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同一時段,歐洲隊德國總部。

別墅年月已久,但仍然精致如新。壁爐前,knife提着一壺紅茶走過來,望見詩人正凝神望着投影屏幕上的中國隊國家隊訓練直播。

直到他把茶壺放下,詩人才恍惚回過神,輕聲給他道謝。

Knife問了一聲:“我可以坐你身邊嗎?”詩人才收回視線,站起身來替他拿出一把椅子,請他坐下。

“他們打得很厲害,但是距離你們以前的陣容,還是要差很多。”knife拿了塊姜餅叼進嘴裏,他的中文進步很快,但是因為不是母語的原因,有些語句發音還是很僵硬,聲音裏也聽不出很明顯的情緒。

詩人點了點頭:“是。但他們隊伍整體顯然還缺乏一些配合,以後會好的。聞蠻挑的隊員,不會有錯。”

“比如你?”knife面色凝重,語句有些試探的意味。

詩人卻沒有回複他,他仍然專注看着屏幕,随後低聲問了一句:“我能調用一下Now的其他場比賽嗎?”

Knife探身過來:“下一個視頻資料裏就有。”

他替他調好了播放器設置,又叼了塊姜餅在嘴裏。

屏幕上浮現的是雪微剛打完的上周的常規賽事,由于是賽事組的正規比賽,自然不像這次直播一樣。從選手入場到選手BP環節,鏡頭都給得很清晰。

畫面定格,聞蠻和雪微停得極近,正走在往後臺的通道中,不知道正說些什麽,但兩人的表情都很開心、放松。

他透過他們,仿佛看見了四年前的歲月。那時候雪微還是豆丁一個,沒長開,眉眼間總帶着點稚氣,沉默冰冷,不愛說話,出門就跟在聞蠻身邊。

“他長大了。”詩人輕輕說。

“你說這話的時候像個媽媽,你一定最寵愛那個小男孩。”knife說。

詩人糾正他的措辭:“我是比較慣他,不過最慣他的還是聞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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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具體的看比賽內容,只是停在那裏,出神地看着,表情有些懷念。

Knife接了一個電話,挂斷之後對他說:“現在我把你的資料和協議送過去錄入生效,你如果後悔的話,現在走也來得及。”

他的眼神也很誠懇,透着一種理智的謹慎,仿佛也在審查和思考。這個男人很多面,請他時熱切而熱情,但是不經意間仍然能透出這種理智和冷酷。

詩人搖搖頭:“我不會後悔。如果你确實能夠遵守承諾的話。”

“我會的。”knife站定了,身影和語氣都不容置疑,一反他平常的散漫模樣。

詩人望着他,語氣溫和:“以前也有人試圖聯系我,想要買到Pretty這個選手的更多信息,或者他們的戰術的更多信息……當年我們的職業聯盟沒有成熟,沒有保密協議,但我也很難向別人透露,加上現在Now也進隊了,不管是出于職業道德還是個人情感,我都……你……明白嗎?”

Knife略微露出了一些煩惱的神色——不針對他,只是對于一件已有結論的事被反複提起有些煩悶:“我知道。我不需要。”

“他們的組成是這個賽季四自由人戰術的唯一反制方法。”

詩人像是終于來了一點興趣,他探身問道,“你不擔心?”

他對刀神的大部分印象,也還停留在四年前——被他打爆的那一場,賽後就哭着來找他要簽名了,并告訴他,他将學習中國話和寫詩。

“我不擔心。”knife夾着文件,伸手擰動門把,随後替他關上,眼神銳利如刀,“有我在的四自由人體系,也是他們這套組成的唯一反制方法。”

詩人微微一怔。

國家隊訓練賽直播間。

第三輪開始。

B組顯然緊急商量了戰術——經過前兩局的嘗試和失敗,他們選擇了ECO。

盡管手無寸鐵地被打敗了,為他們挽回了一些經濟損失,但是他們仍然沒能逃過聞蠻和雪微那種清掃式的戰術打擊。

第三輪也只打了四十秒就結束了。

連網友們都開始有點坐不住了:“B組是在演?這個沒有道理!我們知道公開訓練賽,不可能真的用心打,但是B組這是完全沒認真吧?”

“Pandora是真的狀态有問題,狙擊手在隊伍裏承擔着50%的輸出作用,他到現在為止有效DPS竟然都還是0.”

衆多觀看直播的職業隊員都沒敢說話。

反而是荔枝在觀察了戰局之後,客觀地評價了一下:“這真不能怪他們,Pandora這個位置太被針對了,尤其是對面自由人是他的老師,隊裏的兩個突擊手也絕對不弱,這種打法……其實我覺得A隊居然在訓練賽中就放出來了,這讓人很不可思議,不知道新賽季國家隊又會有什麽改動呢?”

“這種打法背後,難道還有更多可以升級的部分嗎?”荔枝說,“世冠賽和世錦賽都還沒開始,我要不要開始奶一口了?”

直播間廣大的電競觀衆都尖叫着:“快奶!!!”

與衆多職業解說以毒奶聞名相比,荔枝絕對算得上是鮮奶,只不過她不經常做出預測。

“就奶國家隊這賽季世冠賽第一!!!!我們要拿冠軍!!!”

“這是新配置新隊伍的雛形了嗎!!諸君,我好激動!!!”

“搞快點搞快點,M82A1狙擊核心打法看膩了,國家隊現在是準備啓用AWM了嗎?”

“給樓上科普,Now這個孤狼選手,他就是打AWM出名的。不存在啓用與否,他打M82A1一樣猛。常規賽對CZ一穿四了解一下?”

“噢噢噢噢我靠,他就是那個一穿四的!”

“驢肉火燒和滅絕式BP也了解一下!!入股小孤狼絕對不虧!!!”

這一輪比賽到了後面,連荔枝都已經解說不了什麽新的東西了——A隊的戰術無法反制,所以就一直用這個戰術,而且打得越來越快,節奏越來越兇,到了最後,全場人頭90%都是聞蠻和雪微兩個人拿走。

每輪兩分鐘的比賽,A組一般要不了一分鐘就會直接結束。本來B組隊員心态沒有崩,但是打到後面,也不由自主地崩了——他們好像被屠殺和清掃的垃圾,不論怎麽做,都逃不過聞蠻的視野,也逃不過雪微來自遠方的狙擊限制。

這種努力讓他們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尤其是這是公開直播,等于所有人都看見了他們被打成了廢物,打成了灰。

這是這半年以來結束得最快的一次公開訓練賽。BO16的比賽,三局兩勝制,理論上的最長游戲時間是三個小時。

他們只打了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整局訓練賽下來,B組一共就拿到五次人頭,基本都是對風雷和小胖時拿到的。而每一局比賽,他們都以被團滅結束。

A組訓練室內。

比賽結束,大家各自舒展身體,從電競椅上站起來。

風雷倒是有點擔憂B組的精神狀況:“我們這麽打會不會太狠了?”

“隊內有心理疏導師。”聞蠻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誰不是這麽過來的。”

小胖和風雷交換了個眼神,心想起碼……您肯定不是這麽過來的。

“行了,都去休息吧。這幾天風雷和雪微訓練一下雙人配合,小胖也跟上。”聞蠻說。

“隊長不走啊?去吃麻辣燙啊!”小胖邀請道。他這幾天每逢隊伍解散,都會拉着雪微一起吃對面新開的麻辣燙,好吃不貴,麻辣鮮香,他們想到就要流口水。

“你們去吧,我……稍微休息一會兒。”

聞蠻低下頭,他像是沒有察覺自己的動作,無意識地揉了揉耳根的地方。

只這一瞬間,劇痛和劇烈的耳鳴包裹了他,他垂下頭,碎發之下的桃花眼帶着一些漠然的忍耐。

他緩了一會兒,随後神色恢複如常。

雪微沒有察覺他這邊的動靜,他也還坐在電競椅上沒動,他扭頭對小胖說:“你們幫我帶一碗回來可以嗎?我想回去先洗個澡。”

“行,那雪總,聞隊,我們就先出去了啊!”小胖逮住了風雷和他一起幹飯,徑直往外沖去了。

訓練室寂靜下來,只剩下機箱微茫的、發熱的嗡嗡聲。還有雪微戴着耳機敲字的聲音——他在回複直播間,他要下播了,并會努力在國家隊日程裏騰出空來進行直播。

直播間還在怪叫。

“孤狼和聞神新婚快樂啊!!!配合得一流!!!”

“孤狼孤狼讓你老公再來說句話呗!”

“太帥了!!!!新賽季沖啊!!!”

……

能回的,雪微盡量回複了。包括調戲他的。

随後,他關閉了直播間,扭頭一看,聞蠻也坐着沒動,只是換了個方向,正在注視着他,眼裏帶着幾分安和的笑意。

那笑意很溫和,柔軟,像是看家養的什麽小動物,帶着極強的寵愛和寧靜。

雪微一下子被他這種眼神看得燒了起來:“你、你在看什麽?”

聞蠻低聲說:“看你,覺得可愛。”

雪微:“。”

雪微:“?”

他沒忍住回頭确認了一下收音設置關了沒——好在是關了,他有些失措地說:“幹嘛,你不正常。”

“我很正常。”聞蠻仍然用那種眼神看着他,“今天打游戲高興嗎?”

“還好。”雪微不自然地回避着他的視線,他換了個話題,“回去嗎?有點晚了。”

“嗯,好。”聞蠻站起身來,拿起外套搭上,他輕輕說,“我今天打游戲,很高興。”

雪微有點不自然,噎他一句:“搶我這麽多人頭,肯定高興。”

聞蠻又笑。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了訓練室。

訓練大樓和休息別墅就隔着五十米,但在寒冬天氣中,這五十米好像也成了無法跨越的障礙,雪微加緊沖刺,正沖到一半,忽而被路途中間一個黑影似的人攔住了——Pandora一身黑色羽絨服,眼圈發紅,但是神情有些冰冷。

Pandora沒有看他,而是看着他身後的聞蠻。

雪微隐隐嗅見了大瓜發生的氣味,他往旁邊讓了讓,繞過Pandora,但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想要八卦一下這師徒二人的對話。

聞蠻停下腳步,看了看表:“有什麽事嗎?”

“我想進特訓組。”Pandora聲音也明顯是哭過了,但透着一種堅定,“我可以進嗎?”

“不可以。”聞蠻回答得居然很快,讓偷偷聽瓜的雪微都吓了一跳。

聞蠻的聲音雲淡風輕:“你的狀态很有問題,不僅不能進特訓組,而且我對你現在能否繼續呆在一隊也有疑問。但因為我已經離開主隊賽訓組,所以我的話不構成參考意見。”

“作為特訓組組長,我拒絕你的加入。”聞蠻說。

Pandora眼圈突然更紅了:“我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你裝作不知道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喜——”

他話沒說完,聞蠻比了個打住的手勢。

“我不想聽到無關話題,Pandora。”聞蠻神情冷峻,“你,越位了。”

Pandora愣住了。

聞蠻越過他,輕輕地扔下一句話:“我不希望你最後自己證明了,我直接把你提上來打一隊首發,是個錯誤的決定。你去陪練隊歷練一段時間吧。”

他走上前,輕輕扣住雪微的手腕,神色鎮定如常,“走了,回去陪我再開幾把。”

雪微瞪他——這個人剛剛經歷了大瓜,居然還裝作沒事人。

雪微說;“幹嘛?”

“親密度。”聞蠻又低下頭揉了揉耳根,輕輕嘆了口氣,“我想跟你刷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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