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出事

陳夫人沒有等到陳大人關于兒女婚事的回信,卻等到了送口信回來的長随——陳大人三天之後就到京裏了,讓陳夫人先準備着。

陳夫人十分驚訝:“不是說二十一才能到嗎?這才剛剛進了臘月,怎麽就要到了?”

長随小心地回答:“前去交接的大人提前了一個多月到了,大人說趁着交接完了,時間還早趕緊回來。”全然不提陳大人某天莫名收到的聖旨。

陳夫人聞言雖然心中還有些迷惑卻也算是明白了一半,當下将他打發下去休息,自己招了丫鬟過來問那些下人們的房間準備好了沒有。

正忙着,一個媳婦臉上帶着笑走進來,等到屋子裏人偏少才笑着俯身到陳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話。

陳夫人定下神來聽完,頓時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你說的是真的?”

那媳婦立刻忙不疊地表忠心:“太太,這種事,我怎麽敢拿來說笑,自然是确認過了。”

陳夫人覺得自己眉心突突地跳,怒火一陣燒。她誇了誇那媳婦,賞了她幾兩銀子,然後才讓她出去。

等到那媳婦走了,她強撐着将事情都安排完,所有的媳婦婆子丫鬟都領了命出去之後,才一個人坐下來,呆呆地看着桌上的茶水發呆。

片刻之後,她面無表情地拂袖摔了茶杯。

此時的邵家兩個主事人都是一片愁雲慘淡。

邵國公聲音都帶上了幾分冷冽:“老大,你說這件事應該怎麽辦?”

邵家老大邵澤軒和邵澤方有五分相似,卻比他看上去更沉穩可信。他剛剛從公主府趕過來,聞言平靜地說:“老四不是那樣的人。”

“就是因為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所以我才氣。要是當真去青樓玩一玩也沒有關系,男人哪個沒有玩過。但是他卻是為了一個平民自毀名聲!”邵國公依舊在生氣,只是這種時候他卻顯得格外平靜。

邵澤平在一旁笑眯眯地插嘴:“我已經查清楚了,是曹家的四小姐。”

“曹家已經敗了,沒了侯府的頭銜,也沒有正經的出來做官的,他們什麽都不是。”邵國公說,“就算我邵國公府不複當年盛況,也不是曹家一個庶出的小姐配得上的。”

邵國公心中相當憋屈。自己好好的兒子,居然被一個姨娘養的小丫頭勾引得神魂颠倒,連自己的臉面都不要了。對比起老大和老三,這個四子當真讓他操心。

邵澤軒面無表情:“既然如此,讓曹家将她嫁了。”

邵澤平在一旁依舊笑眯眯,心中卻不由得感嘆。自己這個大哥,做事千年風格不變,不管枝節,直接斷根。

如果那個曹四小姐嫁了人,邵澤方他就算再大度,也沒可能願意續娶她。

邵澤方此刻正哼哼唧唧地趴在床上,邊上小厮明風明善都苦着臉勸他喝藥。

邵家的規矩,兒子長到十歲屋子裏就不再留丫鬟,同時遷到外院去住。

因為這一規矩,邵家的兒子們成婚之前連通房丫頭都沒有一個,在京裏的風評相當好。

邵澤平沒過一會兒就笑眯眯地進來了,見到明風明善苦着臉的模樣,揮手将他們打發出去,自己接過了他們手中的藥碗。

他喂了一勺藥過去,邵澤方閉着眼睛扭過頭。

“你要是不喝,我就全部灌進去。”邵澤平笑着說。

邵澤方聽到他的聲音,渾身一抖,差點跳起來。只是剛剛一動,就牽到了屁股上的傷口,無力地趴了下來。

他瞪着眼看着邵澤平,有氣無力道:“三哥怎麽是你。”

同時皺着眉一口喝下送到嘴邊來的藥水,末了看着邵澤平笑眯眯的臉,幹脆地拿過來一口喝完。

邵澤平笑着說:“嗯,按時吃藥,早點下床。”

邵澤方皺着臉不搭理他。

“就算你把自己的名聲敗了,也不見得能如願以償。”邵澤平忽然說:“就算沒有陳家,也會有李家王家各種世家在後面等着,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你心頭的那個人去做你的正妻。”

邵澤方一抖,看向邵澤平的目光都帶着驚悚。

“別以為你做得密不透風,”邵澤平說,“這家裏的事,還沒有瞞得過父親的。”

邵澤方幹脆不說話了。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邵澤平說完這句話,又走了出去。

邵澤方一臉欲哭無淚,三哥你到底來幹什麽的,就為了告訴我這麽一句話嗎?

陳夫人在知道邵澤方為了一個清倌在青樓和別人大打出手的消息後的憤怒可想而知。

她甚至有種沖動全城招搖着去退親,告訴所有人陳家的小姐也不是非要嫁給邵家的。只是想到陳大人馬上就要到了,這樁婚事當初陳大人也隐約提過有官場上的考量,才勉強按捺住了這種心思。

現在她只希望陳大人趕緊回來,自己好和他商量商量。

自己一個人撐着這麽大的家,她也真的是有些累了。

陳雨薇知道邵家發生的事情時,已經是陳大人回來的當天。

那種父親就要回來的好心情陡然間被這樣一個消息打擊得支離破碎。在處理事務的屋子裏,她呆呆地坐在下手,很是為妹妹心疼。

陳夫人的眼角也帶上了淚:“如今就算是退親,也實在是……”

陳雨薇只能無言地過去靠着她,兩個人都心中沉重。

偏巧一個婆子在這個時侯敲門進來,帶着笑臉說:“太太,姑娘,孫家派人來了。”

陳雨薇一愣,然後眼睛裏亮起光芒來。

陳夫人也吃了一驚,站起來道:“孫家來了什麽人,快請到花廳裏去。”

婆子笑着回答:“孫家大太太來了。”

陳雨薇的未婚夫就是孫家的嫡長子,原本一年前就要成親的,結果卻對方卻死了祖母,不得不守孝。

如今孫家上門,也意味着孝期快要結束,婚禮的事可以開始商議了。

對方直接派了大太太上門,也實在是夠給面子。

陳夫人雖然還有些輕愁,也不得不帶着笑臉趕去接待。

孫家大太太是個頗有些豐腴的婦人,一張臉上總是帶着和藹可親的笑,讓人見之就有一種親切感。

她對陳雨薇也十分親熱,細細地問了她平日裏的生活,握着她的手對陳夫人笑道:“不怕親家你笑話,我是當真将雨薇當做女兒看的。以前剛認識的時候就想着要是是我家的就好,沒想到最後還真成了我家的。”

陳夫人只是笑,面對這種不着調的話,她也只能笑,好像說什麽都是錯。

陳雨薇反倒是微微紅了臉,低下頭去小聲說:“多謝您擡愛。”

孫大太太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

打發走了臉頰緋紅的陳雨薇,兩個太太才正式開始商量事情。孫大太太的意思是婚禮就定在四月,兩個年輕人年紀也都不小,早一日成親,雙方也都早一日放心。

陳夫人倒是沒有什麽不滿意。所有的嫁妝都是從姑娘們七八歲就開始準備,要親手繡的嫁衣還有幾個月,陳雨薇也能趕得出來。其他的被面什麽的,找了繡娘繡個大半,姑娘只需要補上最後一針就好。

雙方商議待定,孫大太太心滿意足地走了。

天色将晚的時候,陳大人的車馬終于進了城門。小厮們趕緊報過來,一直在老太太屋子裏等着的太太姑娘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随着老太太年紀越大,真是越來越不好伺候。

沒有等多久,就有人過來報大老爺進門了,老太太冷淡地站起來,走到門口去。

她對這個大兒子一直都不怎麽喜歡,如今依舊只是淡淡。

陳雨欣看在眼中,眸子都有些冷。

陳大人進門之後看着屋內滿當當的一屋人,也有些激動。只是目光落到老太太身上,還是忍不住冷了那麽一下。

也只是那麽一下,他很快就紅了眼圈,對着老太太跪下去,帶着哭音向老太太請安,十足的孝子模樣。

陳家的長房嫡子陳南誠笑微微地跟在父親身後走進來,陳雨欣的眼睛立刻亮了,站在那裏笑得燦爛。

陳南誠一進門就掃視了一圈屋內衆人,然後對着兩個妹妹微微一笑。

陳雨欣興奮地對他眨眨眼。

那邊還在上演着母慈子孝的戲碼,陳南誠就在一旁笑微微地看,等到陳大人退場,才大步上前,跪下磕頭,大聲地問好。

老太太一臉慈和地說好好,眼神卻不見得多高興。

陳二太太在一旁看着,眼睛裏的霧水就一直沒有消過。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吃飯,陳夫人和陳二太太象征性地給老太太加了兩筷子菜,就被老太太允許坐下來了。

丫鬟們連忙上前接上。

陳二太太剛剛拿起筷子,就淚眼朦胧地一聲嘆息:“要是老爺還在……”

陳夫人的臉立刻就黑了。

陳二老爺是陳家的一朵奇葩。

雖說和陳大人一樣是受着嫡子的教養長大的,但是陳大人如今繼承家業成了朝廷中的中堅。陳二老爺卻一路走歪,連童生都考不上,最後捐了個官。正日裏出沒于青樓楚館,甚至差點在成婚之前鬧出個庶長子來。幸而老太太手段果決,将那個青樓出身的女人和肚子裏的孩子都處理掉,才保住了陳二老爺的名聲。

娶了陳二太太之後,兩夫妻蜜裏調油一般好了幾年,陳二老爺故态複萌。

這次直接直接将孩子鬧出來了。那個女人抱着那個孩子找上門來的時候,陳二太太差點沒當場倒下。

那時候老爺子還在,直接對陳二老爺說了,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陳家都不認,把陳二老爺關在家裏連衙門都不讓他去了。

陳二老爺十分頑強地家裏作鬥争,為了讓那個青樓女子進門,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手段都用出來了。

陳老爺子意志十分堅決,一直硬撐着沒有同意。

陳二老爺這朵奇葩為了表明自己情深不悔,毫不猶豫地撞牆明志。

結果不知道哪個環節沒處理好,當場就撞死了。

老爺子一個沒控制住,就病倒在了床上。

幸而當時人不多,事後為了掩飾,陳大人将陳二老爺定性為老爺子試藥的時候,被人投毒給不小心炮灰了。然後打殺了幾個奴才了事。

這也是陳家的一件醜事。

陳二太太這個時候說起陳二老爺,陳夫人想起當初為了陳二老爺費心費力的前塵舊事,怎麽會有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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