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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差事辦砸了,知道回去讨不了好,為了讨好懷珠,她咬牙一啐青柳:“死丫頭,真可惡,不過問你一句話,愛說不說,扯什麽老太爺!”
劈手多了金簪颠颠追趕主子去了。
青柳落單在懷珠手裏以為要收一頓皮肉苦了,不想靈機一動竟然把懷珠主仆唬住了。想起金簪倒打一耙,青柳氣呼呼道:“姑娘您說說她們是不是蠻不講理,虧得婢子搬出老太爺,不然今日一頓皮肉之苦免不得呢!”
懷瑜點頭:“嗯,不錯呢,咱們青柳會用計了,眼下有一個你發揮計謀機會,你想不想試試?若是這回你成了,我保證大姑娘今後再見你俯首帖耳!”
青柳一笑:“婢子要大姑娘俯首帖耳做什麽,只要姑娘順風順水就好了,有任何事情姑娘吩咐就是,婢子千難萬難必定給你辦了。”
懷瑜招招手,低聲把周大夫家裏事情說了一遍,着令青柳去跟府裏老人套近乎,看看能不能摸清楚周家兒子倒底如何死了,鋪子如何倒了,跟童老虎有什麽幹系。
回頭卻說白老爺子親家二人在馬骁護送之下去敲童家草藥行,結果氣個仰倒,一場大鬧。卻是櫃上夥計不僅不開門,嘴裏還罵罵咧咧不幹淨,死啊活的只是咒人:“敲敲敲,敲你媽的頭,你家裏失火了還是死了老子娘呢,夜半三更不睡覺跑到這裏來報喪!”
童老爺子氣得差點吐血,童老爺子早年曾經夜半求醫獲救,後來自己掌舵開藥局就立下規矩,無論何時何地,不許滿帶任何上門求診求助之人。如今自己不過三五年不管事偷個閑,這些人就放肆成這樣了。他顫抖着手指:“周石,給我撞開門撕了他的**嘴!”
周石倒沒傻到去撞門而是叩門威脅:“老太爺駕到,叫你們掌櫃的出來迎接,慢一步,把你們退杆子撅折了,這一輩莫想站着走!”
睡在櫃上守夜有四人,其中一個有些年歲,見過老爺子也見過那兩個土匪一樣的長随,一聽這話甚是耳熟,聽那小夥計還在叫嚣,忙着踢他一腳斥:“快去念起手燈來。”
藥鋪裏都是草藥木頭,一般不許點明火,櫃上小夥計一色一盞羊皮氣死風手燈。
小夥計撚亮手燈,卻是唧唧歪歪甚不情願:“工錢沒有,飯菜半飽,白天累得死去活來,夜裏好要折騰,真是老虎吃人不吐骨頭啊,讓不讓人活命呢!”
老夥計一聲呵斥:“老太爺來了你也敢碎嘴,不想活了?”
小夥計聞言抖索起來:“全二爺,不會真的吧,您老可別吓唬我。”
全二爺道:“開門再說吧!”
小夥計怕怕道:“大老爺可說了,夜半三更不許輕易開門,誰怕遇見竊賊搶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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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二爺有些許猶豫,昂這腦袋朝門口喊一嗓子:“外面客官,小的是守櫃臺的活計,東家有話,店鋪有規矩,夜裏不許開門納客,您老趕下一家,或者去尋我們東家說話?”
童老爺子聞言一歪嘴:“這聲音是張老全。”
周石狠狠一踢門,罵道:“張老二,你聾啦,老爺子巡查,你也敢不接待?好大膽子,不想幹了?”
張老全遲疑道:“門外可是周爺?”
周石道:“正是你石爺!”
張老全頓時慌了,搶過來氣死風羊皮燈籠,颠颠來開門。
周石原要當胸一腳,童老爺子攔住了,活計謹慎本事該當,進門一聲咳嗽:“方才罵人是誰?”
張老全忙着遮掩:“犬娃子睡迷糊了被人吵了瞌睡發發牢騷,不是真心使壞,老太爺饒恕他一回。”
童老爺子卻道:“說迷糊了就該咒人了?咱們開藥鋪是為了救死扶傷,割股療傷醫家義,下賤玩意兒,滿嘴噴糞,不配聞着這藥香味兒。”
罵得興起,叉起腰來直跳腳:“你娘的個皮,吃老爺子喝老子,臨了還給老子拉仇恨。你不是喜歡睡覺嘛,領着這頓賞,回家天天睡覺去,我這鋪子養不起你這樣金樽玉貴少爺!”
罵了尤不解恨,瞅着周石吩咐道:“給我張嘴,他罵了多少,你掌多少!”
童老爺子話音落地,周石已經打上了,被人咒罵是報喪,不說童老爺子忌諱,馬周這般行走江湖之人出門也是要看皇歷的。且無論老爺子還是周石,一個二個都是罵人的主兒,那容得別人這般放肆,指着鼻子謾罵詛咒。
周石一邊打一邊斥責,恁說小賊罵了十九句,打一下數一下,中間還忘記一回,只好從頭再數一回。那家夥起先還在分辨叫屈,打到最後一口牙齒全掉了,話也說不圓了。
周石這才住手:“這回給你個警告只是拔牙齒,下次再要不知天高地厚,信口開河詛咒人,爺就要拔舌頭了。”
55老爺子夜訪藥行捉鬼魅,小馬哥禮賢下士別居心馬骁初見老爺子怒氣騰騰,只怕要出人命,預備出手幹預,怎麽說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出人命,再者,這是父親制下,老爺子又是自家客人,無論如何都與自家相關。聽聞只是吩咐掌嘴,馬骁便悠閑了,和氣生財,醫家應對的是病患,尤其應該和顏悅色,蘀患者分憂才是,這樣惡言惡語委實可惱,就是打成豬頭也不委屈了。
熟料幾下嘴巴子下來,牙齒掉了一地,馬骁頓時驚訝不已。
別看馬骁年僅十五,四書五經讀的爛熟,兵法韬略已經盡得老外公真傳,刀槍劍戟騰挪攀越已經超越了他父親。
原本馬骁母親覺得打打殺殺不安生,希望兒子從文,考個功名在身,随他愛做官或者做生意,三歲時候親自蘀兒子啓蒙,五歲時候蘀兒子請了一位老秀才坐館。
只是馬家老夫妻早年走口外販賣黑山藥材起家,講究的是拳頭硬,老爺子見多識廣,跟三教九流都有交情。馬骁乃是馬家長孫,祖父母寵得很,凡是出門應酬,馬骁都跟小跟班似得跟着祖父拜客訪友長見識,七八歲時候已經跟宜城內方方面面混的爛熟,有人不認得馬老爺,卻認得馬大少馬骁。
八歲之時,被老外公發現馬骁天資聰慧,嫌棄馬家教導有失大家風範,一番交涉,強勢的将馬骁接去京都親自教導兵法韬略馬上功夫。直至前年老外公仙游,他才回宜城跟父母團聚。
再回宜城馬骁已經對武功癡迷,有些輕文重武傾向,這與當今重文輕武背道而馳,也偏離了許夫人心願。
所幸老外公也是文學大家,馬骁文學修習并未廢弛,四書五經熟讀背誦,歪詩也能随口而出吟唱幾首,策論更是長處。只是馬骁跟着老外公幾年塞外游歷,心思玩得野了,成天想得不是高居榜首天下名,而是想馳騁疆場。或者一如自己父親當年,萬馬軍中擒敵酋,勤王護駕。
只可惜,現下清明世界,武官不能一展所長,馬骁頂多能夠跟着父親押送糧草物資,追剿江匪山賊與劫路強梁,權當解饞練手,聊勝于無。
是故,周石一出手,馬骁就看出來了,周石有內家功夫!
馬骁刀槍劍戟無所不能,內家功夫卻是他的弱項。馬骁黑眸閃亮:真人不露相啊!只是周石一身冷傲之氣,只怕不會輕易授徒。
如何才能收服了他為己所用,騙取他的功夫呢?馬骁一雙眼睛滴溜溜算計上了。
回頭卻說童老爺子,饒是小夥計被大的滿地找牙,他一肚子火氣也難以消散,昂首闊步自顧往二樓議事廳而去:“去叫掌櫃管庫制藥師傅,我有話問。”
少時,踢踢踏踏來了不下二十人,老爺子怒火當頭,這個人多半是老爺子當年提拔,知道老爺子亦正亦邪,歡喜時候稱兄道弟,翻臉起來打殺起來不是玩的,一個個俯首帖耳,點頭哈腰拜見老東家。
童老爺子乍見許多人,卻沒有自己相見之人,不由皺眉:“張岱周大掌櫃呢,為何不來?”
人群中站出一位中年漢子,勾肩鎖背慫着腦袋上前施禮,眸光飄忽躲閃:“參見老太爺,區區,在下就是大掌櫃。”
童老爺子見不得這般狗慫樣子,皺眉不悅:“這是誰?看着眼生的很?”
不怪老爺子有此一問,這個新人掌櫃剛上任不足一月,乃是童老虎撐着老爺子忙碌三弟事情插空子坐下的事情,想過些時日,等着米已成炊,老爺子知道了反駁也晚了。故而童老虎隐瞞未報大掌櫃更換之事。這事兒這個新人的冒牌貨自己也知道,他原本沒有這個擔待,不過是童老虎為了要用自己人撈錢順手些,也為了香姨娘錦繡被中使力的結果。是故,乍見真佛,他就慫了。
童老爺子厭惡掉臉,雙眸眼裏瞅着制藥師傅朱久貴:“張岱周呢,不幹了?另謀高就了?”
朱久貴是在童老爺子手底下練出來的老人兒,可謂老江湖了,知道疏不間親,聞言低頭抱拳:“這是老太爺家事,小的不便說也不知道,老太爺還是問大老爺吧,老朽只怕也是待不久了。”
童老爺子聞言便知道個中必有貓膩,有些不心煩得很,沖這其餘人等揮揮手:“你們都下去。”回頭看着朱久貴,目光如炬:“這是怎麽個話說的,別家包銀高些,還是怎的?我們幾十年交情了,當初可是說了一輩子做賓主,你有什麽要求只管說出來,我一準給你辦。”
朱久貴就這跪下了:“老太爺折殺肯用我一個走街竄巷賣草藥的,久貴焉有今日?委實,委實小老兒力有不逮,不能蘀大老爺賺大錢了,大老爺要開我也是應當。”
童老太爺虛眯着眼睛,見那朱久貴欲言又止,眼睛瞟着門口,似有懼意。不由心生憤懑,沖着周石使個眼色,周石忽然身子拔起,一個飄忽到了門邊,大力拉開了門板,方才那個自稱大掌櫃的狗慫秧子就咕嚕一聲滾了進來。待要爬起身子,卻被周石大力踩住:“下賤玩意兒,竟敢來聽壁腳!”
那家夥就是個慫貨,沒見過世面賤骨頭玩意兒,否則也不會把上買了做妾妹子了。這不剛被周石一腳踏上,他鬼哭狼嚎起來:“哎喲哎喲,老太爺饒命,小的是府上大舅爺啊。”
舅爺?
三房白氏是獨生女,二房遠在京都,一個個起居八座還嫌不威風,且看不上一個藥局掌櫃,童老爺子訝然:“你是羅家人?”
那家夥支支吾吾:“非,非也!”
馬周腳上使勁一搓:“你媽,酸個什麽勁兒,什麽飛啊跑啊,不會說人話啊?姓什麽,叫什麽,照直說?”
那家夥哎喲哎喲叫喚起來:“我說,我說,我認人話。好漢爺,您輕點,我是喬家人,是府上大房香姨娘堂兄弟。”
童老爺子聞言直覺血氣一湧,好個狗攘養的,老童家既是輪到這個錢買玩物兒當家了?一聲令下:“收了他的腰牌,把這個阿物兒給我丢出去,什麽東西!”
周石奉命擰着喬家冒牌舅爺丢出門去。老爺子卻是緊着一聲聲嚷:“老大呢?給我叫來!”
朱久貴低聲道:“大老爺許久不在這裏過夜了。”
童老爺子怒道:“哪兒去了?回家了?”
朱久貴作揖:“這話是老太爺家事,小老兒真不好說的,大爺就在後面,您問大爺罷。”
童老爺子這才想起,自己大孫子也在這兒啊,怎麽半天不來見禮呢。頓時新生不悅:“懷琛呢?這才二更天不到,這就歇下了?”
童老爺子以為醫藥是大事,故而當初在這藥局後面置下幾個小院子,以供東家坐堂大夫以及大掌櫃制藥師傅們居住。
這樣動靜,童老虎父子應該早就知道了,故而有此一問。
老爺子見朱久貴眼神閃爍,知道哦問不出來什麽,遂一聲高喝:“張鐵,去請大少爺。”
老太爺對待孫子不必孫女客氣,開口說請,就是擰了來,捉了來,提溜來的意思了。
張鐵不大會子就把一身酒氣的懷琛大少爺半拖半提溜來了。
懷琛趔趄着身子,睡眼朦胧,心裏清白的很,他雖在留春院喝了半天花酒,也睡了相好,卻是謹守老爺子教訓,不許眠花宿柳,他趕着回來了。
懷琛看着童老爺子就作揖:“祖父大人,您怎麽來了,孫兒有禮……”說着一個酒嗝。
童老爺子一腳一挑,把懷琛挑離自己:“在那兒喝的酒?你父親呢?”
懷琛笑嘻嘻:“與人談生意在留春院喝得,父親啊,在在在,在哪兒呢?”懷琛瞧着腦袋,翻着白眼:“哦,想起來了,在新太太家裏呢。”
老爺子聞言瞪眼道:“胡說八道什麽啊,什麽新太太?”
回頭又問朱久貴:“他說的什麽啊?”
朱久貴道:“大老爺今日在會芳樓擺酒,迎娶了會芳摟駐唱的墜子皇後小玉蘭為二房,大少爺估摸說的是這個。”
這事兒童老爺子絲毫不聞,氣得直眉瞪眼:“娶二房?”
懷琛腳下發虛,仗着老爺子自小寵愛,舉手嘻嘻笑:“我知道,祖父大人,我帶您去,在騾馬街……”話語戛然而止,卻是懷琛咕咚一聲醉倒了。
童老爺子氣得踢了懷琛一腳:“不争氣得東西,枉費老子一番心血。““擡下去!“童老爺子氣呼呼一聲吩咐,回頭對白老爺子一點頭:“氣的老子渾身疼,餘下你來說罷。”
白老爺子随口說了十幾味草藥,管庫也不是當初老人兒了,見他瞠目結舌,棒槌一個,老爺子越發頭疼起來。
朱久貴制了一輩子藥材,思維甚是敏銳:“其餘都有,只缺這一味苗青草不知醫治何症候?”
白老爺子微笑:“那就勞煩把餘下十一味藥物配齊罷。”
但凡藝人都會精益求精,有些人甚至到了殚精竭慮地步,朱久貴便有此苗頭,否則,其餘老人紛紛求去,他在被收縮住房,降了包銀的情況下已然堅守就是見證,他雖然攢下錢財可以豐衣足食做個逍遙人,只是對制藥癡迷才讓啊忍氣吞聲人手童老虎再三欺壓。因為宜城不是大地方,小些藥行他不感興趣,大藥房人家早就有了專門制藥師傅,朱久貴是自學成事,沒有師門提攜,童老爺子與他有恩,他只有留在童家,說好聽是報恩,就其實質,他喜歡這藥香味兒。
苗青草他之前沒有聽說過,之前朱久貴從白老爺子手裏沒少偷藝,因忙着追根究底:“未知缺了一味可要緊?”
白老爺子一笑:“無關緊要。”
朱久貴見白老爺子不上鈎,一時間心裏貓抓似的難受,只是無計可施。
一時草要配齊,童老爺子清清嗓子:“老笀頭,你留下坐鎮,老大那個狗東西回來即刻扣住了報我。”
老笀頭領命。
老爺子把大掌櫃腰牌指着二掌櫃,冷聲道:“張掌櫃沒回來之前,櫃上事情暫時有二掌櫃照應,有事不決問老笀頭,可記住了?”
二掌櫃不想有此殊榮,激動地聲音有些顫巍:“小的記住了,肝腦塗地,絕不辜負。”
童老爺子聽得有些違和,老爺子不喜歡這種嘴把式,皺眉繼續言道:“藥行雖小,關乎千家萬戶,醫者父母心,即便是小夥計招攬也要注重人品,藥行不是牛馬行,即便跑腿雜役,也要有涵養!不要野貓癞狗都拉進來充數。”
二掌櫃自是答應不跌。
童老爺子又叫衆人跟着老笀頭把藥局行事準則讀了一遍,這才狠狠咳嗽一聲,直至衆人鴉雀不聞方才出門,心裏只把大兒子狠啐幾口:狗攘養的腌臜玩意兒!
童老爺子氣狠狠出的門來,老笀頭恭送出門,馬骁故作不知,自顧催動車馬起程。
童老爺子上車依舊怒氣不息,半晌方才回神,看着白老爺子:“怎樣,可有用?”
白老爺子搖頭:“正是所缺哪一位。”
童老爺子更加氣不順了:“真是晦氣!”
白老爺子明知其煩心所在,卻道:“爀憂,明日我回巫溪一趟也就是了,我另外有古方,保證魚兒毫發無傷。”
衆人一路無話,只是當夜晚,馬骁整了一桌酒菜親自送到客房,張鐵周石雖然一個個肚裏酒蟲蠕動,卻是擺手如風:“怎麽好生手少爺呢?不敢當年呢!”
馬骁折扇一收:“二位前輩這話就外道了,俗話說的好,話不投機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前輩說話風趣,晚輩聽着歡喜。反正長夜無聊,不如我們結成忘年交,飲酒品茶話通宵?”
56馬骁借酒謀事反醉酒,懷瑜謀奪藥行會甘草
馬骁想在周石酒酣之時,醉而取之,最好跟他定下師徒盟約,或是忘年之交兄弟盟,互相切磋武藝,馬骁願意交出自己平生所學跟他互為師表。卻不料二人喝的面紅耳赤暈暈乎乎也不松口,兩人口徑一致:“咱們的身價性命是老爺子所救,老爺子蘀咱們葬埋全家老小,蘀咱們出錢出力打官司斡旋報仇雪恨,所以,我二人當日就發誓投靠,一輩子效忠老爺子,甘心為之驅馳,終身無悔。”
“身不由己何言授徒!”
馬骁見他們文思清晰,只得拼命把他們他往爛醉裏喝,幾番推杯換盞下來,酒喝了好幾壇子,張鐵周石二人也滿量了,豈知這二人酒德甚好,喝醉了不吵不鬧不廢話,悶聲不吭推到玉山便鼾聲如雷了。馬骁自己也喝得暈頭轉向,找不着方向了。
馬骁頭重腳輕,還要想着給人下套子,熟料人家死豬一般呼呼大睡,雷打不醒。馬骁大着舌頭欲哭無淚:“哎喲,倒黴啊!遇見兩個酒壇子!”
搖晃着自拍額頭:“失算啊!老外公知道該罵人啦!”
墨劍忙着幫腔:“都怪這兩個榆木疙瘩不開竅,多少人搶着給咱少爺當師傅,少爺看不上呢。”回頭安慰自家少爺:“少爺,咱沒事兒啊,那周瑜聰明蓋世還不是失算呢,賠了夫人又折兵,咱比他強。”
馬骁桃花眼前一圈圈的七彩斑斓,自己腿杆子發軟打踉跄,卻是很準确給了墨劍一個爆栗子:“胡說八道,你才賠了夫人又折兵呢!我哪有夫人啊。你少爺我最多算是舍了孩子,沒,沒,沒套着狼!”
墨劍賠笑:“少爺啊,您沒夫人,可是您也沒孩子啊!得先有夫人再有孩子!”
夫人啊?馬骁呢喃着倒頭就睡,入夢之前,一張眉宇堅毅卻笑顏如花的容顏一閃而過,是誰呢?馬大少皺眉思索,不過尚未想清楚,卻是難敵睡意朦胧,眯着了!
墨劍一邊蘀小主人脫鞋蓋被,卻被茶嬸子一陣風趕了來,先把自個兒子墨劍一頓排揎,等到墨劍低頭認錯了,這才用了熱水給馬骁洗手擦臉,嘴裏心疼直嘀咕:“我就說了不如讓老爺太太跟人家商議,偏偏不聽,說什麽另辟蹊徑,說什麽以權壓人不是好漢,這下好了吧,成天鼓吹海量,把誰誰誰還有誰喝癱條了,今日誰癱條呢,打嘴了罷,看明兒跟別人怎麽吹!”
這卻也不怪馬骁,張鐵周石什麽人啊,大漠土匪啊,有時候幾天幾夜沒糧食靠着喝酒度日,一飽二解渴。馬骁這樣陽春白雪的鮮嫩小白鴿,遇見張鐵周石還不被人家當成下酒菜啊。
馬骁敗退了,張鐵首先擡起腦袋,見四下無人,這才一推周石:“別裝了,都走了。”
周石抹抹嘴巴:“哎喲,今日好歹喝飽了,好久沒這般暢快了。”
張鐵額首:“這馬家藏酒真不錯。”
周石額首:“嗯,酒不錯,馬家小夥子也不錯。”
張鐵道:“既然不錯,吃人嘴軟,何故推?”
周石摸着肚皮:“光說我,你還不是沒答應。”
兩老哥子互相埋怨,自我檢讨:“我們在人家裏做客,倒把人小東家喝癱了,不大好吧。“周石摸摸鼻子:“這不怪我,多日不沾酒,怪只怪馬家藏酒太香了!”
張鐵道:“這也是,明兒打聽打聽,馬家這酒打哪兒淘換。”
周石一嗤:“你一見酒就不知所謂了,人家少爺不是說了,是祖傳秘方,能給你說?”
張鐵嘻嘻笑:“不如你就收下馬少爺,這酒不就有了?”
周石正色道:“當初不是童老爺子一力擔保,耗費巨資上下打點,你我兩家早已滅門,哪有今日這條命在?”
張鐵聞聽這話,瞬間肅靜臉色,弓腰抱拳道:“童老爺子救命大恩天高地厚,張鐵我沒齒難忘。““當日既然發誓效忠主人,就不能再投他人,除非主人家發話!”
周石一邊說着一邊舒服打個飽嗝:“今後這話休再提起。”
至于翌日早起馬少爺如何沮喪,輾轉思謀再謀周石,大管家吳興如何被老婆茶嬸子罵到狗血淋頭且不論了。
且說隔日,白老爺子早起來跟外孫女兒話別,要回巫溪配藥。懷瑜實在不願意讓外公再回巫溪,故而苦勸:“許夫人這藥很有奇效,我今兒早起瞧了傷勢,已經淡化多了。再有,外公不是說了,這種刮傷即便不吃藥也可以自行恢複,不過多費些時日罷了,何必勞累外公往返奔波呢?“白老爺子執意要走:“眼睛是大事,馬虎不得,麝香成分雖然稀薄,但是能夠不占還是不沾的好,這話你在心裏就是了,不要告訴馬家人,免得人家心裏有疙瘩。”
懷瑜勸的不行,只好撒賴,拉着外公不撒手:“母親也該複查了,而今父親剛巧回家,您正該好生蘀父母好生調理,早些生下白家繼承人來才好,不要因為孫女耽擱大事。”
白老爺子雖然對位置白家子嗣很挂心,可是對眼前聰明伶俐的外孫女兒更關愛,容不得絲毫閃失,任憑懷瑜千方百計,老爺子只是要進山采藥,童老爺子只得折中,把張鐵派給白老爺子做護衛,交代他們無比确保白老爺子完好無損采藥歸來。
懷瑜至此再無話說。
送別白老爺子,童老爺子帶着周石約見張岱周,卻是張家之前房舍已經被冒牌舅爺所占,張家一家子不知所終。 童老爺子只道他回了老家頤養天年,帶了周石前往探訪,卻是房屋上鎖,已經空置多年。
問過左右鄰居,所說跟童老爺子了解一樣,張岱周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已經出嫁去了鄰縣。也有人見童老爺子穿戴不凡,熱心相告:“您老是張大爺親戚啊,有些年不見了吧。張大爺如今可了不得啊,早就不做教書先生了。您老往城裏童家草藥行去吧,張大爺在哪兒做大掌櫃可神氣呢!”
童老爺子悵然若失。回去草藥行得知,童如虎竟然沒有回藥鋪,童大少爺在童老爺子雷霆震怒之下告知祖父:父親童如虎帶着新娶太太名曰到藥都進貨,實則繞道河南去二太太娘家省親去了。
童老爺子頓時氣得七佛升天,差點暈厥。
卻說童老爺子出門,懷瑜主仆也沒閑着,青柳約見了福兒表兄,童老虎車夫,證實童老虎已經接口出門辦貨帶着新寵逍遙去了。懷瑜頓覺這是一個重創童老虎機會。
吩咐青柳約見懷瑜前世搭檔,朱久貴孫女兒甘草,甘草也是個制藥師傅,這些年一直跟着朱久貴做副手,只是童老虎吝啬,爺倆只有一份工錢。
甘草問明白懷瑜身份,淡笑:“我知道你們三房人家不和睦,大老爺雖然刻薄,我們爺孫畢竟吃着童家飯,我不能背主,我不做商業探子,砸自己飯碗子。”
懷瑜笑道:“我不是要搞垮藥行,談不上探子奸細。我只是怕大伯父這樣搞下去藥行要跨臺子,這才是砸了大家飯碗子呢。且着草藥行是我祖父心血,我不忍心我爺爺傷心。”
甘草父母早亡們從小跟着爺爺在草藥中睡大,對草藥情有獨鐘,也見慣了眉高眼低,最是市儈精明之人。
前世,懷瑜為了償還父親臨死欠下一根野山參身價銀子八百兩,最後一百畝土地抵押給了童老虎還缺口三百兩,只得給大房做工抵債。起初給大房充任針線丫頭,懷珠嫌棄懷瑜做繡娘太輕松了,唆使童羅氏把懷瑜派去給朱久貴孫女打下手學制藥,她們原本主意,是讓懷瑜學會了制藥技巧,再把她耽擱成老姑娘,一輩子為大房做苦力,只是後來關家小子忽然染病,懷瑜便又攤上沖喜這個倒黴差事。
懷瑜在朱久貴祖孫手底下打下手兩年有餘,甘草的心願懷瑜很了解,她想堂堂正正做個制藥師傅,揚名立萬,然後自立門戶,憑着炮制藥材手藝開藥行。可惜,這個年代女人不被人認同。
懷瑜了解甘草,甘草也知道懷瑜心思,笑道:“大老爺樹大根深,詭計多端,心狠手辣,別說你撼不動他,你父親也不是他的對手。”
懷瑜笑道:“我是撼動不得,不過只要條件具備,有人只需上下嘴皮子一碰,他就玩完了。”
甘草眼眸一亮,眼珠子一轉又笑了:“別說笑了,誰叫他玩完了?你們家老爺子?且不舍得呢。”
懷瑜追問:“怎見得?”
甘草笑對懷瑜掰起指頭:“你們家二老爺在京都做官,你父親童家三老爺已經中舉,不用說将來肯定是要做官兒的,朝廷明文規定,官員不得經商。老太爺三個兒子只剩下個大老爺了,老爺子不靠他靠誰去?整完大老爺豈不是整到自己?”
懷瑜笑道:“兒子輩沒有繼承人就不興隔輩兒傳孫子?”
甘草又是一笑:“孫子?就是傳給孫子也輪不到你這個三房孫小姐呀?二老爺一家在京都,不屑于商賈。你家裏?你弟弟可只有五歲多一點,你以為藥行的張掌櫃還有我爺爺為何不喊冤呢?”
甘草不等懷瑜答言,自問自答:“因為大家都知道,就算是大老爺壞事兒,繼承者也是大少爺,或者二少爺三少爺,左不過跟大老爺一家子。老爺子雖然公正,說個不好聽的,再長笀能夠熬得過大老爺?誰跟大老爺作對都是砧板上魚肉!”
甘草說話間挑挑眉:“一旦秋後算賬,倒黴是誰?與其跟他較勁兒被冠上罪名掃地出門,不如忍氣吞聲保個平安!”
懷瑜敏銳抓住他的話把子:“誰被冠上罪名?張掌櫃麽?”
甘草擺手:“你別問我,我爺爺不說,我也不會說的,你們打死打活是骨肉至親,我們無姓外人不過為了讨生活,範不着蘀你們當炮灰。”
懷瑜哂笑,這個丫頭還是一如前生那般犀利警惕,前生這個丫頭洞悉了童老虎李代桃僵陰謀,沒少給懷瑜下絆子,擠眉弄眼就是個點子,懷瑜吃盡了苦頭方才偷師一些技藝。
後來還是朱久貴瞧着懷瑜一雙手成了枯樹皮一般粗糙,想着老爺子面子,這才對懷瑜和藹一些,雖然沒有教導懷瑜什麽絕技,基本門道還是交給懷瑜,懷瑜因此轉成了搓丸藥細工。
懷瑜由此得出結論,朱久貴甘草爺孫雖則精明世故,卻是良心尚在。
懷瑜不動聲色,慢慢飲茶,眼睛卻盯着甘草神色,等到甘草換了三個坐礀,懷瑜忽然出聲:“據我所知,大老爺已經不信任你們祖孫,讓你祖父收我三哥為徒,明說你祖父無兒養老,将來女婿半子,讓三哥蘀你祖父養老送終披麻戴孝。實則騙取你祖父制藥秘籍,然後把你們一腳踢開。你祖父知道大老爺起心不良推拖延,大老爺眼下已經失去了耐心,曾經幾次派人夜半潛入你家翻箱倒櫃,是也不是?”
甘草瞪眼驚詫:“你怎麽知道?”
57恩威并施懷瑜策反,權衡利弊甘草順服
也難怪甘草吃驚,懷瑜所說這些事情,甘草祖孫從未告訴任何人,乃是懷瑜前生跟甘草混成朋友之後得知隐情。
朱久貴祖孫之所以沒有離開,不過是怕一旦離開就撕破了最後一點遮羞布,他怕童老虎會下死手。他在等待機會,一時尋機會不告而別,二是等待個正當機會脫鈎而去。
只是她們祖孫孤苦伶仃,無依無靠,而童老虎這些年幾乎跟宜城黑白兩道都有瓜葛,不告而別顯然不成。告老還鄉更不能了,除非朱久貴乖乖交出制藥秘籍。秘籍是朱家命根子,朱久貴當然不肯拱手送人。所以這兩條路對他們祖孫都很艱難,所以,他們唯有隐忍以待時機,別無他法。
不過懷瑜知道,朱久貴一直想要面見老爺子,只是前生此刻老爺子被童老虎瞞哄,做起了田舍郎頤養天年,不問家事,朱久貴又被童老虎的人控制行蹤,朱久貴一只不的機會訴苦請辭,後來老爺子忽然過世,朱久貴失去了正當脫身機會。懷瑜跟随他們祖孫之後,她們無時不刻不在思謀逃逸,只是童老虎日夜有人監視他們住地,沒有成功。
後來懷瑜沖喜成功,他們祖孫曾經求助懷瑜,以告訴懷瑜父親被騙真像為條件,想借關家勢力脫身。懷瑜也想利用他們查明父親身陷囹圄真像,從而奪回自家財産,一直只是暗中聯系,籌謀絕地反彈。只是懷瑜妾身未明身先死,後來他們祖孫下場不得而知了。
前世記憶讓懷瑜心情郁結得很,懷瑜緩緩舒口氣,恬靜笑道:“你別管我怎麽知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的是,你們脫身機會到了,或者說,你們擺脫危險機會來了,就看你們願不願意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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