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2)

己跨院刀了上房童如山辦公書房,童如山正皺眉看着案頭幾分拜帖。懷瑜則是上前給父親請安後站在父親身後。

童如松叫聲三哥就座:“三哥這是看什麽呢,這般專注?”

童如山面色怫然,将一疊拜帖遞給族弟:“還不是那些本城士紳,我已經連續拒絕了三次了,他們依然不死心,邀約我明日道望江樓品茗,我這裏忙着春耕防汛之事,他們倒是閑情逸致得很!”

童如松一笑:“三哥這樣避而不見也不是辦法!”

童如山擺手:“我明日還要去巡查河道堤壩,哪有時間應酬她們?”

懷瑜聞言插嘴:“父親明不妨帶着羅大人出息士紳宴席,席間把心頭之憂曉知于衆,借着全城士紳齊聚之際,發起倡議,號召大家群策群力,出錢出力,共同防禦,豈不一雙兩好,公私兼顧?”

童如山聞言額首:“這倒是個主意,只是這明日我定了要去巡視河道?”

童如松笑道:“三哥信得過,明日小弟代走一趟可成?”

童如山哈哈一笑:“如何信不過,就這麽辦吧。”

懷瑜幾次看向十七叔,示意他把今日探聽之事相告,卻是童如松微微搖頭,安撫懷瑜稍安勿躁。

懷瑜正在心下疑惑,卻聽父親言道:“魚兒這是有事?”

童如松暗暗只打眼色,懷瑜只得一笑:“沒有,我自外面回來遇見十七叔,故而一起來給父親請安。”

童如山午餐之時知道了懷瑜出去游逛,童如山沒有把姑娘圈養的心思,反而覺得人就是要出去走走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大,增加些閱歷見識:“聽你母親說你去街上觀察風土人情,可有收獲沒有?”

懷瑜福身回禀:“相距不過三四百離地,哲理語言跟我們略有不同,生活習性與口味似乎差別不大。”

童如山額首:“噢,去吧,你母親使人問了幾遍了。告訴你母親,我跟你十七叔有事商議,晚些進去。”

懷瑜臨走又瞅眼十七叔童如松,心頭狐疑不已,不知道十七叔為何隐瞞不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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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瑜回得房去,一天下來甚是疲倦,兼之昨夜幾乎未眠,甚是疲乏,歪在枕上想心思,未料竟然睡熟了。及至他睡足餓醒了,已經是子時初刻。懷瑜睡得糊裏糊塗,不知道今夕何夕,還道是黎明時分了,手忙腳亂起了床,因為今日她要跟十七叔結伴往西行,去往沿河十五裏處北鬥坪探訪,看看跟十裏坡村口徑對不對得上。

卻是青柳一旁瞌睡被驚醒,卻見懷瑜已經起身,一笑道:“姑娘可是餓醒了?晚飯都沒吃呢。”說話間推醒福兒:“快去小廚房将飯菜提來。”

青柳自己則倒了熱水服侍懷瑜洗漱。

懷瑜還有些迷糊,卻是比往日餓得慌:“幾更天了?”

青柳笑道:“子時初刻了,還以為姑娘要睡到天亮呢!”

懷瑜這才想起自己昨晚就沒用餐,不由哂笑:“怪的呢!”

夜半時分,懷瑜也不敢吃葷菜,只把小菜佐飯吃了一碗,八分飽就放了碗,再又洗漱一番,卻是精神十足毫無睡意,不由躺在床上想心思,青柳見懷瑜睡不着,就把福兒探聽消息說了,羅家跟本地杜家茶莊聯姻,給自己三少爺娶了杜家女兒,而這第三進房子粉刷一新,就是預備五月娶親支應,如今羅家正在重新粉刷房舍,全家上下怨言滿腹。再有福兒聽劉福家裏告訴白氏,羅家大少爺三天前忽然外出未歸,已經三四天不見蹤跡了。

懷瑜聞言心中忽上忽下,不知道羅大少爺這一趟出去是為了自保求助,還是為了挖坑害人。對于羅家人,懷瑜是在沒有什麽好想法。

懷瑜已經探聽清楚,羅道德在經濟上依賴童家,在政治上則搭着林家。懷瑜猜測,羅家大少爺不是跟童家大房要銀子去了,就是跟頂頭上司要計謀去了。

懷瑜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在羅家想出詭計之前,一舉揭穿官倉貓膩,這樣既可以摘除父親來,羅家動用戰備糧則比官倉失火之罪更嚴重,那可是欺君之罪,罪在不赦!

其實,在懷瑜,就是沒有明日之行,懷瑜已經可以斷定官倉必有貓膩,只是如何才能揭破此事呢?

這一想,懷瑜越發沒了睡意,輾轉反側,直至五更天時方才稍稍迷蒙一下,似乎剛剛睡熟,就被說話之聲驚醒了。卻是五福壓低聲音跟青柳說話:“太太打發人來問了幾遍了,懷疑姑娘是不是不舒服呢,我們還是叫醒姑娘吧,方才小六進來傳話,十七老爺可是等着呢。”

懷瑜一聽十七叔已經起身,忙着一聲咳嗽:“外面是誰?”

青柳五福一起走了進來服侍懷瑜洗漱,青菊恪盡針線丫頭本分,将懷瑜一身男裝熨燙的平平展展奉上來,服侍懷瑜穿戴,腰間荷包挂件無不是青菊親手所作。

青柳是懷瑜着屋裏小頭領,眼見懷瑜梳洗完畢,自己随着懷瑜到白氏上房請安,嘴裏卻吩咐道:“青菊,你帶着丫頭守住門戶,福兒,你去二門告訴一聲,就說姑娘即刻就到。”

一時到了白氏上房,卻是童如山已經餐畢去了書房議事,白氏正聽說懷瑾背書。

白氏一見懷瑜,忙着吩咐擺飯,懷瑜匆匆餐畢,告辭就走,白氏原想打聽打聽老十七尋懷瑜做什麽,倒把懷瑾放假一日。卻是不及開口,懷瑜已經匆匆告辭。

白氏只得随後叮囑青柳幾句,着她仔細看護姑娘。

童如山正跟族弟商議着今日巡察之事,見着懷瑜免不得吩咐幾句,左不過是一切聽從十七叔吩咐,不可自作主張胡亂行走。

童如松叔侄二人出得衙門,衙門全部是羅家爪牙,叔侄二人自然不敢用衙門車架,叔侄二人權當閑逛,兜兜轉轉甩掉了尾随衙役,乘機直奔西門,早有五寶帶着車架在西門等候。

懷瑜手腳并用爬上車價,回頭招呼十七叔,這才發覺車夫聲音十分耳熟。正在疑惑,卻見那小車夫把頭上大草帽一揭,沖着童如松一抱拳:“學生見過十七爺!”

這車夫正是一路護送懷瑜上任小将軍馬骁。

童如松瞬間愕然便恢複常态,微笑一抱拳:“怎好勞煩少将軍,這可不敢當呢!”

馬骁一笑:“我也正想四處轉轉,聽說十七叔出游,這就找上門來,還要十七叔別見怪才是。”

在這歸縣馬骁要比懷瑜叔侄熟悉,他又身懷絕技,能夠一路相随那是最好不過了。當即懷瑜跟青柳坐車,五寶充任車夫,馬骁童如松一左一右坐在車轅上說笑,沿路查看河道。卻是有幾處堤壩坍塌厲害,河道也淤積厲害,若不及時清除整修,只怕六月暴雨,河水不能順利入江,就會泛濫成災,淹沒土地房屋。歸縣幾個好些村鎮都在沿河一帶,一旦受災,百姓生計艱難,就是童如山這個一縣父母之過了。

沿河走了十幾裏,童如松心裏有譜,再者,這歸縣年年治河修堤壩都有定例,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兒。童如松便舍棄了河沿,上了村莊大道,他自己打出了鐵口直斷幌子,搖身一變成了算命半仙,青柳則挎起藥帶,懷瑜打出疑難雜症幌子,搖起鈴铛。

童如松一抱拳:“委屈小将軍在此等候,我們要去村裏轉一轉,少時在這裏會合。”

馬骁卻手腳奇快,劈手搶了青柳肩上藥帶:“還是我代勞吧。”

馬骁跟着姑娘青柳沒意見,只是不要她跟着卻不成,忙着要奪回藥帶:“這不成,夫人交代了小的,要寸步不離守着大,大爺呢。”

馬骁躬身作揖:“好兄弟,你就讓我一回吧,小生這廂有禮了,再有,我身懷功夫,有我跟着豈不比你跟着更安全?”

童如松聞言一笑:“如此,青柳你就留下吧。”

童如松發話青柳不得不從,只得撅嘴應了,卻是一聲聲交代懷瑜:“姑,大爺一定要小心啊,你走在十七老爺後面啊,村裏野狗可是很兇喲。”

桑樹灣人口密集,大家住的也很集中,童如松叔侄就在村中一塊場院中一個一棵大槐樹下廢棄碾盤上安營紮寨,吆喝起來,一個說算命看八字不準不要錢,一個則搖起鈴铛喊着專治疑難雜症。

少時,場院中圍起一圈人,鄉下地方不避諱,那那女女老老少少擠擠挨挨看熱鬧。

懷瑜今日沒好意思貼胡須,生意很少,卻是幾個潑辣媳婦跟她逗趣:“哎喲,好俊俏的後生,長得真可人疼的,爹娘怎麽忍心讓你出來掙銀子呢,不如嫂子替你說個媒,我們這村頭周地主家裏大閨女坐堂招夫,那可是萬貫家私,周姑娘說了,要找個白面書生呢。”

見他們越說越遠,馬骁頓生不悅,大力摘下草帽抖動攔在懷瑜面前:“嗨嗨嗨,各位大嫂大嬸子,可要弄弄清楚再說話,我們是鈴醫與人看病,不是來相親招贅的。”

一群娘們轉眼瞧見馬骁頓時眼前一亮:“哎喲,今日真是好日子,這算命看病的背藥箱的個頂個俊俏呢,哎喲,瞧瞧,瞧瞧,比大姑娘還白淨。”

馬骁最不喜歡人家說他膚色白淨,他皮膚也是怪,認識如何曬,一個冬季過去,依舊白皙。頓時板起面孔。

一群小媳婦見馬骁不經逗,變舍棄了馬骁專朝懷瑜這個面紅耳赤的下手,一個小媳婦湊到懷瑜跟面:“小兄弟,你真會看病啊,你給嫂子看看,我可什麽病不?”

懷瑜瞅瞅這女子,雙眼皮白面皮,要說缺點就是唇瓣泛白不紅潤,因道:“請問這位嫂子,是否蹬久了起身有些暈眩之感?”

小媳婦一愣,旋即一笑:“喲,你咋知道?感情你真會看病啊,那你說說,這病咋治呢?”

懷瑜大眼一掃,場院邊上就有棗樹,笑道:“無妨,嫂子家裏定有棗樹,等棗兒紅了皮,每日吃個三四顆,再有紅皮花生每日吃一把,堅持三個月保管就好了。”

小媳婦笑嘻嘻拍手:“這感情好,咱家既有棗樹也種花生。謝謝小兄弟啊,你等着,我去給你拿診金!”

懷瑜忙擺手:“我不過動動嘴,既沒切脈也沒處方,無需診金。”

小媳婦一樂:“這感情好,我送小兄弟一壺茶水吧。”

懷瑜很快有了生意,天氣已經十分暖和,農村人大多下田種地,身子骨比城裏人硬朗。不過鬧肚子,生虱子得多,懷瑜免不得教導他們一些殺蟲法子。左不過動動嘴皮子,遇到嗓子疼喉嚨癢癢的也送一些簡單菊花金銀花藥包。忙碌一陣子,跟這一群小媳婦老嬸子就拉呱起來,慢慢把話題因道春耕秋收,家裏進項上頭。

這些小媳婦老嬸子可不是大門不買二門不出之輩,懷瑜很快聽到了跟十裏坡一樣的信息。火耗三錢,一千二百銅板一兩銀。

馬骁大約第一次聽說這事兒,不由插嘴:“你們就樂意?”

一位老嬸子一嗤:“不樂意咋的?誰還敢跟官府鬥不成!”

馬骁還要争辯,懷瑜起身打斷了話題:“不早了,我還要去下一個村子轉轉,這就告辭了。”

這話一出,一群小媳婦大嬸子反應過來,一個個争相往懷瑜袖口裏賽些瓜子花生之類吃食,懷瑜拒絕了這個,攔不住那個。童如松也有收獲,算命沒錢,送你些吃食糕餅。

三人出的村來。在村口找了家茶棚子打尖,也有兼聽之意。童如松喝着茶就跟老板拉呱起來,問起收成,問起租子問起稅收。茶老板所言也是一般,不僅稅收繁重,還要追加賣糧。

童如松懷瑜是心情沉重,馬骁則是憤憤不平:“這可是沒王法了?”

懷瑜看着馬骁嫉惡如仇,之前念頭又冒出來,只是想着這事擔着風險,而自己跟馬珺金蘭之交,不好意思開的口。

一時間三人沉默不語。

馬骁打破寂靜:“十七叔,你,難道這是就這樣算了?”

童如松道:“我們初來乍到,手裏空有一方官印,卻是號令難處衙門,小将軍大約也知道,羅大人可是在這裏經營不下十年,跟當地士紳關系密切,衙門內外,官場上下圍得密不透風,老百姓嘴裏雖有,誰敢擊鼓鳴冤?我們空有兩張嘴也是無用,此事還得緩緩圖之。”

馬骁一擊掌:“可惜我身在行伍,不能參他!也幫不了你們!”

童如松一笑:“這倒未必!”

馬骁立馬抱拳道:“十七叔有事盡管吩咐,只要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童如松壓低聲音:“方才公子聽說羅大人沒到秋下就大肆收購糧食,卻沒見他賣過,反倒是每年春上,羅家米鋪則會成船成船出外販賣大米,公子以為,這米從何來?”

馬骁皺眉:“他秋下屯糧春上賣?”

童如松緊追一句:“糧倉何處?要知道全縣幾萬人,每人十斤可不是小數目。”

糧倉?糧倉?馬骁念叨幾遍,豁然開朗:“您是說,官倉?”有一頓:“不對啊,官倉裏有戰備糧,我父親每年夏季都來視察,他若加塞,必定暴露無遺!”

懷瑜心情激蕩,沖口而出:“官倉中若是私糧,戰備糧何在?”

馬骁再次猶如醍醐灌頂一般:“這個狗官,他這是偷梁換柱,每年都給我們唱的空城計!”

懷瑜馬上警惕道:“目前只是猜測,十七叔說官倉倉儲都是實心,看不出來貓膩。羅道德之前以為會升任縣令,當然不急,日前卻派遣長子外出,我懷疑他這是慌了。為防他們多生詭計,我們必須搶在他們之前揭露他們。只可惜,我不能親眼進去瞧一瞧。”

馬骁聞言翹唇:“你想去?”

事關一家生死,懷瑜當然想,忙着點頭.

馬骁咧嘴笑的陽剛燦爛:“我幫你!”

懷瑜聞言心頭大喜,卻是屏住喜悅:“倉儲重地,非同兒戲,被人抓住,罪過大焉!”

童如松也道:“此事重大,還是謹慎為好!”

馬骁卻是言之鑿鑿,叫懷瑜安心回家等消息。

當夜二更天時,青柳一溜煙進來傳話:“姑娘,五寶來接你了,十七老爺也在。”

懷瑜匆匆而出,外面已有馬車等候,車架之上,馬骁與十七叔已經還了一身大頭兵服,馬骁甩給懷瑜一套:“将就穿吧。”

衣服忒大,晃蕩悠悠,幸好腰帶一束,勉強用的。

幾個人繞道衙門左側一片房舍處,這裏正是歸縣官倉所在。

門口兩個兵士顯然被馬骁買通了,幾個人順利進了院子。三人隐在暗處等候,片刻,就見一庫兵前來招呼:“公子,他們四個都睡熟了,不過子時要換哨,夜半羅大人還要來巡查一遍,您手腳快些兒,小的腦袋可要留着吃飯呢。”

懷瑜幾個摸摸戳戳進了倉房,爬上梯子,心裏想着今日一行事關一家生死,懷瑜手腳直打顫,待馬骁揭開木蓋,懷瑜伸手探進去,卻是都是大米。手腳越發抖索起來,懷瑜不死心,将整個手臂埋進米倉,依然無有異樣。

難道自己想錯了?一時間,懷瑜心裏如遭重錘,沉悶的有些窒息!

作者有話要說:慢慢走向完結。

☆、87生死隐秘秘(12:50)

卻說懷瑜連試幾次,均無異常,一時間直覺心灰意冷。此事關乎一家老小身家性命,懷瑜不肯輕易放棄,再尋一座靠牆壁糧倉,與馬骁合力打開。

這一次,懷瑜考慮到自己人小胳膊短小,請求十七叔童如代為試探,依然如故。

懷瑜不由凝眉沉思,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呢?瞬間懷瑜心念百轉,想起過往,羅家只是幾百畝土地小地主,而歸縣又不是什麽富饒之所在,全縣百姓憑的不過是土裏刨食,就是歸縣所有火耗都歸羅家私有,也不夠他這般揮霍。

但是,羅家卻在這塊貧瘠土地上迅速暴富,不但一家人錦衣玉食,不在仰仗童家鼻息,還年年上下打點,跟上官林知府猶如同胞兄弟。更有去年,羅道德更是花費幾萬銀子謀取歸縣縣令之官位。

再有前生,懷瑜記得羅道德将在三年後調任夷陵知縣,懷瑜親眼所見,羅家那時候可是富得流油,金錢開道,跟繼任知府王大人打得火熱。

難道羅家一夜暴富是添上錢雨不成?想這歸縣雖大,并無甚什麽大宗産業可以私吞挪借,唯有這官倉幾年才上交一次的戰備糧,大有可為。春秋糧價差別可是兩三倍,羅道德那樣虎狼之人豈會不動心。兼之,前生火災正是發生在秋下收糧之前,正好是朝廷調撥軍糧之際。

父親雖然不通俗務,做官也不求上進,但是每日一次對糧倉的勘察防務,卻十分盡心,務必在子時前後巡察糧倉一遍,官倉卻好端端在五更天時起火,讓人救無可救,燒了幹幹淨淨。

官倉又是青磚瓦房,周邊院牆高深,牆內不許生火,牆外火星難進,豈會無緣無故起火?

所以,懷瑜瞬間堅定了自己猜測,這官倉之內必有貓膩。

童如松接連試了幾座糧倉均無所獲,預備撤退,輕喚懷瑜:“四丫頭,走吧,大約我們猜錯了,忘記此事,莫再執着。”

懷瑜在沉思中被驚醒,茫然看向叔父。就在她萬般無計之時,卻被一個反光閃了眼睛。懷瑜擡眸瞧着光源,不由心頭一動,因為反射點正是馬骁挂在腰間大刀片子,懷瑜不由動容:“十七叔,那大刀片子比您的胳膊長短如何?”

童如松尚在疑惑。馬骁已經知曉懷瑜之意,微笑勾唇,再次躍上了糧倉,将三尺長的大刀片子用力插了下去,卻是‘鈍’的一聲悶響,大刀被木頭擋住了。馬骁挑眉:“這倉裏有夾板。”說話間,馬骁拔刀再刺他處,接連幾聲鈍響。

懷瑜叔侄心頭狂喜,三人接連又開了五座糧倉,座座均是如此。

懷瑜猜測得到證實,眼淚嘩的一下肆意奔流,興奮的聲音顫抖:“狗東西,一丈高的糧倉竟然只有三分之一裝的米糧,真是膽大包天了。”

童如松馬骁看着懷瑜俱是滿臉不解,即便發覺了貓膩,也不至于哭成這樣吧。

童如松喚了聲:“四丫頭?”懷瑜聞若未聞,靠着糧倉,越發哭的厲害:“狗日羅道德,你要升官發財,就把我們命去填啊,你天打雷劈啊!”

馬骁面色讪讪的,想要伸手,當着童如松不好意思,只得湊近一拐懷瑜,遞上自己絲綿帕子:“給,這是奇功一件啊,你哭什麽?”

懷瑜接過捂住眼睛,仰起臉來,依舊難抑悲憤,她抽抽鼻子,眼中淚珠子顆顆滾落:“十七叔,你想想,若是我們今日不找出這倉裏蹊跷來,他日會是什麽後果?那羅道德原本是要謀做縣令,一人獨大,故而心安理得,父親就任打亂了他的章法,他必然慌亂不堪,謀求各種法子補救,倘若他一旦無法可想,會不會一不做二不休,黑了心肝,一把火燒了糧倉,然後賴到父親頭上。要知道,這糧倉可是十七叔您親自驗收過的,倒時候我們自己就是幹證,辯無可辯,除了忍下渎職罪,如數奉陪,還能怎樣?”

童如松聞言咬牙:“到時候我們必定冤沉海底,這個狗賊!”

馬骁不及她們叔侄激動,忙着将糧倉複原:“我們還是趁早離了這裏吧。”

懷瑜走了幾步,卻又頓住:“不急,距離子時還早呢。”忽然走進糧倉,伸手敲擊糧倉,的确是實打實響聲,懷瑜不由皺眉:“下面是什麽呢?不會真是米糧吧?”

童如松搖頭:“這絕不可能!”

懷瑜擰眉:“若能打開看一看,我這心裏就徹底踏實了。”

馬骁自靴兒裏拔出一把匕首,對着火折子一晃,寒光閃爍:“這是我老外公送我寶貝,精鋼煅造,削鐵如泥。”

三人繞回最靠牆一座糧倉,馬骁順着糧倉縫隙用力一刺,匕首沒入一半,再用裏拔出,縫隙之處有細微粉末流出。懷瑜快手一撚,再次淚眼婆娑:“是沙子,十七叔快來看,是沙子啊!”

童如松彎腰細看,果然是河沙不錯,不由掀眉一啐:“狗東西,好奸詐!”

沙子粗細不一,三人等待片刻,糧倉不再漏沙,懷瑜細心将沙子收進袖口兜住,以免留下痕跡。

三人出了官倉,到僻靜處上了馬車,脫了身上虎皮,懷瑜一顆心依舊‘碰,碰’亂跳,沒想到前世仇怨今生得報。

童如松拉着馬骁道謝;“這一回童某一家逃脫厄運全仗小将軍,童某把話放這兒,但凡小将軍今後有所驅馳,童某必定在所不惜。”

馬骁先是推辭,及至聽到最後一句,卻是瞟了懷瑜一眼,心裏突地一個一熱,抱拳道:“十七叔太客氣了,驅馳不敢當,他日小侄有所仰仗,還望十七叔不吝賜教。”

懷瑜也是再三跟馬骁道謝,馬骁今日居功至偉卻不浮躁,只是謙辭,三人你開我往說了半晌,懷瑜叔侄這才下車回府,與馬骁約定縣衙相見。

童如松叔侄自後角門回衙,直奔前面童如山上房敘話,及至童如松說出今日之行,童如山大聲責備他們胡鬧。等到童如松說出夜探結果,童如山直唬得三魂渺渺,七魄悠悠,嘴裏不住氣的念叨:“這怎麽好?這可怎麽好呢,叫我上任攤上這事兒。”

懷瑜看着父親茫然之色,不由心頭毛躁:“這樣欺君之罪,父親有什麽作難,當然是據實禀奏上去。”

童如山睨眼懷瑜,眼神嚴厲:“你曉得什麽,為父豈能同情這樣喪心病狂蛀蟲蟊賊?”

童如松額首道:“侄女兒雖然聰明,卻不懂律法,朝廷有令,地方官員只能層層奏報,不得越級奏章,否則将受嚴責,輕則一頓申饬,頓則丢官除名,連累家小。前朝就有一樁,知府教谕原是故交好友,因為一樁舞弊案子互相攀咬,最後兩家男人同時下獄,兩家夫人同時去敲登聞鼓,一家夫人更是因為要力證清白,撞死在宮門之前了,最後,一家發配嶺南,死在瘴氣下,一家削職為民,子孫再不敢讀書做官。”

童如山感嘆:“如今稍有不慎,走漏風聲,被奸人所乘,弄不好就是一敗塗地啊。我們必須要想一個萬全之策。還有你們夜探糧倉之事,萬萬不能洩露,私開糧倉,可是掉腦袋大罪!”

童如松一擊桌面:“所以,我們現在必須找一個摘除自己,又能揪出蟊賊的法子。”

可是這樣兩全其美法子并不好想,父女叔侄三人一時沉默。

正在此刻,外面童如山小厮奉墨回禀:“老爺,馬骁小将軍求見。”

童如松越俎代庖:“快快有請。”又大力拍打兄長胳膊:“三哥,主意來了。”

懷瑜在馬骁進門伊始出門尋着五寶吩咐:“請五寶兄弟帶着四位同仁守住門戶,任何人都不許靠近。”說着将身一福:“拜托了!”

五寶知道事關重大,肅容額首:“放心吧!”

童如山聞言猶如醍醐灌頂,是啊,馬大人乃是湖光總領,專管本省糧食押運,他若駕臨歸縣,一聲誰要視察倉儲,誰敢不從?只是如何說服馬大人共擔風險,需要一個恰當中間人,而馬骁無疑是最恰當人選。

這事兒揭破,可是大功一件,馬家父子功勞不小。

馬骁原本跟童如山論過師生情誼,這次前來拜訪依然師生稱呼,童如山心情卻已經變了,看馬骁猶如汪洋中一艘小舟,乃是救命方舟。童如山等他見過師生禮,親手扶起,将他請到上位就坐。馬骁自然不肯,童如山道:“方才輪的私交,我是長輩,該受你一拜,如今我們論的國法,小将軍身有爵位,下官合該依理參拜。”

馬骁在坐下瞬間彈跳而起,躬身施禮:“家父一直不許小侄以爵爺自居,不想還是被大人知道了,小侄并非有意隐瞞,還請大人海涵。”

童如山微笑額首:“這是貴府家教嚴謹,只會令人敬重,豈會怪罪!”

馬骁嘻嘻一笑:“既然不怪罪,咱們還是師生論交,否則,小侄是在不習慣。”

童如松與童如山合力将馬骁摁在座位之上,勸道:“小将軍今日合該受禮,因為我們有性命之托。”言罷不等馬骁反應,與童如山雙雙作揖,躬身到底,大禮參拜:“官倉之事,還請小将軍代為周全。”

懷瑜忙着在後福身行禮:“世兄若能周全小妹家人,小妹沒齒不忘師兄大恩,生生世世,結草銜環!”

馬骁這才屁股坐正了:“如此,二位大人,賢妹請起,我們坐下說話。”

童如山跟馬骁坐了對坐,懷瑜站在父親身後,童如松做了下手。

童如山一聲咳嗽,将自己想法說了,自己沒有通天之道,直接上奏君王不合規矩,唯有商請馬大人利用職位之便,借由前來巡查倉儲,到時候趁機揭破羅道德偷賣戰備糧一事。

馬骁皺眉:“大人之意,是把這天功勞送給我們父子?大人初次為官,難道不想建功立威?”

童如山一笑:“當然想,只是......”

懷瑜插嘴道:“我父親不想說破今日之事,怕我們幾個受到牽連,私開官倉,罪過大焉!”

馬骁展顏:“卻是這樣。”起身一禮:“倒是小侄不周,多謝大人愛護!”

童如山童如松起身還禮,都道是份內之事,沒有為了自己貪功,連累恩人道理。

三人敘禮坐下。

懷瑜知道這話要說很久,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妥當,因一福身:“女兒告退!”

童如山也不希望女兒參與太多,揮手:“去吧,早些歇着。”

懷瑜又對十七叔與馬骁分頭福身,這才含笑而退,卻是徑直到了母親上方,告訴母親,父親公務繁忙,一時半刻不能完結,叫母親不必憂心,勞碌一天,早些歇下,父親懷瑾夜宵有自己準備。

懷瑜這邊來尋青柳,一起到了小廚房,親手和面,擀面。将兩尾鮮活鲫魚收拾幹淨,薄油爆香生姜,把魚下鍋一個翻身加水熬湯,等魚湯熬成乳白色,将魚撈起,下了木耳黃花,做了一鍋三鮮貓耳湯,湯起鍋,再撒上碧綠蔥花,一時噴香撲鼻。

懷瑜拿了兩個食盒,各裝了四碗,慢慢走到頭進,時間恰恰好,三人已經商定法子,父親童如山正在書寫奏折。懷瑜慢慢走近,只聽馬曉言道:“侄兒明早動身回城,路上有我們的隊伍,侄兒換馬不換人,争取後天到達,催促父親即刻動身前來。後天一早,大人再寫一份同樣奏折,奏報宜城知府林大人,以免林大人做文章。”

懷瑜聞聽這話,知道是馬骁不想獨自貪功,這件蛀蟲案約莫要記上父親一功,三年後考績一個優字跑不掉,順利升遷不在話下了。這已經超出懷瑜期待平平安安,可謂意外之喜了。

童如山聞言額:“此事不急一時,賢侄不比如此勞累,我三日後再奏報林大人也就是了。”

馬骁擺手:“是不遲疑,遲疑恐生變,侄兒曾經三天三夜不睡伏擊野獸,先生不必擔憂。”

童如松滿心喜悅,對馬骁愛之入肚:“賢侄不愧是範老爵爺親授弟子,這一份深謀遠慮,不是常人可比!”

這不是說自己老謀深算麽?這個名聲馬骁可不敢要,連連作揖:“十七叔,您老饒了我吧,小指這點能耐在二位前輩面前無異班門弄斧,慚愧的緊!”

這話一開頭,又是一番恭維謙讓,三言兩語不得下地了。懷瑜适時咳嗽一聲:“這般時候了,父親一定餓了,女兒做了貓耳湯,父親嘗嘗可合口味。”

童如山一看笑眯了眼,一揮手道:“哎,客人在此,先請客人才是道理。”

懷瑜抿嘴一笑:“都有呢!”

作者有話要說:默默奔向結局

☆、88敗露露(12:50)

當夜,馬骁便與童家父女叔侄告別:“侄兒明日卯正出發,最多三五日,我父親必定領前來。”

童如山感慨于馬骁小小年紀急公好義,親手斟茶一杯奉上,道:“侄兒為了童某受累奔波,論理,童某要為侄兒盛宴餞行才是,只是為了侄兒安全着想,明日我就不給侄兒送別了,以免惹起奸人防備。而今,我就以茶帶酒與賢侄餞別,望賢侄此去所向披靡!”

懷瑜聞言訝異:“父親,這詞兒不應景呢,您該說一路順風才是呀。”

童如松笑道:“你父親沒說錯,馬公子二月過了縣試,這回回去正要參加院試。”

懷瑜頓時了悟,怪得馬骁讓父親給林知府也去一份奏折,院試之時,省府學政必定提前到達,林知府也必定要亦步亦趨作陪才是道理。故而,林知府就是知道了消息也是無暇分|身前來救火。馬骁早知此事,讓父親晚一日不過是确保萬一。

再者,童如山着館驿寄送奏折,再快也要三四天,等林知府得到消息,只怕馬大人已經到了歸縣,一切已成定局,萬無更改了。

懷瑜想通此節,頓時笑彎了眼,怪得十七叔說他深謀遠慮,該說老謀深算更準确吧!

馬骁知道歸縣上下都是羅道德嫡系,童如山受到制肘,難以運作,故而只帶了貼身伴當墨劍書劍回城,而把五寶等六人留給了童家使喚,以為幫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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