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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筝額角兩排黑線,倒也不必行此大禮。
石妖催促:“快快騎。”
玄霄一時不知她是心思深沉,另辟蹊徑,無所不用其極,還是真的不谙世事,天真蒙昧。
大街上人來人往,衆目睽睽之下,石妖陳懇邀請赫連筝騎到自己的背上來,證明她不是吃白飯的。
“不、不必了。”赫連筝将她攙扶起。
石妖大受打擊,滿目哀怨,難道又不要靈寵了?人怎麽老是變來變去的。
赫連筝解釋說:“客棧,很近,不必如此興師動衆。”
石妖:“明天再騎?”
赫連筝:“額……嗯……”
回到客棧,赫連筝另給她開了間上房,将她引入房中,又喚來小二打水,囑咐說:“你且先沐浴,我去為你購置幾件成衣。”
石妖歡呼一聲,馬上就把自己剝個精光,白花花跳進浴桶裏玩水。赫連筝飛快別開頭,快步走到屏風外,抿抿唇,想了想又說:“等我回來,沒穿衣服,不要亂走。”
“知道啦。”
赫連筝走出房門,指尖扣在門扉,猶豫片刻,還是在門上下了個小小的禁制,怕她亂跑,也防人擅闖。
玄霄上前來,“少主,買什麽,我去吧。”
買什麽,自然是女子的肚兜亵褲,赫連筝擡手,“不必了。”
玄霄也不是傻的,“實在不行,叫靈雲她們去也行啊。”
靈雲是靈字輩的小弟子,此次歷練,赫連筝和玄霄一共帶了七名弟子,都是此前宗門比試中的佼佼者。
若是旁的雜事,赫連筝大可交給下面小弟子,可這怎麽能是雜事呢?赫連筝道:“萬一買來不合尺寸。”
尺寸,那石妖的尺寸……
石妖光果的身子不由自主從眼前飄過,赫連筝神情恍惚。
玄霄抱拳:“少主早去早回。”
赫連筝飛快遁了,玄霄閃身回自己房間。
客房內,石妖坐在浴桶裏,桶邊緣墊了塊白帕,她臉蛋擱在帕子上,熱水泡得昏昏欲睡,上下眼皮直打架,窗棂忽然“叩叩”兩聲輕響。
石妖睜開眼睛,浴桶裏支起背,聽見有人喚她:“大王,大王?”
赫連筝在門上下了禁制,卻忽略了窗戶,兩只黃白相間的黃鼠狼頂開窗,落地化為人身,是黃定財兩口子。
室內白霧缭繞,濕濕的女子香氣氤氲,黃定財隔着屏風問候:“大王可好?”
二妖從定南山一路跟進城,見赫連筝外出才尋了機會溜進來的,心中對她十分牽挂。
黃娥繞過屏風,自覺拾了帕子給石妖搓背,見她身上沒什麽傷,也放心了。
烤鴨鋪子附近,黃定財偷聽到幾人對話,這時忙問:“大王當真要給滌天宗的少主做靈寵?”
“做靈寵不好麽?”石妖腦袋後仰,方便黃娥給她洗頭。
黃娥道:“好,當然好,做靈寵,以後再也不用風餐露宿了,只是……”
“只是什麽?”石妖問。
黃定財嘆了口氣,也覺得莫名其妙,“我看那個赫連筝,好像也沒傳的那麽神,厲害歸厲害,可此人……”
此人大概是被宗門保護得太好,不知人間險惡。
“她對大王,好像誤解很深吶,我擔心大王到了滌天宗,日子不好過。”
進宗門有進宗門的好處,有人喂養照顧,當然是比在外面流浪強,可大宗門裏規矩多,萬一得罪了人,被打被罵或被逐出宗門都是輕的,就怕小命不保。
攤上這樣一個大王,很難不操心。
但也不是全無辦法,來的路上黃定財已經想好了,“凡是靈寵,都要與主人簽訂血契,血契可防靈寵背叛、傷害主人,反之亦然。大王若決心跟随赫連筝,就必須與她立下血契。”
“對。”黃娥接道:“赫連筝是滌天宗少主,身份非同一般,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簽了血契,就算闖下滔天的禍事,外人也不能拿大王怎麽樣。”
不過黃娥其實不怎麽擔心她闖禍,這家夥到底是塊石頭,只要能把她喂得飽飽,她一整天都不會挪窩的。
話說回來,這些道門人的腦回路實在令人費解,這樣一只石妖,養來幹嘛呢?
話又說回來,遇上赫連筝這樣的冤大頭,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當然不能輕易放過!
黃定財又叮囑道:“大王到了那邊,切記要謹言慎行,就是少說話,少惹事。”
石妖水裏嘩啦冒出來,“我沒有亂說話,我已經說得很少了!我也沒有罵人。”
黃娥表揚:“大王真棒。”
石妖一路上的表現兩妖都看在眼裏,黃娥又交代:“老話說禍從口出,大王實在忍不住想多說話的時候,就兩個字或者三個字慢慢說,這樣停頓的時候,就留有時間思考,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石妖恍然:“不愧是,黃鼠狼,真是,一肚子,花花腸。”
黃定財:“意思大概是這個意思了。”
黃娥:“只得還得多加思考,說上一句的時候,就得想着下一句該不該說,還得觀察對方的表情,如果人家已經很不高興了,就不要再多說了。”
走廊裏響起腳步聲,黃娥飛快把一個布包丢進石妖懷裏,“這是那被救婦人獻給大王的鹹鴨蛋,大王到了那邊,安頓好記得來信——”
說罷,二妖變作原形飛快溜走,還貼心掩上了窗戶。畢竟兩族有別,不是所有的妖都願意同道門人打交道。
石妖解開布包一看,果然是六枚鹹鴨蛋,隔着蛋殼她都能聞見裏面鹹蛋黃的油香味。不過今天已經吃飽了,留着明天吃吧。
大門被推開,赫連筝邁步進來,走到屏風後面,她眉頭微皺,聞見了一絲陌生的妖氣。
“洗好了麽?”赫連問詢着,以屏風為界,神識探查房間各個角落。
石妖悄悄把鹹鴨蛋藏到浴桶後面,從水裏站出來,一路滴滴答答走到她面前,“洗好了。”
赫連筝不經意回眸,心神巨震,神識猛地收回,不由得往後一趔趄。
赫連筝擡袖擋臉,“擦、擦擦,穿上衣服吧。”說着把手裏的包袱遞過去。
石妖邁步就往窗邊走,“我出去,晾晾幹。”往常她在河裏洗了澡,都是直接變作原形躺在草地上等太陽曬幹的。
太陽暖融融,曬得很舒服,現在是晚上,雖然沒有太陽,吹吹夜風,看看月亮也很不錯哇。
“晾?怎麽晾?”赫連筝大惑不解。
石妖已經推開窗,“房頂上。”
赫連筝大駭,趕忙揮手關閉了窗戶,“不能出去!”
石妖呆立不動,赫連筝一聲嘆息,右手伸出,五指一張,石妖身上的水珠飛離,在她掌心凝聚成團,石妖從頭到腳,連頭發絲裏都是幹爽的了。
包袱擱在床頭,赫連筝轉身離去,“歇息吧。”
石妖摸摸頭發,走到床邊,解開包袱,取出一件藕荷色的小肚兜。
肚兜上繡了幾朵小蓮蓬,十分可愛,她提着上面兩條繩子,覺得這頭巾真不錯,比村裏那些婆子媳婦頭上包的精致多了,當即就把它系在了腦袋上。
久安城是妖盟的地盤,城中百姓也多是妖族,妖的作息跟人不一樣,已近亥時,樓下依舊燈火輝煌,人聲嘈雜。
赫連筝沐浴完畢,着單薄中衣盤膝坐在床上打坐,她未施隔音術法,為的就是摒除雜念,清心省事。
可今日,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入定,一閉上眼,便是那石妖活潑嬌俏的身影。
她很确定,石妖沒有對她使用魅術,不同種族的妖怪專長都各不相同,石妖沒有這樣的本領。
如果不是石妖的問題,那就是她自己的問題。
她究竟怎麽了?
赫連筝起身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無法入定,就不勉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時外面響起敲門聲,赫連筝擡頭,“何事。”
“少主,是我。”玄霄的聲音。
赫連筝揚手取來外袍披上,稍稍整理了衣冠,打開房門,玄霄表情複雜地看着她,“少主,你去看看你新收的那靈寵吧,她在大街上。”
赫連筝下意識看向石妖房門方向,門果然敞着,她目光一凜,“怎麽了?”
玄霄難以啓齒,“你去看了就知道。”
赫連筝随他下樓,在街口賣藝的人堆裏找到石妖。
賣藝的大漢表演胸口碎大石,石妖覺得他那石頭不夠結實,錘子一砸就爛,不是好石頭,毛遂自薦,爬到那大漢肚皮上盤腿坐着,指着自己腦袋,“砸,往這裏砸。”
揮錘的大漢滿臉便秘看着她,周圍人吆喝“砸呀、砸呀”,大漢只得揮錘砸下。
結果這小妖當真是銅皮鐵骨,她毫發無損,揮錘的大漢倒被震得退後幾步,虎口發麻,連錘子都拿不穩了。
大家嚷嚷着要那大漢退錢,大漢不服,硬說石妖頭上的肚兜是法寶,讓她把肚兜摘下來,再砸一遍。
石妖不摘,大漢伸手欲奪,赫連筝右手掐訣,一顆冰珠打在那大漢手腕,大漢吃痛收回手,赫連筝上前,抓了石妖便走。
玄霄跟在後面,“少主,你可得好好教教她規矩了,久安城民風淳樸倒沒什麽,到了宗門出洋相,她自己丢臉就算了,不能丢了少主的臉啊……還有,還有,教教她怎麽穿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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