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江一皙給清理隊打了個通訊。

清理隊的人很快開着輕甲車趕來, 從輕甲車裏跳出穿戴防護服的工作人員，他們手裏舉着清理槍，朝江一皙行了禮。

帶頭的負責人問道：“江隊, 麻煩彙報下情況？”

江一皙：“基地住區潛入了精神攻擊的變異黴菌，原因還不明确，傷亡暫未知。”

負責人：“收到江隊，我們會将信息傳達上方，還請江隊記得通報。”

“嗯。”

江一皙輕點頭, 把目光轉回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的莫遙身上，寒冷天氣下, 少年的黑發微微濕潤地耷拉在額頭, 他臉色是極度運動過後的慘白，察覺到自己的目光時，懵懵然地往他的方向看過來。

莫遙挺翹的烏羽輕顫了下, 鬼使神差地往江一皙的方向靠近一點點。

從江一皙出現到消滅這個難纏的變異黴菌, 僅僅耗時了不到兩秒時間，這變化發生得太快了, 他都沒反應過來呢，清理隊的人都來了。

一靠近。

江一皙摁住他的肩膀，逼迫他擡起頭來。

莫遙擡起下巴。

江一皙：“還不錯, 這樣的緊要關頭還記得發通訊給我。”

莫遙深吸氣, 小聲地嘀咕道：“因為不知道要發給誰。”

他有些惆悵着看着忙碌起來的工作人員, 他們把變異黴菌的殘骸迅速地清理掉，再噴灑一遍消毒液與抑制液。

做完這些工作, 清理隊的人與他倆道別, 輕甲車啓動, 從視野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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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現在就去你最開始發現的地點。”江一皙出聲，喚回莫遙的思緒。

這裏是紀律森嚴的東部基地，每個進出基地的人員，都需要通過檢測通道，變異種類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還未通過檢測通道，就已經被探測出來，就地擊斃。

而變異黴菌只是低等變異種類，能如此順利的逃過檢測法眼進入基地，只能說明當時被它侵入到身體裏面的人還活着。

莫遙的第一反應便是，那麽這個人還在二樓房間裏。

莫遙：“江隊，需要通知清理隊的人再來一趟嗎？”

江一皙：“清理隊負責的是變異種類的清理工作，人類屍體是歸宿治療所的。”

兩人走到樓房下，莫遙困惑地“啊”了一聲，得到了江一皙投過來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聲道，“我完全不知道，我還以為都是清理隊負責的。”

“沒事，不懂的可以問我。”江一皙擋在莫遙的前面，先他一步地走上樓梯，聲音平靜毫無波動地說，“被變異生物侵入的屍體，可能會有其他的研究價值，治療所那邊會先驗收，如果有問題，再由清理隊進行銷毀，如果有新發現，便會移交到研究所。”

莫遙抿嘴：“還挺複雜的……”

來到二樓，停在最初的房門前。

江一皙站定，他放出感知力，感知一縷縷地擴散，很快将周圍捕捉到的磁場反饋回來，他清晰地感知到後方的少年，心跳速度明顯地加快，不由地令他眉梢一挑，心情意外地好了起來。

房間裏沒有任何生命體征，看來裏面的人已經死亡了。

很快，感知力回饋看到的場景——

那是趴着的人形身影，枯槁的四肢呈現扭曲的姿勢，布滿屍點的手上有着嶙峋猙獰的暗紫色斑紋，黑青色的指甲扣入地板，他身上的養分全部被吸幹，骨頭上只黏着一張青白的皮。

微微張着嘴，渾濁無光的雙眼死死地盯着門的方向。

……

江一皙眉梢皺起。

下一秒他回過身，看着認真期待着的莫遙。

“回去吧，我帶你去治療所。”

莫遙：“……啊？”

江一皙：“精神類攻擊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後遺症，你在與變異黴菌周旋期間被它攻擊過，最好檢查下。”

見莫遙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意外地接了句，“正好我順路，可以送你過去。”

“那裏面的人不需要打開看了嗎？”莫遙指向後方，這跟他以為的後續不太一樣啊，他其實挺想看看那個被變異黴菌殺死的人長得怎麽樣的，他以前有沒有可能見過對方……

莫遙心裏想了很多，可張了張嘴，又把那些話咽了下去。

江一皙道：“不用。”

莫遙乖乖地跟着江一皙來到治療所，來給他做檢查的，是來到這個世界睜開眼見到的那位女醫生。

看到莫遙和江一皙同時出現在檢查房，她沒有表露出任何的意外。

只有些疼惜地摸了下莫遙的頭，“過來躺着，我給你做個全身掃描看看。”說罷她戴上手套，拿出管黏稠的液體，塗抹在莫遙額頭兩端的太陽穴上。

“身體有沒有感覺到哪裏不舒服嗎？”

莫遙如實回答：“沒有。”

“精神方面呢？有沒有覺得疲憊或者頭疼難受之類的。”

“沒有。”

“還記得第一次跟我見面的場景嗎？”

“記得的。”

……

問到後面，機器啓動完畢，莫遙頂着塗着檢測液的腦袋，自覺地躺了上去，接着，他就聽到女醫生幽幽地繼續問道：

“當時陷入精神污染時，有沒有記起什麽？”

莫遙愣住。

當初醒來時，他跟女醫生說的是，失憶了，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任何事情，沒有想到女醫生竟然記到現在。莫遙沒忍住地側過頭看她，發現女醫生正在翻着他的病歷本看。

……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不過說到這裏，他有些不确定起來了，當時着道之後，他所夢到的場景是真實的，還是變異黴菌強加給他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莫遙抿了抿嘴，猶豫了下才說出口：“我不知道……”

女醫生看了眼他，溫和地笑說：“沒事，我們今天只是來檢查下有沒有受到其他的影響。”

這也是江一皙擔心的部分。

莫遙是普通人。

他的身體素質比不上異能者，往常的任務裏，在發現有精神類攻擊的異能怪物時，都會立即遣退隊裏的普通隊員。

這不單是為了減少傷亡，主要還是精神污染的後遺症比較大，也是治療系異能者在治療過程中最為頭疼，最不想遇到的患者。

“滋啦滋啦——”

頭頂的光環緩緩地滑動，電流聲如同細密的針線，滲透入身體裏的每個細胞裏。莫遙只感覺身體陣陣暖洋洋的酥麻，他神情恍惚了下，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在荊棘林裏拼命奔跑的身影。

莫遙的心跳猛地跳動了幾下，接着又緩緩地落回正常的頻率。

女醫生微蹙起眉梢，她與江一皙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彼此的眼裏看出凝重的神色。

好在，當光環從腳尖重新向上滑動時，反饋回來的數據偏向了良好，莫遙也沒有再度出現心率加快的情況。

閉上眼的莫遙，像是安靜睡着的漂亮瓷娃娃，那濃密的睫羽，細膩白嫩的肌膚，在紅色光線下顯得更加的精致，引人注目。

江一皙默然地收回視線，聽到女醫生給出結論：“很健康，身體裏的各項指标，比離開救助站時要好上很多，看來這段時間裏，他過得還不錯。”

“嗯。”江一皙點頭。

“不過……”

女醫生話到嘴邊又頓下來，拿起打印出來的數據遞到江一皙的面前，道：“這裏的數據不太對，你看看吧。”

異能者覺醒前，會有個過渡期，這個過渡期是普通人類轉變成異能者時，身體裏面的基因所産生的數據變化。

普通人的指标範圍在0~0.005磁。

過渡期在0.225~ 0.5 磁。

覺醒後的指标是1.38磁以上。

根據覺醒的初始能力，會逐步上升，例如現在的江一皙，上次的檢測指數已經達到了2萬磁以上。

是基地裏目前唯一一名，達到2萬磁以上的異能者。

可莫遙檢測到的指标，是——0.055磁。

是個超過普通人指标的數值，可又遠遠達不到過渡期的指标。

“這會不會跟他這次受到的攻擊有關？”女醫生沉思，不敢下結論，“也許過段時間會降下來也說不準，畢竟我還沒見過哪個普通人的指标達到這個指數的，要不然……我再查一次。”

江一皙冷冷道：“不用。”

女醫生疑惑不解。

江一皙并沒有多做解釋，只要走了這次的檢查數據報告，還順便删除了檔案。

“啊喂你！”女醫生翻了白眼，憤憤道，“這可是我的地盤，你太明目張膽了吧。”

江一皙冷眸一凜，女醫生瞬間熄滅火焰，岔岔道：“不給查就不給查，兇什麽兇。”

江一皙：“……”

他心裏有顧慮。

莫遙指标有變化，也許跟這次的經歷無關。

檢查沒有任何問題，莫遙擦拭掉額頭黏稠的檢查液，心情很是不錯。他步伐輕快地跟在江一皙的身後，直到走出了治療所大樓，坐進黑色的越野車裏。

看着坐在駕駛座上，一路上不說話的江一皙，驟然想起自己落下了什麽東西。他竟然把要拿給江隊的番茄醬落在了二樓的走廊裏。

好幾個小時過去了，他的小推車、他的番茄醬，還能找得回來嗎，嗚嗚嗚……

“怎麽了。”

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江一皙目不斜視地開口。

莫遙撇着嘴，小聲地說：“我把番茄醬落在走廊裏了，它們會不會被其他人拿走了呀。”

“不會。”

江一皙安撫說：“基地規定不可随意拿取他人的私人物品，觸犯規定可是要蹲15天監獄的。”

聽到這話，莫遙擡起快要埋入到胸前的腦袋，看着江一皙。

他不知道江一皙是不是在安撫他。

便聽到江一皙的聲音繼續傳來，“而且你那小推車，不值錢。”

莫遙：“……”

啊，他更加擔心了。

不值錢的私人物品，即使丢了也很少有人去舉報吧，那麽被抓住的概率就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