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可惜他已經死了

走出大門後,趙羽回望身後的牌匾,才知道自己住了十來天的地方,叫做“信達镖行”。

镖行的小姐叫少主?趙羽有些納悶。

住在這的時間還不長,她其實已經有很多疑問,怕暴露馬腳,才一直少言少語。值得慶幸的是,這裏的人也一直沒有打聽她的來歷。

只是這樣一來,趙羽在信達镖行一點信息都沒收集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哪一塊地界。

趙羽的當務之急是要搞清自己身在何方,才能決定去向。可惜,也許是如今還不流行地域招牌,趙羽沿着大道東行,留意着兩旁客店的招牌,都沒有地名相關的字眼。

本就不多的店鋪還越走越少,趙羽正猶豫要換個方向,就望見了城樓。

原來是快出城了……難怪店這麽少……

認出城樓上的“固城”二字,趙羽暗叫好運。

溫泉宮的華朝史書不全,趙羽無法掌握華朝的歷史框架,只是從地理上來看,感覺華朝大有平行中國的意思。比如說,北有黃河,南有長江。

據趙羽所知,固城是華朝金州的州治所在。這裏已是華朝西疆邊關的終點,而且已經跨過了黃河。趙羽沒有華朝的通關文書,她不知道雲少主是怎麽把她運出西疆的,但是多虧雲少主,讓她少走了不少彎路。不然在趙羽原來的計劃裏,出了廣通山後,要脫離華朝的邊關重地,還需要繼續翻山越嶺。

而固城……趙羽喜滋滋地咧嘴。看城門暢通無阻的樣子,不需要檢查證件呢。

趙羽寒症初愈,身體本來就還有些虛,看到固城城門可以自由通行,她思忖片刻,覺得不用急着出城,還不如多修整幾天。于是轉回城內,就近找了一家門臉整潔的客棧。

“還有房嗎?”

客棧掌櫃見進來了一位形容清美的姑娘,眼前一亮,又觀趙羽衣料,料是貴客登門,殷勤地應道:“有有有。小店有上、中、下三等客房,小姐想要哪種?”

趙羽身懷重金,又有意從客棧着手探聽華朝的情形,自然不會小氣。也不問價,就直接肯定地回複道:“給我一間上房吧。”

“好勒。”掌櫃聽到意料之中的慷慨,也不遮掩喜色,笑意濃濃地說道,“請借小姐的路牌一用,登完住客薄,小人再給您送上去。您先樓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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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無需吩咐,就已經候在了趙羽身旁。看架勢,只等趙羽交過路牌,就要幫她提包裹。

路牌?!

趙羽心頭一沉,面上卻不顯露,等掌櫃說完,才尴尬道:“對不住,我路牌丢了。”

掌櫃一梗,盡管心疼煮熟的鴨子,還是搖了搖頭,“小姐沒有路牌,恕小店不能招待。”

“我無處可去,可否麻煩老板通融一下?”趙羽該賣臉時也不含糊,滿眼請托,想用一張好臉掙點同情分。

出門在外,路牌最是緊要,如何能丢?若不是趙羽面貌和善,掌櫃其實該報官才是。他嘆道:“官府每日都會來查住客薄,小店小本買賣,實在不敢觸犯王法,還請小姐海涵。”

“好吧。打擾了。”趙羽遺憾轉身。她真沒想到華朝住店還需要登記……所以我這是,抱着一大袋金子,也只能住野外?

聽趙羽言語客氣,掌櫃有些心軟,勸道:“小姐沒有路牌,若是被人告官了,只怕還要受些牢獄之苦,還是早些歸家為好。”他以為,一個年輕的姑娘家,沒有路牌,根本寸步難行,見趙羽衣飾貴重,只當她是離家出走的高門小姐。

趙羽回頭道了聲謝,心中卻暗自警惕。從掌櫃的提醒不難聽出路牌的重要性,她以後可不能讓人知道自己沒有路牌。

唉,看來要想在華朝過得安心,以後還得想辦法落戶,也不知道他們的戶籍管理制度怎麽樣。這種問題找人問了就相當于在說“我是黑戶”,又沒有華朝生活指南,鬼知道還有多少需要注意的東西,真是讓人頭大呢。

趙羽抱怨歸抱怨,倒也不影響她拿主意。看街上冷清的樣子,固城估計沒有多少流動人口,就算可以落戶,她也不會選這麽打眼的地方。既然城裏修整不成,她還是抓緊時間補充用品為好。還不知得在野外住多久呢,她的鹽都不夠用了。

娜音巴雅爾手上的華朝地圖不全,只有宏朝曾經占領過的薊簡防線那邊比較清楚,連西北這頭的地名都只知大略。若非固城是華朝的西北重城,只怕趙羽根本搞不清狀況。如今既然要出城,趙羽有意先尋個書店看看。能多收集些地理信息最好,實在不行,也許能發掘點華朝生活常識?

大概西北文風不昌,趙羽尋着大路往城中心的方向走,書店沒見到,倒是先遇見了一家門樓氣派的票莊。

是的,票莊。

趙羽望着這家“羽記票莊”,暗暗咋舌。她在街上轉悠了兩回,其實已經遇到了幾家名叫“羽記”的店鋪,而且涉及衣食住行各個類別,每家的生意都比鄰居好三分。若說一兩家重名可能是巧合,那它們店名前羽毛般的徽記,分明是商标般的存在——只怕都是本家呢。

若說趙羽之前路過,只是驚嘆“羽記”的生意做得大,如今看着它這家票莊,倒是升起了期待。她的新身體雖然力氣不小,但是如果可以,沒人願意随身多十來斤重量。她不知道羽記是只在固城規模大還是怎麽,但看固城百姓這麽信任它旗下的商店,那應該是信得過的吧。

羽記票莊的大堂連通着數間小門,趙羽一進門就被引入了一家小室。小室內只有一個櫃臺,後面站着一位工作人員。引人進門的小厮,給趙羽上茶後退了出去,櫃員才開口,“小姐兌票還是取錢?”

趙羽掃了眼身後的簾子,暗暗點頭。財不露白,只從這家票莊能設身處地的為顧客着想,便可理解羽記的成功了。她不了解古代票號的運營模式,含糊問道:“金子怎麽兌?”

“鄙店兌換錢票,無論金、銀、銅寶,都是每千數收兩數印票錢。”櫃員見來客是位年輕小姐,理解她不知行情,耐心解說道,“小姐若是想兌換金票,只要成色合适,每千兩黃金,可給鄙店二兩黃金,或是二十兩白銀,二十貫銅錢,皆可。”

趙羽跟着娜音巴雅爾一年多,根本沒有用錢的時候,對華朝的市場更沒有概念。她本就對這家羽記票莊的印象不錯,如今一下就知道了金銀銅錢的兌換比例,心中更滿意了。只看員工素質,就知道這家票號的背後老板投入了多少心血,這樣的店,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能背信棄義。她最近雖然有點倒黴,但總不至于今天信了這家店,明天它就關張吧?這一刻趙羽打定主意,只要方便使用,她就把包裏的大半金餅換成“金票”。

于是問道:“你家的金票,是可以直接拿出去當金子用吧?”

“正是。”

“拿去外地呢?”

“這……”櫃員面帶難色,“敢問小姐想在哪用?”

“浙州。”趙羽早有成算,毫不猶豫地抛出了靈谷的所在地。她的水毒控制住了,去靈谷倒是不急,但是來都來大華了,總是會去試試運氣的。

“隴右兌換的錢票,都只能在隴右使用。”櫃員遺憾搖頭。

“這樣啊。”趙羽有些失望。看來這裏的錢票,最多相當于北宋的交子。

這家票莊,是羽記票莊在隴右的總行,管事也是羽記在隴右的總管。接待趙羽的這位櫃員,恰巧與管事關系不錯,知道東家有計劃讓票莊通行全國,只是有事耽誤了。他也不知東家有什麽事能比票莊的生意還大,但是票莊的雇員無論職位高低,遴選的第一要義就是忠勤可靠,所以他損失了一筆金票生意,可惜歸可惜,倒是沒有什麽怨言,還殷勤地給趙羽出謀劃策,“不如小人給小姐換些金片?用時剪一條,路上用方便。在鄙店換金片只收工錢,與外頭的金銀鋪子是一樣的。”

趙羽想到付錢時還要拿把剪刀剪金片,就覺得好笑。她身上的零錢已經在漠南用得差不多了,見兌不了金票,她便只從衣襟裏摸出了一塊小金餅,“幫我換些碎金吧。”

“全換成碎金?”櫃員有些遲疑,建議道,“小姐可要換些碎銀?”

趙羽能猜到櫃員的好心,但是她身上的金子本來就夠重了,換成銀子不知道會重成什麽樣,到最後問清楚了幾種碎金的樣式,換了袋金豆。

雖然看到趙羽的衣裙上泛着上等羅綢的光澤,但裝飾簡單,又沒有仆婦同行,櫃員沒有想到她零錢也只用金子。客人在時他還沒露出異色,等趙羽走後,倒是納悶了半響,有些猜不透趙羽的來路。

趙羽與那櫃員是單獨相處,離開後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她倒不怕人家奇怪。從櫃員口中套了些華朝的經濟常識,又問明了書店的所在,她已經在書店裏找書了。

古代的地圖是國家重器,獻圖代表獻地,不是民間可以擁有的。趙羽轉了一圈,果然,一本地理類都沒有。唯一勉強算是與地理有關的,只有幾本游記。趙羽翻了幾本正準備放棄,突然看到旁邊有一本《西游故事》。

趙羽驚訝過後,心當是巧合,還是拿起來翻了翻。這一翻,就瞪圓了眼睛。

西游記!

“這本書怎麽沒有署名?”

書店掌櫃訝異地打量了趙羽半響,才問道:“姑娘不知道《西游故事》是榮樂王當年講的故事嗎?”

榮樂王……原來他也是穿越人士啊……可惜他已經死了。

趙羽雖然沒有多少鄉土情結,但是換了個時空發現有“老鄉”,到底性質不同。她也說不清心中的情緒是什麽,到底是感慨了良久。回過神來,她發現了櫃臺後懷疑的眼神,心道不好。腦子一轉,她裝作不滿的樣子,一邊轉身一邊嘀咕着抱怨,“都怪爹娘,天天關着我,這麽好看的故事都錯過了。我再去找幾本。”

掌櫃暗暗松了口氣。原來是位深閨小姐,他就說呢,但凡在書肆茶樓行走的人,怎會不知榮樂王的故事。

趙羽演戲演全套,本來還想買本華朝的律法,最後卻是拿着《西游故事》和另幾本小說,就跑來結賬了,“多的賞你了。”

“小姐慢走。”掌櫃收了趙羽的金豆子,才把心徹底放回肚子裏。用錢這麽大手大腳,又生得這麽标致,定是哪家千金。也對,若是敵國探子,怎會連榮樂王的事跡都不知道……掌櫃自覺歉意,又有意籠絡住這位出手大方的小姐,笑容越發熱絡。

趙羽終于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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