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長孫……蓉?】

從蕭茹那得到啓發後,趙羽和君天熙相處越發坦蕩,就像對君康逸和蕭茹一般。反倒是君若珊對“皇兄”太親熱,趙羽對這位小公主頗有些敬而遠之的意思。

吃過格木其的虧後,趙羽只要女扮男裝,對十歲以上的女性,一律保持距離。尤其來了華朝之後,君逸羽的皮相,兩漠草原嫌弱氣,在中原卻大受歡迎,由不得人不注意。君若珊的年紀,在華朝正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原主和她媽糾纏不清,她要是又和女兒傳出緋聞,那直接一頭撞死算了。

第二日,接到了長孫蓉将至的消息,趙羽心态平和。

君天熙派出去的人,在永清渡遇到了長孫蓉的座船,消息傳來時,他們的船,離永清渡,也只有一日行程了。

趙羽來古代後,早就有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為了第二天的會面,她戌時就睡了,準備養足精神。運河平穩,心境平穩,趙羽沒有失眠的理由。意外的是,長孫蓉提前半天就到了。

長孫蓉是半夜到的,失眠的君天熙,最先看到那艘伴行的座船。她站在甲板上,望着對面的“羽記”圖徽,對長孫蓉的提前到達,既意外,又不意外。

“陛下。”長孫蓉接到消息,很快走出船艙,對君天熙恭敬一禮。

仿佛上一次見面的針鋒相對,只是一場幻境,隔着清清運河水,長孫蓉是一如既往的恬淡。君天熙見她衣衫齊整,顯然沒有入睡的打算,點頭道:“既然到了,就過來吧。”

兩船并肩,一架擱板适時相連,長孫蓉行至君天熙面前,再行一禮。

君天熙沒有說話,只是指出了君逸羽的船艙。

“謝陛下。”聰明人之間,很多話不用說透。長孫蓉沒有過多的寒暄,也無心寒暄,很快轉身,走向了她期待的地方。

慕晴擔心的望着長孫蓉的背影,又小心的偷窺君天熙的顏色,卻着實辨不分明。

君天熙沒有再停留,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船艙。該來的,終于來了。不論結果如何,至少……她活着。

半夢半醒間,感覺手邊有人,趙羽恍惚以為自己還在漠北。那次擊敗五部聯軍後,她因傷病危,醒來時娜音巴雅爾就守在她身邊。

不對,我早就來華朝了。

對了,我和君逸羽的家人在一起。現在應該在……去玉安的船上。

是君天熙?不,不是她。

蕭茹?也不太像……

君康逸?男人的手沒這麽軟吧……

“醒了?”

思路漸漸清晰起來,意識到手邊人的陌生,趙羽本想後撤,舒柔的女聲卻安撫了她的警戒。

如果有水匪,船上不會這麽安靜。

撇開條件反射的戒備,趙羽突然想到了什麽。

“長孫……蓉?”

“是我。”長孫蓉全然沒有一夜未眠的萎靡,柔美的音色卻夾雜了一縷顫音。她将腳邊罩着的燈籠提起來,替換了床頭的燭臺,迫不及待的照亮了思念的容顏。

趙羽眯眼适應了光線,才看清身旁人的相貌。單以五官來論,不及君天熙精致,糅合在一起,卻是恰到好處的秀美。年紀……有三十嗎?不是長孫蓉吧……

熏黃的燭光,與女子眼中的柔情相得益彰,又讓趙羽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斷。如果不是長孫蓉,誰還會這麽看着君逸羽?但是,長孫蓉沒有這麽年輕吧……

“羽,真的是你……太好了。”趙羽猶疑的功夫,長孫蓉早已伸手觸上了她的臉龐,又靠在了她的肩上。

我……

過于親密的姿态,讓趙羽全身緊繃。她到現在都不敢肯定,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長孫蓉。這位姐姐對君逸羽的親密度,一上來就比君天熙高,如果君逸羽還有其他的老相好,那她真的槽多無口。

趙羽看看窗外微明的天色,估摸的确可能是長孫蓉。又想到君天熙和蕭茹看起來都比實際年齡年輕,老天爺同樣厚待長孫蓉,也不是不可能。再說了,富貴不易老嘛……躊躇片刻,趙羽還是問道:“你是長孫蓉吧?”

“嗯,我是長孫蓉。”早聽說了君逸羽的離魂症,又經過半夜等候的緩沖,長孫蓉倒沒有為相逢不相識傷心,應諾很自然,環在趙羽腰間的手臂,也微微收緊了一些。唯有如此,才能纾解心中的思念。

趙羽渾身輕松。是長孫蓉就好,要是再來一個,她真的想罷工了。

感覺到身下人的改變,長孫蓉詫異的擡了擡眼,眼角笑意彌漫。除了這次的大膽,她早已做好了被君逸羽視為生人的準備,沒想到她一确定自己是長孫蓉,就沒那麽抗拒了。

泛黃的燭光中,趙羽偏頭也看不到長孫蓉的羞紅,只能看清她閉眼的滿足。

趙羽對長孫蓉的親密,已經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對這場初見,也早就做了推演。此時君天熙不在,正好不用猶豫,壓下不适,回抱就好。重逢不應太殘酷,以後再維持家人的距離。

“睡好了嗎?”若真是被君逸羽當陌生人對待,長孫蓉也許舍不得松手,趙羽的回抱,反而讓長孫蓉不好意思的從她懷中掙了出來。

“睡好了。”趙羽披衣起身,趁機拉開距離。

長孫蓉見趙羽穿衣,稍一猶豫,上前幫她系起了衣帶。

距離更近了……趙羽在心中無聲一嘆。有終生之約,果然很不一樣。

趙羽很清楚古代仕女為人更衣的分量,不好直白拒絕,也不好安然享受,索性任長孫蓉幫忙,她自己也不停手。此時天邊剛剛抹上一線朱紅,為了避免冷場,趙羽問道:“你怎麽到得這麽早?”

“提前到了,就先過來了。”長孫蓉含糊其辭。

“還沒到永清渡?”趙羽掃了一眼窗外移行的河岸,心中有了一個猜想,“你什麽時候來的?”

“還沒到。”發現君逸羽還像以前一樣不好糊弄,長孫蓉手底微頓,臉上也有些發燙。

“你沒在永清渡等?你不會是半夜到的吧?”

“是。”長孫蓉的聲音已細若蚊蠅。明明昨夜遇到君天熙,還萬分坦蕩,被君逸羽看穿,她卻無所适從。

害羞的長孫蓉,讓趙羽不忍再問。還有什麽好問的呢?提前抵達,只是因為她想念君逸羽罷了。

兩人一起,本就好穿很多的男性春衫,很快打理妥帖。趙羽按住長孫蓉的肩膀,将她往床榻推去,“你先睡一覺吧。”

長孫蓉心覺不妥,有心提出回自己的船艙,卻不舍開口,迷迷糊糊的,就被趙羽按在了床上。趙羽以為她舍不得君逸羽的臉,給她蓋上被子,人也坐在了床邊,“睡吧,你睡醒時,我肯定在這裏。”

“那我睡了。”長孫蓉無心再辯白,迅速躺倒,閉上了眼睛。

也許是朝陽的點染,長孫蓉白淨的臉龐肉眼可見的變紅,讓趙羽哭笑不得。之前不挺主動、挺大方嗎。旋即,又在心底嘆了口氣。也是個深情人呢。

趙羽經過湯藥和藥浴的綜合作用,身上又帶上了長孫蓉熟悉的藥香。被褥間令人安心的味道,讓長孫蓉很快入眠。趙羽本來想讓長孫蓉自己脫鞋,如今見她睡熟了都沒有想起這茬,她遲疑了片刻,覺得都是女生,應該無妨,這才輕手輕腳的幫長孫蓉去掉繡鞋。

又等了片刻,細聽呼吸,确定長孫蓉沒醒,趙羽才去梳理頭發。

長孫蓉在我床邊等了半夜?說起來我在野外養出的警惕性,好像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又變沒了。還好人家沒惡意,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趙羽望着銅鏡中君逸羽模糊不清的樣貌,目露愁情。只能對自己安慰道,也許是因為這具身體對她們太信任。

生活安穩,也是一件好事。趙羽振奮精神,走回床邊,盤膝練習內功。她找無崖子大師套話,聽說君逸羽的功力耽誤了幾年,就算自己練回了君逸羽以前的水平,單打獨鬥,恐怕還是不如雲緋離。不管是為了保命還是續命,練功都得加油。而且馬上就要當皇夫了,君逸羽的人生,還不知會有怎樣的風浪。

練完功後,趙羽去了用餐的船艙,除了君若珊一貫貪睡,其他人都到了。

君天熙見趙羽獨自進來,有些不解,“你沒見到長孫蓉?”

“蓉兒來了?”蕭茹詫異,想到旁邊那艘羽記的客船,才知道不是巧遇了一艘。

“見到了,她睡了。”趙羽落座,對備餐的侍從交代道,“今天多留一份早膳。”

艙內都是君天熙放心的人,蕭茹也知道說話不用顧忌,她瞧了眼君天熙的臉色,不敢确定的問道:“長孫蓉歇在哪了?”

“我那邊。”趙羽回答得很自然。

蕭茹與君康逸對視一眼,簡直想扶額。敢情前天的話都白說了,他們這個孩兒,在兒女之事上,也太粗疏了。

趙羽好像毫無察覺,還對君天熙問道:“陛下怎麽知道長孫蓉來了?”

“昨晚見到了。”君天熙明白君康逸夫婦的尴尬,轉向她倆時,臉上還挂了絲笑意,“是我讓長孫蓉過去的,兄嫂不用顧忌。”

趙羽和君天熙共處了一個多月,對她也有了些熟悉。早上一看,她就發現君天熙隐有倦色,又想到天子的座船,長孫蓉要半夜上來,沒有君天熙的許可,絕不可能。一問,果然如此。她不知道明明舍不得的君天熙,是用怎樣的意志,拿出了這樣的淡然。她感激君天熙這種淡然,否則,一位帝王的霸道,沒有她斡旋的餘地。

無論多想擺脫君逸羽的桃花,趙羽都不該讓她的愛人鮮血淋漓。君天熙這種隐忍的深情,更讓趙羽頗感憐惜。她笑道:“那陛下昨晚被吵醒了?用完膳,陛下也補個覺吧。”

“君逸羽……”在君康逸和蕭茹面前接到趙羽直白的關心,君天熙周身不适。尤其這道關心,再往前一步,就能讓人猜到她的失眠。好在早膳剛好備齊了,君天熙故作鎮定,提起筷子道:“用膳吧。”

君康逸将君天熙的變化收入眼中,與蕭茹偷偷交換了一個眼色。他們這個孩兒,傻人有傻福,看起來是不用擔心了。倒是他倆作為父母,坐在這有些礙事。

蕭茹既放心,又有些愁心。雖然女兒自小養作男孩,但她真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有“兒媳婦”。本以為那年見到孩兒與長孫蓉牽手,就是她這顆為母之心最落寞的時候,如今看來,竟然不止如此?

看陛下的态度,她這個傻孩兒,不會還有齊人之福吧……想到女兒生命中,也許會有兩個比娘親更親近的女人,蕭茹雖然保持着端莊的進餐姿态,卻一點滋味都吃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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