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愛你

喻遙回去了。

年前這段時間特別忙,賀晉平公司在酒店開年會,視頻裏燈光炫彩,紅藍交織。

今年,分分合合,賀晉平工作上更如魚得水,坐在角落裏笑,跟喻遙開着視頻。

他面色雖然平靜,但肯定喝多了,靜靜地看了會手機:“遙遙,想你了。”

才一周沒見,也才幾個小時沒打電話。喻遙剛參加完朋友的婚禮,衣兜裏摸出一把糖,拆一顆:“給你吃。”

賀晉平盯着屏幕,“啊”了一聲。

喻遙噗嗤一笑,笑完覺得自己也有病,笑着吃了糖:“我先幫你吃了,回來你吃我,一樣甜。”

賀晉平垂下視線,嘀咕了一聲:“想你。”

喝完酒總之這麽黏人,又坦率,喻遙隔着屏幕親了他一口,放下手機,喻蘭亭在門外喊了一聲:“遙遙!”

他正将買來的筆墨跟紅紙鋪展到書桌上,吩咐喻遙将墨水倒在硯碟中。

每年都這樣,喻蘭亭一手毛筆字銀鈎鐵畫,顏筋柳骨,出過一本毛筆字帖,尤其沾沾自喜,特愛四處顯擺,承包了全校教師朋友的新年對聯。喻遙從手腳長靈活起,沒一年不幫他倒墨,遞紙。

“迎春接福人財旺,和睦家庭萬事興。”

“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樓。”

喻遙挪手機讓賀晉平也看看:“咱爸字寫的怎麽樣?”

賀晉平聲音慢慢:“龍飛鳳舞,入木三分,不衫不履……”靜了靜,大概是想不到什麽褒義詞了。

喻遙直笑,将手機別在書架上,回頭認真遞着紙張,鋪展晾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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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會,聽到賀晉平遲緩地問:“累不累?”

“怎麽會累……”喻遙一扭頭,見喻蘭亭皺着鼻尖,露出被膩歪到的表情。有人對喻遙噓寒問暖,他是知足的。喻遙小時候幾歲那會,整片小區沒人不把他當小女孩,小臉柔軟白嫩,走路怯生生的,說話更嬌,教他該有男孩子氣一點呢,立刻藏着臉笑,露出一雙滴溜溜的杏核眼,看的人什麽話都沒了。

小時候老有男孩子喜歡他,又送糖,又接送上學,看見喻遙走近時一張張小臉紅透,總毛毛躁躁想親他欺負他。喻蘭亭當年可謂是日防夜防,提心吊膽,總算等孩子們長大一點了,意識到喻遙的确是個男孩,不再越界,才對兒子的安全放了心。

說實話,他想象不出喻遙找個媳婦是什麽光景,跟自己一樣,天天被揪耳朵捶打?那算了。

喻蘭亭懸筆,在嶄新紅紙上一捺,寫下一筆如意。

賀晉平回來後,喻遙立刻回了自己的小家,直到吃年夜飯這天下午,兩人才拖着一堆禮物敲門。

喻蘭亭恪守傳統,除夕寧願忙碌一天,也要在家裏吃個團團圓圓的飯,不願去外面下館子。這會兒老夫妻都在廚房裏忙碌,切菜剁肉,煎炒蒸炸,滋油聲不可開交。

喻遙進廚房幫忙去了,賀晉平坐沙發裏邊看新聞邊剝花生米,留着明天做元宵。

晚上八點,熱鬧喧騰的春晚吉慶曲子響了起來,飯桌上雞鴨魚肉熱氣噴香,除了飯菜,喻蘭亭從櫃子裏取出了他今年秋天泡的桂花酒釀。

他好風雅,愛做些寄蘊草木春秋的事,桂花是秋天在樹下鋪着白紗瀝下的,酒是特意專訪的純淨白酒。

一開蓋,香氣撲鼻。喻蘭亭給四人都倒了半杯,先致了詞,才拿起筷子。

喻遙給賀晉平夾了半塊魚頭:“年年有餘。”

賀晉平“啪”放回他碗裏:“我不愛吃。”

“……我也不愛。”

賀晉平又夾回去了。

喻蘭亭端起酒杯,沖賀晉平示意,他連忙起身半端着,矮半杯跟他碰了碰。

“一家人,不用這麽拘束,坐下坐下。”

賀晉平坐下,喻蘭亭老資格,逢年過節喝酒必致辭,這會兒醞釀了半晌,沉吟道:“明年遙遙就跟你回家了,長久地住在一起,遙遙有些不好的地方,請你包容。”

喻遙想笑。

賀晉平看了喻遙一眼,點頭:“啊,好。”

然後就沒話了,喻蘭亭指望他紅着眼睛打包票的場景沒出現,眉眼抽搐了幾分,繼續,“你們有什麽問題,可以來問我們。遙遙去那邊不習慣,你也多照顧他。”

喻遙說:“其實我挺習慣的,除了冬天腳冷。”

梁莺擡頭:“你爸說話你就非得打岔不可嗎?”

喻遙哦了聲,低下頭。喻蘭亭眼中湧起了一絲潮濕,跟個嫁閨女的老父親一樣,千般不舍,跟賀晉平一碰杯,愁苦地喝下去。

賀晉平端酒湊到鼻尖,聞一聞就醺然,剛喝上,喻遙提醒:“差不多就可以了。”

他酒量差,平時對誰都是一抿之量,做做樣子,現在硬是舉杯不放手,将整杯喝完。頸部的血管浮凸着,看來極為辛苦。

梁莺倒酒給賀晉平滿上,沒說話,舉杯。

賀晉平端起酒杯,又喝了下去,這次額頭青筋綻出,汗都下來了。

喝完,他擡頭,雙眼跟喻蘭亭和梁莺對視:“好,我肯定照顧好他。”

喻遙抿了抿唇:“好煩,吃個年夜飯一定要把氣氛弄的這麽凝重嗎?過分。”

“好好好!”喻蘭亭解頤大笑,開始聊起別的話題,很快又沉浸在節目小品中了,笑的前仰後合。

喻遙看氣氛終于緩和了,也無聊地吃吃喝喝,手上一緊,在桌下被緊緊地牽住了。

賀晉平英挺的眉心微皺着,耳尖紅熱,臉上倒是沒顯什麽,但明顯又醉了。

喻遙問:“要不要先去休息?”

“不。”賀晉平搖了搖頭,提起筷子,夾起一根被炖融了肉的排骨,喻遙以為他會放桌上,結果塞嘴裏“嘎嘣”一咬——

喻遙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吐出骨頭,捂住頰腮,面露痛意。

“哎呀……”喻遙這心疼的,擡手給他搓了搓,又怕動作肉麻,立刻放開,“很疼啊?”

疼過一瞬就好了,喻遙也沒想到他吃東西跟頭牲口似的,咬合力驚人。一會兒,賀晉平又擡起筷子,目光懶散地掃視全桌,喻遙連忙問:“想吃什麽?”

筷子夾向魚湯裏的泡椒。

喻遙連忙給他止住,夾了筷魚,剔掉刺,放他碗裏:“吃吧。”

賀晉平乖乖吃了。

左手還被緊緊的握在掌心裏,喻遙想起身,卻走不掉,只好說:“你先松開一下,我給你倒點開水。”

賀晉平不開心:“不喝。”

喻遙只好拎來瓶裝豆奶,給他倒了半杯:“這個喝一點?”

賀晉平喝了兩口,又看向滿桌子的菜,目光躍躍欲試。

喻遙給他夾排骨,紅燒肉,豬蹄,牛肉丸子,都是剔去了雜物才放到他碗裏。

梁莺跟喻蘭亭顧着做別的事,沒太注意他倆,又或者是給面子,不注意他倆以免臊他倆的皮。

賀晉平擡起筷子,在魚湯裏夾起一筷魚肉:“你是小魚,給你吃魚。”

喻遙吃了魚,給他夾了塊香菇:“這個吃不吃?”

賀晉平盯了半晌,厭倦:“不吃。”

喻遙又給他夾菜,從白菜到西藍花,夾了滿滿一碗,賀晉平突然揉了揉眉心:“頭,疼了。”

一喝就來事。

喻遙将他修長的五指一根一根扳開:“我去給你兌蜂蜜水。”

賀晉平起身,低低道:“我不吃飯了。”

喻遙走到廚房,他就跟到廚房,直到晾好半熱的開水,兌完蜂蜜水,遞給他。

賀晉平輕輕握着他的手,但不接過杯子,湊上來喝水,纖長的眼睫掃動着杯沿。

剛喝了一口,推開,露出一點點不舒服:“水,不甜,不喝。”

喻遙忍不住笑,只好回頭又舀了半勺蜂蜜,放入攪拌,遞過去。

賀晉平錯開杯子徑直上來抱住他,半身重量前壓,頭枕着喻遙的肩,在他臉上熱乎乎地吻:“遙遙……”

喻遙吓的往客廳一看,推開他:“現在不能親,回去再親,你不是頭疼嗎?沒事了?”

賀晉平仿佛很生氣,把杯子塞到喻遙手裏,湊上去咕咕咕地喝。

喻遙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人都醉糊塗了,去屋裏睡會兒,12點了我喊你。”

洗漱了送他到床上躺下,賀晉平不依不饒,拉着他不讓走。喻遙只好坐下,俯身吻他的眉心:“乖,睡一會兒。”

“你陪我睡。”賀晉平伸手,想摟着他睡,喻遙還打算出去跟爸媽聊天,這就産生了矛盾。

一個抱,一個推,來回了好幾次,賀晉平眼睛微微發紅,不高興的情緒幾乎要爆炸。

喻遙無可奈何,只好躺下由他抱着。賀晉平喝了酒嗜睡,一會睡着了再出門就行。

躺下,賀晉平的吻立刻覆蓋上來,黏乎乎地親了好一會,才放開,困倦地閉上眼,但還牽着他不放。

喻遙輕輕松開,出了門,跟爸媽一起坐着看電視。

“遙遙,給你個東西。”梁莺突然想起來,起身從卧室裏取出一卷包袱,從中抖出一副尺幅極長的刺繡。

她平日閑的沒事,愛刺繡幾針,也養成了幾十年的習慣。

喻遙抖開一看,上面鋪展着五個大字——

家和萬事興。

擡頭,梁莺挑了挑眼皮:“三年前我就開始繡這幅字,等着你以後跟小賀回家,把這東西當禮物送給他父母。繡了三年,不久前才落成,沒想到你們也同時才開花結果。”

喻遙怔了半天,撫摸着刺繡,一時說不出話。

春節聯歡晚會接近尾聲,那宏闊喜慶的交響樂響起,樂聲收放之間,歲月的年輪又一次重新印合,浮現出清晰的輪廓。

12點前一刻,喻遙進了房間,揉着賀晉平的臉叫醒他。

賀晉平嗯了一聲,睜眼,見是喻遙,擡手随意地将他摟進懷裏。他現在神智清醒許多了,但還是懶懶散散。

窗外響起鋪天蓋地的煙花鳴爆聲,炫彩映亮了整間屋子。

喻遙盯着他的雙眼:“賀晉平,我愛你,從新的一年,到白首之年。”

賀晉平笑了笑,吻他:“我愛你。現在愛你,永遠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xixixi

接下來還有番外,因為有事,所以不一定日更,也不一定晚上更新。

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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