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別扭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林墨白才伸手揉了揉稍微有點刺痛的太陽穴，一直到鈴聲響第二遍，他才将電話接起。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林少，現在還沒離開公司嗎？老爺在家裏等着你一起吃飯呢。”

略略有些不耐煩的，林墨白道：“半個小時之內到，等不及的話就先吃吧。”

那邊趕緊道：“沒關系的，老爺能等。”

林墨白冷笑一聲，挂斷電話。

每個月都至少也回家兩次一起吃飯，也不知道是什麽狗屁條件，每個月總有那麽兩次為這事弄的心煩，林墨白想了一會懶的再想，随手将資料合起，一起拿着走出辦公室的門。

半個小時之後，法拉利在T市雲海別墅莊園的16棟別墅門口停下，雲海別墅莊園是T市典型的富人區，獨門獨棟的別墅叫價千萬以上，普通人單單看到這個價格就望而卻步。

黑色的鐵大門門口，穿着一身休閑中山裝的管家已經等了好一會，見車子停下，趕緊過來開門，林墨白先一步将門打開，皺眉道：“夏老，不是說了不讓你出來接的嗎？”

夏老呵呵一笑：“趁着身子骨還能動就多動動，等過了兩年，想要服侍林少都不可能了。”

從記事起，夏老就在林家了，幾乎稱的上是親手将林墨白拉扯長大了的，林墨白對夏老的感情很是特殊，很多次不忍心他年紀這麽大了還操心這麽多事，提出讓他退休，卻是都被婉言拒絕了，拒絕的多了，林墨白也就不提了。

夏老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在熱帶雨林中落下了風濕病的毛病，年輕的時候還好，現在老了，左腿幾乎全部都麻痹掉，走起路來輕微的不便，林墨白就一手攙扶着夏老往別墅裏面走去。

傭人們看到林墨白回來，都笑着打招呼，林墨白禮貌的回應，待到看到坐在客廳裏的穿着白色練功太極服的老人的時候，臉色又是沉了下去。

老人習慣了他這個态度，也沒多說話，招呼道：“吃飯吧。”

林墨白面無表情，扶着夏老一起去餐廳，老人則是自己走到餐廳坐下，傭人們很快就飯菜端上來，三個人，在大的不像話的餐廳裏吃起飯來。

夏老時不時的給林墨白夾菜，林墨白吃的并不多，碗裏很快就堆積滿了一碗，實在是吃不下，只得苦笑道：“夏老，你自己吃，我吃不了這麽多。”

“年輕人多吃點沒事，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算是想多吃點也不成咯。”夏老笑道。

林墨白趕緊道：“好端端的怎麽說些這樣的話，我看您身體硬朗的很，再活個四五十年一點問題都沒有。”

大概是老人都喜歡聽這樣的話，夏老呵呵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給老人夾菜：“林老，再活個四五十年，豈不是還要煩上你四五十年。”

林老跟着笑：“老而不死是為賊，活那麽久幹嘛？”

林墨白眉頭微微一挑，嘴唇動了動，想說的話沒說出來，夏老見氣氛尴尬，對着林墨白努了努嘴讓他給老人夾菜，林墨白假裝沒看到，飛快的扒着碗裏的飯菜，不過一會就吃了個幹淨，随手扯着餐巾紙擦了擦嘴：“我吃飽了，你們繼續吃。”說着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見狀，夏老微微一嘆：“林老，都這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怎麽還控制不住脾氣。林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不能說點好話。”

林老坐在椅子上，腰杆挺的筆直，雖然頭發已經發白，但是看起來精氣神很足，苦笑一聲道：“我以前的脾氣怎麽樣，現在的脾氣又怎麽樣，難道你還不清楚？”

夏老低聲嘆了口氣，林老以前脾氣極為暴躁，這些年來為了和林墨白緩和父子關系，脾氣的确是收斂了不少。

“當年的事情，其實也怪不得你，為什麽不和林少解釋清楚呢。”夏老抱怨的道。

“能解釋清楚的話早就解釋清楚了，現在怎麽說都沒用，看他的态度吧。”林老略顯蒼老的聲音裏帶着濃烈的無奈的意味，只是可惜，這些話林墨白是聽不到的。

夏老知道當年的事情錯綜複雜，遠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只是見父子二人關系別扭，他的心裏也是極為不好受。

……

吃了飯，林墨白去自己的房間休息，他通常都不會留在這裏過夜，一會還要回市區的。

夏老陪着林老坐在客廳裏看新聞，幾十年的老朋友了，表面上是主仆關系，實則已經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夏老妻子早十幾年前就去世了，兒子和媳婦又在國外，因此常年居住在這裏，不過兩個老人居住這麽一大棟別墅，也是顯得太過寂寞了些，因此才會對林墨白提出每個月至少回家吃兩次飯的要求。

這時就見林老手裏翻看着林墨白帶回來的那份資料，看了幾眼之後，臉色微微一變，夏老見他的臉色不太對勁，湊過來一看，臉色也是跟着變了。

林墨白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樓上下來了，看到林老在翻看資料，臉上馬上就變了，一把将資料搶回來，狠狠的拽在手裏，冷聲道：“活這麽大把年紀了難道連最基本的禮貌是什麽都不知道嗎？誰讓你動我的東西的。”

林老沒想到林墨白會發這麽大的火，微微一愣，臉色也是變的鐵青起來，夏老知道林老這些年雖然修身養性脾氣好了不少，但是本質上還是一個火藥桶，一點就爆，擔心父子兩個的關系越鬧越僵，趕緊暗中伸手扯了扯林老的衣袖。

林老在商場打拼這麽多年，也是個人精了，自然知道夏老是在提醒他不要發火，深呼吸一口氣，他盡量忽略掉林墨白的不滿情緒，轉而問道：“紀言是誰？”

林墨白冷笑：“不用你管。”

林老眉頭微微一掀：“我不管的話誰管？”

林墨白臉上的笑便變得嘲諷起來：“既然要管，早十幾年幹嘛去了？”說完，也不管林老一臉的痛苦之色，拿着資料大步的離開了客廳，很快，院子裏響起車子的引擎聲。

林老聽了林墨白那話，好似憑空老了十歲一般，原本紅潤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一旁，夏老則是重重的嘆了口氣……這別扭的父子關系啊，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