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你到底安的什麽心(1)
心中百轉千回,盛夏終是将那黑色的玉牌收好,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言涵的唇邊揚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與輕松,方才他遞那玉牌出去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緊張,有多擔心她會冷言拒絕。
氣氛莫名地和緩下來,兩個人萬分默契的誰都沒有再提那天的事情,只是并肩行走在燦爛的星空下,許久都不曾有人說話。
眼看着前面就是盛夏暫住的小院,言涵忽的就停住了腳步,側過的身子攔住了盛夏的去路,他看着她,眸底一片幽深。
盛夏有些不知所措,那清冷的白梅香氣在鼻息間缭繞,她用了很大的努力,才克制住自己心底裏的沖動,讓自己能穩穩地站在這裏。
“京城裏再沒誰比我騎馬技術好,若是想找人一起,那便随時來找我吧。”湧在唇邊的話語滾了三滾,言涵終究是換了一句。
“安王殿下你那麽忙,我哪裏能随時找你?”
面上閃過一絲詫異窘迫,盛夏有些惱恨他方才悄無聲息的跟随,真是的,也不知道方才他到底跟了自己多久!
“你既是拿了安王府的令牌,有權随時調動安王府的一切人員,而我也是安王府的人,你自然就有權随時讓我陪你騎馬。”
言涵看着盛夏那先是一愣,随即又有些惱恨地咬着嘴唇的模樣,清冷的眸底帶了隐隐的笑意。
“既是這樣,若只是讓安王殿下你陪我騎馬,豈不是太浪費這塊牌子了?我得想個有難度的事情才不算辜負。”在心裏默默地磨了一回牙,盛夏皮笑肉不笑。
“好,那我随時等你。”唇角揚起,言涵看着面前的盛夏,只覺得她身後的萬家燈火都更加明亮璀璨起來,而那璀璨的燈火之中,有一盞最亮最明的,在不知疲倦的等着他們歸來。
是夜寧靜,光陰流轉,眨眼之間便是天明。
向村長辭行過後,本以為就這麽順順利利歸京的盛夏卻沒想到,自己竟是被人死纏活纏的攔在了村口,愣是半步都挪不動身子。
攔阻她的人,是南陵城的小捕快江淮。
“盛姑娘,我不放手,除非你答應我的請求,你只要肯收我為徒,我就立刻讓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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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緊緊抓着盛夏的衣擺,江淮一副死乞白賴的樣子,就差沒有坐在地上打滾當坐地炮了。
“你先把手放開,剛才該跟你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收徒拜師哪裏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面色大窘,盛夏想要将自己的衣擺拽回來,可又怕自己力道太大弄傷了他,只能無奈地勸說。
“我不管,我不管,哪裏有那麽複雜的事情?收徒拜師,不就是師父願意,徒弟也願意的事情嗎?”抓着衣擺的手更緊,江淮索性坐在了地上。
“師徒的意願是一說,但實際情況又是另外一說,我随時都要回北疆去的,若是真收你為徒又教不了你什麽,豈不是白白擔了師父的名頭誤人子弟?
再說,我當真沒有什麽可以教給你的,我自己都好些事情不清楚不明白呢。”擡手扶額,盛夏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教學相長嘛,你收我為徒不妨礙盛姑娘你繼續進步啊,說不定徒弟我還能給你一點兒更好的啓發呢是不是?”
就是不肯放手,江淮甚至開始以徒弟自稱,讓盛夏更是滿面無語,就差對他動粗用強。
“江淮,你先放手,咱們……”
“我說你,丢不丢人啊?!你自己不嫌丢臉,我們還嫌你把盛姑娘和南陵城府衙的臉都丢光了呢?”
沒等盛夏無奈的話語說完,葉青的聲音便萬般無語地響了起來,不過他的行動力更強一些,直接伸出手去把江淮從地上拎了起來。
“喂,你快點放開我,葉青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跟你動手了啊!”被硬生生地從盛夏身上扯下來,江淮手舞足蹈地抗議出聲。
“動手也回去再動,這大庭廣衆之下的,我真不想說自己認識你。”絲毫不為所動,葉青擡頭對着盛夏無奈地笑笑,“盛姑娘,江淮給您添麻煩了,我回頭一定會好好教訓他的。
您回京城我也不能去送,一路上可千萬要當心,若是有什麽事情您需要我的,我葉青一定随叫随到,絕不推辭。”
對着盛夏說完,葉青便拎起手裏的江淮,不顧他的掙紮反抗将他帶到了一旁。
“你們回去的路上也要小心,楓葉村日後的事情,還得你們多照應了。”沖着葉青點點頭,盛夏拽了拽被江淮抓皺的衣擺,又叮囑了幾句便向着馬車走去,而此時的她,才發現馬車這邊的氣氛比起方才來要更加微妙上幾分——
言涵和蘇清讓一起等在馬車旁邊。
“你……”
“言毓的馬車坐滿了。”
沒等盛夏嘴裏的話問完,言涵便淡淡地開口說道。
“……”盛夏無言以對,只能将糾結而無奈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蘇清讓。
“東西都帶齊的話,我們就啓程吧,”神色自然,蘇清讓仿佛對言涵的舉動并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
三個人接連上了馬車,轎簾放下,車夫緩緩趕馬前行。
蘇清讓的馬車并不算小,坐三個人本是綽綽有餘,然而此刻卻莫名地有些擁擠,空氣裏也飄蕩着絲絲縷縷詭異的氣息。
盛夏坐在他們兩個人中間,忽然就有些後悔,剛剛自己明明可以說天氣不錯,大家一起騎馬回京的,又為什麽非要擠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裏,而且,自己又腦子一抽,挑了中間的位置坐着——哪怕是坐在門邊,也能假裝掀開簾子看風景啊!
心裏懊惱抱怨不已,盛夏不由得擡手扶額,卻是正對上蘇清讓望過來的關懷目光。
“頭痛?”嗓音輕柔溫和,蘇清讓話沒說完,言涵便蹙眉道:“你昨晚幾點才睡?從前不是說過不要再熬夜的麽?”接着便倒了杯茶遞到了她的面前。
盛夏的表情頓時有幾分僵硬。
左邊是蘇清讓溫柔而關切的眼光,右邊是言涵端來的熱茶,此刻的盛夏更加後悔,自己究竟為什麽要千挑萬選,選了個中間的位置坐着。
“那個,我昨晚沒睡好有點兒困,先閉眼養養神,你們,你們自便吧。”
于萬千尴尬中擠出一句話,盛夏話音未落,便立刻合上雙眼靠向馬車後壁——雖然她覺得自己一個姑娘家,在兩個大男人面前就這麽閉眼養神着實有些不太好,但,也總好過就這麽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尴尬無措。
回往京城路漫漫,誰知道他們兩個人又會出什麽幺蛾子?
尤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言涵,盛夏實在是擔心他又會說出或者做出什麽讓她無法應對的事情來。
若是換成往常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她大可以對他的那些幺蛾子進行自我安慰,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可是現在蘇清讓在這裏,讓他誤會了事小,若是連帶着他一起尴尬……那就實在是太不好了。
滿腦子胡思亂想,本是尋了個逃脫的借口,盛夏卻沒有想到自己靠在輕輕晃動的馬車後壁上,慢慢的竟然真的睡着了。
抱着軟枕的手漸漸松開,盛夏蹙着的眉頭也緩緩地舒展開來,在她手裏的軟枕掉落前敏捷地接了過來,言涵轉頭看着她那溫和嬌憨的睡顏,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就浮現起上次與她從南陵城一起乘馬車歸京時,她靠在自己懷中睡着的模樣。
那個時候的她,要比現在更圓潤一些,盡管仍舊是尖尖的、令人瞧着萬分憐惜的小下巴,然而也是有些肉的,卻不似現在這般瘦的連脖子下面的鎖骨都那樣瞧着根根分明。
猶記得那時她無意識地靠在自己懷中的感覺,沁香柔軟,乖巧嬌憨,褪去了素日裏緊裹在身上的清冷沉靜,褪去了對自己刻意保持的冷漠距離,而只是安心放松的進入夢鄉,言涵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無比幸福。
而這個時候的他自己,也很懷念當時的寧靜與幸福。
腦子裏這般懷念着,言涵的動作便有些不由自主,手臂向着睡着了的盛夏伸了過去,卻不想還沒有觸到她的一片衣角,便被另外一只手冷冰冰地攔了下來。
是蘇清讓。
言涵平和的面容瞬間冷峻嚴肅起來,看向蘇清讓的眸底也帶了絲絲縷縷的寒意。
馬車裏溫度驟降,睡夢中的盛夏不由得縮了縮身子,言涵手快,将自己一直擱在一旁的外衣拿起,輕輕地蓋到了她的身上。
“安王殿下,依我看,您還是适可而止吧。”目光難得一同帶了幾分冷峻,蘇清讓看着言涵做完這一連串的動作。
“本王要做什麽,怕是蘇侍郎你管不着。”言涵嗓音平靜之中帶着冰冷。
“我喜歡盛夏,自然便管得着。”直視着言涵的目光不躲不閃,蘇清讓一字一頓地出聲,“倒是安王殿下你自己,從頭到尾做事都忽冷忽熱沒個長性,你對盛夏到底安的是一副怎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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