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窮畫家和女暴君(中)

瞧見斜倚在露臺欄杆邊身影的瞬間,許今朝大腦當即宕機。

夜色暗沉,藉着路燈昏黃暖光能看到屬于女性的柔美曲線,灰藍色的長裙緞料隐現在雕花欄杆間。

由于隔着露臺到地面的垂直距離,許今朝根本辨認不出她的第二性別,但從穿着就足夠判斷,對方至少是雇主邀請來的客人。

許今朝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發誓自己之前從沒做過這種脫崗摸魚的事情,這次的确是怕了試圖跟她調|情的貴婦,才和同樣炸毛的高鹿鳴一起偷溜。

誰知人生頭一次擺爛,就被抓包當場。

拿着被丢下來作提醒的玫瑰花,許今朝感覺自己像上課走神挨粉筆頭的學渣,尴尬到只知道傻仰着頭,連一句懇求的話都講不出。

穿灰藍長裙的女客打破寂靜。

“你,上來。”

傳入耳中的聲線意外甜潤,許今朝打了個激靈,仿若在盛夏天裏飲下一杯冒着冷氣的冰鎮果漿。

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态,她重新回到熱鬧會場。

許今朝途中并沒看到郁蘭或高鹿鳴,繞過剛才那幾個貴婦人,一路往露臺找過去。

等她拉開窗簾,身後的通明燈火瞬時投進延伸向外的小露臺,也映亮了眼前Omega姣美含霜的臉蛋。

挂肩禮服裙垂墜而下,女客耳頸佩戴着貴重首飾,可華美鑽石的火彩也不能奪去雪色肌膚泛起的美麗冷光,更無法與正在她眼眸中亮起的光華争輝。

理智告訴許今朝,那只是倒映的燈光罷了。

她心裏想的卻是:要命啊,為什麽我會在這種境況下遇到理想型!

如果不是剛被對方攥住丢人的小辮子,盡管氣勢驚人的嬌小女人妝飾貴氣,許今朝指不定也會無視珠光、想方設法搭讪一二,至少得多看幾眼。

可眼下境遇過于尴尬,許今朝根本沒臉跟人家搭話,只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宋姣當然看出了女Alpha神情中的窘迫,她站直身體,靠近幾步,發覺對方的身高同樣與[許今朝]相仿。

真是奇妙,眼前人幾乎就是外貌複刻版的[許今朝],眉眼間的氣質神态卻截然相反,透出發自心底的柔軟溫吞。

宋姣不免心生好奇,伸手将窗簾又拉攏回去,只留一掌寬用以透光的窄隙。

她把視線重新投給一臉局促的美麗女侍應:“你坐下。”

對方相當緊張,起初并不敢完全聽從,按照指令小心挪到玻璃桌邊,沒有落座。

宋姣重複自己的命令:“坐下。”

這次的口吻要嚴厲許多,高挑的Alpha女招待立刻聽話坐在了藤椅上。

她身穿黑色西裝制服套裙,乖巧斜并的長腿薄裹絲襪,裙擺随動作升到膝上,又被搭上膝頭的白皙手掌遮蓋。

宋姣發覺對方上裝外套裏白襯衣的紐扣老實緊扣着,并沒有其他女A似的暧昧解開一兩顆,香槟色絲巾在頸間慌張打着結。

她分明剛把方巾摘下不久,現在這塊色澤柔和的真絲軟料卻重歸崗位。

宋姣擅長觀察他人,從神态舉止中分析對方的性格與行為模式,這是她的習慣,更是喜好。

通常來說她的打量不會這麽明顯,畢竟要打交道的更多是些狡猾難纏的對手。

可眼前這個酷似[許今朝]的女人太容易看懂,更沒有任何在Alpha身上常見的侵略性。

她的氣質無害純良到像只不會蹬人的大兔子,讓人可以肆無忌憚揉捏。

許今朝簡直在心頭狂喊SOS,她已經明白漂亮女客為何要自己坐下,畢竟她要比對方高出十幾公分,不方便居高臨下審視。

但是,但是為什麽要貼這樣近啊!

宋姣開口:“你的工牌。”

在場所有侍應生都有工牌,被她叫上來的脫崗女A卻把帶名字的工牌摘掉了,顯然在垂死掙紮。

許今朝掙紮幾秒,還是從衣袋中取出工牌,蔫噠噠戴好,嘗試為自己辯護:“我不是故意消極怠工……”

Omega女客卻打斷了她的話。

“你叫許今朝?”

許今朝茫然擡頭,與女客對視。

她說:“是,我叫許今朝。”

看清工牌上的名字,宋姣有一瞬懷疑起自己的判斷,她不信世界上能有這種巧合,與[許今朝]容貌相同的人,居然也和[許今朝]同名。

她目光銳利,緊緊盯向許今朝顏色淺淡的眼瞳,想從中分辨出刻意的成分,找到僞裝作假的可能。

但對方看起來根本不懂她為何忽然警惕,神情無比迷茫。

兩人離得近極了,宋姣的手掌已經按上許今朝的椅背,這姿勢讓她們貼近得過分,也讓宋姣察覺到一絲異常。

她在許今朝身上嗅到奇妙的香氣。

宋姣太久沒感受到過信息素氣息,為自保決絕剜掉腺體後,這種感覺就與她絕緣。

她早已失去對Alpha信息素的氣味判定能力,以至于第一反應是将萦繞在空氣中柑橘與海鹽的香氛當成香水味。

許今朝頸項間隐約有清新且甜的複雜香氛,它像是具有攝人心魂的魔力,引得宋姣不覺開始仔細嗅聞。

她甚至忘了自己的初衷,頭腦昏沉,說不出的舒适安心,幾乎要被幸福的困意壓倒——

這不對!

宋姣猛地回過神。

許今朝的确搞不懂究竟怎麽了。

她被叫上露臺,又被莫名其妙攆走,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直到酒會結束、領錢走人,她和高鹿鳴都沒受到什麽處罰。

高鹿鳴并不知道差點就要薪水泡湯,她開心得不得了,只遺憾沒能跟郁蘭要個聯系方式。

換上常服的高鹿鳴搖頭道:“奇怪了,到最後也沒碰到人,我覺得這姐妹人還不錯,就是性格悶了點。”

許今朝壓根沒把這些慨嘆聽進腦子裏,心裏想着露臺上驚鴻一瞥的Omega。

可對方的出現只有那麽短暫幾分鐘,更沒留下任何足以作為記號的痕跡,以至于許今朝都覺得自己是否做了場白日夢,一切都沒發生過。

高鹿鳴自顧自說着話,她們兩個都不是雎洲本地人,她要在雎洲追逐自己的設計師夢想,租了間兩室一廳的小房子,拉同樣工作不定的發小許今朝合租。

她道:“……說起來,這場酒會上有個不得了的大人物,可惜沒見着。”

高鹿鳴終于注意到許今朝的走神,在夜風中猛戳她的胳膊。

許今朝不得不問:“什麽大人物?”

高鹿鳴:“好友錄的宋姣,我聽到那些賓客們議論的。”

許今朝聽說過這個名字,好友錄旗下的軟件她也在用,但對這位女富豪并沒有太多了解。

高鹿鳴卻來了談興:“哎呀,這位不僅有錢有權,相貌也美,不少人把她當夢中情人呢。”

許今朝:“哦。”

高鹿鳴不滿意了:“老許,你好歹給點熱烈反應,态度這麽平淡,多沒意思。”

許今朝很沒誠意的道歉:“對不起,我怠慢了你的夢中情人。”

高鹿鳴:“這倒沒有。宋老板不是我的菜,我更喜歡比我年齡大的女性。”

兩個窮人早先是坐公交後又步行抵達的,酒會舉辦地比較偏僻,結束工作出來已是淩晨,根本沒能打到車。

她倆就沿着路慢慢走,巴望着能碰運氣遇上路過的出租車。

許今朝打趣高鹿鳴:“會場上不是有年長的女O跟你要酒?我覺得那姐姐對你有意思。”

高鹿鳴連連擺手:“不了,人家手上有婚戒呢,你饒了我吧。”

正笑鬧間,身後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還有車前燈的光隐約打來,她們忙駐足回頭看,期待着是輛能載客的車。

可等車輛稍微駛近,看清豪奢外觀,這願望就落空了。

高鹿鳴扯一下許今朝衣袖,嘆氣道:“走吧,咱們加快點腳步,天亮前指不定能到家。”

希望成空,許今朝同樣有些郁悶。

兩人轉身繼續前行,身後的豪車卻沒有像預想中那樣呼嘯而過。

耀眼燈光投在前方,它降低速度,氣派車頭上飛天女神車标緩慢掠過,車身停在外側的許今朝身邊。

許今朝疑惑轉頭,後座車窗玻璃降落,露出暗光中Omega美麗惹眼的面容,仍不知姓名的女客對她說:

“上車。”

許今朝這次真覺得自己在做夢了。

她們傻傻上了車,副駕駛上的高鹿鳴安靜如雞,許今朝則像只不知所措的呆頭鵝,和這輛豪車的女主人一起坐在後排。

要緊的事情,宋姣從不會拖延。

她讓随行的齊秘書從秦令月的酒會策劃手裏要來了許今朝的身份信息,迅速安排進行調查。

世上真就存在如雙胞胎姊妹似的兩個人,一個生在長南,一個長在豐北,年齡相仿,名字相同。

這個許今朝,确實與[許今朝]無關。

宋姣想到身體對許今朝信息素的奇異反應,那種久違的美妙困倦……

她已經将近半年沒睡過一場好覺,舒服躺在床榻上安眠竟然都成了奢望。

藥物的副作用讓她難以忍受,心理治療也沒有效果,而現在,似乎有個能夠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擺在眼前。

不如試一試,反正不會更糟糕。

許今朝的手機在衣袋中振動了下,她拿出手機,發現是前排發小無聲發來的消息。

高鹿鳴:[啊啊啊,你為什麽會認識宋姣?!]

許今朝沒搞懂她的腦思維回路,回複道:[你魔怔了?我怎麽可能認識那種富豪。]

高鹿鳴:[那宋老板為什麽要好心送我們回家啊!!!]

許今朝:“……”

她緩慢退出快通頁面,打開浏覽器,在搜索引擎中輸入:[宋姣]。

這風口浪尖上的名字無需其他關鍵詞輔助,頁面百科欄中赫然置頂着這位漂亮大佬的照片。

許今朝覺得自己要不能呼吸了。

她應該多關心時事的,而不是一門心思搞讓自己錢包空空的藝術創作,這樣就不會像個傻瓜、面對着身家千億的大人物都認不出來。

高鹿鳴:[不管了,反正我能吹一輩子,你知道嗎老許,我能吹一輩子!!!]

高鹿鳴:[我得拍照作證。]

高鹿鳴:[你說宋姣會願意和我合影嗎?]

高鹿鳴:[她會願意給我簽名嗎?]

許今朝已經無暇去管發小的可怕野望,她現在坐立不安,滿腦子都是她倆先前的丢人舉動。

等車終于停在舊居民小區大門外,許今朝鼓足勇氣和宋姣致謝。

“多謝您,送我們回家。”

緊張之下,她甚至用上了敬語。

身邊的Omega仍然美貌驚人,許今朝卻完全抛去了露臺上那一丢丢的旖旎心思,不敢再有遐想了。

她在心中默默數着宋姣資産後綴的零,期盼能快點得到答覆。

快通消息裏喊着想合照又想要簽名的高鹿鳴這會兒顯然慫了,也只幹巴巴擠出感謝。

宋姣卻沒有很快回應,濃深的眼瞳盯住許今朝,讓後者越發緊張。

她道:“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許今朝不覺問:“什麽?”

這句話她完全沒經過腦子,全然忘卻應當對陌生人保有防備心。

——開玩笑,那可是宋姣!

人家能圖她什麽?

宋姣告訴許今朝:“我要你……陪我睡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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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朝:咱整個就一大震驚!!!

別誤會,純陪|睡覺的啊(嚴肅臉

PS:我好愛這些老梗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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