要你一個女孩子承擔男人責任,爺爺心疼啊!”

懷瑜低頭抹淚:“孫女知道,可是孫女不忍心看着外公因為此時不開心,也不忍心看着祖父因為心結放棄治療機會,孫女反正年輕,吃苦受累無所謂的,只要外公祖父和和睦睦健健康康,孫女怎麽都好!”

童老爺子聞聽此言心情甚是激蕩,自己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這些年來,他們除了不停的跟自己提這種那種要求,很少有人會設身處地替自己想一想。自己年輕時候風裏來雨裏去擴展生意,患上齁病頑疾,雖不致命,卻是年年發作,苦不堪言。**随着年歲漸長越發厲害,兒女們卻是各自忙碌,各自享受,這些年來竟然沒有一個人真正想到要提自己延請名醫,根除病症。

父母生來為兒女,本是天經地義,細想之下,童老爺子覺得有些寒心,特別是前妻所出三子,無論自己如何包容,如何遷就,他們除了抱怨,就是伸手要銀子。憑是金山銀山奉上,只是不餍足。

童老爺子生意場上所向披靡,兒女們卻是一個二個差強人意,讓人不安生!

這卻也是老爺子求全責備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呢。

既要教導人家圓滑狡黠,又期望他不狠毒,骨子裏正氣淩然。這是老爺子對童老虎童如龍的失望。

既要人能文能武,還要亦正亦邪,進退有度不迂腐,這是老爺子對童如山兩夫妻的失望。

這還是人麽?這是奇葩,是神!

回頭卻說懷瑜低頭抹淚,心裏茫然,是自己太稚嫩想的太簡單了,這般看來,不僅爺爺不願意自己過繼,就是外公也是此意,只是兩個與自己至親的老人這般僵着如何是好你?

懷瑜擡眸,卻見爺爺眼中有淚,面色凄惶,不由惶然:“都是孫女不好,爺爺您別生氣,孫女今後再不瞎說話了。”

童老爺子咧嘴一笑,粗砺手指勾着替懷瑜擦擦眼淚:“是爺爺不夠豪氣,雖然不是我有意背信棄義,只是當初過繼文書了寫得明白,乃是第一子出繼,懷瑾落地,你外公重提舊事我便翻了臉。想起來,卻是我失信,不怪你外公生氣。”

懷瑜一笑:“爺爺也是為了愛惜兒孫,不是失信!外公從來沒說爺爺不好。”

童老爺子點頭:“嗯,你外公是君子!”

懷瑜馬上逢迎:“爺爺也是君子!”随即拉扯老爺子衣衫,笑的天真爛漫:“爺爺啊,君子跟君子是不是應該惺惺相惜啊?”

Advertisement

童老爺子聞言稍愣,旋即哈哈大笑:“是,是,是,本該惺惺相惜,否則妄稱君子!”

童老爺子言罷收起賬簿子:“今兒不學了,來。咱爺孫好好聊聊,你這個腦袋瓜子還有什麽想法,統統說出來,爺爺洗耳恭聽,開言納谏,好不好?”

懷瑜聞言扭捏謙辭:“爺爺吃的鹽比孫女吃的飯好多些,孫女能知道什麽呢?我想出出繼是因為想要爺爺外公和好,只有外公跟爺爺和好了才能幫助爺爺治病,爺爺病好了就可以長命百歲了。”懷瑜一壁說一壁仰頭盈盈笑:“只有爺爺長命百歲了,孫女才可以靠着爺爺遮風擋雨,錦衣玉食呢。”

童老爺子聽了甚是高興,伸手一刮孫女兒翹鼻子:“是啊,和好才好,一好百好,可是你外公那個倔老頭躲在山裏不出來,能奈何?”

懷瑜聞言一計生成:“爺爺,你去過巫溪鎮沒有?見沒見過外公家裏竹林,還有山下的蓮池?外公那裏的荷花花期晚,而今正是花事鼎盛時期,滿山遍野五彩缤紛,空氣裏都飄着香味呢!”

童老爺子抿緊嘴巴瞪着懷瑜:“你這個小東西,是讓祖父去給你外公負荊請罪?”

懷瑜馬上嘻嘻笑:“不是,怎麽是請罪呢?是走親戚,串門子。外公可是說了熱會生痰,涼亦生痰,巫溪鎮而今可是不熱不涼,恰如春日喲!”

童老爺子早已經明白了孫女之意,故作懵懂,聞言面上露出神往之色:“哎喲,聽你這般一說,真是饞人呢!”

懷瑜馬上順毛捋:“不如咱們明日去瞧瞧外公去?到時候您說幾句好話把外公順道騙出來,到時候您出本錢,外公出醫術,外公醫術在宜城也是響當當喲,每年可是不少人進山求診。您兩老合夥子開的藥局,憑您的人脈信譽,加上外公醫術名氣,還不是銀子賺得嘩嘩響呢!”

童老爺子一本正經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你忙叨叨籌劃來籌劃去,拉攏咱們開藥局,到了沒你的事兒,爺爺不好意思啊?”

懷瑜笑盈盈拉住老爺子:“怎麽沒事兒,我不是跟爺爺學習管帳麽,倒時候,我就替您二老做賬房,替二老掌管銀錢,您二老賺得銀子放心交給我,孫女保證,絕不會算錯一分一厘。”

童老爺子聞言呵呵笑起來:“我們做事你管錢?好好好,這個主意好!”

懷瑜也笑:“我就說好吧?這世上再也找不出來比孫女還跟外公祖父親的人了,您們二老不相信孫女,還能相信誰呢!”

童老爺子是行動派,當夜就分派下去,着令老壽頭打點起來,準備禮品,安排人手車架,後日清晨起程。家裏出了懷瑜爺孫兩個知道行程,就只剩下老壽頭知道,其餘随從動問,老壽頭慣縱一句話:“老爺子要出門訪友,你們跟着就是了,那一次還虧待你們不成!”

其實懷瑜不以為童老虎敢公然弑父,隐匿出游巫溪一事大可不必。

無奈這是老壽頭年輕時候跟随老爺子出門養成習慣,一般情況不會洩露出行的目的與地界。老爺子行事的宗旨是:“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 ,幾事不密則成害 。”

老爺子行走大江南北做生意靠的就是這個無敵法寶。

懷瑜考慮到母親白氏是個心慈手軟的,抵不住人家三句好話嗎,而桃紅母女不是忠貞之人,故而老爺子吩咐不許洩露行蹤,懷瑜也對母親保密了行程,直說老爺子為了父親事情出門交游斡旋,特特叮囑母親不可洩露分毫。

白氏聞言頓時謹慎起來,她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也知道事關朝廷不是好玩的。

懷瑜爺孫與八月十八辰時正刻啓程,随行車架三兩,一輛懷瑜爺孫兩個帶着福兒同坐,懷瑜不放心家裏一攤子事情,留下青柳代替自己守護三房門禁,帶着福兒丫頭是因為這丫頭忠心可嘉,肯為了主子死心塌地,值得信賴,懷瑜準備細心栽培,以為臂膀。

第二輛車載着老壽頭以及慣常給老壽頭打下手的兩個服侍童兒。他們慣常給老爺子裝煙袋,喂雀兒,老爺子寫字他們便磨墨鋪紙。這也是老爺子脾氣有些古怪,屋裏除了針線夥計收拾屋子,其餘不喜歡用丫頭服侍,書房裏慣常是小童服侍。

再有兩個長随騎馬開路,這二人旬日就在門房執勤,夜晚看護門禁,一個叫周石,一個張鐵,俱是三十郎當歲,他們是老爺子早年行走江湖時候救下一雙耍把式兄弟,他們不是戶下人,只算客居清客,屬于随時随地可以告辭走人那種。他們一般只聽老爺子與老壽頭差遣,尋日裏老爺子出門辦事都帶着他們随伺。

老爺子曾經要賞賜他們妻房,二人堅決辭了,說是不耐煩家眷拖累,喜歡自由自在。這二人對府裏其餘人等,憑是大爺還是姑娘,一律不理不睬。

懷瑜前生厭惡他們臭脾氣,對他們也是不理不睬,重生後知道籠絡人才重要性,但凡遇見便稱呼一聲石叔,鐵叔。這二人頂多點點頭,不答應也不拒絕。

這日落日時分,懷瑜爺孫兩個到了巫溪鎮外竹林白家。

雖然前有周氏提前通風報信,當懷瑜爺孫兩個出現在溪邊石橋之時,白老爺子還是眼眶濕潤了。

看着爺孫兩個笑盈盈的走來,童老親家手裏揚起竹節拐杖:“嗨嗨,親家公,我來找你劃拳吃酒了,歡迎不歡迎啊?”

這種久違的舒爽與暢快的感覺,讓白老爺子瞬間萌生悔意,自己這是幹些什麽呢?女兒受了暗算傷了身子子嗣艱難,豈止自己傷心?親家公除了過繼之事,并無不妥,自己生的哪門子暗氣,白白錯過五年的惬意時光!

白老爺子繃着臉頰舒展了,甩着膀子迎了上來:“老哥哥啊,真是稀客貴客啊,八擡大轎也請不來的貴客,豈能不歡迎啊!”

“來來來,請請請啊!”

“親家先請啊!”

兩個合起來一百多歲的老頭兒黏黏糊糊你來我往,連累的懷瑜給外公見禮機會也沒有了,索性蹬蹬蹬先行上了石階路。沐浴在青山露水之間,呼吸着清幽荷香竹葉香味,懷瑜身心頓時歡暢萬分,精氣神兒高漲,朝着胖乎乎的張嬸迎了上去:“張嬸,我來看您呢!可有好吃好喝的快些擺上來吧,餓壞了,都!”

張嬸如今在百家幫工,衣食無憂,白老爺子待人和氣,對待張嬸夫妻親人一般,張嬸娘家人生病求道老爺子門上,老爺子二話不說,親自上門診治還白送藥草。張嬸在鄉鄰面前掙足了面子,整天喜眯眯的自覺一下子從糠籮跳進了米籮,夜裏都笑醒了好幾回。

姑奶奶白氏母女也把她當成家人惦記,中秋節禮,懷瑜母女還特特給張嬸夫妻備辦一份,又給張嬸兒子媳婦孫子們打包了數十件冬秋衣衫,目的是要張嬸貼心貼意服侍老爺子。

懷瑜的舉手之勞,卻讓張嬸當成恩人一般敬重,張嬸天天念叨要當面感謝姑奶奶,孫小姐,沒想到這麽快就實現願望,真是喜從天降。

張嬸一時間喜得見牙不見眼:“哎喲,我的孫小姐也,怪的一早喜鵲臨門喳喳吵鬧,我還嫌他聒噪,原來果然是報喜鳥也!”

49老冤家握手言和,新朋友意氣相投

兩位親家老爺子自從懷瑾滿月宴開始分崩至今,說兩位老爺子不後悔當初沖動是假的,只是兩位爺在各自領域都是名士,有些傲氣,一時間都抹不開臉去,再後悔也不會主動低頭。

這一回懷瑜給他們搭了梯子,彼此正好借着梯子下臺子,握手言歡,無論是童老爺子還是白老爺子一律不再重提舊話了。剩下來事情就是白老爺子跟童老爺子炫耀自己地窖裏那一壇壇的果子酒,有青桃酒,棗兒酒,最最得意是野葡萄果子酒。這些果子酒都是白老爺子針對老人家養生之道特釀出來,最是舒經活絡的好東西。

童老爺子最近被懷瑜管制,不得暢意飲酒,乍見這些色澤美麗的美酒佳釀,喉嚨裏直冒酸水兒,拉着親家老爺鬥酒解饞,不妨頭果子酒也醉人,兩位老親家最終一人喝光一壇子青桃酒,開始各自檢讨自己不是,童老爺子許諾,無論是童三爺再生一子,還是懷瑾生子還宗,總之叫白家墳頭冒香煙。白老爺子則感激的熱淚盈眶,只說是自己古怪了狹隘了,不及親家老爺子肚子裏能撐船。

而後,兩人握手言和,把臂再飲,這一次,兩人各自喝下一壇子葡萄酒後,舌頭不靈活了,睡不成話了,雙雙拍肩膀灑熱淚,最後雙雙哧溜一聲醉倒桌下。

吓得懷瑜不輕,虧得是二樓飲酒,樓板不硬二老沒損傷。

張嬸夫妻将二位老人家擡進卧房,因為懷瑜等臨時起意,白家就兩層的小樓,且只有三開間,一下子住不下許多人,白老爺子家裏的鋪蓋行禮床鋪也有欠缺,索性是八月天氣,在樓板上打地鋪不甚要緊,有一件棉衣搭一下也能将就了。

只是童老爺子年歲大了,睡不得地鋪,懷瑜做主将他跟白老爺子抵足而眠。隔日懷瑜一早幫着張身子熬好白粥來叫外公與祖父,卻見兩位老爺子各自抱着對方的退杆子睡得香甜。

懷瑜得見,心裏吃了蜜似的,但願從此兩位老爺子同心同德,自己就有福了。

隔天,白老爺子帶領着童老爺子爬上了雄踞鐵公山麓的神龍寺,在百草王前神壇上雙雙拜倒,嘴裏各自嘀嘀咕咕,懷瑜不聽也知道,大約是祈求子嗣。

不過,白老爺子也有堅持,他當年落難至此落地生根,在這巫溪鎮生活将近三十年,與這片竹子也有了感情,叫他一下子丢手有些難以割舍。

不過,白老爺子答應會每月抽幾日到宜城走親訪友,懷瑜趁機提出,要白老爺子這一次就随自己返城,好生給母親做一個詳盡診斷,調理身子,以便産下男丁。

對此,白老爺子欣然認同。

懷瑜避過童老爺子跟白老爺子做了保證,倘若母親不能再次産下男丁延續白家香煙,自己願意出繼,無論是招贅也好,還宗也成,但憑外公高興。

面對如此乖巧懂事外孫女兒,白老爺子當即感動的熱淚滿眶:“果然有此一日,爺爺也有臉回去給你太爺爺磕頭了!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這是白老爺子第一次提起列祖列宗,外公家裏沒有祖宗廟,就連白氏也不得而知,白氏前世曾經告知懷瑜,說是她也曾經悄悄打探過,想回鄉探望族親,卻因為白老爺子諱如莫深而作罷。

懷瑜對于外公身世甚是好奇,一般隐姓埋名避難者,不是躲避仇家就是躲避朝廷,懷瑜真想知道外公屬于哪一種,亦或者,外公外公乃是紅佛夜奔,文君當戶?

不過看着外公這般注重子嗣,應該不在夜奔之列!

童老爺子原本要在這神仙一般仙境多打住些日子,無奈五日後,外出打探消息周石興沖沖報喜來了,原來是縣上得了邸報,夷陵籍生員童如山得中第三十六名舉人。又說道家裏沒有男子應酬官衙,大奶奶請小大爺回家陪客,族長得信也主動上門陪同方才勉強周全。

最後周石言道:“三夫人着急上火,到處打探老爺子下落,老爺子再不回去,三夫人大約要上房了。”

懷瑜一早知道這個結果,喜憂參半,兩位老爺子卻是喜得老淚縱橫,尤其是童老爺子,更是雙手合十,撲通跪地,望着南方磕了三個響頭:“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這一日正是八月二十三日,隔日二十四日一早童老爺子一行起身返城,這一次同行者尚有白老爺子。懷瑜左手挽着外公,右手挽着祖父,左右晃着腦袋眯眯笑,恁把清澈澈的杏仁眼笑成了迷離蒙蒙狐貍眼。

童老爺子瞧着懷瑜喜飛天外的得瑟樣子,翹翹胡子吃起醋:“瞧瞧這丫頭,啊,外公同車高興成這樣!”

白老爺子笑吟吟:“這丫頭那日不笑幾回呢,親家老爺真是蹊跷話呢!”

懷瑜樂得看他們唇槍舌劍,左顧右盼咧嘴笑。

兩位老爺子瞧着小孫女笑眯眯眼睛,得意的狐貍似的,頓時悟了,這個丫頭喜從何來,雙雙笑彎了眼睛。

白氏這裏正跟熱鍋上螞蟻似的,乍見公爹回來了還帶來久違父親,頓時紅了眼圈,差點要來撲父親,忽然瞧見女兒懷瑜,這才驚醒自己不是當初膩着父親學醫術小女兒了。遂收住腳步,改投懷為斂衽行禮,參加了公爹再見父親,并奉上了同三爺親筆信件,這是童如山上榜當日書寫家信,報喜兼報歸期,并報備了自己詳流程圖。先要出席鹿鳴宴,然後酬謝主考恩師,再到應天書院酬謝授業恩師,最後才會返家。攏共預算,大約需要十日左右。

這便是五日後到家了。

老爺子便廣發請柬,定于本月二十八日宴請親朋故舊。老爺子親手書寫泥金請柬,懷瑜就在一邊幫着磨墨,至始至終,老爺子沒提說張童生。

懷瑜一顆心放進肚子裏。

接下來幾日,童家三房意外忙碌起來,門楣上花園子樹枝上,到處披紅挂鸀,老爺子知道童老虎靠不住,外面的鋪排全部委托給了小童大爺與懷瑾的先生,大房側枝童十七爺。

十七叔是懷瑜自巫溪回家後敦促老爺子親自寫下了泥金聘書,聘請十七叔為三門三房童如山之子懷瑾西席,年奉四十八兩。這比他當掌櫃的包銀二十兩翻了幾番了,更為吸引的是,他今後可以成為童如山幕府與書吏。

十七叔童如松得知自己有此機遇乃是侄女兒懷瑜慧眼青睐,此後再見侄女兒,那笑容多了份寵溺。

三門酒席直擺了三天,宜城所有官宦士紳生意伴當無不親自臨門祝賀,宜城縣令夷陵将軍與夷陵府總領也臨門慶賀,這裏面雖然有奉承關祭酒的成分,卻也是借由童如山這個由頭,落在外人眼裏是十分體面的事情了。

懷瑜與童家的幾位姑娘負責招待造訪宜城閨秀,結果懷珠只願意跟幾位官宦家裏姑娘接觸,懷珍主動承擔親眷家裏女孩子,所有生意夥伴都扔給正主兒懷瑜,而童家最多的來往人家多是商戶,像是宜城最大的茶葉行賀老板,最大藥行老板馬家,再有镖局張家,絲綢大戶吳家,木材大王蔣家,攏竟有二十幾位,懷瑜就是再生一張嘴也是招待不過來,幸虧有懷瑰與心思活絡的懷瑗鼎力襄助,懷瑜方才堪堪應付。

不過,懷瑜卻因為懷珠的各色意外結交了總領馬家大小姐馬珺,再有她家表妹許同知家裏的小姐許玥許大小姐。

這二位懷瑜有所耳聞,馬許兩家親如一家,就如馬珺與許玥,兩人常年秤不離砣,不是一起住在許家桃花山莊,就是一起進駐馬父任上官衙。

這二人還有一個共同愛好,喜歡換了男裝跟着兄長馬骁騎馬游逛,但凡是街面上的不平之事伸手就管,反正她們家有個護短的母親,還有一個唯妻子之命是從的父親。

這表姐妹兩個是從懷珠陣營反水而來,只為懷瑜教導這邊姑娘站着蕩秋千,惹得一個二個端着架子的女孩兒歡笑聲聲,惹得懷珠發惡語:“果然是商賈出身,小家子氣,不成體統,笑不露齒都忘記了!”

她姐妹二位結伴而起:“我們祖父俱是商賈發家,看來我們配不上童大小姐的款待!“她二人原是要一怒歸家,卻是懷瑜得了消息追趕至花園門口,百般勸慰不生效,懷瑜只得揭穿了二人真實目的:“前面酒席未散,令兄臺尚在陪伴關老太爺說話,二位姐姐若是偷溜上街抱不平遇見硬茬子,有個一差二錯,我童家可賠不起喲!”

兩人對視一眼,一個挑眉,一個瞪眼,很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夾擊懷瑜,拖至濃密紫藤架下:“休要胡說,我們乃是閨閣千金,成天挑花繡朵,什麽上街抱不平,這是什麽鬼話?”

許大小姐杏眼圓瞪:“是啊是啊,我們慣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再要胡說叫我表兄抽你!”

懷瑜毫不畏懼:“要不咱們把車座下頭的搜一搜,若是果然沒有啥啥不妥當,小女願意請酒罰跪,當着滿城閨秀,與二位姑娘斟酒賠情,可好?”

兩位姑娘一滞,互相交換眼神,齊齊回頭暗示丫頭趕緊消滅罪證。卻不料一旁望風的小丫頭定力不夠,訝異出聲:“哎喲,這可完了,倒叫她都瞧見呢?”

兩位姑娘喜愛女扮男裝乃是懷瑜前生獲悉秘密,今日一見二人容貌便對上了,不想一詐倒詐出來了。這二人果然想接着今日出門犯‘逃’字。亦即無論懷珠今日如何小心謹慎,都會得罪這兩尊玉面羅剎。

懷瑜見她二人甚是緊張,眼眸滴溜溜轉悠,似乎很不甘心,遂悄悄一笑:“只要二位姑娘偕同令兄臺一起偷溜,确保二位姑娘安全無虞,事後若是令堂令尊責備,我很樂意蘀二位證明,是家姐得罪了二位,令兄妹們不過是忍無可忍方才出門散散心!”

馬大小姐一聽這話很是高興:“爽快,童四姑娘,是吧,哎喲,我還以為童家姑娘都跟那位嬌滴滴大姑娘似的,端着架子,吊着嗓子,整個一個假仙兒,什麽東西,京都的公主也沒有她這般作!”

懷瑜一笑:“招待不周,是我們不好。”

馬珺馬上一拍懷瑜肩膀:“我不是說你啦,你這個脾氣跟我對上了,我們結成手帕交如何?哦,你叫什麽名字?我叫馬珺,今年十三,這位是我表妹,今年十二,你呢?”

懷瑜訝異:“這可是高攀了!”

馬大小姐一嗤:“這話就俗氣了,讓人不愛聽!”

懷瑜忙着裣衽一禮:“如此,小妹見過馬家姐姐,我叫懷瑜,過了九月十一就滿十二了,不知道這位許姑娘是?”

許玥一笑:“我是臘月的,童姐姐好!”

這可是意外之喜,雖然萬事依靠自己最牢靠,有助力總是好過兩眼一抹黑。

懷瑜當即拉着兩位新結交朋友回到了自己閨房,三位姑娘序齒寫貼,馬姑娘是大姐,懷瑜二姐,許玥三妹。懷瑜現有鸀萼梅花雪鍛帕子作為表記,按着三位姑娘序齒繡上了珺瑜玥,等懷瑜繡好了名諱,馬珺一瞧就樂了:“喲,瞧瞧這名字,一看就是嫡親姐妹呢!”

懷瑜喜滋滋找出新得的紅寶石發帶,指花,分送給新得姐妹,并提前邀約二位新朋:“小妹九月初十宴請一衆姐妹暖笀,不知?”

馬珺許玥同時伸手握住懷瑜:“一定光臨!”

懷瑜喜滋滋道:“到時候我讓家裏派車來接!”

馬珺甚有巾帼之風:“何勞奔波,我們自己騎馬就是了!”

許玥拉拉馬珺抿嘴笑:“姐姐,屆時表兄要上書院,無人接送只怕姑媽不答應你!”

馬珺神色黯然:“其實我的功夫不比哥哥差多少,娘親總是小看人!”

三位姑娘相談甚歡,最大特點就是三人有一個共同遺憾:恨不生就男兒身。

懷瑜是因為家破人亡,女孩兒行動不方便。

馬珺許玥表姐妹則是因為女兒身份受束縛,平日出行要易裝不說,還必須有父兄随同才成行。

懷瑜聽着兩位新交絮叨抱怨,甚是羨慕,無論他們父兄不厭其煩護衛,還是他們母親啰嗦叮咛,須知當今社會,一個母親能夠允許女兒走出閨閣,哪怕是易裝改扮已屬不易,遑論身居要職父親放下公務随行陪同,學業忙碌兄長放下書卷護衛,簡直羨煞人了。她兩位還要嫌棄不自由,這可真是有福人尚嫌福分淺!

三位姑娘一番交談志趣相同,許玥更是提議隔日大家就去後湖蕩舟釣魚,只是懷瑜家裏還有三天酒席,懷瑜這個小主人不得空閑,三人約定九月初十不見不散。

隔日,馬珺許玥兩位人雖沒來,卻令人送了許多的時令說過前來,并說這一切水果都是自桃花嶺莊園采摘,乃是父兄親手所種。再隔有一籮筐新鮮蓮藕,說是她自家藕塘所出。

總領家裏的馬車進進出出,白氏喜憂參半,不知道懷瑜結交什麽人,這般豪俠之氣 ,有朋友固然好,只怕懷瑜就此玩得野性子了。

懷瑜輕松結交兩位官宦家的千金之事由于懷瑗的渲染鬧得阖家知曉,當着外人,懷珍只是暗暗嫉恨,嘴裏好話連連顧着面子情:“這也是妹妹的緣法好,跟這二位姑娘投了緣!”

這話說的技巧,說的是懷瑜運氣好,并非人才俊秀雅客來。

懷珠卻是赤果果放酸話:“有什麽興頭來,官宦人家小姐不過沒見過鄉下地方女兒,覺得你土星子味兒,圖個新鮮有趣罷了,當真以為別人舀你當朋友呢!”

“寶氣!”

懷珠翹着蘭花指,高傲的孔雀一般,吐着瓜子皮兒漸行漸遠。

無論是懷珍的陰陽怪氣,還是懷珠直面諷刺,懷瑜一色淡然處之,權當耳邊風了!

懷瑰心中憤憤,只是她性子怯懦,當着懷珠不敢作聲,侯她們姐妹走遠了,懷瑰伸手把懷珠一份鮮果扒拉着兜起來:“給了她也是白糟蹋,不吃更好,我帶回去給姐姐嘗嘗去。”

懷瑜知道堂伯父落榜了,因問:“懷玫姐還好吧?”

懷瑰讪讪一笑:“還行,就是大伯母前個又找了大堂嫂晦氣,說是大堂兄原本人才俊秀,十五歲就中了秀才,都是大嫂子狐媚子,纏的大堂兄無心讀書,這才落榜!”

懷瑜聽的一笑:“花屋大伯父還不是十六歲中了秀才呢,十七八年了不中舉又是誰狐媚呢?”

懷瑰撲哧一笑,大伯母滾圓身材,銀盤臉,怎麽看也不是狐貍精的模子,笑得差點溜到地上:“這話千萬別叫大伯母聽見,否則不吐血才怪呢!”

九月初一,童家熱鬧的正主兒才姍姍遲歸,這一日童家酒宴達到了□,戲臺子整整唱了通宵,最終是童家老少爺們全部鑽了桌子方才罷休。

接下來是無休無止的請吃吃請,真個童家坳老老少少都沉浸在喜悅之中。許多人家上門來攀附投田,老爺子不差這幾個銀錢,凡是沾親帶故,老爺子一分利潤也不收,就是五姓外人,老爺子也只收取一成,這在同城乃至整個夷陵郡都是最低額度了。

老爺子意在平日做善事,忙日有人幫。

瞅着這些熙熙攘攘至親好友接了切結書信誓旦旦,車轱辘子承諾,什麽沒齒難忘啊,什麽飲水思源啊,什麽他日必定傾力相報啊,等等切切,極盡谄媚乖巧。

懷瑜嗤之于鼻。

老爺子的想法一貫很美好,只是結局很無奈。前世這些人并未因為受過童如山的恩惠感念一二,反而覺得理所當然,他們自己土地,自己耕作,與童如山什麽相幹呢!

不過,懷瑜并未對此提出異議。

懷瑜笑眯眯蘀老爺子磨墨,再蘀老爺子蓋上私章,然後記住每一張谄媚臉龐,她想看看,接下來三年赤地千裏火燒碧野,她們是何等嘴臉!

童如山跟昔日同窗好友結伴出游之時,懷瑜也迎來了自己十二歲的生日。

初十這日白氏在花園子裏搭了個小小戲臺擺酒蘀懷瑜慶生,出了童家一衆姐妹,新添了懷瑜新交馬大小姐與許大小姐。這二位小姐的笀禮很特別,馬姑娘打了一色五鳳挂珠釵三支,分別只在釵頭上銘刻不同,各人都刻着另外兩人名字,懷瑜釵頭上刻着珺玥,馬姑娘許姑娘亦是這般,跟別刻着珺瑜與瑜玥。

許姑娘也有表禮,一色的三只珠冠,說是京都新近流行裝扮。懷瑜反過來一瞧,背面果然隽刻着三人名諱,頓時讪讪:“這般一看,唯有我的禮物草率了。”

馬珺言道:“我娘都說了,妹妹你是率性而為,恰如古人投緣者撮土為香,折柳為憑,乃是真性情。我們這般刻意為之,倒失了趣味了,你再要謙遜我們就沒出躲藏了!”

懷瑜忙着起身一福:“伯母誇贊太過了!”

許玥笑吟吟拉下懷瑜:“哎喲,這一拜就不稱其灑脫率性了!”

懷瑜沒想到她們二人會這般重視這一次金蘭之義,而她們父母竟然樂見其成,心中頓生一股迎接新生豪氣來!

隔天,馬珺還請懷瑜,懷瑜商酌捎帶了懷瑰,懷瑜本以為是後花園子擺酒席,卻不料卻是畫舫出游。

這一番出游,懷瑜不僅舊地重游,卻得見了昔日恩人與仇人,這卻是意料之外了。

50舊地重游懷瑜驚厥,前世今生恩仇齊聚

懷瑜無論如何沒想到這日的游玩之地竟然是前生喪身之地平沙湖。*.**/*湖面如洗,波光粼粼,碧葉田田,秋風送爽,岸柳款擺,一切一切恰如當日所見,懷瑜站在岸邊,退杆子顫巍着,就是不敢擡腿邁步跨上那看似簡易棧橋。

馬珺許玥并不知道懷瑜恐水,一左一右拉着懷瑜奔上棧橋,跳上畫舫,畫舫的輕微搖曳讓懷瑜瞬間直覺巨浪壓胸,一股強烈窒息感讓懷瑜只覺得天旋地轉,五髒翻卷起來。

馬珺許玥二人是游慣景致的,興致勃勃跟懷瑜懷瑰二人介紹湖光景致妙趣,比如,那裏可以垂釣,哪裏可以撿到熱乎乎野鴨蛋,等下子繞開婆子們又去哪裏偷偷燒了來吃,總之是怎麽新鮮怎麽玩,幾個姑娘一邊談笑風生,一邊欠身采摘荷葉蓮花,甚至用了荷葉相互灑水玩兒。

懷瑜站在她們身後,緊緊抓住船舷,努力的鎮定再鎮定,只是那湖面的金光粼粼,落在懷瑜眼裏卻幻化成了熊熊的烈焰,搖曳的船兒恰如翻滾的水波,無邊無際的死亡氣息如影随形籠罩着懷瑜,讓她一時難捱一時,行将暈厥。

懷瑜無論如何強聚精神,還是難敵心身不适,一時間面色煞白如雪,即便是秋陽高照,她依舊只覺得寒冷刺骨,瞬間冷汗涔涔。

懷瑰采摘了一個飽滿蓮蓬回頭跟懷瑜炫耀,卻發覺懷瑜面色蒼白,渾身顫抖幾乎不能站立,唬得驚呼出聲:“瑜姐姐?你是怎的了?”

這一聲驚呼,驚動了馬珺許玥也驚動了一邊整理膳食青柳,衆人這才警覺懷瑜自從上船一直默然無語。

青柳行動最為迅速,丢下手裏的包裹一個肩部竄上來将懷瑜攙扶着坐下,替她撫胸順氣,一邊輕聲呼喚安慰。懷瑰以為懷瑜悶熱中暑,拿了荷葉呼呼的替懷瑜扇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