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進食
“不可能...他從來不傷人的。”陳可往後退了一步, 那些藤蔓争先恐後的扶住他的身體,親熱的蹭來蹭去。
又像是想在他身上留下點氣味,宣誓自己的主權。
所有的一舉一動都跟着本能在走。
通泉草再次散發出了香味, 和那些蠱惑人讓人陷入雲裏霧裏狀态的香味不同, 這次的香味單純的具有愉悅和安撫人體的成分,類似于麻痹人體內的疲勞卻不會産生上.瘾性。
它在讨好陳可,又或者是單純的安慰,就像以前每次他不高興獨自來到實驗室和它面對面說話那樣。
往常會紅着臉試圖通過隔離玻璃摸他的人類, 這次卻咬緊下唇一聲不吭,那雙溫柔的眼眸也不願意回頭再注視它。
通泉草不解,它又輕輕的晃了晃那些抓着骨頭的藤蔓。
它沒法發出聲音, 只有通過制造聲音來吸引自己在意的人類注意。
季酒終于知道它剛剛是在呼喚什麽了。
陳可沒回頭, 他突然在這一刻出現偌大的無力感, 輕聲質問:“你真的傷人了嗎?”
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這樣, 他明明這麽努力的給他找各種食物過來。
剛剛也是, 感覺到他變得虛弱的, 就馬上出去找獸肉, 如果不是這樣也許他就能阻止他攻擊人類。
無論是理智還是情感,他自己也無法再給通泉草開脫。
只有捕獵狀态, 他才會釋放出迷惑獵物的香味,研究院将它從一顆種子養到現在這麽大, 他作為研究人員是最了解通泉草行動軌跡的人之一。
如果不是季酒及時趕來, 可能那個無辜的路人真的會被食用。
而他又做了什麽, 明知道一個危險評級高的畸變物出逃在什麽地方, 因為私欲而選擇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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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間接的殺人兇手。
如果那個人真的死了, 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藤蔓支撐陳可突然無力的身體, 讓他不會狼狽的摔倒。
通泉草還是靈智不夠,它無法理解人類名為憤怒、絕望的情緒。
只是抓着那些骨頭晃蕩得更加用力。
咯咯咯...咯咯咯...
令人牙酸,令人頭皮發麻。
在這樣有幾分吵鬧的聲音下,那名一開始最偏激的糾錯員眼睛都紅了,他的理智在恐懼和強壓下所剩無幾。
頭痛得幾乎要裂開。
為什麽?!為什麽不動手!那可是畸變物!會吃人的畸變物!
他擡起頭目露仇恨的看向通泉草...
噗嗤一聲,極其細微的利器穿透肉體的聲音。
血色的花綻放在胸口的位置,白色襯衫瞬間紅成一片。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連發出異能的那個糾錯員也愣住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後面色瞬間煞白。
他的異能是「矛」,擁有以空氣為矛的能力。
對畸變物的仇恨和恐懼盤旋在心頭,親人死在畸變物嘴下時無助的哭喊回憶在腦海中不停出現,所以他無法克制對通泉草發出了「矛」。
可怎麽會這樣,那個人怎麽會突然竄出來替那畸變物受了這一擊...
他難道不怕死嗎!?
血味瞬間刺激了通泉草,所有藤蔓突然狂舞了起來,那些骨頭全被砸出去碎開,這些藤蔓發了瘋似的包裹住陳可,試圖堵住他身上流出來的血。
它無法發出聲音,這一刻卻像是在進行無聲的慘叫。
陳可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灰敗了下來,他擡起手終于給了通泉草回應。
如同以往一樣溫柔。
“別...傷害...人類...好嗎?”
每說一個字就要吐出一大口血,他還是堅持說完了最後一個字。
衣領的前段也全紅了,夾雜一點內髒的碎肉。
俞飛塵上前掰斷一節藤蔓,怒吼:“愣着幹什麽!救人啊!”
他想将陳可從藤蔓中拉出來,卻只讓他的身體被更多的藤蔓包裹。
剩下的藤蔓憤怒的往那個糾錯員身上呼嘯而去。
陳可從團團包圍住自己的藤蔓中心微弱的發出一聲呼喊:“不要。”
那些綠森森的藤蔓就這樣頓在了半空,距離那個糾錯員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糾錯員吓破膽了,剛剛的勇氣一掃而空:“別、別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殺他的!”
他語無倫次,看向陳可和通泉草的眼神滿是驚恐。
殺人了,他居然殺人了?
不,他不是故意的,是那個人活該。
糾錯員的臉難看到了極點,連爬帶滾的離遠。
司殷遠收回了手。
如果剛剛它不停下,「生機-奪取」就會在瞬間奪取它的生命,哪怕這個擅自出手陷害同胞的糾錯員後面要面臨審判庭的懲罰,他也不該在具有絕對安全之稱的基地死在畸變物手上。
司殷遠眼神難得露出幾分陰翳:“他不行了。”
事情發展得太突然,他也沒料到他們這邊會突然出手,而那個糾錯員又站在他的斜後方。
俞飛塵重重喘,不受控制的罵了句髒話。
陳可的手輕輕摸了摸通泉草,他無法再發出聲音,那聲不要已經用盡了他全部力氣,一張嘴就全是血沫。
只能用眼神哀求的看着他。
希望他停下。
宛如童話的奇跡,通泉草真的安靜下來了,它不再表現出剛剛那股駭人的攻擊氣息,轉而纏綿的不停用藤蔓撫摸陳可,感受着他急速下降的體溫。
好孩子...
大概是想伸出手摸摸,卻又沒有力氣,只能伸在半空中停下。
好在藤蔓主動纏住了他的手。
陳可扯了扯嘴角,露出并不好看的笑容。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陳可帶着這樣僵硬的笑容緩緩閉上了眼睛,那張清秀的臉上是被藤蔓不小心塗抹開的鮮血。
他傷到了身體的關鍵,不到五分鐘就斷了呼吸。
呼吸停止的那瞬間,通泉草巨大的花骨朵突然也跟着不再跳動了,像是死了一般。
人類只知道它突然變得安靜,只有季酒感覺到了。
它在悲傷。
通泉草終于體會到了人類複雜的情感,憤怒、絕望的情緒是它第一次擁有,代價卻是如此的沉痛。
它失去了它的人類,失去了那個會在實驗室偷偷給他送食物,半夜溜進來說話的小小人類。
一開始也只是覺得聒噪,這個人類總是在空無一人的時候對着它說些讓畸變物無法理解的話,後來它第一次嘗試給他回應,将藤蔓放在了隔離玻璃上。
這個人類高興壞了,好像終于找了一個可以訴說的對象,他也将手貼上來,明明隔着一層隔離玻璃,卻有種奇特的感覺。
“你聽得懂我的話?”
他的眼中滿是驚喜,很純粹,沒有恐懼。
那時候它想,如果這個人類一直陪着它,也許它也可以一直呆在這個小小的實驗室。
哪怕不能觸碰他。
實驗室是沒有足夠營養的,因為高級的畸變物需要做樣本,能投喂它的東西十分有限。
雖然是個助理,但陳可也是負責照顧它的研究員之一,眼睜睜看着它虛弱,每天晚上來看它的時候都沒有笑容。
它不害怕死亡,它不理解什麽是死亡,但它不希望看到這個人類臉上出現悲傷的表情。
盡管它也不明白什麽是悲傷。
前幾天那個黑袍人出現的時候,它詭異的能明白這個人是要帶自己出去的,雖然不喜歡他身上陰毒的氣息,它還是跑了。
黑袍人将它所在的地方透露給了陳可,陳可見到它的時候,又露出了類似悲傷的表情。
可通泉草還是很高興,因為它終于可以觸碰他了。
通泉草想,他會将自己再送回去嗎?
它撒嬌賣萌,不露出任何攻擊性,連吃飯都全靠陳可送來,不像在實驗室那樣釋放本性每天都發散着香味試圖勾引獵物。
這個舉動終于讓這個小小的人類高興了,他臉上的悲傷變少了。
可是實在是太餓了,今晚人好多,它的本能難以遏制,就像人類需要喝水吃飯,它需要攝入更營養的東西。
陳可看出了它今晚的虛弱,急忙忙的出去給它帶東西。
失去了陳可的束縛,它在今晚實在無法忍住釋放了香味。
它犯錯了,犯了一個讓陳可不願意再睜眼的錯。
原來這就是死亡。
通泉草猛的開始收緊藤蔓。
“你們看!它在吸血!”眼見的人喊道。
發出「矛」的糾錯員顫顫巍巍:“吃、吃人了...你們還愣着幹什麽!快殺了它啊!”
司殷遠瞥了一眼,只一眼就讓他們全部噓聲。
季酒被這濃厚絕望的信息素影響,不高興的往飼主懷裏鑽。
蹭蹭飼主身上好聞的氣息。
司殷遠輕輕拍了拍,将人往懷裏帶了帶:“別怕。”
他以為季酒是被死人的場面吓到了,于是放柔了語氣,也将身上兇戾斂了斂。
有糾錯員小心翼翼的問:“司首席,這畸變物都開始吃人,我們是不是該...”
“吃人?陳可是被它殺死的嗎?”司殷遠冷道。
和面對季酒的語氣完全是兩回事。
那名糾錯員看向自己有點神志不清的隊友「矛」,有點心虛:“可...”
話剛開了個頭,被風塵仆仆趕來的狐眼打斷了:“我看誰敢動研究院的東西!”
他神色十分冷厲,很難得有這麽正經的時候,“陳可呢?”
一來就目标明确,看來已經在路上收到消息了。
俞飛塵:“在那坨藤蔓下。”
藤蔓将陳可的屍體徹底包裹,不停的蠕動。
最後又慢慢的解散開。
原地哪還有什麽陳可的屍體,就連一滴血也沒有。
陳可,被進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晚了一小時,明明定了九點發稿,剛剛看後臺才發現沒發出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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