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雪微看了一會兒那個家屬牌,表情神秘莫測的變幻了一會兒,随後又瞅了一眼聞蠻。

聞蠻正側躺着,睫毛細密修長,睡得很熟。

這男的長得很帥,雪微走神評估了一下,至少是他見過的各類男人中排行可以進前三的(另外兩名還沒有評選出來)。

不知道誰會被他喜歡上。可能這也算某種意義上的……豔福不淺。

雖然他以前自以為暗戀失敗——因為聞蠻沒帶走他,聞蠻已經澄清過了,心結已經解開,但雪微還是理所當然地覺得,那個方向的想法最好還是不要再有。

不然最後尴尬的會是自己。

雪微默默地把自己心裏那點小心思壓滅了下去,替他把東西塞回了錢包裏,随後揣進聞蠻的外套口袋中。

他開始吃盒飯。

車廂裏還有一個乘客在睡覺,窗簾拉着,車廂裏黑咕隆咚的,雪微把盒飯放在一邊,扒着車窗往外面看了一眼。列車從下午兩點出發,到現在行駛了兩個半小時了,因為是冬天,天黑得早,大地接天處,夜色像是四散的煙花往下垂落,橙黃色的雲層和晚霞綿軟溫柔,夜色緩緩覆蓋大地。

雪微就趴在窗口邊吃盒飯,看到日光從群山背後落下,黑夜徹底降臨,路邊的農田和人家點上燈火,懸在天邊的月亮開始能被人看見時,他的飯也吃完了。

并且還覺得有點沒吃飽。

雪微把那一小角拉下來的簾子放下去,盤腿坐在座椅上,開始端詳聞蠻剩下的那一份飯。

雪微喜歡吃盒飯,倒不是因為火車車餐有多好吃,而是因為飯被裝進盒子裏之後,就具備了一種與衆不同的儀式感。

乘務員領給他們的飯是一份比較普通的牛肉飯,配菜是醋味很強烈的炒時蔬,蓋子上潤着水霧,但是有一盒配着的辣咖喱,拌飯很好吃,雪微吃飽了,但是沒有完全飽。

他正在思考再找乘務員要一份的話會不會要花錢,或者還有多久才能下車買小吃時,身邊的男人忽而動了動,微微沙啞的聲音裏帶着幾分睡意:“你吃了吧。”

雪微一扭頭,望見聞蠻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正摸出了手機正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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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車廂裏,聞蠻神色帶着幾分懶倦,某個角度看過去,桃花眼細長水潤,非常俊秀漂亮的長相。

雪微臉有點紅,故作鎮定地說:“我吃了一盒了,我是幫你看看還熱不熱。”

“涼的話讓他們再送一份熱的過來。”聞蠻忽而一手撐着座椅起了身,靠過來越過他的肩膀碰了碰,盒飯封得很嚴實,還是燙的,他聲音仍然帶着幾分溫柔的懶倦,“可以吃。我不餓,你沒事幫我吃了吧。”

他這個說法很讓雪微接受。

雪微看他躺了回去,于是扒開第二份飯盒開始吃。

“你胃不好,注意點別吃猛了。”聞蠻又躺了回去。

雪微一邊嗯嗯映着,一邊暴風吸入,他吃了一半,忽而想起了什麽,鎮定地提醒道:“那個你……剛錢包掉出來了,裏邊東西撒了一地,我幫你撿起來了。”

“然後你……嗯,不放心的話可以檢查一下。”...雪微把一片卷心菜放進嘴裏,視線轉向窗外,特意強調了一下,“有點黑,我也沒有看到有什麽,可能會有一些小東西漏了。”

聞蠻聽了之後“哦”了一聲,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雪微注視着一片漆黑的窗外,一邊往嘴裏塞飯,一邊注意着聞蠻那邊的動靜。

衣料窸窣,聞蠻把外套披上了,随後是錢包打開的聲音,他很快速地看了看,随後是鑰匙串晃蕩的聲音。

“沒什麽了。該在的都在。”聞蠻的聲音裏聽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就是很平常的聲音。

雪微不知道為什麽,有一點小小的失望:“噢。”

他想了一會兒,吐槽說:“我沒有見過你這個年紀就用錢包的男人。用錢包的好像都很老了。”

聞蠻輕輕笑了一下:“是嗎?”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仍然疲憊似的,捏了捏鼻梁。

雪微回頭看他,遲疑了一下,忽而說:“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也說不好以前聞蠻是什麽樣的,只是會比現在輕松随性,比現在安穩,沒有這麽嚴肅冷冽的一面,也沒有這層輕輕淺淺的疲憊。

“很多人都這麽說。可能變帥了吧。”聞蠻揉了揉頭發,起身開門要了一杯咖啡,随後退回來,唇角勾着點似有似無的笑意,眼神卻認真而溫柔:“那你喜歡嗎?”

雪微:“……”

雪微扭過頭,假裝沒聽見。

好在這似乎也不是一個必須回答的問題,聞蠻拿到了咖啡,回到座位上後,很快就接到了一個家裏打來的電話。

聞蠻戴上耳機,壓低聲音。

“別戴耳機啦,你上次回家不是說戴耳機壓得耳朵疼?醫生也說你長期戴耳機損傷聽力,你阿姨讓我寄了一個骨傳導……”

視頻那邊看見了他的動作,勒令他放下來。

聞蠻往後看了看,和他們同車廂的人已經下車了。他低聲問雪微:“我開外放打擾你嗎?”

雪微搖搖頭。

聞蠻于是将耳機抽了下來,開了外放。

聞媽媽在另一邊中氣十足:“外放好,開外放好,你跟同事在一起呢嗎?”

聞蠻的語氣輕松随意,就是剛從被窩裏出來的語氣:“跟雪微在一起,剛打完比賽,坐動車回隊。”

“噢噢噢噢。”聞媽媽那邊語氣迅速調整了一下,“那不打擾你們吧?打比賽累吧?怎麽訂的高鐵票,不坐飛機回去?”

“我跟他們過來的行程不是一起的。”聞蠻揉了揉眼睛,“想坐車,就訂了這個票。”

聞蠻在這邊打電話,另一邊雪微往嘴裏塞着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腿也從座椅上放了下來,又乖又端正,還透着微微的緊張。

“你說你折騰還非拉着人家折騰。”聞媽媽關切地問道,“冷不冷?我看天氣預報你們那邊又降溫了,寄兩件毛衣給你們?”

“毛衣我們自己買得了,媽。”聞蠻說,“現在買不比自己手打方便?”

他開着外放,雪微不可避免地聽見了他的對話。他還在思考這個“我們”指誰。

聞媽媽說:“嗨,你這就不懂了,可見不會過日子。商場裏賣得有我們自己手打的緊實?雪微穿多大&#30340...;?”

話題跳躍過大,雪微還沒有反應過來。

聞蠻瞟了他一眼:“你穿多大?”

“啊,我,呃。”雪微的大腦程序出現了卡頓,他還在反應,聞蠻解釋了一句,“我媽跟着寄一件過來,她知道你。”

“是的是的,我們認識的!”聞母在那邊熱切地自我介紹,“四年前我就知道你!被我兒子拐出去打比賽的小朋友,阿姨這邊閑着也是閑着,就是說給你們打兩件毛衣寄過來,你穿多大碼的?”

“呃。”雪微緊急之中報了自己的身高體重年齡,自我介紹似的,聞蠻低笑了一下,跟他媽媽說:“比我的稍微小一號就行,他愛穿大一點的衣服。”

“行。”聞媽媽要交代的緊急事務似乎就只有這點,她在另一邊略微頓了一下,“要不你鏡頭挪一下,我跟雪微打個招呼?”

“小孩怕生,算了吧。”

聞蠻又瞟了一眼雪微,這個小東西正在座位上坐得端端正正的,顯然很緊張。

他又很輕地笑了一下:“不着急,以後吧。我先挂了媽,一會兒進隧道了信號也不好。”

“好,行。”聞媽媽挂斷了電話。

雪微仍然端端正正地坐着,他小口地幹着飯,忽而察覺到了聞蠻的視線。

那是一種很安靜,很溫柔的注視。

雪微回過頭,迅速地看了一眼,随後又轉過頭去,想着自己要說點什麽話好:“那個你……耳朵怎麽回事?”

“有點耳鳴。醫生說長時間勞累,神經性的,多休息就行,問題不大。”聞蠻關閉了手機,閑散地躺回去。

“哦。”雪微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有些謹慎地補充道:“那……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不睡了。”聞蠻說,“快到了。”

雪微才注意到列車頂上的懸浮提示,他們還有二十分鐘就要進站了。

列車到站,俱樂部司機已經提前在外邊等好了。

兩個人就雪微一個人有一個小行李箱,聞蠻單手幫他拿下來提着,随後催他快走:“快快快,外邊好冷。”

外邊确實冷,雪微一出門,就感到寒風撲面,列車上所有的溫度都在這一剎那被吹散了,仿佛直沖腦門。

列車盒飯有點油,飯也很硬,此時他的胃被凍得硬邦邦地頂了一下,差點被凍得當場吐出來。

雪微想起聞蠻在車上的囑咐,覺得有點丢臉,于是忍住了沒吐。

——他于是回了基地才吐。

半小時後,雪微跪在洗手間的馬桶邊,吐得眼淚花子都出來了。

基地這個時候正在晚間訓練,別墅裏沒什麽人,做飯阿姨也剛剛下班。一隊的其他幾個人也不在,可能都去訓練室複盤了。

聞蠻站在房間裏調整地暖和空調的溫度,還有心思在外邊笑:“叫你別塞多了,胃不好,偏偏吃東西沒什麽輕重。”

雪微整理好出來後,縮在床角緩着勁兒。

他面色蒼白,低血糖也有點發作,渾身無力。

他就看聞蠻在房間裏轉來轉去,非常的煩人。

他有氣無力地命令道:“你出去。”

聞蠻說:“這我房間。”

雪微嘀咕着:“那我出去……”

他掙紮着要起來,聞蠻趕緊過來扶住他...,把他按回床上,低聲哄:“你就乖乖呆着行不行?”

雪微這時候也才看清了,聞蠻手邊放着一壺姜茶,他剛剛倒騰了半天,是在給他煮這個,還有收拾行李。

或許是因為頭暈,也或許是因為聞蠻壓低了聲音說話,又湊得太近。

雪微不說話了。

這個房間是聞蠻的,不過很巧的是,他進隊住進來後,聞蠻就出去學習訪問了,兩個人這是真正的頭一回在一個房間裏彼此碰見。

床是只有一張,不知道要怎麽分配。

不知道是不是需要他卷鋪蓋滾蛋。

雪微抱着滾燙的茶杯,小口喝着,熱氣熏染他烏黑的眼睫,顯得更乖了。

像一只能被人抄在手裏的毛絨小孤狼。

這小孤狼還很虛弱。

聞蠻在分配房間使用權:“這邊衣櫃我的,另一邊你的,怎麽造都行。”

“那邊小儲藏間放雜物的,也随便造。”聞蠻蹲下來拉抽屜,把桌上一些雜物清走塞裏面,“這間地暖比較好,你身體差,開春之前先不急着搬出去。”

“那你呢?”雪微終于忍不住問了。

“我當然也不可能搬。”聞蠻理所當然地說。

雪微:“。”

雪微謹慎地說:“那我們孤男寡男共處一室……”

“我打地鋪。”聞蠻動作非常迅速,已經從立櫃裏翻出了一個嶄新的床墊,“正好有裝備。”

雪微:“……”

他再次謹慎地問道:“國家隊……的床墊也是批發的嗎?”

他認得這種床墊,和他這幾天睡的一樣,他爸爸家就用這種床墊,一張價格不菲,抵他好幾個月隊內補貼。

“也是不小心買多了。”聞蠻随口說。

雪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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