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好像從未近距離看過這樣的她,仿佛妖冶的紅梅在眉眼間怒放。
外人說他不近女色,誠然他以往從未以任何美好的辭藻去描繪女子,也幾乎從未拿看待女子的眼光來看待自己的妹妹,但在此時,腦海中不合時宜地跳出無數個嬌嬈明媚的字眼。
她湊得這般近,若有若無的幽香拂過鼻尖,他的指節都能隐隐碰到她雪膩的面頰,是與以往完全不同的觸感。
陌生的溫熱,帶着讓人屏息的柔軟。
隐隐有什麽在體內百轉千回,謝昶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了一會,良久之後才調轉視線。
“寫幾個字我瞧瞧,看看你這些年可有長進。”
眉心似有輕微的癢意,阿朝拿指尖虛虛一碰,才從哥哥一晃而逝的複雜神情中回過神,對方已經開始檢查她的課業了。
阿朝只好乖乖地坐到書案前,筆尖蘸墨,認認真真寫下手邊《論語》的第一句。
謝昶眼底隐隐的波瀾已然消散殆盡,斂眸默默注視着她動作。
握筆姿勢還算端正,背也挺得很直,這些幼時都糾正過她許多遍,看來這些年還沒忘個幹淨。
阿朝寫完輕輕吹了下紙面,然後提心吊膽地擡頭,将一半的書案讓出來給他,“寫得不好,哥哥莫要嫌棄。”
江叔遠遠瞥一眼,在心裏暗暗發愁。
陛下的幾位皇子在主子這裏都落不到一句好,太子殿下甚至還被主子訓哭過,也不知他昨日對主子的提議,主子有沒有聽進去。
謝昶走到她身邊來,目光落在紙面的字,不禁皺起了眉。
但想到昨日江叔的話——“姑娘本就自卑技不如人,就算書讀得不好,大人也不必過于苛責,沒得打擊姑娘修學的積極性。”
長久的沉默之後,謝昶終于開了口:“比幼時長進不少。”
阿朝:“……”
江叔:“……”
拜托!幼時她學寫字的時候不過四五歲年紀,十年工夫,就是鐵杵也磨成針了!
江叔也嘆了口氣,大人這誇人還不如不誇呢,不過能從他口中破天荒聽到一句誇贊實屬難得,也不能要求太過。
阿朝看向自己的手書,眉眼低低地耷拉下來。
其實瘦馬中也有不少學識過人,甚至遠勝男子的才女,被鸨母發覺出天賦,便會在詩會、曲水流觞之類的場合安排其一鳴驚人,從此成為文人墨客的座上賓。
阿朝則屬于另一種,達官顯貴養在金屋裏的嬌雀只需盡力做好枕邊人的角色,才氣若是蓋過了自己的恩客,男人沒了用武之地,如何在你面前高高在上、指點江山?
阿朝的字便如菟絲花一般,筆觸輕盈,羸弱無骨,筆鋒細看來還有幾分與她本人相似的憨拙,屬于肚子裏沒幾兩墨水也能挑出個子醜寅卯的水平,能極大地滿足一部分男子好為人師的虛榮本能,怕也是當年玉姑的用意所在。
謝昶屏退左右,又問她讀過什麽書,阿朝只能如實道:“最開始讀《女四書》,其後是《詩經》《子夜歌》《青泥蓮花記》這幾本,張三影、柳三變的詞也會讀一些。”
她聲音越來越弱,謝昶都能猜到便是《詩經》怕是重點也放在男歡女愛之上,而非《論語》中提到的興觀群怨。
他沉吟片刻,又問:“撫琴、下棋、作畫、算數,可有一樣精通?”
這會換做阿朝沉默了:“……都會一點。”但不多。
她瞥了眼桌上的點心,又掙紮了一下:“這幾日我的廚藝倒是精進不少,就是不知在含清齋可有用武之……”
“沒有。”
話未說完,就被男人無情打斷。
阿朝默默嘆口氣:“哥哥要不再抽我兩鞭子吧,就同陛下說我傷情反複,不良于行……”
“胡說什麽?”
謝昶冷冷看她一眼,想到江叔的話,思忖片刻道,“博而不精也算半個優勢,并非無藥可救,這幾日我會給你送幾份字帖,旁的暫且不提,年前先将四書從頭至尾抄寫兩遍,字練好、四書背熟,其他幾門課年後我再提點你一番,就算不能面面俱到,也無傷大雅。”
阿朝趕忙點點頭,端正态度:“哥哥放心,我會用功的。”
謝昶嗯了聲,用朱砂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基礎筆畫的字留給她臨摹。
阿朝湊近去瞧,首輔大人的字果然不同,筆走龍蛇,力透紙背,運筆雄勁有力,有種孤山峭拔的風骨。
再瞧這狼毫的主人,那雙筋骨分明、冷白溫潤的手像上好的美玉,執筆揮毫間在紙上勾畫出清淺玲珑的聲響,襯得筆下的朱砂行楷如有傾城之色。
對比她的字,簡直軟軟塌塌不成形狀。
阿朝手臂支着腦袋,恹恹地低下來,無意間卻注意到他手腕的那處舊傷,盡管年深日久了,但還是能看到輕微的凹凸。
愣神間,額頭落下輕輕一筆,“又走神?”
阿朝“啊”的一聲,捂了捂額頭,仿佛又回到幼時讀書時被哥哥支配的恐懼。
“哥哥……”
“嗯。”
“你還從來沒告訴過我,手腕的傷是怎麽回事,小時候想讓你抱我,爹娘都不讓。”
謝昶指尖頓了頓,看向自己手腕的舊刀疤,算起來已經十六年了,當年若不是遇到養父,如今恐怕連狼毫都拿不起來。
他眼睑低垂,薄唇微微一動:“這雙手,是被人生生挑斷了手筋。”
說完,對上面前那雙錯愕驚懼的杏目,“阿朝,你怕不怕?”
阿朝腦海中幾乎一瞬空白,櫻唇顫了顫,半天才喃喃開了口:“挑……挑斷手筋?”
男人氣息沉郁,寒意如水一般漫過眼底。
阿朝眼神惘惘的,只覺有股涼意直沖天靈蓋,下意識就要去看他的手。
謝昶卻漫不經心地挪開,揚了揚唇:“騙你的。”
阿朝怔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緊繃的後背竟是出了一層冷汗。
她從未從哥哥口中聽過那些殘酷淋漓的字眼,盡管說是騙他,可他方才那一刻的神情并不似僞。
甚至,有種透着冷诮的認真。
從她有記憶開始,哥哥的手就已經傷了,只是爹娘從來都是緘口不言,她便一直以為哥哥是在哪誤傷的。
阿朝看着滿紙的朱砂,越看越覺得鮮紅得刺眼,像哥哥的血染成的。
耳邊驀地傳來低低一句:“回神。”
阿朝心頭一緊,這才揉了揉眼睛,強迫自己收斂心神。
哥哥大概就是騙她的吧……南浔那種民風淳樸的地方,誰會莫名其妙地挑斷別人的手筋呢?
她籲了口氣,繼續看他寫字。
“我聽爹爹說,哥哥的手受了傷,字也是好生練了許久才有這樣的效果。”
謝昶淡淡嗯了聲,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寫完這頁紙,擱下手中的朱筆,“你若勤加練習,三個月之後小有進展,便足夠應付含清齋那群老翰林了。”
阿朝到書案旁鋪紙磨墨,心不在焉地說:“只盼我能得哥哥一兩分神韻,如此也不算丢了哥哥和謝家的……”
她說到一半,磨墨的手被人拎起,這才發現指節不知何時染了墨汁,黑了大片。
阿朝:“……”
這是她自小的毛病,不管再如何小心翼翼,每回磨墨總要沾一手髒污。
謝昶嘆口氣,壓低語調:“先去清洗。”
崖香得了吩咐,忙将溫水端上來。
阿朝打了點胰子,把手放進去反複搓洗幾遍,直到徹底清洗幹淨,崖香又換一盆幹淨的清水上來。
謝昶沉默地看着她。
少女眉心一點朱砂如同迷心的蠱一般,晃得人心緒颠蕩,他也是此刻這才意識到,方才的确反常地同她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他指尖撚了抹溫水,在她眉心輕輕一劃,将那枚朱砂抹去了。
阿朝清亮的眼眸擡起來:“哥哥,你替我擦了?”
她困惑的嗓音偏生格外的軟糯,像小奶貓的爪子撓在心口。
謝昶淡淡地移開目光:“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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