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11月24號,雎洲萬裏晴空。
前幾天連綿有雨,預報顯示會持續到24號,宋姣已經做好準備踩着最後一天陰雨的尾巴去接人。
沒想到,頭天下午雨就漸漸停了,被烏雲籠罩大半周的雎洲終于得見陽光。
太陽撥開雲層,從縫隙中投出大片金線似的光芒。
許今朝對宋姣說:“是好兆頭啊。”
宋姣也覺得很好,與迷信無關,只是陰雨天總帶給人壓抑之感,見不到陽光對情緒的确有影響。
如果出獄第一天就有陰沉沉的烏雲罩頂,四周飄着讓人骨冷的冬雨,踩過積水沉悶走出來,肯定會給出不良的心理暗示。
24號早上起床看到依然是大晴天時,宋姣高興極了。
這樣好的天氣,想來父親看了心裏也能舒暢些,稍微洗刷掉一點常年困于囚牢中的陰霾。
監獄沒有通知家屬接人的義務,但宋姣将日子牢牢記在心裏,早兩天送去嶄新的衣帽鞋襪,讓父親能在出來前換上。
上午八點鐘,宋姣就來到東城監獄,做好登記後等在接待室。
後來又忍不住站到外頭,凝望着高大封閉的鐵門,翹首以盼,也希望父親出來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這應當會讓他開心。
水泥地面還有些潮潤,未被陽光完全烘幹,宋姣獨自在這裏站立。
臨近八點半,那兩道緊閉的厚鐵門終于隆隆開啓,走出來兩個身影,宋姣一眼認出了其中的父親,卻也在這一瞬感受到難言的心酸脹痛。
每月都會隔着玻璃見一面,這還是五年多來宋以康真正遙遙站到面前。
曾經高大健壯,能把幼小的她舉起來笑鬧,哪怕消沉時也頂住天空、支撐家庭,無所不能的父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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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回家整理時看到爬在小樓外牆的藤蔓,這些植物在秋天落光了葉子,變得枯槁難看,幹黃立在那裏。
宋以康穿着她親手購買的常服,嶄新夾克外套空蕩挂在肩膀上,罩住枯槁身軀。
褲管也一樣發空,裏頭好似支着沒有生命的僵硬竹棍,而非血肉與骨的雙腿。
宋姣強忍住心頭的難受,露出笑容,迎上前去。
見到高牆外陽光那一刻,宋以康整個人是茫然的,太陽很暖,自由很美,但他心裏更多萦繞着不安與恐慌。
宋以康不知道身邊獄友的想法,他自己忽然覺得膽怯了,被不算耀眼的陽光晃得頭暈。
他聽到一聲清亮呼喊:“爸!”
宋以康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對上女兒歡喜的笑臉,他下意識沖宋姣伸出手,又遲疑停在半空,竟不敢去擁抱女兒。
反倒是宋姣,雛鳥一般毫不猶豫投入了宋以康懷抱,擁住他骨骼嶙峋、硌得人發疼的胸腔。
獄友不由露出豔羨目光,同樣是今天出獄,宋以康有女兒送來新衣新鞋,親自迎接,他卻什麽都沒有。
老獄友沖宋以康點點頭,算是告別,一人低頭往外走去了。
成為被羨慕對象的宋以康心中五味雜陳。
欣喜當然有,他無數次做夢夢見自由,可當真的迎來它,又沒有想像中那麽欣喜若狂。
他想,或許是因為知道頭頂還有另一座大山正投下陰影。
盡管心裏壓得發沉,宋以康也不願見面就跟女兒提許家,結束時隔五年半的再次擁抱,他迫切低頭端詳起宋姣的臉。
她還是分別時個子小小的樣子,臉蛋明顯變得漂亮成熟了,神情中沒有設想中有可能的壓抑,反倒非常健康快活。
宋以康望着女兒含笑的臉,半晌才說:“姣姣長大了。”
他的聲音沙啞且蒼老,宋姣仰着頭,近距離将父親臉孔攬入眼底。
她能清楚看到深刻在他幹瘦皮膚上溝壑似的紋路,眼角唇邊的皮肉頹然下垂,看上去不像五十歲出頭的人,竟像奔着六十往後走。
宋姣努力維持着自己神情,不肯露出一點傷感來,哪怕夾在在發絲間的大片灰白刺痛了眼睛,也依然笑得開心。
“當然,我都23歲啦。”
她提前送來的除衣物外還有一個包,可以裝帶出來的随身物品,正被宋以康拎在手中。
宋姣問他:“這些東西還要嗎?”
宋以康低頭看手中提包,陷入短暫恍惚之中,這種狀态在他入獄前就偶有發生,宋姣也沒打斷,任由他思考。
他說:“丢掉吧。”
兩人拐出東城監獄,宋姣帶着他到停車場,宋以康的行動反應還有些遲鈍,她為父親打開車門。
這輛車是再度回雎洲後才購置的,宋姣不喜奢華,算不得太高調的豪車,但也挺惹眼。
她注意到宋以康在打量它,宋姣暫時不能從他神情中看出什麽。
漫長的時光讓父女間彼此都變得陌生,不止在外貌,神态言行也有了無法用老習慣去應對的變化。
宋姣不禁想到,宋以康曾經也是開朗自信的人,雖然性情偏向溫和,卻也有着無畏扛起責任的擔當,是她眼中無所不能的父親。
改變從母親去世那一天開始。
他變得消沉陰郁起來,幾乎很少自然微笑,臉孔蒙上灰沉霧霭,眼神或含着悲傷,或含着仇恨,後來越發帶上偏執與狠厲。
即使是這樣的宋以康,形象也是高大的,他不會像現在這樣弓起肩與脊梁,眼睛偶爾下意識躲閃。
宋姣甚至覺得,他比在監獄裏還沒有精氣神,眼中的光奇異般隐去了。
她浮起隐隐的擔憂,卻未表露分毫,等宋以康坐進車內,才轉到另一邊坐上駕駛座。
宋姣沒雇司機,她更習慣自己駕駛,這樣許今朝就可以坐在旁邊。
現在也是,她不覺得宋以康會高興有外人在旁邊,他肯定更希望能跟自己聊一聊。
宋以康的視線落在後視鏡下懸挂的小玩偶上。
那是一只毛絨小貓,小半個巴掌大,由于過分可愛,跟這輛車從內到外的冷硬風格不太搭。
他問:“姣姣,你喜歡這種小玩具?”
這其實是許今朝喜歡的東西,Alpha把小貓挂再後視鏡上,用指尖撥來撥去,笑着對宋姣說:“它好像你啊。”
宋姣并不覺得自己跟它哪裏像,但也默許許今朝懸挂這個在車裏。
看了幾天,她倒覺得也還挺順眼,有那麽點意思。
宋姣伸手撥弄毛絨小貓,捏捏它的小爪子:“還好,挺有趣兒。”
她沒發覺自己說話時嘴角帶的笑意。
宋姣将車發動,問父親:“我開車載你在雎洲逛一逛?”
聽到宋以康應聲,她便開車繞雎洲市轉,這線路是提前設計過的,讓他能看一看雎洲的變化,新增添的建築和道路。
她敏感察覺到,走出高牆的宋以康話明顯變少,沒有了每次探視時的叨念和神經質叮囑,顯得寡言局促許多。
宋姣也不刻意拉他過多說話,讓父親自己去适應。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講話,默契只提無關緊要的事,直到宋姣兜到雎洲北岸,望着隐約可見的許氏大樓,宋以康才問:
“你在許氏怎麽樣?”
這兩年宋姣一直瞞着他自己現狀,跟宋以康說在自己許氏上班,編得有模有樣。
這是她能想到沒有許今朝意外出現的情況下,最好的那個發展可能。
[許今朝]不會任她按自己心意做事,宋姣如若正常實習,絕對會被安排到許氏,在對方眼皮底下待着。
當然,她已經在許今朝那裏知道了自己被[許今朝]囚禁、父親身死的走向。
宋姣說:“爸,我之前跟你說了謊,我并沒進許氏。而且,許氏半個月前宣布破産,前幾天許博揚被逮捕了。”
這話幾乎像一道驚雷劈到宋以康腦中,他驟然轉頭看向宋姣。
宋姣打方向盤拐彎,她輕聲道:“所以,你現在什麽都不用擔心,專心養好身體。”
宋以康最初被震驚到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可他知道女兒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心頭立刻湧出巨大的喜悅與快意來。
宋姣餘光掃他的神情,發現父親眼中又有了閃光,卻也不同于獄中那些瘋狂且怨毒的眼神,而是清晰可見的狂喜。
他甚至沒問宋姣先前為什麽說謊,開口問:“許博揚家的Alpha女兒呢,那個[許今朝]怎麽樣了?”
這話的語氣讓宋姣心底一沉,父親幾乎是咬着不亞于許博揚的仇視在詢問。
宋姣避重就輕:“許家的事情和她沒關系,沒牽連許今朝。”
宋以康失望又憤恨地呵了聲。
宋姣的心髒愈發下沉,她隐約發覺,自己的确不可能把許今朝介紹給父親。
她道:“咱們回家吧,我已經讓人把老房子收拾好了,回去再詳細說這些。”
提到老房子,宋以康的神色迅速緩和,他露出點笑容:“我們回家。”
自從被[許今朝]帶去碧灣,宋姣有兩年沒回自己的家。
這棟小樓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早就有些老舊,宋以康卻一直沒有翻新過,只簡單找人維護,執着保留過往一家三口的生活痕跡。
母親喬楚是孤女,所以宋姣沒有外公外婆。
宋以康那邊,他父親早逝,他和喬楚一致對宋姣說,奶奶身體不好,住在療養院裏。
直到宋姣十五歲時,奶奶去世,她才從親戚閑談中聽到,奶奶這些年其實在精神病院,早就瘋到不認人了。
宋姣提前找保潔打掃幹淨這棟兩年沒住人的小樓,為宋以康添置了許多衣服,挂在他卧室的衣櫃內。
回到家中,宋以康看上去變得放松許多,他站在老照片牆前貪婪看着,這裏有他與喬楚的回憶,還有小小的女兒,一家三口幸福生活在一起。
宋姣望着父親的背影,只覺得熟悉又陌生。
自己與家人亮色的回憶大多都在童年,那時母親還在,她學會認知感情後,就把這些童年記憶翻找出來,細細上色,渲染得美麗非凡。
她一直想着,母親已經不會回來了,自己得對僅有的父親好點。
可直到這一刻,宋姣才驀然意識到,或許和父親一樣,她也只是懷念最早那些年裏、一切還完整時的家人。
她過去不認為宋以康對過去的瘋狂思念能對自己構成影響,現在卻覺得這種氛圍過于壓抑,讓人不适。
宋姣無聲嘆了口氣。
她覺得自己得降低些對父親的要求,先前定下的情感期待度實在過高。
宋姣在舊小樓陪伴了父親大半日,并将編造出來的新謊言告訴對方。
她沒提自己與許今朝的婚姻和戀情,只說起在華城的好友錄,講創業初期的不穩定,說自己怕退學的事會讓宋以康擔心,才跟他撒了謊。
宋姣一直巧妙繞開與許今朝相關的話題,中午從附近餐廳訂餐送上門。
宋以康脫離外界太久,他有太多信息需要攝入學習,包括現在的數碼産品也早跟五年前大不相同。
宋姣早買好一支新手機,把父親的舊電話卡裝入,展示給他看好友錄和快通,幫父親注冊快通賬號,加入自己列表中。
一直在這裏待到臨近傍晚,宋姣才對宋以康說:“爸,我先走了,明天再過來。”
宋以康驚訝極了,他問:“你要去哪兒?姣姣,晚上不在家裏住嗎?”
宋姣對他笑了下:“我來雎洲還有事情做。”
宋以康不明白:“晚上總該回家吧,難道要去住酒店?”
宋姣還是搖頭,宋以康忽然反應過來,猶豫開口:“……你談戀愛了?”
宋姣沒有否認,她說:“是,一個女Alpha,她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她。”
宋以康神情有些愣怔,他問:“對方叫什麽名字,多大年齡,做什麽工作?”
這是屬于父親本能會問的問題,女兒戀愛了,他總得問一問是什麽人,尤其在宋以康的意識裏,宋姣還是他入獄前剛成年的小姑娘。
宋姣怎麽能告訴他,含糊道:“是我公司最早的投資人之一,我們現在剛在一起,還不确定未來,等穩定後我再帶她來家裏見你。”
宋以康仍有很多疑慮,但宋姣不肯透露,他只能嘆道:“年輕人……好吧,你記得一定保護好自己。”
這顯然是個含蓄的暗示。
宋以康說這些話時,宋姣才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期盼的父親模樣,這讓她笑起來,上前擁抱住對方。
“我會的。”
回去的路上,華燈初上。
宋姣行駛在熙攘車流中,心情和早上離開時大不相同,沒了那些雀躍和期待。
回憶父親提及許今朝時的厭惡神色,她覺得還是不要試圖把許今朝介紹給他認識為好。
自己和許今朝只剩不到一個月相處時間,随着日期臨近,宋姣就越發緊繃慌亂,她真的承受不起更多橫生的枝節。
回到碧灣時,天色已然徹底暗淡。
宋姣将車停入車庫,快步走進小花園,聽到從室內傳出的隐約聲音。
她打開門,熟悉的飯菜香已然萦繞到玄關處,宋姣脫掉外套挂好,換上拖鞋。
許今朝沒來迎接她,宋姣以為Alpha在二樓,走進客廳,才發現對方正站在陽臺侍弄花草。
見到宋姣,許今朝吃了一驚:“你怎麽回來了?”
她以為對方會留在宋家,還當剛才聽到的各種聲音是隔壁,這才沒往門口去。
宋姣說:“我跟我爸說,要跟女朋友約會,他就放我出來啦。”
她把這話說得輕快,還沖許今朝眨眼,帶着一身外頭染的冷氣貼近過去。
許今朝不禁笑了,她手裏還拎着修剪葉片用的剪刀,随手放在某個花盆上,牽住小女友的手。
Omega的小手冰涼,她各攥一只在兩掌中,拉她來看吊蘭。
這是宋姣最早那盆吊蘭的蘭子蘭孫,生出的小吊蘭剪下栽種的,正擺在細鐵鏈懸挂的吊架上。
兩人現在姿勢有點滑稽,雙手面對面牽着,把懸空的吊蘭花盆圍在中間。
許今朝道:“它要開花了,好奇怪,現在是十一月末啊。”
聽她這樣說,原本透過影綽長葉片縫隙看許今朝的宋姣轉為凝神去瞧吊蘭。
這花盆吊得挺高,許今朝之前把鐵鏈放低過,轉頭宋姣又拉高回去了,就愛把它往高裏放。
現在Omega正好平視花葉,許今朝則微微低頭彎身,兩個人手拉手看反季結出的小花苞。
宋姣嘀咕:“還真是啊……”
她專注看那幾個不易察覺的吊蘭花苞,許今朝注意力卻落在了吊蘭窄葉間的姣美小臉上。
Alpha覺得自己在窺視一只林間小鹿,對方眨着明亮的大眼,纖長眼睫在樹葉間隙中閃動,濃深美麗的眼瞳映着葉影與小巧花蕾。
許今朝捏了下宋姣掌心,後者立刻擡眼看向她,這下她眼底立刻被自己占據,讓許今朝滿意一笑。
宋姣:“怎麽啦?”
許今朝:“唔,也沒什麽,就想讓你看看我。”
宋姣喜歡聽她講這些溫柔含蓄的情話,這讓Omega露出笑臉,對她撒嬌:“晚飯之後,我們去蒼江邊散步吧。”
許今朝問她:“你不冷嗎?”
宋姣道:“現在氣溫還行,我們穿厚一點,戴圍巾手套。”
她都這樣講了,許今朝自然依她。
許今朝在華城醫院療養時,宋姣直接給李阿姨打了電話,說她們要去國外出差,給阿姨放長假,回來再告訴她。
宋姣話說得篤定,撒謊不眨眼睛,李阿姨也就信了。
許今朝療養一周多,出院之後,她們立刻開始了兩個人的旅行。
因為Alpha精神不濟,倒也并沒天南海北飛,而是就近挑出幾個氣候宜人、适合度假的地方去慢游。
十一月中旬時候,臨近宋以康出獄,她們就趕回雎洲,沒想到剛下飛機,在街邊撞上出來購物的李阿姨。
阿姨:“啊,你們不是出差了嗎?”
宋姣:“是,出差回來了,我們決定回雎洲住一陣子。”
Omega繼續她的謊言,李阿姨也信了,還收拾跟回碧灣的小別墅。
剛才阿姨在廚房烹饪晚餐,開着油煙機完全沒聽到外頭聲音,看到宋姣回來也極驚訝。
宋姣出門前沒說什麽,許今朝倒是告訴李阿姨,她今天可能不回來。
三人坐在餐桌邊,圍着一桌飯菜,宋姣心底覺得這裏更有家的感覺。
她本想陪宋以康吃完晚飯再走,但中午那頓飯并不多麽愉快,父親在餐間一度情緒低沉,下午也有一段時間沉默不語。
宋姣不知道應當如何開導他,她甚至感覺自己待在那反而讓氣氛變得凝滞。
她最終決定還是走吧,将充滿舊日回憶的小樓單獨留給他,父親更願意跟那些老照片和舊物在一起,或許晚上也能在床榻上做個好夢,回到母親還在的時光裏。
晚餐之後,宋姣和許今朝當真穿好風衣,戴上帽子圍巾出門。
她倆沒敢跟李阿姨說是去江邊,現在免得招來對方唠叨,只說要到外頭開車玩一圈。
逃出屋子,兩個人像是成功背着老媽做了糟糕事的壞小孩,對視一眼,在彼此臉上看到得意笑容。
宋姣開車,許今朝副駕駛,兩個人在車內一路說笑,往蒼江駛去。
最早在雎洲那些時光,許今朝每天都要駕車往返,清楚記着看跨江大橋鋼纜在窗外掠過的節奏,傍晚連綿橋燈的亮度,以至于沒有了新鮮感。
可等離開這座城市,她偶爾又會想起奔流的蒼江,華城可沒有這樣的大江,沒有能漫步聽江水奔流的堤壩。
許今朝覺得,宋姣或許也是想念雎洲的?
對比自己,Omega才是被這片土地與河流滋養的孩子,無論她在這裏遭受過什麽,它終究是會讓人牽挂不忘的故土。
兩人在夜色中脫離熙攘鬧市,來到罕有人至的江段,将車停在壩邊不遠處。
白晝裏有陽光,并不算寒冷,夜晚江邊的晚風可就不饒人了。
許今朝和宋姣攏好毛線帽,裹緊圍巾,各戴上手套,隔着柔軟的小羊皮交握雙手,往堤壩上走去。
堤壩邊修了綿長小路,還有大片野草地,夏天時會瘋長到沒過腰的高度,現在則已經枯黃。
宋姣在江風中說:
“我以前離家出走過,坐公交車到江邊來,沿着堤壩走,天黑後躺在長椅上,好多蚊子咬我。”
許今朝沒想到身邊人還有離家出走的黑歷史,她以為宋姣從前應當是那種小機器人,輸入指令給出反應。
她問:“為什麽離家出走,你那時候幾歲?”
這裏沒有路燈,只能借遠處公路的昏黃燈光視物,許今朝看不清Omega表情,只能聽到對方被風吹得模糊的聲音。
“十四歲,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某天放學後突然就不想回家了。”宋姣這樣說。
她描述道:“我打算做點和平時不一樣的事,誰也不見,就自己一個人待着。在鬧市裏肯定很快就會被找到,蒼江卻很大且安靜,這兒有誰能輕易找着我呢?”
從這些平靜話語中,許今朝感受到了隐藏其後的酸楚與孤獨。
她忍不住把宋姣拉近,也止住腳步,就近端詳對方。
這兒真是不明亮,藉着月光與遠處的昏黃燈火,許今朝只能勉強看清Omega的五官,也不知臉蛋和鼻尖有沒有被吹紅。
宋姣的下巴和嘴唇藏在圍巾裏,眼神看上去并不傷感,反倒很堅定。
許今朝逐漸湧動起親吻她的沖動。
這種渴望燃燒進Alpha眼底,她胡亂将自己長圍巾解開兩圈,扯在宋姣耳側,擋住吹來的晚風,拉下她用來護住臉蛋的羊絨圍巾。
宋姣也領悟到她行動的意義,乖巧擡起小臉,任許今朝的手按到自己腦後,和她在圍巾保護下熱烈接吻。
她嘗到Alpha如火燎來的唇舌,熱與甜中還能品出一絲面臨絕境時的瘋狂,這種失控并不明顯,被對方溫柔克制住,卻更讓宋姣着迷難舍。
等她們終于肯分開彼此,許今朝仍未放下遮擋江風的圍巾,在這小小暖室中凝視彼此。
雙份的急促呼吸聲中,Omega聽見愛人顫聲開口。
“等我走了……”
沒等對方把話講完,宋姣已經踮起足尖,摟着她脖頸,又兇又狠獻上咬|吻來堵——
哪來這麽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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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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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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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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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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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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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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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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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