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別生氣了
“別鬧了,等我一下,手疼。”
抓着盛夏的手又緊了緊,言涵嗓音裏那微微的暗啞讓盛夏的心底不由得軟了幾分,她抿了抿嘴,站在那裏沒有再動。
只是他說他手疼……
下意識地向着言涵的手看去,盛夏這才發現他手背上那被什麽東西砸出來的一道又紅又腫的痕跡。
思緒驀地跳躍,她隐約記得濃煙滾滾之中仿佛有什麽掉落的東西向自己砸來,可是卻沒有任何的痛感,那時的她只覺得眼花看錯,可如今……
心底止不住地一抽,盛夏無意識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久違了的十指交錯。
感受着他指尖掌心傳來的熟悉的溫度,盛夏站在那裏,忽然就有些鼻子發酸。
又吵又鬧的唐婉凝終是被言涵冷着一張臉差人送走,前往唐家的馬車快速而過,盛夏仍舊還能夠感受得到唐婉凝對着自己投來的惡毒目光——只是,又有什麽所謂呢?
她想害死自己的仇可以慢慢找她清算,又何必要破壞現在這份難得的感覺?哪怕,這一切最終都是鏡花水月幻景一場,那,也讓她暫時的沉迷下去吧……
眸色認真,動作輕柔,狹小的馬車之中,言涵正小心翼翼地給盛夏燙傷了的手臂上藥。
“忍着點兒,這些水泡必須挑破了再上藥,不然藥不起作用。”
銀針刺破水泡的時候,言涵感覺到了盛夏手臂的明顯瑟縮。
“可是挑破不會留疤麽?我聽說水泡讓它慢慢吸收會更好。”黛眉輕蹙,盛夏有些擔憂的出聲問道。
饒是她素日裏直爽來去宛若男子,然而也終歸是個女兒家,又哪裏有不愛漂亮的?
“一個半個的水泡還可以讓它慢慢吸收,你的手臂已經燙成這樣了,不挑破容易感染化膿,到時候會留疤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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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心地解釋出聲,言涵緊抓着她想要縮回去的胳膊不放,又道:
“我府裏有一瓶很有效的祛疤膏,這幾日就給你送去,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你留下什麽疤痕的。”
“那……以前的舊疤痕能除掉麽?”許是眼前的場景太過熟悉溫暖,盛夏不由得話多了起來,語調裏也染了幾許孩子氣的撒嬌。
“應該可以,怎麽,你身上別處還有疤痕?”英挺的眉頭淡淡的蹙起,言涵用紗布包紮好了她的手臂。
“我從小就習武,受傷留疤自然是難免的。”撇了撇嘴,盛夏第一次有些羨慕那些自小就養在深閨大院裏的嬌小姐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們,肯定連雙手都白淨細嫩,哪裏像是自己這般掌心虎口都有繭?
“也是,我自己身上也有不少傷疤,宮裏教習武藝的師父當年可是一丁點兒都沒有手下留情。”
輕笑着出聲,言涵又問道:“其他地方呢?還有沒有受傷?”
“唔,沒有了,當時就是被柳絮在牆上撞了幾下,不礙事的。”被言涵臉上的笑容照的晃了神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的盛夏趕緊搖了搖頭,“真的不礙事的。”
“撞到哪裏了?讓我看看。”言涵嘴裏說着伸手就要去探,卻是被盛夏緊趕緊的躲了過去。
“那個,是,是後背……我,我回去讓丫鬟幫着看看就好了。”頓時面紅耳赤,盛夏連說話都結結巴巴。
可,明明就是他的問題!
她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不拘小節,但到底是個姑娘家,他就這樣大喇喇的想要檢查自己身上的傷,怎麽能怪她躲?!
“害羞了?”嗓音裏淡漠的笑意更濃,言涵在水盆裏淨了手挨着她身邊坐下。
清冷的白梅香氣愈發濃烈起來,盛夏只覺得此刻的自己,連耳根都是滾燙滾燙的仿佛剛剛在又油鍋裏滾過幾遭。
嘴裏想說句什麽強硬的話來反駁他,然而半晌卻變成了轉移話題的問話:
“你今天一大早好好的發什麽神經?莫名其妙地跑到我家裏去,又莫名其妙的發了脾氣自己走掉,你別以為你幫我包紮了傷口,我就會當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般的原諒你。”
擡頭看向言涵的臉上氣勢洶洶,盛夏卻不知道,自己這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落在言涵的眼底,反倒像是她在撒嬌發脾氣,非但沒有任何威脅力,反而有股子莫名的可愛。
讓他一貫淡漠冰冷的心底變得柔軟起來,似是有什麽在慢慢融化。
“嗯,早晨是我錯了,我很認真地向你道歉。”
唇角溢出絲絲縷縷的笑意,向來不憚于承認錯誤的言涵立刻道歉,只是他這樣直白的舉動,反倒是讓盛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張張嘴,忽然很想揍他。
“我本來是想去哄你、同你道歉的,順便跟你說一下薔薇的屍體被發現的事情。誰知道你不但那樣冷冰冰的對我,還一直違反我們的約定。所以我就……”
“違反約定?我跟你之間有什麽約定?”
沒等言涵解釋的話說完,盛夏直了直身子詫異出聲,她怎麽不知道她同他之間還有什麽約定?!
“言涵。”幹脆簡單的出聲,言涵看着盛夏一臉茫然的樣子,又耐着性子道:“是言涵,不是安王爺,也不是安王殿下。”
愣了一下,盛夏恍然大悟。
自己昨天和今天,好像對他一直都是殿下長,殿下短的,可是,自己在生氣嘛!再說……
“當初只是你自己在說,我又沒有答應,算什麽約定?”嘴硬出聲,盛夏才不肯服這個軟。
“那你現在就答應。”倒茶的手頓了頓,言涵沒料到她居然會同自己糾纏這種小細節。
“不答應,憑什麽要答應?”下巴微擡,盛夏耍起了小脾氣。
許是眼前兩人鬥嘴的場景太過熟悉,她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竟是分不清此時此刻的他們,到底是互不相識的現在,還是親密無間的曾經。
“那你說說,為什麽不肯答應?”看着盛夏那孩子氣的模樣,言涵也來了興致。
“你讓我答應,無非是你喜歡聽我喊你’言涵’。可為什麽就因為你喜歡,我就一定要答應你,那我還喜歡你在我被唐婉凝欺負的時候站出來為我說話,你怎麽就不答應我?”
嘴裏的話一出口,盛夏自己先愣在了那裏。
明明只是在同他開玩笑拌嘴,怎的好好的說起了這個?尤其是那話語裏透着的濃濃委屈,連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自己的心裏原來是這樣的在乎。
沉默。
馬車之中只聽得沸水滾滾的聲音。
莫名地不敢擡頭去看言涵的臉色,盛夏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提得确實有些無理且過分。不管他與自己再怎麽輕松玩笑,唐婉凝終究是他的未婚妻子,她怎麽能要求他站在自己這邊,為自己說話,替自己出氣呢?
然而卻還是委屈,甚至于這委屈越來越大,讓她胸口發悶,險些就要掉下淚來。
“我出去透透氣……”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兒尚且含在唇齒之間,盛夏才剛剛站起來的身子便被人從後面猛地拉了回去,霎時之間,她跌落在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之中,清冷的白梅香氣撲了滿懷,淚水終于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對不起,昨天是我的不好……”
昔日裏淡漠清冷的嗓音裏滿是暗啞,那道歉的聲音貼着耳畔,讓她莫名地聽出了幾分濃濃的悲傷。
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盛夏轉頭看他,卻是一臉茫然。
或許連言涵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忽然控制不住地将她拉到懷裏,又為什麽會在道歉的話語裏充滿那樣濃重的悲傷。
就仿佛他真的對她犯下了怎樣巨大而不可彌補的過錯,而他為這過錯感到深深的懊悔,甚至于,痛徹心扉。
只是,就這樣抱着她,哪怕她在掙紮着想要逃離,他的心裏都是那樣的滿足,滿足的,恨不能再也不要放手……
“乖,不哭了,昨天是我不好,今天也是我不對,以後你想喊我什麽都行,生氣了直接罵我都可以,好不好?”
擡手去擦盛夏的眼淚,言涵輕輕地哄勸出聲,仿佛心底裏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及,他只想用自己最大的溫柔去寵着她,逗她開心。
“誰要跟你說這個?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重點?”
一時襲來的巨大委屈過後,好容易扯回些理智的盛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出手去止不住地推着他的胸口。
“重點有好幾個,我一個一個的道歉。”擦淚的手沒有挺,言涵看着她似乎是很認真地在反省自己的錯誤,只是那唇角溢出來的淡漠笑意将他出賣的徹底。
“先說今天早晨,其實我轉過身子就開始後悔,雖然生氣,但發那麽大的脾氣确實不太像我一貫的風格脾氣。所以我剛才很認真地反省了一下,大概是因為……”
“因為什麽?你說話怎麽大喘氣?”不滿地皺了皺眉頭,盛夏一時也忘了心裏的委屈。
“大概是因為我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吧……”
慢悠悠地出聲,言涵看着盛夏那怔愣過後便惱怒起來的神色,唇邊浮起的笑意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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